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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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談靳楚眼疾手快,攬住了她的腰,一把將人給撈了起來。

  「祁妙?醒醒,能聽到我說話嗎?」

  明明來時的路上還在他車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小姑娘,這會兒卻蔫了吧唧、渾身癱軟。

  原本喝排骨湯喝得紅撲撲的小臉兒,現在也蒼白一片,毫無血色。

  一瞬間竟讓談靳楚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懷裡的,是具熱氣還沒消散的屍體。

  腦子裡突然蹦出來的這個想法,把他自己都給嚇到了。

  當即丟開手機,抬手去撐祁妙的眼皮。

  ——又是瞳孔擴散、眼白直翻。

  跟上回她在醫院裡,野菌子中毒致幻後的情況一模一樣。

  他斂著眉,抬眼望向東邊那條亮著霓虹燈的街。

  「哎,你看……那小孩兒怎麼了這是?剛才不還吃飯吃得好好的嗎?」

  旁邊那桌喝酒的幾個男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好奇地頻頻回頭。

  「不知道啊,這是吃困了?」

  「年輕人身體就是好,倒頭就睡……」

  談靳楚卻沒空理會他們,一手托住祁妙的腰,將人橫打抱起。

  踹開跟前的椅子,邁開一雙長腿,快步跑進店裡。

  「王老闆!」

  他衝著後廚喊了一聲,甚至不等端盤子的小伙兒再次通報,自己直接就闖了進去。

  「哎喲,我的天!」

  王老闆剁在豬骨頭上的刀險些就沒拿穩,她大叫一聲,連忙趕了過來。

  昔日裡,抄起凳子就敢給人腦門兒上開瓢的西王母,此時那張油汪汪的大臉上,表情竟是有些慌亂。

  像個做錯了事兒的孩子似的,手跟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擱,「小妹妹這是……她、她吃壞東西了?」

  「……我現在也不敢確定。」

  談靳楚說著,將自己的備用機塞到了祁妙運動服的口袋裡。

  「王老闆,能不能先麻煩您把她送到醫院裡?」

  「好好好。」

  王老闆忙不迭點頭答應。

  她那雙剁完生豬肉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又嫌不乾淨,便伸進了一旁盛滿開水的鐵盆里。

  還順帶擠了把洗潔精,搓滿檸檬味的泡泡 。

  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像是接過一個快要破碎的布娃娃,把祁妙從男人的懷裡接了過來。

  「她手機里有我的電話。」

  談靳楚盯著小姑娘被汗浸濕的劉海,低聲叮囑了一句,「到醫院後,您再聯繫我。」

  「談警官,你親自開警車送過去不是更快嗎?」

  天不怕地不怕的王老闆此時卻有些發怵,「一個紅燈就是幾十秒,我怕給小妹妹耽誤了。」

  「抱歉。」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我還需要去處理一些其他的事兒。」

  「那好。」

  王老闆也是一個做事雷厲風行的人,她不再追問。

  當即吩咐店裡打雜的小伙子去拿車鑰匙,把她那輛越野車給開到門口來。

  後廚蒸騰的熱氣里,談靳楚最後看了雙目緊閉的祁妙一眼。

  轉過身,撂開帘子。

  清瘦挺拔的身影融入濃重的夜色中,大步向東邊沖了過去。

  -

  距離A市平山縣群英中學30公里遠的待開發區,居民區的東邊,有一條小商業街。

  叫作群英街。

  但由於過去那地方曾是片垃圾廠和堆肥廠,蛆蟲遍地,蚊蠅滿天。

  再往前推個十來年,治安最差的那會兒,更是出過一幫子鬧出人命來的□□群體,以及十幾家掛羊頭賣狗肉的洗腳推拿店。

  所以,這條街現在,也被周邊的老百姓們稱之為——群蠅街。

  許如願坐在自家的寶馬車裡,看著窗外街口掛著的霓虹燈牌,畫得精緻的眉毛嫌棄地皺了皺。

  她是A市第一重點中學的高三生,父母都是做菸酒生意的,家境殷實。


  平日裡出入的幾乎全是上檔次的酒店,再不濟,也得是優雅乾淨的網紅商業街。

  來這種髒亂差的地方,她倒是頭一回。

  「我的大小姐喲!」

  她家開車的司機勸了她一路,唾沫星子都快幹了,還在苦口婆心道:「您過幾天就要高考了,這大半夜的,您說您跑這兒來是幹嘛呢?」

  許大小姐不悅地翻了個白眼,「我爸都沒管我,就你話多。」

  司機師傅嘆了口氣。

  「許先生在學校辦公室里被你班主任數落了一個多小時,到現在氣都還沒消呢,你們父女倆,總得先有個人退一步啊。」

  「那憑什麼是我先退?又不是我在辦公室里數落的他,冤有頭債有主,想撒氣,自己衝著我們班主任撒去呀。」

  「你看你這話說的。」

  司機師傅滿臉無奈,「班主任之所以請許先生過去,還不是因為你在學校里早戀,被人家男孩子的家長給舉報到校長那裡了嘛。」

  一提起這個,許如願直接拉下了臉。

  「談個戀愛怎麼了,我跟我男朋友倆人都已經成年了,又不是早戀,至於叫家長嗎?」

  說著又翻了翻白眼,「一幫老古董,連這都要管。」

  「可那個男孩子,是你們年級的第一名啊!」

  司機師傅道:「是你們老師眼裡的香餑餑,寶貝得很。就連你們校長,都還指著他考個清華北大,明年用來招生呢。」

  聽人誇起自家優秀的男朋友,大小姐的臉上難得浮現了一抹嬌羞。

  但嘴裡還是不服氣道:「……我又沒耽誤他的成績,我們倆……是情侶之間,攜手一起進步。」

  「這叫一起進步?」

  司機師傅恨鐵不成鋼,指著那霓虹燈牌,「都進步到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來了!」

  許如願拎著自己的LV包包,閉上塗得紅彤彤的嘴巴,不說話了。

  「哎……」

  駕駛座上的男人嘆了一口氣,「大小姐,您跟我說句實話,來這個地方……是不是那個男孩子主動約的你?」

  她傲嬌地哼了一聲,小聲嘀咕道:「不是我對象的話,誰還能有這麼大的面子。」

  司機師傅一下子就嚴肅了起來。

  「那你把他的電話給我吧。」

  他說著,還「咔噠」一聲,將車門給鎖死。

  「我倒要問問,這大半夜的,把你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約到這兒來,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

  許如願一下子就發飆了,原先心裡憋著的疑惑和顧慮,瞬間都被拋之腦後。

  她握著拳頭使勁兒砸車窗,「你憑什麼鎖我?!開門!放我出去!」

  司機師傅望著前方,「不給我手機號也行,你自己打電話把他叫過來。」

  他說,「我總得看著人過來接你,才能放心得下吧?」

  許如願愣了一秒,隨即大吼大叫。

  「你是個什麼東西,你還敢使喚我男朋友?!別以為跟著我爸十幾年,我就真得叫你一聲叔叔了!」

  大小姐的話越罵越難聽,司機師傅依舊不為所動。

  這位大小姐,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了。

  性子是驕縱跋扈了點兒,可實際上,其實還是個被保護太好、心思單純的小姑娘。

  外面這條街,是他年輕的時候,跑出租都會繞著走的地方,今天說什麼也不能讓她在這兒下去。

  「砰——」

  身後忽然一聲悶響。

  他嚇得連忙回頭,一看,原來是大小姐正拿自己的腦袋,在狠狠地往車窗上撞。

  「你、你這是幹嘛呀!」

  司機師傅伸出兩隻手,硬是薅不住她。

  許如願額頭都被自己狠心撞得青了一塊兒,她威脅道:「你讓不讓我下?不讓我去見男朋友,我現在就撞死在車裡,看你回去怎麼跟我爸交差。」

  「哎……」

  司機師傅最終還是只能嘆了口氣。

  許如願拎著包,踩著紅絲絨跛跟涼鞋,趾高氣揚地走在滿是油污和泥濘的路面上,絲毫不理會跟在自己身後的寶馬車。


  她只顧著抬頭,在一家家閃著各色光芒的燈牌里,找到她男朋友給的名字。

  ——迷路人。

  就是這家酒吧!

  許如願快步小跑上前。

  剛一踏上台階,就有兩個門童殷勤地要領著她進去。

  她拿出手機,啪嗒啪嗒敲了兩行字:

  願:【在外面等著,有事我就給你打電話,這樣總可以了吧?】

  然後發給了司機師傅。

  「這位小姐姐,裡邊請!」

  「小姐姐是已經有預定了,還是自己來隨便蹦會兒?」

  「什麼?」

  DJ音樂聲逐漸變大,許如願沒聽清他說的話。

  只是穿過走廊,映入眼帘的場面,直接讓她傻了眼。

  這哪兒是什麼酒吧,分明是個蹦迪的嗨吧!

  她男朋友一個三好學生,性格內斂儒雅,乾淨得就像他身上皂角味兒的潔白襯衣。

  這種乖寶寶,去個清吧就算是破戒了,怎麼可能會來這種地方?

  外面幾家店的燈牌都是緊緊挨著的,一定是自己看走眼了。

  許如願扭頭就要往回走,手裡點開通訊錄,準備給男朋友打電話。

  「呦!」

  一聲流氓哨傳來,「這位漂亮小妞兒瞧著挺面生啊。」

  身後跌跌撞撞走來了一個男人,伸手就薅住了她的包帶。

  大小姐嚇了一跳,「把你的髒手給我鬆開!」

  她張口罵道:「臭烘烘的死酒鬼,能不能離遠點兒!一張嘴都能給我熏死,惡不噁心啊?」

  「哈哈,還嫌我嘴熏?」

  男人打了個響亮的酒嗝,翻愣翻愣那雙三角眼,面帶壞笑。

  「來來來,讓老子親一個,聞聞到底熏不熏……」

  「啪——」

  許如願抬手就扇了他一巴掌,聲音在震耳欲聾的聒噪電音中,顯得異常清脆。

  「嘿,我艹!」

  男人被打了臉,當場就怒了,手上使勁一拽。

  LV的包鏈直接將許如願帶地趔趄了好幾步,跛跟鞋崴了崴,險些沒摔倒在地。

  亮著屏的手機滾落,被男人一腳踩住。

  兩個門童撞上他惡狠狠地眼神,甚至不敢上前勸阻。

  許如願意識到了情況不對,這會兒也顧不上嫌髒了,趴在男人手上狠狠咬了下去。

  「嘶——」

  男人吃痛撒手。

  許如願趁機拔腿就往門外跑。

  可男人魁梧高大,薅住大小姐的頭髮,絲毫不憐香惜玉,直接往牆上摜去。

  她整個身子都撞在了冷冰冰的瓷磚上,疼得大叫,眼淚也掉了下來。

  男人橫身堵在走廊上,咧著嘴哈哈笑道:

  「這就嚇哭了?剛才打我的膽子呢?」

  許如願淚眼漣漣地扶著牆。

  他道:「這麼點兒勁兒,跟給人撓痒痒似的。」

  說著,攤開手,往掌心裡吐了一口腥臭的唾沫,又搓了搓。

  「來來來,老子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叫扇人巴掌……」

  男人的大手高高揚起,在許如願的視線里,一時間竟能把走廊的吊燈都給遮擋住。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不料,那個巴掌卻沒有落得下來。

  一隻白淨纖長的手伸過,牢牢攥住了醉酒男人的胳膊。

  「嘿!你小子誰啊?敢管你爹……」

  「咔巴——」

  骨頭斷裂的聲音,直接讓男人痛得喊劈了嗓子。

  「啊——!!!我艹你……」

  國罵只來得及脫口半截。

  那隻手就拽著醉酒男人的胳膊往外一拉,緊接著,便是一個乾淨利落的過肩摔。

  橫在許如願面前的龐然大物就這麼轟然倒地,速度之快,她都沒能反應過來。


  然後便得以看見,那隻手的主人——

  他微微側身,寬鬆的白T恤下腰窄肩寬,穿著墨藍色工裝褲的腿長而筆直,腳上還登了雙黑皮作訓靴。

  見趴在地上的男人還要掙扎著再爬起來打人,於是提起膝,面無表情地精準踩上了他的踝關節。

  又是「咔巴——」一聲脆響。

  他轉過頭,一雙眼睛滲著股清澈的涼意。

  也不多廢話,沖門童亮出了自己的警察證。

  原先還想躲起來的兩個人,見狀立馬垮起個大臉,顫聲喊道:「談、談警官……」

  談靳楚淡淡道:「我的同事半個多小時就會趕過來。」

  暗紅色頭髮的門童恨不得給他跪下來發誓了:

  「談警官,我們迷路人這幾個月真的是在好好營業,遵紀守法,謹記您跟程警官的教誨……」

  另一位奶奶灰門童也道:「他、他他……這個耍流氓的醉鬼,真的只是個意外啊!」

  談靳楚懶得聽他們解釋,「扶這個女孩子起來,待會兒跟著一起回警局做筆錄。」

  門童趕緊去摻地上的許如願。

  「……謝謝談警官。」

  許如願驚魂未定,小聲地道謝。

  「職責所在。」

  他拽過那位奶奶灰,冷聲問道:

  「你們店裡,三樓是不是有間雜物室?」

  奶奶灰張口就嚎:

  「哎呦我的談警官,我們迷路人幹的真的是正經生意!一樓是嗨吧,二樓是清吧,三樓就是一間清清白白的雜物室,比我三歲的小侄子都純潔……」

  「別廢話。」他那雙淡漠的眼睛,此時似乎是摻雜了一絲火氣。

  「裡面是不是還有個洗手間?」

  「是是是,」紅毛兒點頭,「但廁所馬桶都壞了個把月了,要不我帶您去一樓的……」

  他打斷,「那剛才有沒有人進去過?」

  想了一下,「至少是兩個人。」

  奶奶灰老實攤手,「談警官,這我們就不清楚了。」

  他指了指門口,「我們的崗位在這兒呢。」

  談靳楚不容置疑地撂下一句話,「帶我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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