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四十七 裴襄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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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尹大人,相爺來了…」衙役飛快的奔進內堂,低聲在府尹劉大人耳邊嘀咕了兩句,神色十分的肅穆。

  劉大人聽聞相爺親臨,忙不迭的整理了一番儀容,重新將官帽扣在頭上,這才匆忙的出了內堂。

  「不知相爺駕臨,有失遠迎…」為官多年,劉府尹早已是個人精。見到一身便服的裴相,便陪著笑,拱手迎了上去。

  裴相素來面色嚴峻,學不會那套阿諛奉承。見府尹大人出來,便抬了抬手,直截了當的講明了來意。「劉大人不必多禮…本官前來,是為公事。」

  劉府尹眼珠子轉了轉,便知道了相爺的來意。「莫非,相爺所謂的公事,是貴府的二小姐?」

  裴相對他的妄加揣測有些不滿,眉頭也稍稍蹙了起來。「劉大人誤會了…本官來此,是為了另一宗案件。」

  劉大人哦了一聲,表示很疑惑。

  「將人帶上前來!」裴相招了招手,身後的那些個小廝便押著幾個五花大綁的女子走了進來。

  「相爺,這是…」府尹大人見到那些鼻青臉腫的女子,不由更加好奇起來。

  「說起來也是慚愧…這幾個丫頭是前些日子從府外買來的,誰知道一時不察,竟是引狼入室了。她們居然是受人指使,混進府里,想要謀害當家主母!」裴相想到愛妻受了那麼大的一場罪,眼神就變得格外凌厲。

  劉府尹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事情,忙升堂審案。那些被捆綁的女子倒也老實,一五一十供認不諱,配合度相當的高。劉府尹審了這麼多年的案子,也沒見過這麼快的,心中不免有所懷疑。

  「大人…這是犯人的供詞,已經畫押了。」主簿將手裡的幾張紙拿到府尹大人面前,恭敬地呈了上去。

  劉府尹翻了幾下,心思千轉百回,卻也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可以過問的。反正過場走了一遍也就算了,若是真的叫起真兒來,倒是顯得太過矯情了。於是便將那幾頁紙呈到相爺跟前,態度謙恭的問道:「相爺…案子已經問清楚了。她們的確是受人指使,想對相府的人不利,您看…」

  「劉大人才是主審,自然是由你來定奪。」裴相雖然位高權重,但也是個極有分寸的人。儘管恨不得將這些人千刀萬剮,但也不會橫插一腳,讓人留下把柄。

  劉大人輕咳兩聲,緩解了一些尷尬,這才正了正色,回到主位上,說道:「來人,將她們帶下去,等將幕後主使捉拿歸案,再一併發落。」

  說完這一番話,他還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裴相爺的神色。見他並無異議,這才放下心來。

  裴相優哉游哉的喝完一盞茶,這才站起身來說道:「既然案子審清楚了,那本官就告辭了。」

  劉府尹忙站起身來,湊了過去。「剛才那些人也招供了,二小姐不過是被蒙蔽,才險些釀成大禍的。要不,下官這就命人將她放出來,送去相府?」

  裴相眼神微斂,面上神色不變的說道:「唉…當真是家門不幸…」

  一句話,便讓府尹大人會過意來,忙命人去牢里將裴襄帶了出來。

  起初,裴襄還不肯相信女獄卒說的話,死命的拉著監牢的柵欄不肯出來,怕又要受刑挨打。後來,還是獄卒吼了她兩句,死命的將她拖了出去。

  當看到端坐在太師椅里的裴相時,裴襄這才醒悟過來,急著撲了上去,抱住相爺的腿就是一頓嚎啕大哭。「祖父…您總算來了…孫女是冤枉的呀…」

  裴相眼底閃過一絲不耐,覺得這個孫女也太不像話了。大庭廣眾之下,居然做出這等丟臉的事情,實在是令相府蒙羞。於是冷喝一聲,道:「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竟這般無禮衝撞,還不給我起來!」

  裴襄哽咽了幾下,忙不迭的胡亂抹了一把淚,這才戰戰兢兢的站起身來。

  裴相掃了一眼蓬頭垢面,渾身髒兮兮的孫女一眼,臉色變得更加冷厲。側過頭去,對身後的一個丫頭吩咐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緊伺候二小姐梳洗?」

  那丫頭回過神來,忙低下頭去,將裴襄攙扶到了後堂。

  府尹這才反應過來,心裡卻不由得暗道一聲:果然是老狐狸!明明是來接孫女回去的,卻還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拐彎抹角了好一大圈,非逼著他主動提出來不可。真是有夠委婉的!

  等裴襄再次出來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乾淨的衣服,只是那張白淨的小臉上卻沒了往日的神氣和傲然,取而代之的只有無盡的憂傷。

  在大牢里呆了這麼些日子,她可是吃盡了苦頭。吃著連豬都不肯碰一下的飯菜,睡著滿是跳蚤的稻草,更時不時的被其他的囚犯捉弄毆打。在那個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人間地獄,她真的想過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想著裴姈那一日對她說的話,她心裡的不甘又被勾了起來,一直忍辱偷生到如今。


  短短的幾日,便讓她珠圓玉潤的臉頰凹陷了下去。身上更是大小傷痕無數。原本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哪裡受過這樣的待遇,被折騰了這麼久,整個人都變得無比壓抑,連膽子也變小了。

  看著畏畏縮縮小媳婦兒一樣的孫女,裴相再一次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似乎覺得多看一眼便是污了自己眼睛似的。

  相比較起來,裴瑾這個大孫女,簡直比她好了不只百倍。

  「時辰不早了,本官就告辭了。」裴相本就不是多話的人,既然事情辦完了,也就不再留下來應酬了。

  劉府尹親自將這祖孫倆送到門口,直到馬車轉過街角,這才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主簿怔了許久,忍不住開口問道:「大人…這二小姐不是早就被逐出家門了麼,怎的又給接回去了?」

  劉大人在官場的時日也不算短了,也知道一些權貴府裡頭的腌臢事,嘆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雖說這二小姐是個不成器的,但好歹也是姓了裴的。相爺也不可能不管不顧,任她自生自滅。」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即便裴襄犯了錯,那也只能關起屋子來解決,斷不能讓她在外頭丟人現眼。

  主簿似乎明白了些什麼,輕輕地點了點頭。

  相府

  「孫女給祖母請安…」裴襄回到府里,便去了莊氏的雅安堂。因為她的愚蠢,險些害得老夫人丟了性命,這樣的錯兒可不是一兩句歉意就能挽回得了的。吃了這麼大一個虧,裴襄頓時變得老實了,再也不敢耍小聰明,陽奉陰違了。

  莊氏嘆了口氣,心裡將這個孫女責備了無數遍,但是嘴上卻只有這麼淡淡的一句。「回去好生歇著吧,這些日子不用過來請安了。」

  裴襄應了一聲是,但心裡還是有些不是滋味的。莊氏以前對她雖說也沒多大的熱情,不如對裴瑾那般親熱,但至少面兒上還是過得去的。如今卻是連個好臉色也不給了,可見是已經厭棄了她的。

  以前,她還有個馬氏可以依靠。可是回來府里,也不見馬氏出現,便知道她肯定也沒落得個好下場,心裡不由黯然。眼看著她就要及笄了,老夫人卻是這般態度,想必今後她也撈不到一門體面的親事了。

  等到裴襄離開,相爺才開口說道:「這丫頭心比天高,可惜命比紙薄。找個合適的人家,把她嫁了吧。」

  莊氏正有這個打算,便道:「嗯,老爺說的有理。只不過一般的人家,怕是瞧不上她的。京城統共就這麼大的地方,什麼事兒能瞞得住?官宦人家怕是不成了,只能從鄉紳和富裕的商家打探了。」

  老夫人的提議,相爺也是贊同的。「你拿主意就好。」

  莊氏的辦事效率不可謂不高,三兩日便敲定了裴襄的親事。對方門第不高,但家裡好歹也有良田千畝。家裡人口再簡單不過,只有兄弟二人。裴襄將要嫁的對象,是家中幼子。這樣的人家,也算是不錯了。

  然而,偷偷得知這個消息的裴襄卻是十分震驚,完全沒料到老夫人會將她嫁去京城外頭的小鎮上去。好歹她也是相府的小姐,即使配不了王侯將相府里的公子爺,起碼也能做個官夫人的吧?

  「祖母怎麼能這麼對我…好歹我也是爹爹的女兒,也是姓裴的。憑什麼大姐姐能嫁入侯府,我卻只能嫁個平民!」裴襄一剪子將手裡的繡帕給絞斷,好不容易安分了幾日,又開始怨懟起來。

  丫鬟們低垂著頭,看她的眼神卻極為不屑。老夫人能替她張羅親事就已經很不錯了,居然還不知好歹的挑三揀四。按理說,像她這般敗壞相府名聲的庶出小姐,早該悄悄地仗斃或者送去廟裡了,哪裡還輪得到她在這裡大放厥詞?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裴襄發泄了一通,忽然又冷靜下來。將地上的碎布撿起來,重新用針線縫合,放佛剛才那一幕從未發生過一樣。

  丫鬟們面面相覷,卻還是悶不吭聲的眼觀鼻鼻觀心,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但私底下,卻悄悄地稟報到了老夫人那裡。

  想著親事已經敲定,老夫人也沒那個閒工夫來管她。只是叮囑丫鬟們將她看好了,別在上花轎前出了岔子就行。至於她詭異的舉動,她也懶得關心了。

  扶搖居

  「少夫人,聽說二小姐的親事定下來了。」侍畫一邊替主子斟茶,一邊語氣平淡的稟報導。

  裴瑾剛用完膳,正是最閒暇的時候,也就隨口問了一句。「不知道誰這麼有福氣,能娶到二妹妹這樣的可人兒?」

  侍書忍不住笑出聲來,掩著嘴道:「少夫人真是會說笑…」


  裴瑾睨了這丫頭一眼,道:「好歹也是相府的小姐,即便是個歪瓜裂棗,可也是頂著裴這個姓的嘛…」

  歪瓜裂棗,還算是抬舉了她。

  至少瓜和棗還算有些功用,至少可以填飽肚子。可是裴襄這人,除了一無是處之外,還會惹是生非,端的是連歪瓜裂棗都不如。

  侍畫腹誹著,嘴上卻跳過這一段,繼續說道:「聽說是京城外榆林鎮的一個土財主,也算是家境殷實的。」

  「什麼土財主,不過是面兒上光鮮罷了。」侍書似乎知道些什麼,接話道:「我聽說啊,這家人可摳門兒了。明明腰纏萬貫,但卻吝嗇的可以。不但對下人苛刻,連自身也是節儉過了頭。雖然住著大宅子,但仍舊每日粗茶淡飯,連肉都捨不得吃的…」

  侍書說的神乎其神的,裴瑾一時聽得入了迷。「這年頭,這般節儉的地主,也算是少見了。」

  「為了能夠攀上相府這門親事,這家人可是咬著牙出了不少的聘禮呢。可想而知,二小姐嫁過去之後的日子會是何種光景了…」侍書竊笑道。

  可想而知,如這般摳門吝嗇的人,一下子放了這麼多血,自然是不甘心,想盡辦法也要賺回來的。

  裴瑾抬眸,心情十分不錯。「祖母果然是用心挑選了。」

  裴襄囂張的本錢,就是因為投身到了相府。有了相府小姐的這個稱謂,她才會眼高於頂,做著不切實際的白日夢。

  老夫人雖然是個仁慈心善的,但對險些將她置於死地的裴襄,肯定也是心存怨懟的。裴襄一而再再而三的將相府置於為難當中,她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如今,為了磨一磨裴襄的性子,讓她吃些苦頭長長記性,將她嫁去這樣的人家,也算是給了她一條生路了。否則,按照高門大戶裡頭的規矩,這樣的不肖子孫只有兩個下場。一是被秘密處決,尋個由頭對外頭交待咯。二便是送去廟裡當姑子,孤燈古佛的過一輩子。

  老夫人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恐怕二小姐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乖乖的上花轎吧?」依著對裴襄的了解,侍畫才會說出這番話來。

  裴瑾自然也是不信她會安分的接受現實,不過想到莊氏的手段,還是放下心來。「等著瞧好了…」

  果然,翌日侍書帶回來的消息便是二小姐找了個由頭,說是想去廟裡替她的姨娘供一個長生牌位,想要趁此機會另尋他路。可惜,被老夫人一眼就看穿了,還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侍書學著二人的樣子,表演起了當時的清靜。

  「祖母…孫女反思了這麼些日子,也想明白了。祖母能替孫女安排親事,已經是格外的恩典了。只是,孫女的生母早逝,不能親眼瞧見孫女出嫁。孫女便想著去廟裡替姨娘供一個長生牌位,也好告慰姨娘的在天之靈。」

  「你能這麼想就很好了…只不過,她的身份不適合去廟裡供奉,而且此去路途遙遠,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頭也不方便。」

  「可是,姨娘的牌位亦不能進祠堂,孫女想要祭拜,只能去廟裡了…」

  「不過是個姨娘罷了…你的親事,自有我替你做主。你安心的在屋子裡繡嫁妝吧,至於其他的,還是少操心吧。」

  不得不說,裴襄如今的表現可圈可點,稍不注意還真能糊弄過去。可是老夫人是何等聰慧之人,豈會被她三言兩語給哄住?於是以馬姨娘身份低微為由,就將裴襄給打發了。故而這一次逃跑計劃便泡湯了。

  侍書一邊學舌,一邊笑得前俯後仰。「從沒見過這麼笨的…以為拿孝道來說事兒,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還真當別人都跟她一樣蠢笨呢…」

  莫說是想去給生母立牌位了,即便是亡故的嫡母,也輪不到她這個庶出的女兒去假惺惺的祭拜。馬姨娘是什麼身份,不過是個小妾而已,儘管生養了二小姐一場,但總歸是個奴婢。莊氏可是出身名門望族的大家閨秀,豈會向一個姨娘低頭?簡直可笑之極。

  裴瑾搖了搖頭,也覺得她太過天真。「朽木不可雕也…」

  又過了幾日,二小姐有嚷嚷著身子不舒服,說是屋子裡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與她衝撞了,要躲出去幾日。

  老夫人自然是沒能讓她如願,不過卻也請了一個方外人士到府里來,說是要掃掃霉運,驅驅邪。甚至,還命人將裴襄住的院子裡貼了好些符咒,還寬慰她道:「如今貼了這麼些平安符,你該睡的安穩了吧。」

  據下人們私底下說,二小姐從老夫人的屋子裡出來,臉色黑的都可以與鍋底媲美了。如此接二連三的失利,二小姐總算是安分了下來,再也不提出府的事情了。


  裴襄這個妹妹出嫁,裴瑾自然少不得要送些添箱禮。起碼,不能給別人拿捏住自己的錯處不是?

  於是挑了個風和日麗的早上,裴瑾便帶著丫鬟回了娘家。

  「聽說二妹妹要出嫁了,便回來看看。」裴瑾與莊氏寒暄了幾句,便進入了正題。

  莊氏神色平靜,寵辱不驚的說道:「難為你還惦記著她。」

  「雖說打小就不怎麼親近,但好歹也是父親的骨肉。她要出嫁,我這個做姐姐的自然少不得要恭賀她的。」裴瑾端莊得體的笑了笑,與莊氏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眼神。

  「她若是有你一半的懂事,就謝天謝地了。」如今馬氏早已稱病被送去了家廟,府里的事務全都是莊氏一個人打理,又要操辦裴襄的及笄禮和親事,自然是累得很。

  「再有兩日便是妹妹的生辰了吧,這及笄宴要如何辦?」親事定的倉促,但有些事情還是避免不了的。

  更何況像裴家這樣的門第,若是太過草率行事,也會被人說閒話的。裴襄雖然是庶女,但也是裴家的血脈。若是及笄這樣的人生大事都馬虎過去,指不定又會說老夫人苛待庶出子孫了。

  恰逢大老爺裴燕山過來給老夫人請安,聽見祖孫倆的談話,不由得蹙了蹙眉。「此事就不勞母親費心了…反正再有一個月就要出嫁,自家人擺上一桌就夠了。」

  裴瑾見到裴燕山,不慌不忙的站起身來,還不待她屈膝行禮,裴燕山已經命她起身了。「瑾丫頭過來了?」

  裴瑾淡淡的笑著應了,父女二人之間十分的冷淡。「來看看祖母。」

  「在侯府可還順遂?」

  「一切都好。」

  「如此便好。」

  莊氏其實早就看出了這父女二人之間的嫌隙,卻假裝不知沒有理會。裴瑾早已嫁出去了,是盧家的人了。再來談父女之情,的確是有些多餘了。「燕山,襄丫頭也是你閨女。雖說著實有些離譜,但好歹也是你的骨血。這及笄禮一輩子就這麼一次,也不能馬虎了。更何況,她姨娘好歹也是姓馬的,馬侍郎與你同朝為官,少不得有所來往。」

  裴燕山低下頭去,道:「還是母親想的周到,兒子魯莽了。」

  「唉…就這麼辦吧。去幾家姻親的府上送了帖子,也就罷了。」莊氏揉了揉泛酸的額角,精神有些不大好。

  章嬤嬤見狀,忙上前去服侍,道:「老爺還是幫著勸勸二小姐吧…親事已經定下來了,聘禮也都送來了,絕無更改的可能了…」

  裴燕山一直住在前院,並沒有刻意的去打聽。只知道老夫人給裴襄定了門親事,至於對方家境如何,他根本就無暇過問。

  他的官職雖然不顯赫,但是事情卻特別的多。又要在外頭應酬,後宅的事情根本就顧不上。別說是裴襄這個不爭氣的丫頭了,他甚至好久都不到姨娘們房裡去,直接睡在外院的書房了。

  「兒子慚愧…沒能教好子女,還讓母親操勞,實在是不孝…」裴燕山倒是長進不少,知道該怎麼取捨。

  莊氏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襄丫頭的事兒,怪不得你…我知道你還有很多事兒要忙,去吧。」

  裴燕山的確是不得閒,於是象徵性的叮囑了裴瑾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裴瑾對這個便宜爹一直沒多少的感情,但此刻也忍不住將他鄙夷了個遍。攤上這麼個渣爹,這輩子怕是沒出路了。

  聞訊而來的裴襄,沒見到裴燕山的影子,卻瞧見裴瑾有說有笑的與老夫人交談著,臉上頓時變得不好看起來。

  「原來是大姐姐回來了,難怪屋子裡這般熱鬧。」帶著酸酸的醋意,裴襄硬著頭皮踏進了莊氏的屋子。

  裴瑾早已練就了一副金剛不壞之身,對裴襄亦是不咸不淡。「剛剛還聽說二妹妹身子不大利爽,今兒個一見,倒是大好了,真是可喜可賀。」

  裴襄一直與裴瑾不對付,本想爭執兩句。但想起正事兒來,卻還是勉強忍耐了下來,轉身向老夫人行了個禮,道:「祖母…孫女的及笄宴,想請馬家表姐妹們過來聚聚,不知道是否可行?」

  「已經命人去派帖子了。」莊氏的表情也很冷淡。

  裴襄沒想到老夫人竟然答應的如此爽快,心裡不由得暗暗高興。她在相府裡頭孤立無援,想要出府肯定是難上加難。可若是求助表姐妹,讓她們隨便尋個由頭,讓她過府一敘,她便可以真正得到自由了。

  想當初,裴姈不也是想了類似的法子才脫身的嗎?她自認為不比裴姈笨,故而才會暗暗得意。


  裴瑾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將她的心思摸了個頭。老夫人更是慧眼如炬,早將她的心思看透。只不過兩人極為默契的沒有出聲提醒她,各自撇開頭去,故作視而不見罷了。

  可想而知,裴襄的計劃再一次慘遭失敗。馬府的表小姐們也不笨,知道裴襄在相府根本就沒什麼地位,哪裡還敢幫著她造孽。於是將她的請求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放在心上。可憐裴襄左等右等,也不見有人送帖子上門來。如此一耽擱,婚期也就到了。

  哭喪著一張臉被裴駿背上了花轎,裴襄是再也沒有回頭路走了。

  操辦完了二小姐的親事,莊氏總算是了了一件心事。不過接下來,還有兩位庶出少爺的親事要操持,莊氏就算想要好好歇口氣也不成。

  書房

  「聽說你許久沒踏進後院了?」老相爺端坐在太師椅里,面色平靜的問道。

  裴燕山坐在一旁,態度恭敬而謹慎。「兒子忙於公務,便在書房裡歇了。」

  「可你至今膝下無嫡子,你今後可有何打算?」馬氏不能生育,這個媳婦算是白娶了。裴相心裡不由得感嘆:莫非他這輩子註定在子嗣上無緣?

  裴燕山倒也沉得住氣,心思也開闊了許多。「兒子已經有兩個兒子,雖說都是庶出的,但好歹也都長大成人了。若是父親允許,便將次子裴祺過繼到馬氏名下充作嫡子,將來也好延續裴家的香火。」

  這個提議,裴相爺倒是沒什麼意見。

  反正他命中無子,裴燕山這個兒子都是過繼來的,再過繼一次也尤為不可。「此事我會同你母親商量的。新皇帝位尚未穩固,朝廷人心渙散。你在外頭不可避免,但也要知曉一些分寸才好,免得落人把柄。」

  「父親的教誨,兒子記住了。」裴燕山恭順的應道。

  裴相在朝為官數十載,自然是有些眼光的。裴燕山好不容易來到京城,自然倍感珍惜,故而對老爺子的話言聽計從。

  裴相點了點頭,對這個繼子還算滿意。

  二人又交談了幾句,這才先後離開書房,回了後院。

  裴燕山在院子門口徘徊了許久,這才拿定了主意,進了何姨娘的蘭園。

  馬氏被送去了家廟,後院又只有她一個姨娘,何姨娘自然是樂得逍遙自在。整日除了去給老夫人請安,便是在自個兒院子裡種些花花草草打發時日。乍聞老爺來了,一時半會兒還未反應過來。直到裴燕山進了她的屋子,這才忙不迭的起身相迎。「老爺來了…」

  何姨娘一直以來還算本分,雖說年紀不小了,青春不在,可裴燕山還算顧念舊情,給她留了幾分體面。「聽說你身子不適,可好些了?」

  「總歸是年紀大了,哪能沒個病痛的…」何姨娘親自替他倒了一杯茶,溫順的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裴燕山呷了一口茶,才繼續說道:「府里沒了主母,後院又只有你一個姨娘。我知你是個安分的,日後大少爺那裡,你多費些心。」

  聽到他提到裴駿,何姨娘暗暗有些驚奇。

  莫非,老爺這是想抬舉大少爺?

  心裡這麼想,臉上卻依舊平靜如水的應道:「是,婢妾知道該怎麼做的。」

  裴燕山再也不像以前那麼好糊弄了,早就將何姨娘的心思看透了,於是鄭重地說道:「二少爺如今已是從七品的盛京遊牧副尉,深受皇上器重,老太爺對他也甚為滿意,正打算選個好日子將他過繼到馬氏名下。」

  何姨娘抬眸,不由得瞪大了雙眼。剛才還想著籠絡了大少爺,將來好爭一爭這嫡子的寶座呢,沒想到老爺就這樣一盆冷水潑下來,徹底的澆滅了她的美夢。不過仔細想想,也該是二少爺繼承家業。大少爺一事無成,又瘸了一條腿,的確是沒有前途的。

  「二少爺打小就聰明,如今愈發的有出息了,能夠過繼到夫人名下,這也是老爺教導的好。」何姨娘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冷靜了下來。

  老爺並沒有提將夫人馬氏接回來的話,想來也是厭棄了她的。日後這後院就她一個正經的姨娘,那幾個通房根本不足為懼。只要她繼續老實本分,老爺必然不會虧待了她,後半生也就不愁了。

  捧人的話,誰不愛聽?裴燕山對她的識相很是滿意,吩咐丫鬟備了熱水,洗了個澡,便在何氏的屋子裡歇下了。而那些個眼巴巴守在蘭園外頭的通房見屋子裡的燈滅了,不由垂頭喪氣的跺了跺腳。

  這才沒平靜兩日,跟這裴襄陪嫁到榆林鎮的婆子就送了信兒回來。說是二小姐發橫,與公婆起了口角,夫君勸架不成,反倒挨了她一腳。這跟莊氏原本料想的差不多,倒也沒太在意。到後來才知道,裴襄那野丫頭的一腳,正好踢中了方家二郎的下體。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嚴重,據說可能會斷子絕孫。

  裴襄為此,可沒少挨打。

  「真是造孽喲…若真的二姑爺身子有個好歹,二小姐豈不是要守活寡?」章嬤嬤假裝擔心的說道。

  莊氏卻是冷哼道:「那也是她自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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