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九 陰謀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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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麟,青龍營那邊有何動靜?」坐在主帥營帳中,盧少棠神色肅穆,眼眸冷凌,活脫脫換了個人似的。«-(¯`v´¯)-« ➅❾𝓢ĤⓊ᙭.𝕔𝐎м »-(¯`v´¯)-»

  王麟恭敬的垂手而立,臉色亦十分嚴肅。「鎮北侯已經離府月余,青龍營表面上看似平靜,但私底下卻是大換血。原先先帝安插進去的那些個心腹,已經不知所蹤。」

  「看來,他的狼子野心是絲毫不加以掩飾了,真是不自量力!」盧少棠嘴角微微向上掀起,眼神輕蔑。「咱們先前安插進去的,還剩下幾個?」

  王麟拱手道:「十之七八都被清理出來了,剩下的不到三成。」

  「能留下三成也算不錯了。」鎮北侯並不是個蠢的,否則也不會以一個庶子的身份坐上侯爺的位子。盧少棠原本也沒指望派去的人都能留下來,只要有一兩個潛伏在那位身邊就已經很難得了。

  照王麟這麼說,留下來的應該還有四五人,盧少棠的底氣就更足了。「傳令下去,密切監視鎮北侯的一舉一動。尤其是有關侯府的一切計劃,都要一字不漏的匯報。」

  「少主是擔心少夫人?」王麟多嘴的問了一句。

  盧少棠桃花眼微微上挑,玉面上露出一絲慵懶的笑意。「看來侍畫那丫頭沒少在你耳邊嘮叨啊,連主子的事情都敢過問了。」

  王麟臉上微微泛紅,露出罕見的羞澀。「少主擔心少夫人也是理所當然,屬下不過實話實說而已。」

  「嘴皮子倒是溜了不少…侍畫的功勞不小。」盧少棠手指規律的在書案上敲打著,眼中深藏著雲譎波詭的暗潮。

  王麟低下頭去,不敢再吭聲。直到盧少棠將身子傾斜到一邊,開口問道:「軍營中可有鬧事者?」

  說起正事兒,王麟又抬起頭來,道:「還算安分。」

  盧少棠前兩日才將皇帝的密旨拿出來,袁老將軍似乎也猜測到了些什麼,不過卻沒料到盧少棠籠絡人心的能力竟然如此的迅速。當通報三軍的時候,除了震驚之外,倒也沒什麼人鬧脾氣,而是選擇平靜的接受。不過這都是表面上的,私底下如何,他就不得而知了。

  「袁老將軍統領白虎營數十載,自有一番威望。這軍中不乏其他派系的人,你可要將他們盯緊咯。」盧少棠雖然極為自負,但卻也不會盲目自大。有些事情,還是要未雨綢繆的好。否則鬧大了,可不好收場。

  正如他預料的那般,有些人的確是不安分了。

  「老將軍…屬下替您不值啊!您為國征戰大半輩子,立功無數,皇上卻派來一個毛頭小子接下虎符,這究竟是何道理?!」一個四十歲上下,相貌依稀可以看見俊秀的男子滿臉的悲戚,捶胸頓足好半晌,才將掏心窩子的話說了出來。

  袁老將軍雖說已經不是三軍主帥,但是坐姿依舊筆挺,頗有大將之風。「胡副將,此言差矣。鄙人垂垂老矣,縱有報國之心,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將士們需要一位新的領袖帶領,這是不爭的事實。更何況,盧少將軍魄力非凡,有勇有謀,有將帥之才,接任三軍主帥也是極為妥當的。」

  「可畢竟還是太年輕了…又才到軍營不久,許多事務都不甚明了,三十萬大軍就這樣交到他的手裡,實在是不放心啊…」胡副將長嘆一聲,臉上寫滿了擔憂。

  「我知道你們各位的擔憂,但這些時日的相處,想必大伙兒也看到了他的本事。就憑將士們的反應,就看得出他是眾望所歸,你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袁老將軍捋著下顎處的鬍鬚,神情倒是格外的平靜。

  鎮守邊關數十載,袁老將軍也看破了很多事。

  袁家祖祖輩輩都是忠君純臣,只效忠皇帝陛下。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並非貪念權勢之人,也知道進退有度。既然新皇的旨意已下,他還有什麼好感慨的呢?更何況,他年紀也一大把了,家裡還有一位在宮裡做妃子的孫女,他也該知足了。

  皇帝將白虎營交到盧少棠手裡的同時,也晉升了袁昭儀的位份,賜號賢妃。其意圖顯而易見,這是皇上給袁家的體面呢,也算是對他這位老功臣的補償。如今後位空虛,孫女又是唯一一個妃位的嬪妃,亦是唯一有封號的嬪妃,乃眾嬪妃之首。若是他再不識抬舉,霸著這位子不放,恐怕袁家就要招來滅頂之災了。

  胡副將眼底滿是焦急,想著主子交待的任務就又是一陣頭疼。可是袁老將軍竟是這種無謂的姿態,他就算磨破了嘴皮子也無濟於事,還會引來別人的猜忌,便只得暫時作罷。「將軍心胸寬廣,屬下當真佩服之至!」

  「盧少將軍也不差。你們好生的輔佐他,日後定會有所成就的!」袁老將軍知道他們心中或多或少都會有些不服,但他也只能言盡於此。


  剩下的,只能靠他們自己去調節了。

  從袁老將軍的營帳出來,外頭已經是漫天星斗。

  胡副將面色憂鬱的走回自己的營帳,屁股剛在椅子裡落座,就瞧見一個黑影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嚇得他出了一身的冷汗。「你怎麼來了?」

  「主子交待的事,辦得如何了?」男子沒有直接回答他的提問,而是直奔主題。

  胡副將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委婉的應道:「有些事**速則不達,潛移默化才是正道。」

  「哼…不就是沒那個能耐麼,說的這般冠冕堂皇。」黑衣男子冷峻的臉上滿是寒霜,似乎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

  胡副將亦是在軍中頗有威望之人,如何能被這樣羞辱,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你少在這兒說風涼話!若是有本事,你來呀!」

  「蠢笨如豬!」黑衣男子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道:「用你這樣的法子,不知道何時才能幫主子達成所願。換做是我,一個時辰就搞定了!」

  「真是大言不慚!那你說說,你有什麼法子挑起二人之間的爭鬥?」胡副將不服氣的雙手抱臂,不客氣的問道。

  黑衣男子向前邁出兩步,眼角滿是陰險。「你說,如果袁大將軍暴斃在軍營,世人會如何想?」

  「你…你要殺了袁老將軍?」胡副將嚇得臉色慘白,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好幾步。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又不是沒殺過人,至於這般麼?」黑衣男子嘴角掛著笑,但看起來卻比地府的閻王還要滲人。

  胡副將沒有說話,但胸口卻一直突突的跳。

  這個想法實在是太過大膽了,但無疑是最好的法子。一旦園大將軍猝死,肯定會讓軍心大亂。而且,剛上任的盧少棠,必定也會成為眾矢之的,成為被討伐的對象。他是最大的獲益者,自然也是謀害袁老將軍的最大嫌疑者。

  「袁老將軍的營帳四周,有無數的士兵巡邏,想要靠近怕是不易。」胡副將冷靜下來,擰著眉說道。別說這裡是軍營,就算是普通的地兒,憑著袁老將軍的警惕心和過人的本領,想要殺掉他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黑衣男子倒是極為自信,下巴微揚道:「我能進的來這裡,自然是任何地方都進得的!」

  「別看袁將軍已經七老八十了,但一身本領卻沒落下。」

  「我的能耐你還信不過?」

  「不過是好意提醒你一句罷了,免得出了岔子還得幫你擦屁股!」

  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但卻因為效忠同一個人而不能翻臉,也就只能過過嘴癮而已。

  足尖輕點在帳篷頂端的男子墨發飛舞,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屋子裡的一舉一動都沒逃過他的耳朵。

  好一個忠心耿耿的副將!

  好一個狂妄自大的走狗!

  不動聲色的隱入夜色中,男子幾個來回人已經飄向了遠處。

  鎮北侯府

  「今兒個天氣不錯,侍書你帶幾個細心的丫頭去書房,將書架上的書拿到院子裡曬曬。前些時日總是陰雨連綿的,可別潮壞了。」裴瑾空閒了下來,忽然想起盧少棠那些寶貝書籍,這才吩咐道。

  盧少棠的書房一般人是不讓進的,可是少夫人吩咐了,侍書自然不敢怠慢。於是挑了幾個乖巧伶俐的丫頭,便去了書房。

  可是不到一刻鐘,侍書便匆匆忙忙的回來了。「少夫人…」

  「何事如此驚慌?」裴瑾正在逗弄窗欞上昂首挺胸站立著的小灰,被侍書這麼一聲嚇,差點兒劃傷了小灰那粉嫩嫩的肚皮。

  小灰不滿的瞪了侍書一眼,背過身去,眼不見為淨。

  裴瑾哭笑不得的收回手,侍書這才敢靠過去,在她耳邊嘀咕了兩句。

  「你說…書櫃後面透著一絲涼風?」裴瑾抬眸,不解的問道。

  「嗯…起初還沒怎麼注意,可是書頁都被翻開了,很是詭異。幾個膽小的丫頭,還以為是陰風陣陣,嚇得都跑出去了。」侍書抿嘴說道。

  裴瑾望了望窗外,院子裡的樹木不時地左搖右擺著,但是風力卻沒她說的那麼大。於是站起身來,打算去看個究竟。

  「少夫人…」正在書房裡搬書籍的丫鬟見到裴瑾的身影,忙放下手頭的活兒,上前行禮問安。

  裴瑾擺了擺手,將丫頭們打發了出去,獨留下侍書一人在旁伺候。


  「少夫人,這裡。」侍書朝著某處指了指,然後將一本書放在跟前,不一會兒那書頁就飛快的跳躍起來。

  裴瑾抬手試了試風力,眉頭不由得緊皺。「這書櫃後面…莫非…」

  「少夫人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裴瑾從不做無把握的事,於是吩咐侍書回寢房多寶盒裡的一份地圖取了過來。仔細的翻找一遍之後,才恍然大悟。「果然是這裡。」

  「少夫人?」侍書聽見主子嘀嘀咕咕好半晌,卻完全聽不明白。

  裴瑾指了指書架上的一個雙耳瓶,對侍書吩咐道:「將這個瓶子轉動試試。」

  侍書愣了許久,才會過意來,忙上前抱著那瓶子的兩隻耳朵嘗試著左右轉動。聽見轟隆一聲響,那書櫃居然朝著兩邊移開,露出後面的一扇木門。

  那風,果然是從此處透進來的。

  「少夫人怎麼知道這裡有暗門?」侍書的好奇心就更加好奇了。

  莫非,跟那副地圖有關?

  「還記得上次跟你說過的密道嗎?這裡應該就是入口了。」裴瑾指了指那扇門,嘆了口氣,神色有些憂慮。

  「少夫人…」侍書擔心的喚了一聲。

  裴瑾很快便鎮定下來,一本正經的說道:「我以為這條密道只有嫡系子孫才知道,沒想到倒是被某些人找到了。原本還打算用它來避難的,看來是不成了。」

  「少夫人可出此言?」

  「既然是密道,自然是極為隱秘的,入口和出口也沒那麼容易找到。就拿這個入口來說吧,若不是有地圖指引,也沒人會想到書櫃後面還另有乾坤吧?出口想必也是一樣的。」裴瑾解釋道。

  侍書瞭然的點了點頭,這才轉過彎兒來。「少夫人猜測,那出口已經讓人打開了,故而侯府不再是安全的?」

  「你猜對了一半。出口自然是有人進來了,只不過根據地圖上所指,侯府的密道頗長,一直延伸到城外某處。算起來,也有幾十里路。要修建這麼長的密道,可並非一日之功。興許,這密道早就存在,不過是被侯府的先祖發現了而已。那麼長的密道,就算徒步行走,也就大半日的時辰。」

  不等裴瑾把話說完,侍書的臉就白了,著急的問道:「那該如何是好?萬一有人從那頭潛入侯府,侯府豈不是危險了?」

  「我擔心的正是這個。也不知道,那出口到底開了多久了。」裴瑾腦子飛快的轉著,想著應對之策。

  侍書急得額頭上都冒汗了。「少夫人,事不宜遲,讓奴婢帶人下去將他們給攔下,永絕後患!」

  裴瑾卻是搖頭,道:「今天不是收到消息,說鎮北侯尚在青龍營麼?如此看來,侯府暫時還是安全的。」

  侍是不解的望著裴瑾,完全說不出話來。

  「我大概知道他想做什麼了。你且這樣…」裴瑾讓侍書附耳過來,小聲的在她耳畔交待了一番。

  侍書聽了主子的打算,不由得眼睛一亮,朝著裴瑾豎起了大拇指。「少夫人高明,我這就帶人去辦。」

  「記住,千萬別打草驚蛇。還有,派人進宮送個信兒。」裴瑾做事向來面面俱到,自然也不會忘記宮裡的那一位。

  如今府里沒個男主子,盧少棠又是遠水解不了近憂,她只能藉助皇帝陛下的力量了。好歹大家都是一條戰線上的,互助互利也是應該的。

  皇宮

  「皇上,侯府派人送來了這個…」竇行雲來不及歇口氣,手頭上的事兒就又來了。當看到那書信上的標識時,他便馬不停蹄的走進了勤政殿,恭敬地將手裡的書信送到了德順帝的面前。

  德順帝近來在朝堂上得心應手,後宮又比較安分,心情自然是不錯的。所以,也沒計較竇行雲的這點兒小毛病,順手將信接了過來。

  映入眼帘的,是裴瑾那熟悉的娟秀字體。只不過,他尚來不及欣賞那賞心悅目的書法,就被信中的內容給震住了。

  「真是好大的狗膽!」德順帝突然發難,將書案上的奏摺全都掃在地上,嚇得殿內的宮女太監齊齊下跪。

  竇行雲微微抬頭瞧了瞧帝王的臉色,心裡不由暗暗的叫苦。

  郡主大人啊,您這是上的什麼摺子啊,居然惹得龍顏大怒!皇上好不容易能有個好心情,您非得這麼折騰。皇上是不會拿郡主大人您怎麼樣,可是奴才這弱小的心靈可經不起這麼三番五次的摧殘啊!


  等了好半晌,德順帝才冷靜下來,吩咐竇行雲道:「竇行雲,去將御林軍統領召來。」

  要召見御林軍統領?

  莫非又出了什麼么蛾子?

  竇行雲來不及細想,便跪趴著出了殿門。

  如今的御林軍統領,乃是一路跟隨德順帝登上帝位的有功之臣,名叫邵幀。二十五歲上下,年輕有為,身手不凡。長相斯文俊秀,身材挺拔,乃是京城四公之一美譽之稱的玉面公子。(另外三公子分別是風流公子盧少棠,冷麵公子柴靖,卓雅公子卓玉杭。其中,卓玉杭因為是狀元出身,被譽為第一公子。第一,也是名次的順序。)

  竇行雲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勤政殿外,所以並不難找。「邵將軍,皇上有請。」

  邵幀雖有玉面公子的稱號,但卻沉默寡言。比起盧少棠的如沐春風,比起卓玉杭的溫文爾雅,完全是另一個境界。

  此時無聲勝有聲,便是對他最好的詮釋。

  只要他往哪兒一站,即便是不開口說話,也讓人覺得無限美好。京城不知道多少的名門閨秀將他視為佳婿人選,只可惜聽說他早已成婚,不過髮妻過世多年,一直未續娶罷了。不過即便如此,也有不少的名門望族想要將女兒嫁給他。

  不為別的,單看他是皇帝的心腹,這一點就很值得。

  「……」竇行雲看著他悶不吭聲的就已經走了好遠,一時之間竟然沒反應過來。等到回過神來,邵幀早已不見了蹤影。

  「微臣叩見皇上!」邵幀踏進殿門,恭敬而又不卑不亢的單膝下跪。

  德順帝這會兒哪裡還顧得上詢問其他,直接將殿內服侍的人全都轟了出去。「子健不必多禮,起來說話吧。」

  邵幀,字子健。

  邵幀垂手立於一旁,沉靜的面容上看不到任何的情緒。

  「你這性子是愈發冷了…我看,你跟柴靖那小子有的一拼了。」德順帝揉了揉發脹的額角,瞧見他一臉的冷色就有些發憷。他的這些心腹之人,一個個都喜歡沉著一張臉,當真是浪費了這一張張如花似玉的相貌。

  柴靖如此,邵幀如此,就連盧少棠偶爾發起火來也是。

  其實,他還算漏了一人,那便是他自己。他整日不也冷著一張欺霜賽雪的臉?有的妃子就因為太過膽小,而被他嚇傻的。

  邵幀微微抬眸,語氣依舊平靜無波。「皇上找微臣來,不會是談論這張皮囊的吧?」

  「嗯…你的幽默感還在,可見不是對朕有意見。」稍稍調侃了兩句,德順帝便將話題引到了正事上。「這是端敏郡主剛才命人送進宮來的,說說你的見解。」

  將手裡的信件遞了過去,邵幀忙雙手接過。

  一目十行的掃了一遍,邵幀的臉色更冷了。「依微臣之見,郡主所言不假。鎮北侯這些年招兵買馬,的確狼子野心。想通過侯府密道潛入京城,也不是不可能。他如今人在軍營,可見時機尚未成熟,亦或是在等那些人全部進入地道。」

  「你分析的不錯,朕也是這麼想。」

  其實,裴瑾上疏的內容極為簡要,不過寥寥數字而已。但這些簡單的名次拼湊在一起,卻是不得了的信息。

  侯府地道通往城外。

  「端敏一向聰慧,想必是料到了些什麼。她一個女人家,到底勢力有限。你帶一隊人馬過去,聽候她的差遣。」德順帝忽然開口下令。

  邵幀只是蹙了蹙眉,卻沒有違背的意思,拱手接下了這項任務。但一想到要他堂堂男子漢聽從一介女流的使喚,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的。儘管這個女子是皇上的乾妹妹,又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風流公子盧少棠的妻子,可他仍舊難以適應。不過,皇帝下令,他又不敢不遵從,只得先應下再作打算。「微臣領旨!」

  「一切小心謹慎,莫要驚擾了百姓。」德順帝的顧慮還是頗多的。他一直立志做一個明君,奈何朝中勢力四分五裂,並非與他一條心。他的一舉一動也極受限制,稍有不慎,恐怕就要引起軒然大波。

  「微臣遵旨!」邵幀也不是個笨的。御林軍統領離開皇宮本就是一件大事,若是舉止不當,更是成為拿捏他的把柄。早就有人對他接任御林軍統領一職心懷不滿,他的言行舉止就得格外的謹慎。

  相府

  「老爺子,瑾丫頭信上都說了些什麼?」在將馬氏送去了家廟,又打發裴襄嫁出去之後,莊氏便忽然變得清閒起來,注意力也轉移到了老伴兒的身上。


  裴相爺雖說已經年過花甲,但仍舊可以看得出年輕時候的英挺俊朗,而且經過歲月的沉澱,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概更是引人注目。

  聽見髮妻的詢問,裴相這才放下手中的紙張,抬手將它放在燭台上焚化乾淨。「近來京城不會太平。約束好府里的奴才,沒事不要出門。另外,府里上上下下都要再梳理一遍,身份來歷不明的,都打發出去。」

  「竟這麼嚴重?」莊氏收起臉上的笑意,神態變得嚴謹起來。

  「不過是以防萬一罷了,也無需太過緊張。」相爺拍了怕髮妻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

  莊氏見他皺眉不展,又如何能放得下心來。「相爺與妾身之間,難道還需藏著掖著?有什麼話,儘管直說。」

  「愛妻想多了…我沒什麼可隱瞞的…只不過事關朝廷局勢,不好隨意議論罷了。瑾丫頭不過是擔心我們的安危,才好意提醒一二。放心吧,相府屹立帝都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什麼風雨沒見過?」

  莊氏將另一隻手覆在相爺的手背上,嘆道:「幸好燕山這一支不全是沒出息的,瑾丫頭和祺哥兒都是孝順的。」

  自從出了裴襄和馬氏的事兒之後,莊氏對裴燕山也漸漸地冷淡了。不過,這事兒放在任何人的身上,都不會好過。遭受了那麼大的罪,又險些為此喪命,莊氏就算再賢惠大度,也不可能沒有絲毫的膈應。不過,看在裴瑾和裴祺兩個孫輩的份兒上,她也就不跟裴燕山這個繼子計較了。也因此,對他的期望也大大的降低了。

  「燕山的資質有限,能爬到如今的位子已是不易。倒是祺哥兒這孩子有些天賦,頗得皇上讚賞,前途不可估量。」相爺知道老妻心中所想,便索性將話說開了。「上回跟你提的事,也差不多是時候了。」

  「祺哥兒是個有出息的,我自然樂意立他為嫡子。只不過馬氏如今在廟裡,這過繼儀式可少不得她這個嫡母。」莊氏苦惱的正是這個。

  裴相捋了捋鬍鬚,沉默片刻之後,道:「先準備著,過兩日我會去家廟裡見她。若是她還是不知好歹,這正室的位子也可以讓出來了。」

  莊氏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就稍稍安心了。

  過繼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首先就得請示族裡長輩的意思,然後才能開祠堂將裴祺的名字錄上族譜,還要擺宴席詔告天下。如此一來,起碼也得鬧騰一兩個月。京城去蒲州,來去就得個把月。

  「也罷。老爺便休書一封,我明兒個就命人送到蒲州祖宅去。」莊氏處理起家事來,自然不在話下。

  裴相點了點頭,答應明日將書信寫好。

  半個月之後,蒲州族裡的長輩齊聚一堂,商量起了這再次過繼一事。

  「說起來老九還真是夠背的!生不出兒子來,連過繼的兒子也沒個嫡子,當真是家門不幸啊!」

  「看來,老九這輩子是與子孫無緣…」

  「這接二連三的過繼,也太不靠譜了!要我說,還不如再給燕山娶個媳婦,他還年輕,又不是生不出來?」

  關於馬氏不能生育的事情,不知道族裡的人是怎麼知道的。不過,他們倒是沒將這件小事放在心上。女人嘛,多的是,生不了孩子自然可以停妻再娶。

  可是有人卻巴不得八房生不出嫡子來。

  「九弟的意思,是想把祺哥兒寄養到嫡母的名下充作嫡子。這想法,本來也沒有錯。畢竟,相府需要人來繼承。可是長幼有序,就算要過繼,也得是駿哥兒。而且,駿哥兒還是馬氏的親外甥,比祺哥兒更合適。」開口的是身為族長的五房當家,也就是那娶了京城田氏庶女的五老太爺。

  當初,他可是沒少往這上面打主意。一心想把自個兒的人塞到相府去,以求將來能夠獲得好處。可是最終卻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得逞。如今有這麼好的機會,他自然是不甘心放過的。

  與裴祺比起來,裴駿可是要好控制多了。

  他這話一出口,立刻就有人反駁了。「話雖如此,但祺哥兒可是有功名在身的,又頗得帝寵。駿哥兒雖為兄長,但卻沒能入仕為官,還瘸了一條腿。這等沒出息的,如何能繼承老九的衣缽?」

  族長面色尷尬不已,不敢跟這些兄弟死磕。五房家裡出了好些個敗家子,地位大不如前,故而底氣並不如以前那般足。「我也不過是說說而已…只不過是好心提醒一下罷了,畢竟祖宗規矩在這裡,也不能不考慮。」

  「是啊…那祺哥兒雖然有出息,但到底還是個從七品的小官。駿哥兒從小就聰明伶俐,說不定將來比他更有出息。我覺得此事不該這麼急著定下來,日後若是有了變數,豈不是後悔莫及?」依附著五房生存的七房立馬站出來,替族長說起話來。


  族長滿意的瞥了此人一眼,兩人心領神會暗暗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一直坐著打瞌睡的八老太爺卻是什麼話都沒有,反正那是他兄弟的家事,與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要過繼誰,他都沒意見。

  不過,他的這副態度,卻是叫人看不下去了。

  「老八,老九是你的親弟弟,難道你就沒什麼可說的麼?說起來,燕山還是你的庶子呢!」其中一位較為年長的大鬍子瞪大眼睛說道。

  裴仲宣的瞌睡被人打擾,臉色有些難看,不耐煩的吼道:「過繼出去的兒子,還是我的兒子嗎?你們一個個把規矩掛在嘴上,難道連這點兒都不清楚?就算是見了面,燕山也只能稱我一聲伯父。虧得你們還是做長輩的,當真是沒腦子!」

  八老太爺的名聲一直都不怎麼好,說話也是直來直去慣了。只不過這不經腦子的一席話,卻是將在座的全都給罵了進去。

  看著那些人臉色變幻莫測,黑黝黝的一片,八老太爺的嘴角就忍不住咧開了。跟老子說道理,你們還嫩著呢!

  白虎營

  「來人啊,有刺客!」此起彼伏的吶喊聲迴蕩在夜色里,顯得格外的清晰。

  盧少棠尚未入睡,聽見吶喊聲忙不迭的穿上靴子走出營帳。「外頭發生了何事?」

  見大將軍被吵醒,負責守門的士兵顯得有些忐忑。「回將軍的話…聲音好像是從袁老將軍那邊兒傳過來的…」

  盧少棠蹙了蹙眉,便大步朝著袁老將軍的營帳而去。

  原本寂靜無聲的軍營,因為這一場刺殺行動而驚動。袁老將軍營帳四周方圓百米的地方,燃起了明亮的火把,幾乎照亮了夜空。

  「將軍…」

  「大將軍…」

  見到盧少棠的身影,不少的人都鎮定下來,抱拳行禮。

  盧少棠目光清冽,面色冷峻的問道:「袁老將軍何在?」

  「老將軍被刺傷,在營帳里歇息。」一個絡腮鬍大步走上前,稟報導。

  「傷勢如何,可找來了軍醫?」盧少棠雙手負在身後,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心。他首先惦記的是袁老將軍的傷勢而非刺客,這讓將士們心裡對他的尊敬又多了一重。

  「已經請了軍醫過來了,倒是沒什麼大礙。」絡腮鬍是袁老將軍的家僕,看著粗狂卻是粗中有細,談吐也頗為不凡。

  盧少棠點了點頭,這才將注意力放在那刺客身上。「刺客可捉到了?」

  「抓住了。」絡腮鬍答得簡要,但眼神卻透著古怪。

  盧少棠知道他心裡怎麼想的,也沒有多作解釋,而是命人將那五花大綁的刺客給揪了過來。

  「殺了他!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

  將士們齊齊的高喊著,個個義憤填膺。

  盧少棠抬了抬手,才讓他們安靜了下來。「此人膽大包天,敢向朝廷功臣下手,可見其狼子野心!殺了他的確不為過。可若是不問個清楚,誰知道日後還會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總歸得給大家一個交代。」

  「將軍英明!」

  「將軍英明!」

  將士們絕大部分興許連大字都不認識幾個,但卻是足夠的忠心和義薄雲天的浩然正氣。袁大將軍可是他們心目中的戰神,是國之棟樑。如今被歹人刺殺,險些喪命,他們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氣?

  盧少棠提出這個建議,正和他們的心意。

  混跡在人群中的某些人卻是有些按耐不住了,有些是暗自得意,看著盧少棠自個兒往陷阱里跳。另一些人則滿是擔心,就怕刺客將自己一併供出來。但是盧少棠卻是坦坦蕩蕩,絲毫沒有避諱的意思。

  「如此,就將刺客嘴裡的布取出來吧!」為了怕刺客咬舌自盡或者咬破藏在牙齒縫裡的毒藥自殺,不得已才將他的嘴給封住。

  一聲令下,立刻就有人上前,一把捏住黑衣刺客的下顎,將他嘴裡的布取了出來。又仔細的檢查了牙齒下沒藏任何東西,這才放心的鬆了手。「請將軍示下。」

  盧少棠走到那人的面前,靜靜地打量了他一眼,開口問道:「何許人也,報上名來!」

  「既然被你們抓住了,還廢什麼話?!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男子低沉的嗓音從帶著血色的嘴角溢出來,眼神中更是帶了一絲戲謔,放佛根本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不過這番話,卻是他刻意為之。

  原先的意氣風發,早在被活捉的時候消失殆盡了。除了震驚和不敢置信之外,他一時之間還真的找不到別的形容詞來形容。想他自出師以來,可是從未失過手。一向驕傲自負的他,如何能承受這樣的失敗?

  更何況,他還是栽在那種手段之下。想來,這軍營之中還有更加高明之人,早就知道他來了這裡,所以故意布了這個局,等著他往裡頭鑽呢。奈何他被盲目的自信迷失了雙眼,這才遭了暗算。

  「倒是挺有骨氣的!」盧少棠沉默良久,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黑衣刺客冷哼一聲,道:「做我們這行的,講的就是義氣二字。」

  「如此說來,你背後另有人指使?」盧少棠不好這麼快玩兒死他,便假裝不知的順著他的話往下問道。

  「殺人不過頭點地,何必浪費口舌。不敢殺我的,就是孬種!」黑衣男子抬起頭來,臉上帶著挑釁的笑意。

  盧少棠嘴角微微彎起,冷眼看著他,道:「看來,不使用些手段,你是不肯說真話了。」

  「將軍這是想要動刑?爺豈會怕了你,來吧!」黑衣男子大義凜然的昂著頭,脖頸處的青筋卻暗暗浮動,似乎在極力的隱忍著什麼。

  盧少棠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繞到他的身後才開口吩咐道:「將他帶去地牢,記住不要先玩兒死了,本將軍留著他還有用。」

  「是!」將士們對這個刺客簡直深惡痛絕,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一聽要將他關進地牢,全都振奮起來。

  「我先進去看看將軍。」盧少棠卻是沒跟著往地牢而去,反倒是轉身進了袁大將軍的營帳。

  絡腮鬍忙挑起帘子,將他迎了進去。「將軍裡面請。」

  「袁老將軍。」盧少棠朝著床榻上的袁尚拱了拱手,臉上漸漸露出笑意。

  袁老將軍爽朗的大笑幾聲,站起身來拍了怕盧少棠的肩膀,道:「這招請君入甕不錯,啊?」

  「就是辛苦老將軍了。」盧少棠謙虛的笑了笑。

  「能夠將賊子擒住,這點兒小傷算什麼?不過,你可得有心理準備。此人可不比普通的刺客,若是反過來反咬你一口,怕是會引起騷動。」袁老將軍對盧少棠很是欣賞,故而從那位子上退下來也心甘情願。

  不過,外人可不是這麼看待的。

  世人眼中,盧少棠小小年紀,根本就無法鎮住這三十萬大軍。再者,他又不曾帶過兵,幾乎沒有經驗。雖然立過一些小功,跟常年經受戰爭洗禮的老將們自然無法媲美。縱使有皇帝撐腰,卻也難以服眾。

  不過在他看來,盧少棠卻是個能力卓越,又有主意的。瞧著將士們的反應,就可以知道他其實還是深得人心的。短短六個月的時間,以一個十**歲的少年郎來說,的確是很不容易了。想當初他到軍營的時候,還傻乎乎的什麼都弄不清楚呢。能做到大將軍這個位子,也是經年累月的沉澱,一步步起來的。在盧少棠這個年紀,他還只會跟在父輩身後打轉呢。

  「老將軍放心,我自有辦法揭穿他的真面目。」盧少棠昂首挺胸,臉上不見任何的慌張,眉宇間亦十分平靜。

  袁老將軍嘆了一聲,直道後生可畏。

  ------題外話------

  據說今天封推,萬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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