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大鬧渝州城(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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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 大鬧渝州城(終)

  是夜,渝州城外,西北歌樂山。

  雨幕肅冷,山峭如削。

  山中靜謐無人,只有萬鳥騰空時驚動枝葉,發出的沙沙聲。

  偶爾響起一兩聲悽厲鶴唳,令人心驚膽戰。

  山腳下的空地上,群蛙跳躍,鼓囊歌唱。

  倏地,一道碧綠的身影憑空凝結。

  群蛙受驚,紛紛躍走。

  夜色下,那張人臉顯得越發白皙。

  裴仙玉環顧寂若無人的曠野,平靜道:「既然諸位已經到了,就請現身吧。」

  她話音未落,一道道身影或如雨後春筍從地下冒出,或如秋冬落葉從細雨中飄落。

  眨眼間,近百名奇形怪狀的男女出現在她身前,皆是演神者。

  裴仙玉拱手道:「諸位同道願赴小女子之約,小女子感激不盡。」

  一僧人道:「施主此言差矣,我等赴你之約,也不過是解自己之圍罷了。」

  裴仙玉頷首,「今日所來同道,有各大家族的,也有各自為戰的獨立演神者……但無一例外,我們都有朋友被此界鷹犬所擒,深陷囹圄。唇亡齒寒,倘若我們再不聯合起來,恐怕連這演義的序幕都過不去就全軍覆沒了。」

  初春的寒氣凝結成露珠,粘在眾人臉龐的寒毛上,更為冰冷的氛圍增添了一份肅殺之意。

  持簫客道:「之前裴姑娘說,已經查清被擒者的關押之處,現在總該說是在哪裡了吧?」

  「當然。」裴仙擲地有聲道:「此地兇險萬分,除了有重兵看守外,還有數百錦衣衛與演神者把守……」

  話說到這裡,便已有人猜到了,「敢問可是渝州府衙?」

  裴仙玉點頭,「不錯,正是渝州府衙,渝州府衙有一處隱秘地牢,位於地下十丈,牢獄牆壁皆以鋼鐵所鑄,遍布機關暗器……我也是無意間擒住了一名錦衣衛,用迷魂之法才逼問出此地所在。」

  「哼!」一敞懷壯漢不屑道:「管他什麼天羅地網,今日我等上百名演神者匯聚一處,難道還能怕了它不成?」

  僧人搖頭道:「萬不能輕敵,這些錦衣衛確實有些能耐,而且他們手下還有咱們的人為其效命,這次劫獄恐怕凶多吉少。」

  「大師所言極是。」裴仙玉一聲輕嘆,「但如今別無他法,即使是龍潭虎穴,我們今晚也得去闖上一闖,我們先在城中放上幾把大火,然後再選幾人做餌吸引敵方視線,大部隊趁機闖入渝州府衙,速戰速決。」

  眾人正說著,有十幾道黑影連成一條長蛇,從遠處行了過來,引起眾人警惕。

  裴仙玉放眼看去,微笑道:「諸位不必緊張,是徐家的徐公子來了。」

  徐溫九走上前,先拱手向眾人問了禮,隨即看向裴仙玉,「裴姑娘,這次我可把自己的家底全部帶過來了,營救受難的兄弟,我徐家義不容辭!」

  裴先玉躬身道:「徐公子大義,小女子佩服。」

  「言重了。」

  徐溫九環顧眾人,神色和煦。

  白日裴仙玉離開後不久,他便想明白了。

  如果這次能營救成功,那他們徐家在演神者中的威信不知能提高多少倍。

  此行雖然兇險,但收益同樣頗高。

  這等好事,絕不能讓其他世族獨占了。

  於是,他便快速召集了城中尚存的徐家親信前往歌樂山。

  其實他已經觀望一會兒了,見人多勢眾,方才昂首而出。

  那渝州府衙縱然是龍潭虎穴,但一百演神者各顯神通,亦能頂得上千軍萬馬。

  所以在他的分析中,此次行動萬無一失。

  「裴姑娘,既然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便開始行動吧,否則夜長夢多。」

  裴仙玉頷首,隨即低喝:「好,諸位同道,進渝州城!」

  眾人接踵消失後,山中忽起人聲。

  「可惜,可惜,你剛才攔我幹什麼?我差點就一口將他們吞了!」

  「你著什麼急?此刻現身,定然天崩地裂,把城裡的人全嚇跑了怎麼辦?不能因小失大,要吃就吃個痛快…城中局勢全在我的掌握之中……等過幾天群雄大會那才熱鬧的,到時放開肚皮,人人都能吃個痛快!」


  「好好好,那就再信你一回。」

  ……

  渝州,敖府。

  這宅子的確又深又廣,跟一間小城池差不了多少。

  五六個更夫輪著番從曲折走廊中行過,敲敲打打,說:「小心火燭!」

  陳厭帶著小花落到了東跨院的一條青磚巷中,四面充斥著草味兒極重的糞臭氣。

  不出意外的話,這裡養著大牲口,是府中下人的居所。

  陳厭左右望望,所站的巷子雖然狹窄,卻一眼看不見盡頭,牆壁上多的是一個個月亮門,分別通往一座座四合院。

  這敖府的確是一個藏人的好地方,雖然所住之人權柄極重,但作為民居,又不會過於引人注目。

  陳厭將可以一躍數百里的玉蛙取出藏在懷裡,只能一找到人,便立刻逃離這是非之地。

  他看了小花一眼,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追尋著府中各處傳來的動靜,快速搜索。

  「真是怪了,擱幾年前,老爺過壽辰,就算不邀請賓客,但怎麼也得宴請自家人,熱鬧熱鬧。這兩年倒是不尋常,只把自己一個擱房裡鎖著,只見韓大爺夫妻二人。」

  「誒,你說該不會是老爺準備將盟主之位傳給韓大爺吧?」

  「這不可能吧?先不說韓大爺自幼經商,沒有高超武藝傍身,就算他舉世無敵,但在袍哥會裡沒有根基,就算給他做這個總把頭,他能掌控得了局勢嗎?」

  「算了,咱們這些下人就別替主子操心了,還是早些睡吧。」

  兩個小丫鬟說了些悄悄話,剛吹了燈,一個頎長的人影便印在了紙窗上。

  陳厭尋著聲兒過來,已經聽了有一會兒了,得知了敖三爺現在所在,那他心裡就有了底。

  一拉小花的手,正準備走時,突然像是一萬隻蒼蠅趴在了他的脊背上,連骨髓都在打顫。

  他抬起手臂一瞧,一隻用白蠟做的手掌正被他握在掌中。

  而剛才一直跟他手拉著手前行的小花,竟然莫名其妙失蹤了!

  而陳厭竟然完全沒察覺,小花是被誰、是什麼時候被調包的!

  見鬼了!

  陳厭四下環顧,完全沒有小花的人影,不禁又是一個寒顫。

  竟然能在他不知不覺中將人調包,這說明對方的實力完全在自己之上。

  可為何只帶走小花,卻不向自己出手?

  警告,還是戲弄?

  一股怒火突然生出,將陳厭心潮烹熱,他取出臉譜面具套在頭上,推開窗戶悄然潛入丫鬟房中。

  只見靠牆根處並著幾張床板,兩個丫鬟背對背睡了,他上前先將一人從夢中掐至昏厥,隨即將另一人拍醒。

  「你……」

  丫鬟迷迷瞪瞪睜開眼,先看到一張凶神惡煞的花臉,剛想尖叫,對方手中的長刀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怯生生道:「爺,我只是個丫鬟…袍哥會裡的那些事我可一件沒插手過,冤有頭債有主,您該找誰找誰去吧……」

  陳厭壓低了嗓音,極為兇狠,「說,敖三爺的書房在哪兒!」

  「在…在正廳後…一進了大門,往後走就是……」

  砰!

  陳厭一招將其砸暈,隨即遁地而去。

  在曲折的巷子裡,一老一幼相攜而行。

  老者一身質樸灰袍,將一側衣衫下擺與煙杆兒全塞進褲腰帶里,一雙眼睛像白紙燈籠似的明亮。

  隨便在渝州城撿一個人便能認出,此人就是威震三山五嶽的袍哥會總把頭——敖三爺!

  「爺爺,你要帶我去哪兒?」

  「爺爺要帶你去找你哥哥啊。」

  「你騙人,就是你把我從哥哥身邊帶走的!」

  小花眯著眼睛,兇狠地盯著他。

  敖三爺笑道:「那為什麼你不喊他啊?」

  小花氣呼呼低下頭,剛才她不知道怎麼了,一下子就被這老頭給拐走了。

  之前陳厭交代過她,進宅子後不能說話,現在不知道陳厭在哪兒,她更不敢喊了,害怕會讓陳厭惹上禍端。


  敖三爺托著她的雙腋將她舉了起來,笑眯眯說道:「爺爺可不是壞人,放心,爺爺帶你去吃蜜糖糕,等吃飽喝足了,你就能見到你哥哥了。」

  小花一歪頭,更不想理他。

  敖三爺也不生氣,一團白霧從他腳下升起,轉眼便消失無蹤了。

  敖府,會客廳中。

  韓氏夫妻對坐在會客廳中,旁下再無他人。

  韓本閉目養神,宋春則神色焦急,不停看向客廳外的連綿陰雨,像是在等待什麼。

  她終於還是忍不住了,看向韓本,問道:「相公,你有把握能坐穩袍哥會總把頭的位子嗎?」

  韓本睜開雙眼,平靜道:「我們背後有朝廷支持,只要敖三爺金口一開,就算別人有二心,也不敢提出什麼異議。」

  宋春心不在焉地點頭,突然,漆黑的雨夜上空炸開幾團碩大無朋的天火,像放大數十萬倍的通紅棉花,將整個渝州城都照得熠熠生輝。

  同時,人們的尖叫聲、踩踏聲、哭嚎聲……像是走火的爆竹,噼里啪啦在四面八方飛快躥了起來,一把將浩大的城池扔進了油鍋里,不停烹炸。

  「相公,城裡著火了!」

  韓本不為所動,「著吧著吧,它再著,還能燒掉嘉陵與長江不成?放心,這火長著眼呢,它不敢往敖府跑……時間到了,去書房。」

  宋春怔了一下,隨即點頭,起身跟韓本一起往客廳後的書房行去。

  陳厭此刻就在客廳外不遠處,將二人的交談盡收耳底。

  一路行來,陳厭不光沒有找到小花,除了韓本夫妻外,再未看到半個人影。

  越往敖府的核心區走,反而越入無人之地。

  聽完兩人對話,陳厭不免感覺奇怪,這兩人不像是來做壽的,倒像是來當賊的。

  看韓本說話的口氣,敖三爺傳位給他的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了。

  可連家中的僕人、賣糖葫蘆的小販都知道此舉絕無可能,就更別說袍哥會裡的人了。

  敖三爺也算一代梟雄,真會做出這種眾叛親離的決定?

  陳厭看一眼府邸外已經變成火焰山的渝州城,縱身進入了客廳中。

  不知道哪路神仙在城裡做法,眼下城內已然大亂,這倒方便了他的行動。

  客廳內無人,卻有一股凜冽的殺機瀰漫,令人如芒在背,似有一雙碩大的眼睛在冰冷注視。

  陳厭看向客廳正中懸掛的猛虎下山圖,吊睛白額猛虎足踏石階,俯身往山下行來,兩隻眼眸似是活物,正在微微轉動。

  那股子殺機,便是從猛虎圖中散發而出。

  陳厭正要上前觀察仔細,急促的腳步聲陡然從屏風後傳出。

  「有人!」

  「誰,出來!」

  韓本夫妻各提一把鋼刀,殺氣騰騰進入前廳時,陳厭已經遁地而行,悄然往書房方向行去。

  還有一件怪事,他剛才在廳外聽了半天,卻沒有聽到第三個人的呼吸聲。

  敖三爺不在這裡?

  如果他不在這裡,那韓本二人在忙活什麼?

  敖府書房內明亮異常,地板上放置著十盞青銅油燈,無根之火在燈盞上飄蕩。

  敖三爺坐在一張梨木書桌後,雙眼圓整,一動不動。

  「死了?」

  陳厭站在書房內,不禁錯愕,眼前場景出乎他的意料。

  敖三爺赤裸著上身,胸膛被剖開,胸腔內的臟器都已經像乾屍一樣脫水萎縮,明顯已經死了許久。

  「哪裡來的小妮子!找死!」

  韓本突然在廳堂內暴喝。

  小花?

  陳厭先按下心中驚疑,轉身快速回到客廳。

  他前腳剛從屏風後繞出,便見兩道人影接踵沖入猛虎下山圖中,這畫中竟然別有洞天。

  客廳內沒有小花的身影。

  陳厭來不及多想,折躍上前,啪地一抬手,死死抓住了女人還未來得及縮入畫中的腳腕,想將其扯出逼問究竟。

  但那畫中好似暗藏深海漩渦,他的力道與其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見大巫,還未發力,倏地便被那漩渦吸入了畫軸之中。

  ……

  渝州城,府衙被全副武裝的甲士團團圍住,火焰照在甲片上,鱗光閃閃。

  後花園觀景台上,曹公公平靜觀望著城中火勢,下方錦衣衛們全神戒備。

  「來了。」

  曹公公剛吐一字,就聽有人在耳旁說話。

  「殺!」

  循聲看去時,十數柄利刃已對準他的面門刺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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