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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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他憑什麼替我做決定?又拿什麼替我去承擔?」醫院病房裡,祁妙攥著那三張紙,雙眼微紅。

  一旁的劉敬天坐在椅子上,還跟那兒「咯吱咯吱」地旋著他摔到變形的破保溫杯。

  「你先別激動啊妙妙。」

  他「呼嚕」喝上一口熱水,問道:

  「這上面的內容,都看完了嗎?」

  「看完了。」

  正是因為看完了,祁妙才會如此激動。這哪是什麼邀請,這壓根就是赤.裸.裸的恐嚇!專門給她的那張邀請函,粉色的底圖,燙金花紋邊框,設計還挺簡潔大方。

  上面寫著:

  [親愛的妙妙乖孫女:

  你好呀!

  多日不見,甚是思念,奶奶在安琪島旅遊時又想起了你。此島風景優美,設施完備,令人流連忘返。奶奶特意買下來贈予你,作為你十八歲成年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奶奶知你喜玩遊戲,又愛熱鬧,便請了工作室專門為你開發了一款,還有百名同好陪你一起試玩。

  島上已經布置完畢,歡迎我的妙妙乖孫女光臨!

  開放時間:2023年7月2日

  開放地點:安琪島]

  可將邀請函翻過來,背面的文字卻讓人看得遍體生寒——

  我們希望能在7月2日,看到你如約而至,如若不然,這一百位已經抵達島上的中國玩家,將會和這座安琪島,一同毀滅。至於那張藍色的邀請函上,寫給談清楚的話,就更不用說了。用詞冷漠無情,字裡行間威脅意味十足。說什麼想知道爺爺自殺的真相,就去島上找他們。

  但不准攜帶槍枝、子彈等等,密密麻麻列舉一大片,種類詳盡,堪比地鐵違禁物品。還不讓其他人跟著,只能獨自乘專機前往,一旦被他們發現警方和軍方力量出動,就會立即拉著島上的一百多號人陪葬。

  祁妙的眼底映照著一片藍色,睫毛都在一個勁兒地發顫。

  「既然看完了,那就先冷靜一會兒吧。」

  劉隊擰上保溫杯的蓋子,平日儘是銳利精光的眼睛裡,這會兒也顯出幾分愁緒。「你談警官,還有我們這些人,在剛見到這三份文件的時候,也不比你淡定到哪裡去。」

  他嘆道:「論理呢,他瞞著你、私自替你做決定,的確是挺不應該的,怎麼著也得先問問你,徵求一下你本人的意見跟看法,你說是不是?」祁妙咬著唇坐在床上,不說話了。

  徵求她本人?

  可關鍵她本人就是一個剛高中畢業的學生,真告訴了她這件事兒,面對這個神秘莫測的組織,她又能有什麼意見跟看法?要放在前些天,沒準兒還會被嚇破膽,躲在家裡哭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呢。雖然現在來看,她也沒多少長進。

  祁妙緊攥著三張紙,默默自我反思了一下。

  在劉隊趕來醫院,告知她一切實情,以及談靳楚要獨自登島的打算後,她確實是不夠理智了,只顧著生氣和害怕。

  生氣的是談靳楚瞞著她,要孤身一人去赴鴻門宴;害怕的是那個組織格外危險,自己的生命再次受到了極其嚴重的威脅。

  兩種情緒在一瞬間達到頂端,她那僅剩的腦容量,自然做不到去認認真真分析情況。

  劉隊的手機在進了病房後就沒消停過,一會兒就得「嗡嗡」兩聲。

  他放下保溫杯,遞給祁妙一個稍安毋躁的眼神,轉身又出去接電話了。

  房間裡安靜下來,她低下頭。

  陽光灑在潔白的床單被罩上,也灑在了手中的邀請函上。

  視線一字一行掃過去,她再度仔細地翻看了兩遍。

  ……越看,好像就越絕望了。

  祁妙眨眨乾澀的眼睛,又揉了揉微微發酸的脖子。

  愣神片刻,忽然間就想起了那個替換菌菇粉的女人。

  她跟自己視頻通話時曾坦白過,他們組織的勢力,大多分布在國外。

  「還真沒騙人啊……」祁妙自言自語。

  能派專機來接談靳楚登島,還能監測大陸警方跟軍方的動向,甚至能一聲令下,拉著島上100多號人陪葬。

  劉敬天再回到病房裡時,就見床上的小姑娘喪眉耷眼,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還聲音飄忽地問道:

  「劉隊,您說……那幫恐怖分子,難不成還準備炸島啊?」「炸島應該是做不到的。」

  他重新端起保溫杯,喝了口熱茶潤潤嗓子:

  「那座島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太小,想要炸毀這種規模的島,起碼得用上核彈。」全世界的擁核國家,10根手指頭就能數得過來。

  「也對哦。」

  祁妙微微鬆了口氣,「他們要真有這種實力,也不會灰溜溜的待在國外,不敢來國內造次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沒什麼好鬆氣的。

  他們沒有核彈,但在島上殺人放火,找地方扔一些大威力的炸藥起爆,破壞力也很是驚人。

  劉隊打電話的功夫,她剛剛還在網上查詢過資料。

  那座安琪島,地處中美洲的一個小國家,背靠莫西珂游卡坦半島,南鄰中美洲海。

  島上有18洞的高爾夫球場,大型泳池和酒吧,還建設了足以容納幾百人的豪華酒店,三個主題園區的遊樂園,以及幾萬平方英尺的俱樂部會所。交通便利,有飛機跑道,也有深水碼頭,配齊了私人飛機和遊輪。

  「光是炸毀島上的設施,也得糟蹋不少錢吧?」

  劉隊瞥過來一眼,「怎麼著,這會兒就心疼上了?」

  祁妙搖了搖頭,垂眸道:

  「哪能啊,我就是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普通人,這座島我可要不起,也不想要。」

  說著說著,便自嘲一笑:

  「實不相瞞,奶奶之前留下的銀行卡巨款,我至今都一分沒敢動過,這些天買東西花的錢,用的還是您局裡頒給我的獎金呢。」面前的刑警隊長狀似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

  「那遺囑上邊兒寫的財產呢?你的奶奶可不光是送了座島啊。」

  他笑眯眯的,「咱們妙妙要搖身一變,成個千金大小姐嘍。」

  祁妙撇了撇嘴,幽怨道:

  「劉隊,銀行卡我都已經交給你們調查了,遺囑上提到的那些資產,更是跟我沒有一毛錢的關係。」劉敬天當然不至於懷疑她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前些天因為她身上的特殊能力,公安局已經把人查了個清清楚楚,從小到大的生活軌跡都一目了然,沒有任何的可疑之處。

  「妙妙,我們當然會相信你。」劉敬天出聲安慰道。

  在他眼裡,這孩子無辜的很。

  就是太倒霉、太悲催了點兒,總是攤上奇事怪事。

  ——好心收養自己的奶奶,突然一改慈祥面目,成了神秘恐怖組織的一份子。這擱誰身上,短時間內也接受不了啊。談靳楚決定瞞著她,也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劉敬天頗為唏噓:

  「你談警官在電話里跟我說,你一看,就像是個在愛里長大的孩子,在一切都水落石出之前,他不想讓你知道,你的至親之人,莫名跟那個組織有牽扯。」

  至親之人嗎?

  祁妙緊盯著那張自書遺囑,落款簽名很是陌生。

  她不由得有些慶幸。

  得虧自己是穿書而來的,不然,還真得被「奶奶」打擊到一蹶不振。

  定了定心神,她抬起頭:

  「劉隊,我奶奶的真實身份,目前調查得怎麼樣了?」

  劉敬天笑了笑,實話實說:

  「對你而言,可能是個好消息,我們局裡的同事熬了一整宿,到現在都還沒發現有什麼問題。」

  但對警方而言,則是個壞消息。

  因為這就意味著,他們從祁妙的奶奶祁志芳身上入手調查,卻得不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

  「所以,我親自來醫院找你,其實也是想向你了解了解,在你眼裡,你的奶奶,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個問題祁妙根本回答不上來。

  她寫這個人物的時候,只有一個設定——超級有錢。

  而穿書之後,連奶奶真人都沒見過一面,又談何十幾年相處的記憶呢?「我不知道……」她低著頭,小聲道。

  「我在網上搜索過奶奶的名字,光是看百度百科的簡介,都看得頭暈目眩,那幾天搜索的次數多了,大數據還會不停地給我推送。」

  刷個短視頻,隨手一划,就是營銷號用慷慨激昂的Al電子音,介紹著奶奶如何在重男輕女的家庭中,一路白手起家,打下商業帝國的名人勵志雞湯故事。


  轉頭再一刷,還能看到很多奶奶曾經出席過的大型活動和發布會現場視頻。

  「劉隊,我感覺她好陌生啊,這些年我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她……」謊言跟真心話混著說出,縱是劉敬天這位刑警隊長,也不會敲出端倪。況且,他還時刻關心著小姑娘的情緒。

  「沒事的妙妙。」

  劉隊起身站到她病床邊,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還有我們在呢,沒事的,沒事的。」

  劉敬天並不指望能從祁妙這裡問出點兒什麼,包括她一開始在電話里主動「自曝」的:——她可能是組織的頭兒。

  劉敬天只當是小姑娘為了獲取消息,口不擇言,拿來詐他的胡話罷了。自個兒都被人威脅著上島了,誰家頭目能窩囊成這副德行啊?祁妙並不知道劉隊心中所想,見他沒繼續追問下去,便悄悄鬆了一口氣。臉上還帶著黯然神傷的表情,扯著紙巾抹了幾把眼淚,過了半晌兒才算翻篇。

  她換了個問題:

  「劉隊,邀請函上提到的一百位遊戲玩家呢?你們有沒有對他們進行調查?」

  「調查了。」

  劉敬天緩緩背過手,面色微沉:

  「這些人……不用我們查,都快把自己的信息全給發網上去了。抽中內測名額之後,就開始在社交平台上分享喜訊,曬郵件里的邀請函,還曬出了收款信息。」

  他說著說著便冷哼一聲:

  「一點兒隱私保護意識都沒有,真不知道反詐宣傳都宣傳到哪兒去了!」

  祁妙眼睛一亮,「收款?可以追蹤這筆錢是哪兒來的嗎?」

  「哪兒來的?境外洗錢洗來的。」

  劉敬天聲音里聽出了幾分火氣。

  「前陣子咱們國家剛查出幾起電詐洗錢案,都抓了一大堆主播了,就這還不知道長記性。」祁妙似懂非懂,她的確有在網上也看到過相關的新聞。

  說的是境外電詐犯罪團伙,先把指定的金額轉到國內中間人的銀行帳戶上,中間人再把這筆錢轉到任務單上指定的帳戶。他們這些中間人,只需要收錢再轉帳,就能夠收取相應的佣金,很多人為了賺快錢,就會選擇鋌而走險。

  甚至,他們壓根就不覺得這其中有什麼風險。劉隊頭疼不已,長長嘆了一聲:「又是蒲乾的電詐團伙兒。」

  「……蒲干?」

  祁妙一臉訝然,這是馮警官喪命的國家。

  「是,那邊的人,在五年前老實過一段時間,這兩年又開始變本加厲了。」

  劉敬天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底有幾分傷感一閃而過。

  「不過,現在最緊要的,還是先關注那批遊戲玩家,因為,根據調查來看,他們有極大可能性,是被那個組織刻意挑選出來的。」「啊?我在網上搜到的消息,都說是隨機抽取的一百位幸運玩家。」

  「你不覺得這個人數很有問題嗎?」

  「……一百?是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重點不在一百這個數量,而在人。數量是定死的,人卻是活的。」

  劉隊問:「你們班上有多少人?早操出勤夠數嗎?」

  祁妙瞬間就明白過來了,「您的意思是說,會有很多玩家即使抽到了名額,也不會選擇上島?」

  「那當然了。安琪島可是在中美洲,要出國,要提前十幾天辦理簽證,要在島上一待就是半個月,哪兒有那麼多人會去。」「但遊戲官網上寫了,被抽中的幸運兒,只要本人到了島上,就可以成為這款遊戲的股東,擁有股權……」劉隊哼笑,只問了一句:

  「要是你抽到了,你會去嗎?」

  祁妙:「……」

  她搖了搖頭。

  不會去,誰知道所謂的股份是不是騙人的?反正已經收到遊戲公司的打款了,小賺也是賺,見好就收唄。所以,那個組織是在廣撒網。

  收到郵件和邀請函的人,絕對不止一百位。

  劉隊說:「我們目前掌握確切資料登島人員,一共有93人。」居然還有這麼多?祁妙微微驚訝。

  然而,更讓她驚訝的,還是劉隊接下來的話——

  「在這些人當中,有曾經引導網暴,致使高中女生跳樓身亡的短視頻博主,也有拍攝母親私密照片和視頻,上傳到網站上的男大學生……」

  劉敬天沉聲道:

  「妙妙,那座島上,很有可能即將迎來一場聲勢浩大的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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