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那個花添錦的後媽蘇春枝,相較於下午雲艷輝去她家中走訪時的失魂落魄和沉默寡言,主動來警局自首後,面對程屹,倒是說出了很多信息。

  她是在4年前,花添錦的媽媽去世兩個月後,帶著自己的兒子嫁給趙勝龍的。

  兒子叫蘇啟,只比花添錦小一歲。

  現任丈夫的女兒,跟她這位後媽的關係極差,上初三和高一的時候都是住校,連面兒都懶得跟她見。

  直到高二那年,趙勝龍欠了賭債跑了,花添錦交不起住宿費,才跟著蘇春枝和她兒子擠在一套幾十平的出租屋裡。

  好在離學校不算特別遠,清晨早起一個小時走路過去,還不用花打車費。

  除了周邊設施比較老舊,連個路燈都沒裝。晚上她一個女孩子回來多少不太安全,蘇春枝就讓自己兒子跟她一起走。

  但這倆孩子也特別不對付,上了兩年學,顯少見他們同時回到家。

  而讓程屹感到詫異的一點是,三個人在兩居室的出租屋裡住了兩年,蘇春芝和蘇啟各占一間臥室,花添錦則睡在客廳。

  「身邊就有一位正處於青春期的、毫無血緣關係的異性,這個蘇春枝,居然還敢讓花添錦睡沙發?」

  連張茂林都聽得眉頭直皺。

  「這後媽當的……」

  現在是夜裡12點多,蘇春枝自首不成,已經回家了。「去她家附近走訪的同事還說什麼了?」

  談靳楚將那邊傳過來的電子記錄列印好,遞給張茂林看。

  「他們走訪了一位住在蘇春枝隔壁棟樓的租戶,是對平時在學校夜市街上出攤烤魷魚的夫妻。」

  談靳楚將重點給他標註出來,「丈夫說,他今晚上去了廣場那邊出攤,回來的時候是十一點四十左右,剛好撞見蘇啟在樓下燒掉了一個鞋盒子。」

  張茂林立馬警覺,「是你們在現場沒找到的那隻鞋?」

  程屹起身, 「那得問了才知道。」

  原本還尋思著,怎麼還有人跑來亂自首,這麼一想,沒準是來給兒子頂罪的!他拍了下談靳楚的椅背,「走吧,換身衣服,咱倆再過去一趟。」談靳楚沒動,而是看向張茂林,問道:

  「那個大四生彭磊,他視頻中提到的三個人,都聯繫過了嗎?」

  「思甜跟小劉去了A師大,聯繫上了兩位,第三位……是個高考生,家在鄉下,平時住宿,高考這幾天在鴻雁職高附近訂了間酒店,聽他老師說,他今天晚上就坐大巴回去了。」

  張茂林看了一眼時間,「這會兒估計已經走了。」「先查近的吧,」談靳楚拿上鑰匙,回應程吃,「咱們去找蘇啟。」

  倆人從局裡出來都換了身便衣,開的也是談靳楚自己的車。

  蘇春枝住的地方甚至算不上小區,樓底下還停著好多輛小吃地攤車。因為房租便宜,離學校又不算遠,在夜市街擺攤的商販,很多都住在這兒。去找蘇啟之前,談靳楚和程屹又拐去了那個烤魷魚的小販家。

  敲門亮了警察證後,小販的妻子有些驚訝,「剛才那倆警察同志才走,怎麼你們又來了……」她請倆人進來,轉頭就要往衛生間裡去,「他烤完魷魚弄得一身煙燻火燎的,剛進去洗澡,我給你們喊一聲去。」

  「不用了。」

  程屹道: 「我們先坐下等一會兒。」小販妻子忙著給他倆倒水, 「不好意思啊,家裡也沒什麼能招待的。」

  「您不用麻煩。」

  談靳楚說:「我們這趟來,也只是想了解一些情況。」

  「還要了解什麼啊?」

  「你們住在這兒,平時跟蘇春枝一家,有過來往嗎?」

  小販妻子搖搖頭, 「來往倒是沒有,不過……都是些傳言,難聽的話也有,我不知道能不能說。」

  她侷促地笑了笑,「有個詞不是叫人言可畏來著?我看網上講的……那個叫花添錦的小姑娘,就是被人給通死的。」

  「沒關係,您把聽到的告訴我們就可以。」

  小販妻子想著,反正他倆也是警察,這才講了出來。

  「我平時會跟著出攤,打打下手,我們家魷魚用料實在,特別香,好多接孩子的大人也來買,等著排隊的時候,有些家長就會扯閒篇……」

  其中,有兩位高三學生的媽媽,就提起過一個女人名字——蘇春枝。


  說這個人,以前在外省幹過小餐館的服務員,結果跟人家男老闆搞上了,還生了個兒子。但人老闆原就有家室,正房帶人鬧到餐館裡來,當場就把蘇春枝給攆走了。

  當地混不下去,她就帶著兒子來了A市,手裡估計是有餐館老闆打的錢,也不用上班,還有心思給兒子報課外輔導機構呢。

  然後就遇上了一個教英語的男老師,聽說姓趙。趙老師也有家室,是附近游泳班的女教練,人家有個閨女,比蘇春枝兒子還大一歲。

  偏偏這個女人就喜歡有婦之夫,又跟人趙老師搞在了一起。

  不過這回沒被正房罵走,因為那個女教練得了白血病,沒捨得花錢治,攢的錢全留給了女兒,撒手人寰了。

  蘇春枝得以帶著兒子,順利嫁給了趙老師。

  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趙老師沉迷賭博,欠了好多錢,被人打的鼻青臉腫,不敢在這兒呆了,跑的不知所蹤。

  蘇春枝則又被人甩下。

  「也是她活該,」小販妻子點評道: 「不守婦道的女人,活該沒男人要。」

  又嘆了口氣,滿臉惋惜, 「就是可憐了那個小姑娘,親人都不在身邊了,只能跟這個後媽住,估計平時沒少受罪。」

  談靳楚望向窗外,估量了一下兩棟握手樓之間的距離,又轉過頭問道:

  「她們倆最近發生過爭執嗎?」

  「發生過,發生過!」

  小販妻子道: 「光是高考這幾天就吵了兩架。」

  程屹: 「您還能記得更詳細點的時間嗎?能不能確定是哪一天?」「好像是……」

  小販妻子思索了一下,「昨天晚上吵過一次,再往前,就沒注意了,反正是高考期間。」彈清楚跟程屹對視一眼,他們倆都想到了祁妙提到的,花添錦忘帶身份證而考試遲到。沒準兒就跟那次吵架有關。

  夜裡零點十八分,談靳楚和程屹敲響了蘇春枝家的門。

  儘管在樓下的時候就看到這一戶窗戶里還亮著燈,但沒想到,家裡的母子二人居然都沒睡。來開門的,就是蘇春枝的兒子蘇啟。

  高二的男孩子長得瘦瘦高高,五官和蘇春枝有幾分相似。

  但看他們的眼神很是戒備, 「……你們怎麼又來找我媽?」程屹收起警察證,翻開了記錄本。

  「放心,這回不是來找你媽,我們是來找你的。」

  蘇春枝見警察再度登門,也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她剛哭過,茶几的垃圾桶里有很多團衛生紙。

  女人擔心地走了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拍了拍兒子的背,以示安撫。

  「沒事的小啟,警察同志問你什麼,你實話實說就好。」

  有了家屬配合迴避,談靳楚和程屹把蘇啟帶到了他自己的那間臥室。

  男生的成績看起來應該不錯,小桌子上攤開的試卷,數學大題寫得滿滿當當,字跡工整。談靳楚收回視線,問道:「高考期間,你們高二學生放了幾天假?」

  「六天。」蘇言腰背挺直,認真回答。

  程屹又問了幾個跟花添錦平時有關的問題。

  男生也並沒有避諱什麼,連自己跟她關係不好,都如實交代了。談靳楚放下筆,清冷的目光落在蘇啟臉上。

  「那你有沒有見過,花添錦的男朋友放學送她回家?」

  蘇啟冷笑一聲,「怎麼可能,她那幾個男朋友沒一個靠譜的,大晚上不把她往賓館拐,都算是有良心。」

  「你和她一所學校,對她那位高三的男朋友有什麼了解嗎?」

  「見過幾面,挺孤僻的一個人,成績很好,光榮榜上一直有他的名字,叫劉子豪。」

  又嫌棄道: 「但這人很沒擔當,晚自習翹課跟花添錦在操場散步被老師撞見,自己跑了,把她一個人丟那兒,被全校通報批評,真不知道她怎麼看上的。」

  程屹一邊記錄,一邊扯了扯嘴角。

  瞧出來了,姐弟倆的確關係不好,當著警察的面,依日直呼花添錦的全名。

  他停下筆,詢問蘇啟平時的作息。

  蘇啟答: 「……早上6點去學校,晚上9:30放學,回家洗完澡寫寫作業,差不多11點前就睡。」「高考放假這幾天,也是這個作息嗎?」


  「是。」

  談靳楚抬起眼,「有附近的居民說,今天夜裡快12點的時候,看到一個男生在樓下燒東西,那個人,是不是你?」

  蘇啟聽到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便坦坦蕩蕩地承認了: 「是我。」

  程屹緊接著問道:「你燒的是什麼?」

  「一個鞋盒子,裡面裝了亂七八糟的東西……」「不要模糊信息,裝了什麼東西?」

  蘇啟沉默了幾秒,皺著眉,盯著面前的兩位警察,表情看起來有些生氣。他道:「裝了什麼……你們應該去問那個發視頻的彭磊。」說著,蘇啟拿起抽屜里的一部手機。

  款式過時很久,便宜的雜牌子,像素也不是很清晰。但裡面的照片還是可以辨認出,拍攝的,是幾條絲襪,還有……好幾件成人情,趣內衣。

  程屹挑眉,「這是你姐穿過的東西?」

  蘇啟冷聲道:「絕對不可能,花添錦不會穿這些東西,就算穿過,也不會交給別人手裡,你們別聽彭磊視頻里胡說。」

  談靳楚問: 「什麼叫交給別人?這些東西,你是哪兒來的?」「有人天天往我家門口放,就裝在塑膠袋裡,掛在門把手上!」兩位警察皆是一怔。

  程屹問: 「你懷疑是彭磊乾的?」

  蘇啟眼眶微紅,咬牙怒道:

  「不是他還能是誰?他知道我家地址,還發到了網上,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他,花添錦也不會出意外。」

  談靳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別激動,平復一下情緒。」

  他提醒: 「彭磊6月1日就把花添錦的所有信息放到了網上,別人也會知道,你再好好想一想,你家門口出現那些東西,是從哪一天開始的?」

  蘇啟點開照片,信息里有拍攝日期。他的手顫了一下, 「……6月1日。」

  程屹緊盯著他的表情,「你在門口發現那些東西後,有沒有告訴過花添錦本人,或者是你媽媽?」

  蘇啟搖了搖頭,「沒有,我是6月1號晚上出門倒垃圾才發現的,裡面還有寫給花添錦的信,你們也看到了全是些……污言穢語。」

  照片裡也拍到了信上的字,是列印後的宋體,上面的話不堪入目。

  「她沒幾天就要高考,我肯定不會讓她看到這些,影響心情,至於我媽……」

  蘇啟垂下了頭,「她那個脾氣,本來看到彭磊發的視頻,就想提刀去找他,要是再知道這些,估計更生氣了。」

  「那你也不該直接燒掉啊,」程屹道:「那些都是證據,上面還有可能留有騷擾者的指紋,你明明可以報警的……

  「有用嗎?」

  蘇啟打斷了他的話,聲音有些發抖:

  「視頻發到網上好幾天,你們都不管一管,任由別人罵她。以前也有個染粉頭髮的女研究生,被造謠網暴去世了,警察才肯回應。」

  他哽咽道:「花添錦就要高考了……難道還要讓她分出精力,去報警處理這些無妄之災嗎?」程屹面對他的質問,有些說不出話來。

  談靳楚低下頭,面對這個高二的男生,輕聲致歉:「對不起,你姐姐遭受的那些,是我們的疏忽。」

  蘇啟偏過頭,抬袖蹭了下眼角。

  「網上有句話,叫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什麼。」

  他說:「我不需要道歉,花添錦需要,而她更需要的,是你們抓住兇手,懲治造謠者,還她一個公道。」

  凌晨1:00,談靳楚和程屹將蘇啟帶回了局裡,包括那部手機。

  雲艷輝也趕回了局裡,由她和另幾位同事負責蘇啟的筆錄,和照片相關的調查。他們倆則查詢了花添錦的同校前男友,劉子豪的長途汽車班次,以及他的家庭住址。

  學校那邊還提供了一個信息,劉子豪選的另外三門科目是物理、政治和化學,6月9號當天,比很多人提前就結束了高考。

  也就意味著,花添錦遇害的那天晚上,他不需要擔心6月10號的考試,有充足的作案時間。

  凌晨4:30,兩人到了劉子豪家的村子。

  一路詢問找了過去,他的爺爺奶奶開門,卻說孫子不在家。「嘿,子豪跑哪兒去了?明明一個小時前才洗完澡睡下。」家中大門是在裡面掛鎖鎖上的,可見他不是開門外出的。談靳楚望向牆角的一口大缸。

  大缸常年放在外面,邊緣落了灰塵,上面留下了一個踩踏痕跡。「翻牆跑了。」程屹氣道:「行啊,還能料到咱們來找他。」

  談靳楚冷哼,」做賊心虛。」

  他招呼一聲,「走,聯繫轄區警力搜人,他跑不遠,肯定在哪兒躲起來了。」清晨八點五十多分,民警在一間破廟裡找到了藏起來的劉子豪。出示完傳換證,程屹把人帶上了車。

  談靳楚開上大路,沒做休息,立即趕往市局。

  才開沒5分鐘,他兜里的手機傳來震動聲。

  談靳楚接起,藍牙耳機里,使祁妙熟悉的嗓音。

  但聽著有點鬼鬼祟崇,還伴隨著馬桶的抽水聲。

  她緊張道:「談警官,那個陳愛民的兒子,陳想記者……他來醫院裡找我了!」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