第1221章 拂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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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夜裡,發生了兩件大事。

  一是內閣次輔陸博軒的府邸遭流矢襲擊,二是齊譽家的小院走水失火,兩事幾乎同一時間發生,讓人感覺煞是詭異。

  當下恰逢月朔,夜黑風高,雞犬不聞,確實是宵小之輩作奸犯科的好時辰。

  不過這麼一來,京城裡就變成了一鍋鬻粥。

  不僅是工部尚書和九門提督忙活不停,就連刑部的人都於第一時間趕來了現場。

  次輔遇襲,少保遭難,哪一樣不是大事?既是大事,就不能有半點馬虎。

  須知,這裡可是天子腳下、首善之都,可當下的治安巡邏卻如同虛設,怎不令人心悸的同時又深感震驚?

  弄不好,事後還會被問責的!

  這案子必須得好好地查!

  然而,九門提督和刑部才剛剛查了個開頭,就忙不迭地匆匆掐斷了,看他們那樣子,似乎是在忌憚著什麼。

  而後趕至的順天府尹在了解完了案情的大概後,也是嚇得血壓飆升,直接暈倒在了當場。

  他們的忌憚不無道理,有此表現也算正常。

  事情是這樣的。

  據陸博軒身邊的一位幕僚私下透露說,陸府的這次遇襲應該是出於宮廷內衛之手,只是尚缺確鑿的證據不方便立案而已,不過,老次輔現在已經派出人手收集去了,或許能有所收穫。內衛之手,自然就是暗指蘇琉了。

  至於陸家為何能躲過此劫,那幕僚表示說,是因為事先得到了一神秘人的提醒,這才有所警覺倖免於難。

  而齊家發生的火災也同樣有線索可循,據刑部的勘查人員反映,他們在縱火現場找到了一個陸博軒府上的物件,此證的指向,赫然就是陸博軒。

  綜上所述,就不難判斷出案情的大致了,蘇皇后欲暗中下手除掉陸博軒,後者則是想滅殺齊譽於無痕之間。

  其各自動機也不難揣測。

  蘇琉護子心切,自然不希望太上皇再度攝政,而慫恿此事的陸博軒自然就成了她的眼中釘,除之後快,可謂順理成章。

  而陸次輔和齊少保間的不睦,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這段時間的齟齬可謂有目共睹,遠了不說,前幾天時齊大人還公然喊出天無二日的話,很明顯,他對陸博軒攛掇太上皇臨朝的事非常不滿,後者萌生殺心,也在情理之中。

  以上這些,很有可能就是案情的本質。

  像這種高級別的權斗,絕不是一般的小官員能摻和得了的,避開不碰才是明智之舉。

  故而,刑部、順天府以及九門提督的相關大人們全都臥床生病了。

  不僅他們幾個,就連都察院的幹吏們都告個了小長假,稱家中小妾臨產需要丈夫陪護。

  嘖嘖,沒一個傻子,全都滑得跟那泥鰍似的。

  但是,案子發生了,總要給一個說法不是?

  於是,這個燙手山芋就轉到了孟既明的手裡。他身為大理寺卿,主抓大案要案,這種里外不是人的勾當不應該丟給他嗎?

  這麼做沒啥毛病!

  不出意外,孟既明選擇了和稀泥的處理方式,多番推理都沒能得出個清晰結論,那操作,頗有葫蘆僧判斷葫蘆案的味道。

  對於蘇琉來說,和稀泥無疑是最有利的,因此她不惜在暗中相助。然對於陸博軒而言,感覺就不怎麼舒服了。

  這樣的處置實在是有失公允!

  皇太后對自己暗中下手,這已是毋容置疑的事實,怎麼可以和稀泥呢?而更令陸博軒感到窩火的是,自己明明沒有對齊譽做過什麼,卻被扣上了個暗害同僚的屎盆子,這樣一來,自己和蘇琉就成了一丘之貉。

  唉,這鍋背得實在是太冤了。

  陸博軒很想親自參與作出裁定,但,他作為當事人必須處處避嫌,再加上孟既明不怎麼待見自己,所以,他只得明智地閉上嘴巴。

  目前的他,是空有一身權利卻沒地方施展。

  是的,他很想攻訐孟既明,申飭其尸位素餐毫不作為,不過反過來一想卻也釋然了。

  這案子實在太大,在沒有取得確切證據之前誰都不敢妄下結論,換自己親自斷案也必是這般行事。

  如此一來,各方就陷入了表面上的短暫平靜。

  當然了,這齣大戲出於齊譽的妙手,而且還是他自導自演,蘇琉那番暗箱操作,更像是配合大戲演出的友情客串,只是她一個不小心反掉進了陰溝里。


  事後的齊大郎非常果斷,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得手後,他一行人立即趁著月朔的黑夜以及混亂的局勢悄然離去了。

  對於焚燒房子的事,黃飛是苦思不得其解,在他的印象里,齊大人是個很善節儉的小氣人,連請客吃飯都是四菜一酒,從不鋪張浪費。

  再看現在,他竟是對自家的房產付之一炬,如此豪爽之舉,和他的以往風格大相逕庭。

  事實上,對於京城的這處老宅,齊譽早就想拆掉重建了,只是忙不及張羅而已。家裡現在人口大增,光是下人都不下一掌之數,小小院子已經變得不合時宜了。

  一把火燒掉,不僅省去了日後的拆工,還為當下的計謀增添了潤色,如此利好,何樂而不為呢?

  對於接下來的消失隱遁,齊譽早已做好了相關安排。

  得信後的孟既明從善如流地接受了他的建議,其表示,日後一定會判個暫時性的失聯,除此外,絕不做其他公示。

  尤其是關於自己死亡的可能性,絕不能胡亂成立。

  須知,自己若是『死』了,天下輿論必定譁然,所以,還是能少添亂就少添亂吧。

  「齊大人,咱們現在到哪兒去呢?」

  「直奔瓊州!」

  「你……莫不是想家了?」

  「探家只是此行中的一個順帶,核心重點是,我想尋個機會和太上皇好好談談,為了能避開旁人耳目,才不得已才出此金蟬脫殼之計。」

  什麼?

  要去密見太上皇?

  黃飛聞言倏然一愕,似乎甚為意外。

  齊譽嘆了口氣,解釋道:「目前,能說服太上皇放棄權利不再臨朝,才是代價最小的利國方式,這是我數日來深思熟慮得出的結論。」

  「齊大人,不是我潑你冷水,這事非常之難!要須知,權利慾是任何一個帝王都最難割捨的東西,先主雖是道德明君卻也不在其外。」黃飛咂了咂嘴,搖頭說道。

  「事在人為,萬一要是促成了呢?」齊譽憧憬道。

  「好吧,就依大人您!」雖然,黃飛很相信齊大人的本領,但他仍不看好。

  所謂的事在人為,聽起來更像是『盡人事、聽天命』的意思。

  這時,行途恰巧臨近了行太僕寺郊外的那處跑馬場。

  猶記得,自己當初還為弼馬溫大人時,曾和太上皇以及殷俊在這地兒燒烤談心,君臣間儘是和睦的氣氛。在這裡,自己還暗盜了張程東十萬兩銀子。

  如今時移世易,故地重遊卻是另一番滋味了。

  不經意間,齊譽望見了不遠處的那座墳頭,卻見,其上茂盛的荒草都已經長到一人多高了。

  這裡埋著的,不僅有張程東的小妾,現在還有本尊的遺骸。老張叛國通敵,死後是絕對入不了祖墳的,能在這裡埋骨安息,已經算是皇恩浩蕩了。

  觸景生情下,齊譽不禁黯然嘆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時下的大奉,正逢民族氣運的岔路口,絕不容我有半分失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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