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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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的一句話,讓審訊室和病房裡的氣氛同時變得緊張起來。談靳楚和程屹更是將關切的目光,投向了祁妙這位案件中的受害者。

  小姑娘獨自坐在病床上,瘦瘦小小的一團,腿上還打著石膏,瞧著多少有點可憐勁兒。但她此時此刻,卻硬生生地頂住了女人話里無形中的壓力,展現出了不屬於這個年紀的冷靜。祁妙鬆開握在水杯上的手,緩緩收攏於身前。

  這是一種防禦姿態。

  談靳楚看得出來,她在害怕。

  害怕女人所謂的「革命尚未成功」,會繼續傷害到自己。可她還是勇敢地直視鏡頭,壓抑住聲音里的顫意,問道:「然後呢?你們的革命,接下來還想要幹什麼?」

  「後續的計劃可能有變。」

  女人平靜地回答她:「至於具體會怎麼做,就不是我這個待在拘留所里的人,能了解到的了。」兩邊的警察們又是一驚。

  他們這個組織……居然要在已經引起警方高度重視的情況下,繼續作案?程屹劍眉上挑,臉色很黑。

  這得囂張成什麼樣啊?

  祁妙問:「你們的目的呢?就只是為了引起別人的注意,想要被別人看見嗎?」她在這個時候,居然還能做到站在對方的角度來考慮問題。

  「我聽劉隊說過,你一開始,是因為車禍肇事者遲遲得不到應有的懲罰,才被迫走上違法犯罪道路的。」「世界上沒有一模一樣的感同身受,我知道我也不能勸阻你什麼,可是——」祁妙抬起頭,眼神真摯而懇切。

  「你可以看看面前的警察,還有我身邊的這兩位,他們都在秉公執法、維護社會公正秩序,是非常值得信賴的人。或許你曾經在B市的那個小縣城經歷過很多的黑暗過往,但現在,你已經走到了陽光下,可以被人看見了。」

  「被人看見了也不會怎麼樣。」

  女人落寞一笑,「遲到了太久,又遲到了太多次,對我而言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不過好在……」她盯著那副戴在手腕上、冷冰冰的銀色手銬,扯了扯嘴角,「撞死我父親的肇事者,也已經死了。」

  見到視頻里女人的此般神態,祁妙心裡莫名有些酸澀。

  複雜的感受頃刻襲來,讓她的嗓子好像也變得乾乾的,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她只好又端起杯子喝了幾口潤喉。

  再看向鏡頭時,迅速整理了情緒,企圖繼續曉之以理。

  「動用私刑來一命換一命,這樣的結果,對你而言就是有意義的了嗎?」「動用私刑?」

  女人靠回椅子裡,從容不迫道:

  「說這話得講證據,我只坦白了替換調味料的事,動用私刑的罪責,我可不認。」祁妙的腦子轉得也很快,她立即改口:

  「隨便你認不認,找證據定罪是他們警察的工作,不關我的事兒,我更在乎的是我自己的安危。」女人微笑著點點頭,「這樣就很好,妙妙,有些時候,人自私一點才能活得更開心。」

  祁妙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我恐怕沒什麼開心日子了吧……你們後續的計劃,難道不會影響到我嗎?」女人說:「會不會影響,那就要看你自己的選擇了。」祁妙瞳孔一震,猛地盯向鏡頭,「……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們的組織,接下來不會再做什麼傷害你的事。」

  但聽了這話,祁妙卻沒有產生什麼高興的心情,而是瞬間想到了一個人——「陳想……」

  她眉頭緊鎖,聲音發顫,質問道:「你們要對陳想出手,是不是?!」女人不贊同地輕輕「嘖」了一聲:「你看看,有時候聰明點兒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兒。」祁妙的語氣有些著急:

  「你們到底還要幹嘛呀?是打算替操場埋屍案中死去的江銀梅報仇嗎?可那又關她兒子什麼事?兇手陳愛民已經被抓起來了啊。」女人避而不答,只是說:「妙妙,這件案子交給警察們調查就好,你就不要再摻和進來了。」祁妙很是困惑,一個關在拘留所里的嫌疑人,現在反過來在勸導自己?她有些不解,思緒一片混亂之中,卻抓住了重點,沒有被女人帶偏話題。祁妙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你剛才說的計劃有變,是指工廠電腦的留言,對不對?」

  「對。」

  女人承認,「6月2號那天,警察接到了你的報案電話,將兇手之一的陳愛民抓了起來,直接就打亂了我們原定的計劃,同時,也讓我們注意到了你通靈能力的存在。」

  病床邊一步之遙的椅子上,談靳楚眉頭一蹙,微微眯起了眼。原來是在那個時候,這幫人就盯上了妙妙……


  而這個被卷進危機中的無辜小姑娘,此時此刻竟沒有一句怨言。居然還想著替他們這些警察,從女嫌疑人的嘴裡問出更多有價值的信息。「那你們原定的計劃是什麼?」「自然是……把他們父子二人都給殺了。」

  視頻通話里傳來漫不經心的語氣,似乎把殺人說的比做飯前殺只雞還輕易。審訊室的警察們一瞬間就戒備了起來。

  女人還在旁若無人地繼續道:

  「A市公安局的刑警們既然早就介入了調查,那想必——陳想會在端午節過後舉辦婚禮的事兒,應該也已經知道了吧?」祁妙攥緊拳,面對一個已然展露殺機的嫌疑人,無畏不懼地問下去:

  「你們要在婚禮當天殺他?」

  「對呀,那可是他們父子倆挑好的黃道吉日。」

  女人垂下眼,看向銀手銬,面露嘲諷道:

  「也是陳想忘卻自己的親娘,準備迎娶新娘的日子。」

  祁妙終於反應了過來。

  工廠電腦上的那句話,看似要審判,實際上,卻是留給警察們、挽救陳想生命的最後機會!她不知是該氣,還是該怨。

  「動用私刑是犯法的,你們何必要把自己給搭進去呢?」

  「搭進去?」

  女人面帶微笑,和善地看著屏幕里小姑娘的臉:

  「我們本來就是壞人啊,妙妙,壞人主動做違法犯罪的事,怎麼能叫搭進去呢?」祁妙又開始迷茫了,她聽不明白女人這句話的意思,只是自顧自的勸道:

  「你們組織里的成員都跟你一樣,曾經是遭受過社會不公的受害者,對不對?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你們能不能再相信警察一次?」

  「有什麼仇,有什麼怨,都可以選擇報警。你自己剛剛也說過,偵破一件案子,最重要的前提條件就是報警。我知道你曾經在那個小縣城有過不好的遭遇,我也很同情……」

  「不需要。」

  女人搖了搖頭,打斷了祁妙的話。

  「我們組織的成員的確都跟我一樣,但是,我們不需要警察來伸張正義,同時也不需要你們的同情。」

  她說:「同情沒什麼用,我們的組織昔日就經歷過黨派之爭,口口骨幹們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巨大犧牲換來的同情,卻對事態造不成任何的影響。」

  「幾天前去世的花添錦不就如此嗎?一開始認為她被網暴跳湖自盡也好,後來得知她遭遇殺害的真相也罷,網上的人對這位花季少女的同情,依然抵不過造黃謠的污言碎語。」

  女人的臉色在審訊室燈光的映照下,忽然顯得有些頹唐。她嘆了口氣,無力道:「革命還是得繼續啊。」祁妙聽得很崩潰:

  「可你們總不能,要把網上那些造黃謠人全都給殺了吧?!」女人又搖搖頭:「我們沒這個計劃,也沒這個實力。」她朝審訊室中的幾位警察歉意笑道:

  「不好意思,讓你們緊張了,我們的組織面對中國的國家機器還太過弱小,所以,根據地和大部隊目前都只集中在國外,這幾年應該都不會在境內大規模作案。」

  祁妙的腦子忽然「嗡」的一聲。

  她這時才明白,原來女人口中的「撼動世界」,並沒有誇張化。

  「……你們的組織,很龐大嗎?」

  女人神秘一笑,「如果有緣分的話,你以後自然會知道的。再見了,妙妙。」

  視頻也在此時戛然而止。

  審訊室那邊,女人主動切斷了通話。

  病房裡,祁妙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

  她怔愣了好久,才轉過頭看向身邊的談靳楚和程屹。

  「那接下來……咱們準備怎麼辦?」

  談靳楚的表情倒沒有顯得很沉重,他依然一副淡然自若的樣子,收起拍攝用的手機坐了下來,給她準備飯後水果。程屹雖然黑著臉,但也不忘先安慰床上的小姑娘。

  「沒事兒的,妙妙,不用管那個女人怎麼說,都不會打亂公安局原有的部署和工作計劃,我們不會被她牽著鼻子走的。」

  祁妙咬了咬唇,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覺得,她好像沒有撒謊。」

  談靳楚牽起唇角,笑著遞來削好皮、切好塊的蘋果,「我也這麼覺得。」


  他輕聲道:「所以,你就不需要擔心,有人架把狙把你崩了吧?」

  祁妙表情微窘。

  「談警官……我現在不是最需要擔心的,陳想記者才是。」

  她仰起臉,認真道:「如果警方不能給陳想定罪,再把他抓起來,那些人一定還會對陳想出手的。」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

  談靳楚擦了擦手,「那些人,是怎麼確定陳想就有罪的呢?」

  「對哦……」

  祁妙後知後覺,「操場埋屍案,一定還有人證!」

  只可惜,審訊室里的女人沒有再提供更多的線索。

  或許……這也是他們不願意相信警察的其中一個緣由吧。

  連證據都找不到,還怎麼指望警察給他們伸張正義呢?

  一想到這裡,祁妙打算吃菌菇通靈的念頭,就又開始蠢蠢欲動。

  剛準備開口再做一次嘗試,談靳楚的手機就震動了兩聲。

  是B市刑警隊的電話,他接通。

  「小談,我們下面的派出所在追查護士孫藝涵蹤跡的時候,把她爺爺、弟弟的事兒給查清楚了。」「同時,還順藤摸瓜,查出了連環殺人碎屍案的其中一位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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