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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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操場埋屍案有人證,那殺害妻子的兇手陳愛民,早就可以被追究刑事責任。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他被批准逮捕後,A市公安局還要繼續做後續的偵查工作,暫時不能向法院移送審查起訴。「除了告訴你,案子有人證,妙妙還說什麼了?」

  夜裡12點已過,談靳楚送完程屹,在回局裡的路上停下了車,開窗伸手,撈了一把夜風。外面下雨了,淅淅瀝瀝,在他指尖留下一片濕漉漉的痕跡。藍牙耳機還保持著通話,裡面是雲艷輝的聲音。

  「其他的細節,妙妙就想不起來了,所以她才跟我說,想要再吃一次野菌子,回到10年前的案發現場看一看。」他輕輕笑了一聲,「……怎麼腿都瘸了,還惦記著她那蘑菇啊?」「哪是惦記什麼蘑菇,她估計是在惦記自己的安危呢。」

  雲艷輝嘆了口氣,道:

  「妙妙現在認定了,背後搞鬼的人跟10年前的那起案子有關,電腦上的留言就是他們下達的指令,她怕自己天天躺床上而不去查明真相,那些人會再次對她下手。」

  「今天下午的時候,還疑神疑鬼地問我,VIP病房的玻璃能不能防彈,萬一窗外有人架了把狙,一槍給她打死了可怎麼辦。」連雲艷輝自己複述起來都想笑。

  當時她跟哄小孩兒似的,給祁妙講他們刑警隊在醫院做了哪些部署和防範。

  「我跟她說,要是有人要狙你,我肯定先擋你前面,你真出了事兒,我估計也不能倖免。萬一限免了的話,我再去給你報仇,不光是我,整個公安局都去給你報仇。」

  談靳楚評價道:「雲姐,您這是哄她呢還是嚇她呢。」

  「沒辦法啊,她躺在病床上,哪兒都不能去,腦子裡胡思亂想,成天自己嚇自己。」雲艷輝甩甩手上的水,又拿起洗漱台上的手機,惆悵道:

  「有時候吧,我都分不清這孩子到底是膽子小還是膽子大,說她膽小吧,她已經看到過那麼多可怕的場景了,還主動要求吃菌子,要說膽子大……」她又笑了一聲,「喝白開水之前都得盯著看半天,奶茶飲料更是碰都不敢碰了。」

  談靳楚望向窗外斜斜的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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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只是太善良了。」

  「是啊。」

  雲艷輝倚在牆壁上,「善良,懂事兒,還特喜歡為別人著想。」下午被祁妙纏著非要吃菌子的時候,雲艷輝就用談靳楚教的法子勸住了她。

  其實只需要一句話就可以,告訴她,案情的進展暫時不方便向無關人員透露。剩下的,妙妙自己就會體諒了。什麼也不再問,乖乖閉上眼睛睡覺。「哦,對了,她讓我給你帶一句話呢。」

  談靳楚收回視線,指節微微摩挲了一下手機殼,「什麼話?」「她說,讓你也注意休息,不要老是這麼一直熬著。」雲艷輝問他,「你這會兒幹嘛呢?聽著像是在外面。」

  「嗯,我在路上。」

  下午隊裡針對郊區外工廠發現的東西,開了一個會議,他又去技術科待了兩小時,研究沒什麼進展,才回自己的工位。他們刑警隊裡,平時的報告記錄和材料,但凡能丟給談靳楚的,基本上都會交給他來寫。劉隊說了,過目不忘的能力不用白不用,使喚他使喚得心安理得。

  而談靳楚又盤了一遍彭磊失蹤案的信息,覺得他室友提到的「網戀女友」可能有點問題,便薅上程屹,開車去了彭磊的父母家裡。彭磊是本地人,平日裡住校,周五下午沒課就會坐地鐵回家,周日晚上再回宿舍。

  他的媽媽滿臉愁緒地說,自家兒子大學四年裡,除了大三暑假去過一趟S省旅遊,再沒有出過遠門。

  二位父母實在想不到,彭磊為什麼會連聲招呼都不打,就獨自跑去了高魯木斯無人區那邊。

  談靳楚把一路上的車費遞給他們看。

  「你們平時會給彭磊多少錢的生活費?」彭磊媽媽愣了一下,然後報了一個數。

  「我都是按月給他,以前……基本上到月底都不夠花,會再找我要個幾百塊。」

  可這個六月才過十幾天,自家兒子光是單程去高魯木斯的機票,就花掉了生活費的三分之二。

  那他返程的錢呢?是打算回來的時候再要?還是……

  壓根就沒打算過回來?

  彭磊媽媽面色一沉。

  談靳楚淡淡抬了抬眼,「也有可能,路費是別人給他報銷的。」他問:「彭磊有個女朋友,這事兒他告訴過你們了嗎?」彭磊爸爸聞言嚇了一跳,「您、您是說花添錦嗎?」


  他急得直搓手。

  「我家小磊不懂事,之前是在網上發了些視頻,前天我跟他媽已經去過花添錦家了,還給了她家一筆錢,嗨,雖然不多吧,但也是我們的一點兒心意……」

  談靳楚打斷道:「我是說,在跟花添錦之後,彭磊又新交的女朋友。」

  程屹補充了一句:「網戀女友,哦,也可能沒跟花添錦分手的時候,就在網上談著呢。」

  彭磊爸爸尷尬地搖了搖頭,「這我就不清楚了,孩子的感情生活我不怎麼過問,只說找對象最好是A市本地戶口的,家境門當戶對就行。」彭磊媽媽則猶豫了一下,解鎖了手機。

  「警察同志,小磊他5月份的時候,給我發過一張女人的照片……」

  她把聊天記錄找出來,遞給兩位警察看。

  自家兒子愛發朋友圈,以前總會分享一些文縐縐的讀書筆記。

  後來跟花添錦分手,連著半個月,開始天天發一些悲春傷秋的話,那個時候,她還主動問過幾句。

  了解了些情況,還勸兒子,那樣的小太妹一看就不會不像是個賢妻良母,分就分吧。

  而再過兩個禮拜,兒子就給她發來了一張照片——

  長相清麗,身材豐滿,穿衣風格略顯俗氣中,又帶著一股女人味兒。

  她還在聊天裡點評: 【嗯,這個面相挺好,像個會過日子的,就是年紀看著稍微大了點兒】

  彭磊回覆: 【大了好,大了會疼人。她都工作好幾年了,經濟獨立,還會給我發紅包買禮物,談這種不比談個學生好多了?】

  談靳楚戴著耳機,對電話那端的雲艷輝道:

  「從彭磊父母家出來後,我把照片發給了技術科同事,結果韓姐說,那照片是後期Al的,原形是微博上的一個女網紅。」「那彭磊的微信和支付寶轉帳記錄呢,查了沒有?」

  「查了。」

  談靳楚說:「韓姐查到了彭磊那個網戀女友的手機號和身份證號,是個男的,21歲,B市長風技術學院的在校學生。」雲艷輝皺起眉頭,「又是B市?」

  「嗯,已經麻煩那邊的同事接著幫忙協查了。」

  她又想起來一件事,「審訊室里有什麼新進展嗎?」

  「沒有。」

  從代理商倉庫帶回來的那個女人,一坐到審訊椅上就開始沉默,問什麼都不肯再回答。

  劉隊親自問過她,但也沒能撬開她的嘴。

  她沒有丈夫,沒有孩子,社會關係極其簡單。

  同事評價她性格溫和低調,從沒跟人起過衝突。

  誰也猜不到她到底為什麼會做這種事情。

  女人面對警察,表情始終很平靜,眼神里還有一種滿不在乎的從容。

  劉隊說,她不是那種因為親人離世,而對世界沒有什麼留戀的心如死灰。

  更像是那種,知道自己想要幹什麼,正在幹什麼的踏實無畏。

  也就面對劉思甜時,那個女人才多說了兩句:「指使我的人?我勸你們還是別找了,因為,他們是一群你們看不見的人……」

  程屹聽得莫名其妙,「什麼玩意兒啊,還看不見的人,在這裝神弄鬼,我說,他們不會是群中二病吧?」

  哪怕真是群中二病,那也是有組織,有紀律,有經濟能力,有策劃能力的中二病。

  談靳楚懶得聽這個加班過久的人在跟前發牢騷,直接把程屹送回了家。

  自己則準備再回局裡加班,想要盤一盤陳愛民口供里的疑點。

  他問:「雲姐,你還記得妙妙第一次在病房裡醒來,說的那些話嗎?」

  雲艷輝反應過來,知道他指的是祁妙閉著眼睛,對著執法記錄儀描述的,陳愛民在家中毒害妻子的犯罪經過——

  屋外是滂沱大雨,屋內是妻子準備的晚餐。

  但桌子上卻擺放著盛滿農藥的杯子。

  陳愛民逼著妻子喝下農藥,妻子不願,推倒丈夫,從堂屋跑出,穿過院子,一口氣跑到了大門邊。外門上了鎖,妻子跑不出去,被丈夫追上,強行把農藥灌進了嘴裡,活活毒死。

  這就是操場埋屍案的前情。

  雲艷輝問:「你是覺得……陳愛民的殺人動機有疑點?」


  在動機方面,妙妙即使親眼看到了兇殺案的經過,也看不透兇手的心理。

  不過陳愛民自己在口供里說,他殺妻子,單純是之前吵過架,那晚又喝了點酒,一時衝動。

  「不是動機,是那道鎖死的外門。」

  談靳楚盯著雨刷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

  10年前的那個夜晚,雨下得更大。

  可兇殺案的現場卻只有兩個人,兇手和死者,也就是陳想的父母。

  那陳想呢?

  雲艷輝回憶道:「陳愛民自己說,他兒子當時快高考了,在網吧查資料,夜裡11點半才回到家,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

  談靳楚卻問:

  「兒子夜間在外未歸,他的父母會把外門鎖死嗎?」

  10年前,陳愛民家裡外門上用的鎖,是一把老式鐵鎖。

  按正常人的習慣,如果只是防止外人進入家中,頂多只會在門內插上門栓,掛上鎖頭,等兒子回到家,才會把門給鎖死。而這種情況下,妻子為了求生,從堂屋跑到外門,幾秒鐘就可以摘下鎖,打開門逃出去。

  但她為什麼還是被晚來好幾分鐘的丈夫給追上了呢?

  要知道,在陳愛民的口供里,妻子是端了盆熱粥往他臉上潑,他在堂屋外的水龍頭下沖洗過後,才帶上農藥,繼續追過去的。

  「是啊。」

  陳愛民被他們逮捕後直接認罪,口供太過詳實,大家只顧著順著他的話查找當年的證據和痕跡,也就忽略了這一處疑點。雲艷輝開始疑惑起來,「他妻子都往他臉上潑熱粥了,有很強的求生意識,但為什麼跑到門邊就不跑了呢?」

  「除非—」

  年輕男警的語氣淡淡,「有人在外面,把門給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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