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不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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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華光寶銃一聲巨響過後,飛靈大仙左胸處出現了一個碗口大的血洞,他的心臟和中丹田被華光寶銃的銃子轟的粉碎。

  飛靈大仙死後,他的元神被乾陽仙光收入了乾陽天,這一世他天仙境的道行就此煙消雲散,下一世不知是入哪一道輪迴,更不知道還有沒有再入道的機會。

  嚴露雪被削減了一半的壽元,她的面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成熟』了幾分,如果說之前的嚴露雪是一個青春靚麗的少婦,那麼現在就是一個頗具風韻的成熟美婦。

  然而這其中最震驚、恐懼的還是飛循,他只不過去了一趟太陰仙庭總壇,怎麼回來就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

  好好的天仙境老爹說沒就沒了,僅僅是因為『誣告』?飛循不解,但曹縈只對他說了一句話。

  「天法森嚴,犯者無赦。」曹縈淡淡地對飛循說道:「帶上你的妻兒回去吧,今後要以你父親為戒,莫要輕視天法。」

  飛靈大仙可以直接去找方鑒的麻煩,甚至可以站在大街上喊方鑒是邪神信眾,但他錯就錯在不該利用天庭。

  因為天庭設立於各處的神府,理論上是不干涉修士之間的爭鬥和矛盾的,只要你不影響到凡間生靈,哪怕你們把腦漿子打出來天庭也不會管。

  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去憑空誣陷並奏報天庭,那你自己找上門來送死,就怪不得任何人了。

  簡單來說就是,你遇到事情可以找天庭給你做主,但前提是你自身要『正』,如果自身不正,天庭不但幫你做不了主,反而你自己還會因為觸犯天律而被處刑。

  飛循流了兩行眼淚,收起父親飛靈大仙的須彌法寶後,便帶著妻子嚴露雪和早已嚇暈過去的飛桓推離開了,飛靈大仙的屍體他們帶不走,因為還要『懸屍一月』。

  但飛循心中雖然傷感,可翱始仙坊馬上就是他的了,不知為何,飛循本來傷感的內心,突然湧現出一絲激動和興奮。

  飛循離開了,甚至沒有帶上自己的妹妹飛厭,飛厭依舊跪在飛靈大仙的身邊,她沒有像飛循那樣流淚,而是靜靜地幫自己的父親闔上了雙目。

  「節度使,我可以走了嗎?」飛厭抬起頭來,朝曹縈問道。

  曹縈淡淡地道:「你可以走了。」

  聽到這話,飛厭站起身來,轉身離開了節度府,但她出了節度府後並未返回翱始仙坊,而是放開神念視路下山去了。

  曹縈在送走上界使者後,便又來見到了方鑒,將處置飛靈大仙之事告知於他,然後便告知他可以離去了。

  「這是我自己賣的靈茶,曹節度秉公執法,公正無私,貧道敬佩。→今日臨別,沒有什麼好送的,就將這中品靈茶送曹節度一罐,以表敬意吧。」方鑒將瓷罐遞到了曹縈面前。

  方鑒裝靈茶的罐子是各不相同的,下品靈茶用木罐裝,中品靈茶用瓷罐裝,上品靈茶用玉罐裝。

  曹縈看到方鑒遞來的一罐靈茶,笑著說道:「如果你是為了感謝我秉公執法而送我靈茶,那我不能收,我身為天庭仙官,維護人間秩序本就是我的職責。如果你是想交我這個朋友而送我靈茶,那我可以收下。」

  方鑒聽到這話,也笑著說道:「如果曹節度不嫌棄我這個只有陽神境的散修來做你的朋友,那這罐靈茶曹節度你就非收不可了。」

  「哈哈哈。」曹縈大笑道:「好,那方道友這個朋友,我曹縈就交定了。」說完,他便從方鑒手中接過了那罐靈茶。

  隨後方鑒拱手告辭,曹縈也立刻收起靈茶,朝方鑒拱手還禮道:「道友一路珍重。」

  方鑒拜辭曹縈後,便也下山去了,不過他和飛厭走的並非同一條路,方鑒是從節度府南面下山的,但他剛走到半山腰,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方鑒看到這個熟悉的身影並不意外,因為他早就已經知道會在這裡碰到她了。

  此人正是那個太陰仙庭的真仙境女修,她在得知方鑒得罪了嚴露雪被趕出翱始仙坊後,心中始終不願意放棄,儘管知道方鑒可能已經被嚴露雪報復殺害,但還是想要再找一找。

  「咦?你怎麼在這裡?」那太陰仙庭的女修剛剛落地,就聽到上方傳來了一個清朗的聲音。

  女修猛地抬頭看去,正好看到方鑒走下山來,女修先是一愣,隨後大喜,腳下一點便化作一道仙光飛到了方鑒面前。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女修一臉驚喜地看著方鑒說道。

  方鑒笑道:「你這話說的,好像我們關係很好一樣。」


  女修很是大方,面對方鑒的調笑也回道:「那是自然,天底下還有比買家和賣家關係更好的了嗎?」

  方鑒道:「你說的很對,賣家是最喜歡買家的,有時候親爹娘都沒有一個好買家更招賣家喜歡。」

  說到這裡,方鑒朝女修問道:「話說還未請教道友尊姓大名?」

  女修單手行禮道:「好說,我俗名周顯,道友如何稱呼?」

  方鑒也拱手道:「俗名方大。」

  二人見過禮後,方鑒終於朝女修問道:「周道友,你左臂怎麼回事?前幾日我看還好好的?」

  周顯聽到這話,笑著說道:「沒了,被『腐骨靈台蠍』給蜇傷了,我為了防止其腐毒擴散入腦,所以自己斬斷了手臂以求生。」

  腐骨靈台蠍是一種劇毒妖獸,其『腐毒』可以侵蝕修士的大腦靈台與泥丸宮,就連金仙修士一旦被腐骨靈台蠍蜇傷,如果祛毒不及時的話也得脫一層皮。

  方鑒聞言頓時言道:「周道友,那腐骨靈台蠍住在地底深洞之中,平常並不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現,你沒事去找它的麻煩做什麼?」

  周顯道:「腐骨靈台蠍雖然危險,但它的毒液價格很高,我是專門去獵殺它取毒液的。不然,我哪裡來的劫玉找你買靈茶?」

  聽到這話,方鑒詫異了:「這麼說你那天離開,是去想辦法賺劫玉了?」

  「是的。」周顯頷首說道。

  方鑒疑惑地道:「周道友,你一個真仙境修士,這麼多年不至於連一萬枚劫玉都攢不到吧?」

  周顯說道:「不怕道友笑話,我的劫玉都有用處,而且分文少它不得。」

  方鑒道:「願聞其詳。」

  於是周顯便將自己的難處說了出來,話說周顯有一個弟弟,如今已經十二歲,到了該入門修煉的年紀。

  可是她的這個弟子卻是先天五行有缺,根骨無竅,也就是說,沒辦法修煉,這輩子只能做個凡人。

  但周顯並不願意放棄,她找到師門長老請教,其中一位長老告訴她可以人為打通根骨竅眼,如此一來雖說資質依舊極差,但卻可以修行了。

  那位長老告訴周顯,他可以幫她弟子打通竅眼,但所需的仙藥寶材必須她自己出。

  可是打通根骨竅眼的仙藥寶材都是極珍貴之物,周顯多年積攢的劫玉也只能買到其中六成,剩下的仙藥寶材讓她再攢十年劫玉也攢不夠。

  但是弟弟的修煉時間不能耽誤,所以周顯經過多方打聽後得知,太陰仙庭內那位種植仙藥的長老非常愛喝靈茶,而且愛喝有異種靈氣的上品靈茶。

  如果能用上品靈茶打通這位長老處的關節,那麼周顯就可以先賒取那些仙藥去為弟弟打通竅眼,以後慢慢劫玉還債。

  故而周顯四處尋訪帶有異種靈氣的上品靈茶,終於讓她在方鑒這裡找到了。

  聽完周顯的敘述之後,方鑒感慨地說道:「你為了自己的弟弟敢以真仙境的道行去獵殺腐骨靈台蠍,這份厚重的恩情,希望你弟弟能銘記在心吧。」

  周顯道:「這些倒無所謂,我只喜歡他今後能做個無憂無慮的修行之人。」

  說完,周顯將一條儲物袋遞到方鑒面前道:「這裡面是一萬枚劫玉,道友現在可以將那罐『雪白頭』賣給我嗎?」

  方鑒點點頭,然後將那罐雪白頭靈茶取了出來,但他並未第一時間遞過去,而是仔細看了看,說道:「看在道友對弟弟一片愛護之心,這罐雪白頭就送給道友吧。」

  周顯聽到後卻搖頭說道:「道友不必如此,你也是小本生意,而且走南遊北十分辛苦,我周顯從不博取別人的同情,也不會接受他人的施捨。一萬劫玉在此,我們一手錢一手貨,各不相欠,互無因果,這難道不好嗎?」

  方鑒聽到這話,當即笑道:「這很好,其實我也不是同情道友,只是對道友這樣的人比較敬佩。」

  說完,方鑒將周顯儲物袋裡的一萬枚劫玉收入自己肩上的儲物袋內,而周顯則將靈茶接了過去,打開檢查了一下,確認無誤後才說道:「道友是個誠信君子,今後若是遇到麻煩,可以來明圩州太陰仙庭總壇找我,只要我能幫得上忙的,便一定不會推辭。」

  說完,周顯收起靈茶,朝方鑒單手行禮道:「事情緊急,在下不便多留,道友一路珍重。」

  「保重。」方鑒也拱手朝周顯說道。

  周顯離去後,方鑒感慨道:「難怪人間能修煉心境,因為人間什麼事、什麼人都有。」


  方鑒說完,當即整理行囊再次啟程了,而這一次方鑒便朝景湖州的東方一路走去,在經過跋山涉水,翻山越嶺十餘日後,方鑒又遇到了一個熟人,不對,應該是敵人:飛厭。

  飛厭穿著一身淡紫色的仙袍,玉帶束腰,絲絛挽發,她把自己打理的很乾淨,但她蒼白的面容和深陷的眼窩卻讓她看上去十分憔悴。

  飛厭坐在一塊小青石上,雙手環抱在雙膝上面,當她聽到不遠處山路上的沙沙腳步聲時,頓時抬起頭來,神念也霎時間放了出來。

  方鑒此次行走人間收斂了自己大羅金仙的偉力,也並未隱藏自己,所以飛厭才能用神念探視到他,否則飛厭別說用神念探視了,哪怕眼睛還在也根本看不到方鑒。

  方鑒看著飛厭道:「小姑娘,你坐在這裡幹什麼?」

  飛厭站起身來,面朝方鑒說道:「我不服,我要再和你打一場。」

  方鑒呵呵一笑,看著飛厭道:「打架是小事,隨時都可以打,只是你能在我強行的路上準確無誤地堵住我,這份本領倒是令貧道有些好奇。」

  飛厭說道:「我找人卜了一卦,他告訴我只要在這裡來等,就能得到我想要的結果。」

  說罷,飛厭又祭出了自己的法寶『棱霜鐵鞭』,鐵鞭的鞭身在太陽光的照射下,反射著凜凜寒芒。

  「這次你不必留手,我要是輸了,你就直接殺了我。」飛厭雙手握著棱霜鐵鞭說道。

  方鑒道:「活著比死有意思,就好比眼前的美景,千山蒼翠,日照清溪,波光粼粼,雲淡風輕。這樣的美景,貧道相信任何人都不願意捨棄。」

  「我現在是個瞎子,我神念所及之地,便是我能看到的全部景象。」飛厭語氣中充滿了厭世感。

  方鑒搖搖頭,道:「心感受到的東西,比眼睛看到的東西更為真實。我之所以毀去你的雙目,就是要你去打通心眼。」

  飛厭淡淡地道:「不要說這些廢話了,我現在只想與你死戰一場,別的事情,我不作任何考慮。」

  方鑒道:「求死很容易,求活卻很難。你心裡不服自己敗給一個陽神境修士,所以現在來找我死斗,這恰恰是懦弱的表現。你雙目毀了,所以你就喪失了在茫茫仙路之上活下去的心志,你嘴上說著不服要與我死斗,無非是你給自己懦弱求死的心態找了一個藉口而已。」

  飛厭聽到這話,身體微微顫抖起來,半晌之後,她才緩緩說道:「你說的對,但我告訴你,我這一生就是苟活的一生。我天賦資質奇差無比,連我親生父親都嫌棄我,我親哥哥也討厭我,現在我眼瞎了,連以前最愛我的侄兒也厭惡我。我這麼多年來都在想著討好別人,希望別人因為我的低聲下氣和討好就能對我另眼相看。我這一生很可笑,非常的可笑我這一生中最大的心愿和目標,就是能讓我親生父親誇讚我一聲。但現在這個目標也失去了。所以,現在對我來說,求死比求活更有意義。」

  方鑒搖頭道:「你錯了,天賦資質差又如何?三界之中比你資質還差的人不知凡幾,但他們從未輕言放棄。而你好歹還走到了玄仙境,你可知道有些人終其一生都卡在陽神境不得前進半步,但他們到死的那一刻也沒有放棄對大道的追尋?討好別人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的從前也確實可笑,可是你敢面對可笑的自己嗎?你不敢!」

  說到最後,方鑒走到了飛厭面前,說道:「人能弘道,非道弘人。你要和我打,可以。但我希望你是抱著對仙道的求索,對未知的探索來與我拼鬥。而不是覺得自己可憐可笑,從而想用這種方式來求死,你這樣做不僅是在侮辱你自己,也是在侮辱我。」

  聽到方鑒的話,飛厭頓時如遭雷擊,整個人瞬間愣在原地,面目呆滯,渾身顫抖。

  而方鑒則直接與她擦肩而過,繼續邁開步伐向前趕路,直到方鑒走出數十步後,飛厭才悚然驚醒,隨後只聽她大喝一聲:「休走!」然後便直接抬手一鞭朝方鑒後背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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