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1章 打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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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1章 打漁一生

  浪潮拍岸,寒風朔朔。

  龐大的陰影游梭水下,悄無聲息,駭得漁夫伸手抓住板船沿,牢牢按住,

  不敢盪出半分浪花,直至目睹黑影朝岸上游去。

  不好!

  嘩拉!

  水包隆起,白沫倒卷,群鳥驚飛!

  魚鰭率先出水,一抹斑斕褐綠撕開覆蓋著的水膜,徹底騰浮,直好似憑空造出一座湖中島嶼!

  利齒交錯,比人更高,綿密魚鱗反射天光,寒氣逼人,空洞的魚眼中更是殘留兇相,獰駭人!

  妖!

  妖上岸了!

  恍當!

  長凳傾倒在地,酒肆旌旗為風颳倒,無人去扶。

  茶肆夥計一屁股摔倒,兩股戰戰,絕大的恐懼當頭籠罩,褲襠里生出幾分不住的尿意,然而夥計恍恍惚惚,總覺得面前景象似曾相識,仿佛曾哪裡見到過。

  其人福至心靈,脫口而出。

  「梁爺?」

  梁爺?

  眾人一愣。

  「呦!慣是個膽大的!」

  年輕而熟悉的聲音自魚頭內傳出,給人以一種別樣的安穩和定心,夥計本要滲透出來的尿水擠出幾滴,又硬是給縮了回去。

  魚開口說話了?

  當然不是。

  「真是梁爺?」

  眾人難以置信。

  偌大個狗魚頭從魚鰭到魚唇,徐徐露出。

  直到此時眾人方才發現,魚頭僅有半個,從中規整的一分為二,斷面上滲出淡淡的紅血,再往下,是一個無不熟悉的英武男子!

  一身銀鱗涌動流光,勾勒出強健身姿,雙臂撐天,側腹處傾斜的鱗甲宛若魚鰓,隨呼吸共同起伏,透明水珠浙浙瀝瀝地從發梢流落,彈抖到片甲上,一路淌盡。

  巨獸山大,青年小比魚齒。

  極致的對比。

  心頭之震撼,之衝擊,猶如直面暴雨狂風。

  許多義興鎮的老人一番回憶,終於記起來此情此景緣何眼熟。

  他們見過!

  數年前義興鎮第一次用精怪祭祀河神,彼時的梁爺也是這樣扛著一頭赤紅水獸上岸!

  扛頂巨物,腳踏石板,不碎半塊。

  一時間。

  春秋輪迴。

  從尋常魚獲的大獲豐收,到紅血鱸、牛角,到結獰的赤紅精怪,再到如今小島似的妖獸。

  梁渠的打漁本領,真真愈發厲害!

  「梁爺!就是梁爺!」茶肆夥計親眼見到了人,拾起毛巾,一溜煙地爬將起來,回頭大喊,「莫慌莫慌!是梁爺打漁回來了!」

  「打漁?」梁渠一愣,繼而大笑,「是,我打漁回來了!」

  「蕪湖!」

  「梁爺威武!」

  「梁爺出手,一回比一回強,下回怕不是要把龍王釣出來了!」

  埠頭歡呼震天。

  梁爺素來大方,對同門、對同僚、對同鄉,何日曾小氣過?

  可謂「見者有份」

  仰仗梁渠,義興鎮的鄉民吃上了正常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吃到的東西!

  半個魚頭加一截破破爛爛的魚身,招搖過市,以大妖的生命力之強,身體甚至算不上完全死亡,裸露出的血肉仍在緩慢蠕動、跳躍,自我修復!

  埠頭小攤。

  獺獺開目睹魚頭經過,放下撈肉的筷子,坐在板凳上托住下巴沉思。

  那麼大一個魚頭,該拿什麼鍋來燉湯呢?

  「真是大妖!」

  冉仲軾、項方素等人望見梁渠一步一步往河泊所來,倒吸冷氣。

  梁渠普升不到半年,怎就能同水中大妖爭鋒?戰而殺之?

  漁夫出身,專業技能就那麼對口?

  又或者龍人出手相助?


  可惡!

  念及此處,眾人捶拳,頓覺還不如梁渠自己一人為之。

  「辦成了?」

  徐岳龍、衛麟知曉更多。

  梁渠為聖皇親自任命,對海商襲擊一事作出反應,未曾想事情辦的如此利落,十一月一日回平陽府,短短半個月便拉魚上岸。

  「?」

  各方或驚或喜,唯獨頂樓的蘇龜山皺起眉頭,他轉身拉開抽屜,取出玉符。

  襲擊者的氣機信物一共有兩份,他給了梁渠一份,自留一份作證。

  玉符上的氣機,同半扇狗頭魚對不上!

  「殺錯了?」

  蘇龜山搖頭否認。

  梁渠辦事向來穩妥,拿了信物,不至於干出張冠李戴之事。

  目光流轉。

  「出了意外?」

  !

  梁渠雙手一遞。

  整棟府衙輕震,揚起微塵。

  狗頭魚砸到河泊所後的演武場中,吸引無數目光。

  柯文彬等人不走樓梯,徑直從窗口跳下,圍繞半扇魚頭和梁渠噴噴稱奇。

  「大妖,真是大妖!」

  「兩天不點卯,以為你又偷懶去了呢。」

  「咳,這狗魚大妖,便是初秋襲擊海商那頭?」

  大家全不傻,他們不知道梁渠奉了命令,但清楚幾個月前海商遇襲。

  幾個月的時間,以武者的時間跨度,根本不算長,如此雷厲風行必有緣由。

  「撿的!」

  面對眾人探究目光,梁渠「撿」字上著重強調。

  大家心領神會。

  有政治考量。

  不能直說,但可意會。

  「沒事。」項方素捏住梁渠肩膀,擠眉弄眼,「懂的都懂!」

  「能耐了,阿水真能耐了!陛下欽定的淮水郎將到底不凡。」柯文彬挽起袖子,拉開狗頭魚的魚鰭,感嘆好肉,「什麼時候讓獺獺開做魚?說個日子,放心,兄弟自備碗筷!」

  「再兩天天舶樓設宴,本便打算讓你們嘗嘗大妖的滋味,不過——」梁渠話鋒一轉,「我這裡有個更好吃的。」

  更好吃的?

  不等問個究竟,梁渠縱步一躍,從府衙前的小港口重沉入水。

  噗通。

  人影消失,水波迴蕩,眾人面對半扇魚頭和消失的魚尾,猜測議論。

  常言道,魚頭、草魚尾,鰱魚肚皮鯉魚嘴。

  「狗頭魚有吃魚尾的說法麼?」柯文彬問。

  「沒有吧———」項方素摩下巴。

  來去皆匆匆。

  少頃。

  梁渠鑽出水面,翻身跳上棧板,一手拉拽住水藻,奮力上揚,將一整個水藻編成的大網兜拖上岸。

  嘩啦。

  水流順沿網孔傾瀉而下,好似白瀑。

  大澤中漾起無數綿密泡沫,網兜裡頭滿是殘破不堪的魚肉組織,有大有小,

  有刺有鰭,夾縫裡更有許多咬住肉塊不撒口的肉食魚類,意圖撕扯下肉絲。

  魚肉破碎的完全認不出本來樣貌。

  場內皆有修為之人,不會單單從狀貌上判斷一個事物。

  稍一感知。

  眾人瞳孔猛縮,呼吸一滯。

  冉仲軾目光連閃,從狗頭魚跳到網兜,從網兜跳到梁渠,最後又從梁渠跳到半扇魚頭上。

  柯文彬更是後退兩步。

  「你,你——.

  「這,這———..」

  「兩頭!?」

  鴉雀無聲。

  外圍衛麟派系的官員聽完全都傻了眼,

  梁郎將出去一趟,幹掉了兩頭大妖!?

  「你怎麼殺的?」

  「撿到的。」

  梁渠強調。

  河泊所頂樓。

  蘇龜山放下玉符,合上抽屜。

  「敢情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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