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楊府尹,收一收你的屎尿屁,味兒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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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2章 楊府尹,收一收你的屎尿屁,味兒太沖了……

  皇帝密旨里只寫著,收攏海船。

  范青皺眉:「尹家裡果然藏著海船,陛下想用含山公主全族的命,換取尹家的海船。」

  「可陛下在北直隸,如何遙控南直隸呢?」

  「這海船,牽扯著巨大利益,哪怕有陛下聖旨在,也未必如陛下之意願。」

  「就算到手了,一把火就能讓海船徹底消失,得到了又如何?」

  「這些,陛下可都料到了?」

  范青合上密旨,恭敬叩拜後,焚燒掉。

  以皇帝之能,必然做了萬全準備。

  接收海船,意味著皇帝開海之心已定,必然會引起江南士族的群情反對。

  這是投石問路呢?還是引蛇出洞呢?

  范青喜歡動腦子,此刻就想到了很多。

  綜合當前形勢來分析。

  皇帝任命王誠為五府總兵,以廣西狼兵為基,徵召新軍。

  任禮擔任中都留守司都指揮使,整飭中都武裝。

  再加上南直隸守備,宋偉和李震,在本地募集的約七萬多大軍,兵力總額十萬,還未募全。

  「從兵力來看,形成半包圍狀。」

  「但是!」

  「浙江方面,卻有漏洞。」

  「皇帝一定會在浙江,徵募大軍,不,是用廣西狼兵,鎮守浙江!」

  范青喃喃自語:「這樣一來,對南直隸,就形成了包圍圈。」

  「王閣老為欽差大臣。」

  「陛下會給他什麼命令呢?」

  「殺人!」

  「陛下接收海船,勢必引起本地士紳的激烈反對,這些士紳會有各種方法阻攔陛下。」

  「屆時就是王閣老,大殺四方的時候了。」

  「陛下以王閣老為刀,震懾江南!」

  「先小試牛刀罷了。」

  「待北方理順後,陛下就會親自巡幸南直隸,以強軍獵殺,強勢開海!」

  「這才是陛下的全部計劃。」

  想到了這裡。

  范青熱血沸騰,能做皇帝的刀,是他的榮幸!

  若天下無人可殺,廠衛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大功勞在朝他招手。

  皇帝把東廠和都知監留在南直隸。

  就是想用廠衛的刀,逼那些士紳發瘋。

  人瘋了才會做出瘋狂的事情,才為殺人找出個藉口來。

  然後再讓王竑出來收拾殘局。

  「小五,去請陳舞陽。」

  小五的箭傷已經養好了,來南直隸就想立大功升官:「大人,這都幾時了?這麼晚了,去請陳副指揮使,怕是不妥吧?」

  「無妨,陳舞陽估計快閒屁了,你去請他,他一定會樂意跟你過來的。」

  小五將信將疑,去青.樓請陳舞陽。

  陳舞陽已經準備辦事了,一聽范青找他,提上褲子,立刻就來了。

  「范兄,是不是皇爺有了新密旨?」陳舞陽滿臉賤笑,身上還帶著股脂粉味。

  皇帝不給陳舞陽密旨,因為陳舞陽不靠譜。

  看看他那全壘打,把尹家打成什麼樣子了,這讓中樞也很難做呀。

  但想攪動南直隸風雲,還真缺不了他陳舞陽。

  這根攪屎棍用得好,能逼得士紳拔刀,也就給了王竑殺人的藉口。

  「陳兄,先坐。」

  范青準備了席面,都是好酒好菜。

  但陳舞陽根本就吃不進去,讓他快說。

  「咱們來這南直隸,時間太久了,陛下已經不滿了。」

  沒等范青話說完,陳舞陽一拍桌子:「老子說了多少次了?」

  「該殺就殺,婆婆媽媽的。」

  「皇爺震怒,咱們都得玩完!」

  他都想和含山公主極限一換一。


  反正他是浪子,無家無業,就一個太監舅舅。

  舍了舅舅,和公主同歸於盡,豈不快哉?

  「陳兄,聽兄弟說完。」

  范青給他倒了杯酒:「自從來了南直隸之後,這南直隸就成為一潭死水,需要咱們給攪動起來。」

  「別拐彎抹角的,老子聽不懂。」陳舞陽耍混。

  他想報仇啊。

  尹家仗著含山公主的勢,根本動彈不得。

  他一腔怒火無處發泄,能不急嗎?

  「就需要你陳舞陽這股混勁兒。」

  范青拍拍他的肩膀:「從現在開始,伱想幹什麼就幹什麼,沒人敢攔你。」

  「但是,要從那個小賊吐出來的線索開始。」

  「一批從江西出來的貨物,要下海,從這條線索開始查。」

  「你想怎麼查,就怎麼查。」

  關門,放陳舞陽。

  陳舞陽直接站起來:「他娘的,終於讓老子動彈了!」

  「老子身上都快生鏽了!」

  「本以為你們來了,老子能大展身手了,結果可倒好,待了二十多天了,啥都不干!」

  「這件事就交給兄弟我,兄弟保准查個水落石出,保准讓南直隸天翻地覆!」

  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

  飯不吃了,覺不睡了,立刻開始查案。

  目送陳舞陽離開,小五苦笑:「大人,這種人靠譜嗎?」

  「攪動一汪死水似的池塘,就需要陳舞陽這條泥鰍,等著看好戲吧。」范青坐在凳子上,招呼東廠人進來吃飯。

  陳舞陽先去見了那個賣花燈的少年。

  「我都招了,別折磨我了!」那少年慘兮兮地求饒。

  「老子不折磨你,帶你去報仇,走吧。」

  審問到了現在,都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少年哭泣道:「我叫傅海。」

  他自己不能走,身上扎了一百多根繡花針。

  取出來後,得養一段日子。

  只能由都知監的番子抬著他。

  去應天府府尹的後衙!

  范青已經提示過他了,從這個案子入手,當然得找楊璇嘍。

  這個時間,楊璇早就睡下了。

  但陳舞陽是誰。

  扔下番子,翻牆進了楊璇府院,摸到了楊璇的臥房,然後爬上了楊璇的床!

  好在楊璇今晚自己一個人睡。

  不然他夫人得立刻自殺。

  因為楊璇的傷還沒好呢,他夫人擔心睡覺時壓著他,所以沒跟楊璇一起睡。

  不然就是三人同眠了,樂子大了。

  迷迷糊糊的楊璇,一翻身碰到了人,他以為是夫人呢,可這個人對著他臉上吹氣,帶著一股酒味。

  楊璇抽抽鼻子,這味道實在難聞。

  好似還有一股臭味,能熏死的人汗腳味。

  睡夢中,楊璇打了個噴嚏。

  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但那股臭味越來越重,仿佛就在他的口鼻之上。

  陳舞陽以手拄頭,側躺著,另一隻手拿著一隻臭襪子,放在楊璇的臉上,來回摩擦。

  「阿嚏!」

  楊璇快被熏吐了,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

  發覺這味兒太沖了。

  誰的腳啊!

  夫人是有腳臭,但也不能這麼臭啊。

  驀然睜開眼睛,黑咕隆咚的好似有個人,側躺在床榻之上,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還拿著什麼東西在他臉上划來划去的。

  本來看不太清楚,但臉上的東西是清清楚楚感受到的。

  「來人啊!救命啊!」

  楊璇嚇得魂飛魄散。

  自家臥房裡,怎麼冒出來一個人!

  若是個漂亮媳婦,他也就將錯就錯了,問題是個大老爺們!還拿臭襪子騒擾他!


  「楊府尹,是本官,是本官。」陳舞陽收了襪子。

  猛地把臉湊到楊璇的臉上,兩個人的鼻子碰到了一起。

  「啊!」

  差點把楊璇嚇暈過去,他悽厲慘叫。

  楊府的家丁聞聲衝進來。

  陳舞陽不逗他了,讓人點亮蠟燭:「本官和楊府尹開個玩笑,都滾出去!本官和楊府尹有話要說!」

  驚魂甫定的楊璇指著陳舞陽,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陳舞陽,本府一定要去陛下那裡告你!」楊璇窩窩囊囊地哭了。

  「大人,收收尿,再尿下去,這床都沒法用了。」

  楊璇哭得更凶了。

  本府到底招誰惹誰了,怎麼被你這煞星盯上了呢。

  急怒之下,放了一個屁。

  陳舞陽捂著鼻子,翻身下床:「大人,您也不必用這種方法趕本官走吧?」

  「陳舞陽,你今天不給本府一個說法,你擅闖本府後衙,本府就要依法辦事!把你抓起來,丟進大牢里!」

  楊璇最後怕的是,倘若夫人和他同睡一榻。

  那麼,陳舞陽會不會做點什麼不敢想像的事情!

  幸好幸好。

  「府尹大人,本官夤夜造訪,還真就和你有關!」陳舞陽認真道。

  「何事?」楊璇嘴角哆嗦,他特別想更衣。

  就是想拉屎,有點憋不住了。

  驚嚇,竟能治好了他多年的便秘。

  「抬進來!」陳舞陽喊了一嗓子。

  賣花燈的少年傅海被抬了進來。

  陳舞陽指著他說:「這個人,就是在你府中抓到的小賊,他招認了,潛入你府中,是想和你談生意。」

  楊璇實在沒忍住,又放個屁:「那跟本府有什麼關係?」

  「大人,能不能收收你的屁,味兒太沖了!」陳舞陽用兩根手指,插著鼻孔,實在不想聞。

  「那也比不上你的腳臭!」

  楊璇真想放他臉上!

  陳舞陽退後幾步,用下巴指了指傅海,道:「現在,你就跟楊府尹談生意吧。」

  傅海也懵了,我談什麼啊?

  楊璇咬著牙,這個陳舞陽就是找茬來了!

  「陳舞陽,給本府一個交代!」

  楊璇厲吼,但威嚴維持不住。

  他屁來的勤呀,說一句話,放一個屁。

  還特別臭。

  「府尹大人,這不就是交代嘛。」

  「都是他招認的,有一批貨,想通過南直隸,得您說話才能通過。」

  「所以呀,本官只能來找您呀,事就這麼一回事。」

  「您要是心裡有氣,就打他一頓,讓您出出氣。」

  說完這些,陳舞陽插著鼻孔道:「大人,您要是實在憋不住,就拉出來吧。」

  「要不咱倆隔著十丈,喊著說話,成不?」

  「這味兒實在受不了了,整個房間都被你熏臭了!」

  楊璇使勁憋著,但這種事越憋越憋不住。

  「府尹大人,弱弱問一句,您有便秘吧?」陳舞陽也犯賤。

  「滾!」

  楊璇憋不住了,出來了!

  堂堂應天府府尹。

  先小便失禁,然後大便失禁。

  陳舞陽差點吐了,快速跑出去,都知監的番子也跟著退出臥房。

  就留下傅海一個人,躺在擔架上。

  你們怎麼不帶我一起走啊?我也嫌臭啊!

  楊璇站著呢。

  扶著門板,嚎啕大哭。

  一世英名啊,全沒了。

  丟死人了。

  陳舞陽在外面捂著嘴偷笑,他要是飽讀詩書,一定吟詩一首,幫楊璇揚名。

  「你怎麼又來了!」


  楊璇夫人看見陳舞陽,氣得渾身發抖。

  「嫂夫人見諒,本官也是為公事而來。」

  信你個鬼!

  你為公事,深更半夜的,爬上我夫君的床?

  還把他氣得大小便失禁?

  「誰是你嫂夫人?陳舞陽,我楊家和你沒有半點關係!」楊璇夫人怒喝。

  陳舞陽恍然道:「嫂夫人教訓的是。」

  「街坊鄰居都來看看呀,知府大人拉褲子了!」

  陳舞陽放開喉嚨,大聲嘶喊。

  都知監的番子們也跟著大喊大叫。

  這夜深人靜的,聲音傳出幾十里,估計明天整個南京城都知道了。

  楊璇夫人差點氣絕過去:「閉嘴,都閉嘴!」

  「嫂夫人,您剛才還說了,你我沒有關係,那本官就不能論遠近,只能論事實。」

  陳舞陽氣死人不償命:「楊大人不止拉褲子,還站著拉!」

  「別喊了,別喊了!」

  楊璇夫人拽著陳舞陽:「陳大人,我家認栽了,認栽了!」

  「這話從何說起呀?」陳舞陽壞笑。

  「我楊家就此認栽,你陳大人說什麼,我楊家聽什麼,不敢有任何忤逆。」

  堂堂正三品官員夫人,竟說出如此軟弱的話。

  陳舞陽太絕了。

  什麼損招都有,她楊家支應不住呀。

  「嫂夫人,那您認不認下我這個弟弟?」陳舞陽壞笑問。

  你讓我跪下都行啊,求求你別折磨我家了!

  「認,認。」

  「那弟弟有難,嫂夫人是不是該幫襯幫襯。」陳舞陽又問。

  「你說吧,哪怕讓我楊家砸鍋賣鐵,我楊家也認了。」楊夫人哭泣道。

  陳舞陽對她的態度很滿意:「那請嫂夫人,把楊璇的罪證,交給弟弟。」

  「啊?」

  楊夫人都愣了,楊璇不是我夫君嗎?

  讓我把夫君的罪證交給你……

  呸呸呸,我夫君是清官,沒有罪證!

  「嫂夫人,您放心吧,楊璇被抓後,弟弟會護佑嫂夫人的,就如關二爺護佑嫂嫂一般。」

  陳舞陽往臥房裡看一眼,小聲道:「他妻女,吾養之!」

  啪!

  楊夫人氣急敗壞,一個耳光扇在陳舞陽的臉上。

  我都多大歲數了,你還開這種玩笑?

  關二爺是守嫂如玉,你是監守自盜!

  「嫂夫人,這是何意?」

  陳舞陽指著被抽的臉,逐漸變得猙獰:「您是不打算認本官這個弟弟了?」

  「認,認還不行嗎?」

  楊夫人也覺得自己反應過激了,哭泣道:「陳大人,是老身的錯,您打老身,打老身吧!」

  說著,就要跪下。

  陳舞陽立刻扶著她,不許她跪下。

  而方便完的楊璇出來,從背影看,陳舞陽好似在強迫自己的夫人,頓時怒火直衝雲霄。

  「你個狗賊,放開本府夫人!」

  楊璇氣沖沖衝過來。

  超人飛拳!

  陳舞陽察覺到危險臨近,回手一拳,狠狠轟在楊璇的面門之上。

  打完就後悔了。

  「嫂夫人,弟弟說是條件反射,您能信嗎?」陳舞陽對楊夫人說。

  「滾!」

  楊夫人掙脫開陳舞陽,撲到楊璇的身上。

  楊璇倒在台階上,人奄奄一息。

  「大哥,您死之前,能不能將您的罪證交給弟弟?」陳舞陽湊過來。

  差點把楊璇給氣死:「廠衛如此折辱朝廷命官,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本府一定要向陛下參你一本!」

  「本府誓與你陳舞陽不兩立!」

  他斷斷續續的,卻充滿了堅定。

  那就再來一招斷頭台吧。

  陳舞陽站起來,抬起了腳,打算徹底了結這段恩怨。

  「陳大人擅殺朝廷命官,考慮過後果嗎?」

  卻在這時,一道清脆的女聲,從後堂里小跑過來。

  她以輕紗遮面,穿著男子寬袍,語氣凌厲。

  正是小楊氏。

  「您不考慮自身,難道不還不考慮同僚?」

  「抑或是考慮考慮您在宮中侍奉的舅舅?」

  小楊氏隔在父親和陳舞陽中間:「家父畢竟是朝廷命官,乃是陛下欽命之官。」

  「您數次折辱,已經影響朝堂吏治,朝堂會放過您嗎?」

  「好,您不在乎自己,難道不為其他人考慮嗎?」

  陳舞陽忽然停下了手,覺得這小楊氏很有意思:「原來是楊家女公子呀,你以女子之身,規勸本官,是何道理呀?」

  「陛下尚且說過,女子也頂半邊天,陳大人乃朝中新貴,也瞧不起女子嗎?」小楊氏反駁。

  陳舞陽被噎住了。

  那些都知監番子,可不敢讓陳舞陽胡鬧了。

  陳舞陽不怕死,他們害怕啊。

  小楊氏說得沒錯,陳舞陽做事不考慮後果,因為人家無家無業,死了也就死一個,所以天不怕地不怕。

  他們不行啊,他們有家眷有妻小,還想好好活著呢,哪裡願意和陳舞陽一起瞎折騰?

  「乖侄女牙尖嘴利,叔叔不和你一般見識。」

  陳舞陽嘴上占便宜:「不過明日,要請楊府尹去找本官,此事尚且為查明,楊府尹並未洗脫嫌疑。」

  「謝叔父關懷。」小楊氏順杆上爬。

  她不是迂腐的父親,也不是愚蠢的嫡母。

  她是庶女,位卑言輕,所以說話無拘無束。

  「哈哈,乖侄女,可許配人家?」

  陳舞陽發現這個小庶女很對他的胃口。

  「未曾,但婚嫁之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高堂尚在,不勞叔父操心了。」

  小楊氏夾槍帶棒。

  惹得陳舞陽哈哈大笑:「小小年紀,卻如此迂腐,等日後嫁的不如意,來找叔叔,叔叔給你做主。」

  陳舞陽招呼人離開後衙。

  而陳舞陽帶著番子自顧自的走了,把傅海留在楊璇臥房裡了。

  傅海人已經翻白眼了。

  楊璇拉屋裡了,那味兒能把神仙熏死,他傅海還能或者,已經滿滿的求生欲了。

  你們心就這麼大嗎?我還沒走呢?

  誰來救我啊……

  「和他禽獸聊什麼?還不過來侍奉你父親!」楊夫人朝著小楊氏怒吼。

  「女兒遵命!」

  小楊氏戰戰兢兢,她再聰慧也是庶女。

  庶女註定沒什麼好結果的。

  而陳舞陽在應天府後衙這麼一鬧。

  卻在南京城引起軒然大波。

  陳舞陽這隻猛虎再次被放出匣了。

  而尹府之中。

  含山公主已經收到皇帝的密旨。

  皇帝言下之意,是想和尹家做一場交易,要尹家所有海船,一千艘以上。

  當然了,這個數字是虛數。

  除了尹家自己,沒人知道他家究竟有多少艘船。

  還有和皇帝討價還價的餘地。

  她得了病,躺在病榻之上。

  大兒子傻了,小兒子和長孫又被圈禁。

  原來是兩個兒子打點生意,長子主內,次子主外,相得益彰。

  現在,天塌了,靠她一個糟老婆子撐著門楣。

  她思考很久,把魏國公請來了。

  徐承宗日子也不好過呀。

  成國公悔婚了,不肯將長女嫁給兒子徐俌了,說明皇帝對魏國公一脈不滿。


  「答應吧,沒有別的路可選了。」徐承宗嘆了口氣。

  「一千艘海船,尹家去哪弄這麼多啊?」

  含山公主不滿。

  等皇帝拿到了海船,難道會不追究嗎?

  那些船,究竟是怎麼來的,你忘了嗎?

  你徐家難道沒參與嗎?

  還有多少海商,都參與了此事?

  一旦被揭開,我尹家能有活路?你們能保證不被清算?

  「還能有什麼辦法?」

  徐承宗苦笑:「和陛下對著幹?」

  「您並不知曉,成國公悔婚了。」

  「老夫為了攀親成國公府,挖空心思,千方百計。」

  「如今成國公悔婚,試問天下女子,誰配得上我兒徐俌?」

  他兒子徐俌,今年才九歲。

  之所以說配不上,因為天下公爵就這幾個,文宣王、邢國公、成國公,就這三家是最適配的。

  降一級,配侯爵之女也可。

  但得是有權勢的侯爵。

  而天下有權勢的侯爵,都是皇帝的走狗。

  只要皇帝不點頭,哪個侯爵敢和他家結親呀?

  皇帝通過成國公,給他傳遞信號,敢不聽話,魏國公一脈就沒必要存在了!

  別忘了,開國諸多國公侯爵,如今安在?

  魏國公一脈,不過是仗著仁孝文皇后罷了。

  君子之澤五世而斬!

  現在當皇帝的是朱祁鈺,仁孝文皇后,那是他的太奶奶,還能剩下幾分親情?

  所以,皇帝給魏國公一個選擇。

  是想當皇帝的狗,還是想去地下,侍奉仁孝文皇后去!

  徐承宗沒的選。

  他是第五代魏國公,祖父是徐輝祖,徐輝祖是怎麼死的?

  永樂五年,正值盛年的徐輝祖病逝。

  這個徐輝祖,是太宗皇帝最大的反對派。

  靖難時,他認建文帝為正朔,竭力阻擋燕軍入京,而建文四年太宗皇帝入京時,他也是不見不拜,太宗皇帝詔見他,他不言不語。

  被盛怒的太宗皇帝圈禁。

  而永樂五年,仁孝文皇后薨逝。

  一個月後,徐輝祖病逝。

  巧不巧?

  太宗皇帝以中山王不可無後為理由,命其長子徐欽繼承魏國公。

  魏國公的爵位,由此傳承。

  徐欽是第三代魏國公。

  第四代魏國公徐顯宗,因為沒有兒子,病逝後,由弟弟徐承宗襲爵,為第五代魏國公。

  魏國公一系,之所以被留在南直隸。

  也和徐輝祖有關係。

  太宗皇帝討厭徐輝祖一系,打發個魏國公爵位,一來是全了仁孝文皇后的心愿;二來是為了穩定朝局。

  留在南直隸,也就註定了魏國公和政治無緣,無法再躋身中樞了,可見太宗皇帝心中之怒。

  太宗皇帝之後,大明曆經四帝。

  到了朱祁鈺這裡,對魏國公還能有幾分感情?

  「殿下,不能因為些許錢財,就和中樞過不去,和陛下鬧不痛快呀!」

  徐承宗沒有什麼才能。

  他就是一個醉生夢死的紈絝,結果人過中年,爵位莫名其妙砸在他的頭上。

  這才不得不擔負起魏國公一脈的重任。

  中樞對魏國公也極盡優容,不給魏國公政治地位,經濟方面的,任他家採擷。

  話說整個南直隸,最富的一定是魏國公家。

  尹家再富,和魏國公家比起來,也是小巫見大巫。

  「魏國公。」

  含山公主緩緩開口:「那是錢的事情嗎?」

  「曾經下西洋宣揚國威的寶船啊,一旦再現於大明,會引起多麼大的影響,你想過嗎?」

  「陛下是什麼性子?你不清楚嗎?」


  「看看中樞,多少重臣死於陛下之手啊!多少宗室,被他屠戮一空啊!」

  「現在的陛下不殺人,不代表他不是劊子手!」

  「他殺起人來,絲毫不手軟。」

  「一旦寶船現世,咱們誰能活?」

  含山公主老臉上閃爍著恨意。

  她是太祖之女,自然和哥哥們、侄子們有感情,但這些血脈至親,被皇帝殺了多少?

  又有多少人被革除宗室,淪落民間?

  還有她,若非歲數太大,也被移入京師了,那些宗室、公主、姻親,全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說心裡沒有怨恨,都是假的。

  「若不交出來,就能活了?」徐承宗反問。

  「你……」

  含山公主被噎住了。

  「不順了陛下的心思,誰都別想活。」

  「反而,順從陛下,才有一絲求饒的機會。」

  「陛下的大伴,王誠,已經來到了南直隸,駐紮在合肥,這是什麼意思?」

  「殿下能明白嗎?」

  「一旦南京有變,王誠便率軍,順江而下,清洗南京城!」

  「那任禮,曾經和老夫相交甚篤。」

  「但這次擔任中都留守司都指揮使,他卻連老夫送去的禮都不收,更不與老夫見面。」

  「您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陛下不信任我們,任禮就不敢見我們。」

  「殿下您信不信,任禮敢見我們,旬月後,就會有聖旨,將任禮處死,天下不會有任何波瀾。」

  「說來說去,這天下都是陛下的。」

  「陛下賜給我們,我們才能接著。」

  徐承宗看得通透。

  尤其是陳舞陽事件之後,南京守備府的李震,也對徐承宗避而不見了。

  說明李震也收到了密旨。

  「呵呵!」

  含山公主冷笑:「魏國公,以前陛下也不許你做海商,你不照樣做了嗎?」

  徐承宗覺得含山公主瘋了!

  兒子傻了,她也瘋了!

  不會動動腦子嗎?

  以前皇帝在南直隸有多少兵?

  現在有多少!

  而且,都是廣西土人,連漢話都不會說的!

  以前在南直隸徵兵,他們能滲透他們,只要肯使銀子,這些人就會變成世家大族的走狗。

  問題是,現在皇帝用廣西土人,來鎮壓南直隸。

  他魏國公有什麼辦法?

  難道能讓那些土人快速漢化,快速墮落嗎?

  不能的!

  「公主殿下,不要執迷不悟了。」

  「今時不同往日,陛下在南直隸布置大軍,才剛剛開始。」

  「必然還會有外戚掌兵。」

  「布置在浙江的!」

  「到時候,合圍之勢已成,咱們不聽話的下場只有一個,就是滿門抄斬!」

  徐承宗算看透了。

  皇帝要什麼,就給他便是!

  含山公主卻冷笑不斷,給的不是你徐家的東西,你當然不心疼了!

  「公主殿下呀,您曾經何其睿智啊。」

  「怎麼現在變得如此糊塗了呢?」

  徐承宗苦笑:「這次讓陛下開心,陛下必然不會忘記吾等。」

  「您守著萬貫家財有什麼用?」

  「難道忘記了洪武朝的沈萬三了?」

  「太宗皇帝遷都北京,遷了江南多少富戶去的!」

  「去年、今年,京師多少商賈喪命?」

  「有再多錢財,也不過是一隻肥羊罷了!」

  「這次,若能討得陛下歡心,說不定你尹府有機會入主中樞,再入陛下聖眼。」

  徐承宗考慮得久遠。


  錢是沒用的。

  有再多錢,沒有權,也是肥羊。

  還不如用錢換權。

  「呵呵,你徐家倒是計謀深遠,我尹家呢?」

  含山公主眸光凌厲:「本宮長子,變成了個傻子,本宮次子,頭露崢嶸,長孫又是個草包,家族連存續都難,何談榮耀?」

  沒錯。

  這番說辭,用在徐家可以。

  徐家不缺人,也不缺能人,缺的是一個機會。

  但尹家不一樣!

  尹家沒有人啊!給機會也沒用的!

  還不如攥住現在手裡有的東西。

  「為尹輝求一條封爵之路,不也可以嗎?」徐承宗苦勸。

  「封爵?魏國公,你想的太天真了。」

  含山公主冷笑:「只要本宮交出來皇帝要的東西,尹家頃刻間土崩瓦解,本宮死無葬身之地!」

  「而整個江南,都會陷入內亂!」

  徐承宗嚇了一跳:「沒您說的那般嚴重……」

  「徐承宗!你永遠不懂皇家人!」

  含山公主厲喝:「你不懂朱家人,本宮出身朱家,最懂朱家人!」

  「當今皇帝,猶如太祖、太宗。」

  「你忘記了,洪武朝、永樂朝,是如何人人自危的?」

  徐承宗腦袋轟的一聲。

  他沒考慮皇帝的性格。

  在他眼裡,皇帝是如宣宗皇帝一樣的人,想一出是一出,然後便忘記了。

  但被含山公主點醒後。

  才意識到,皇帝不是忘記了,而是不說了,在做的。

  那不是宣宗皇帝,而是太宗皇帝!

  不,是太祖皇帝!

  「若、若換成太祖皇帝,會、會如何?」徐承宗驚恐地看著含山公主。

  含山公主牙齒里擠出幾個字:「斬盡殺絕!」

  噗通!

  徐承宗坐倒在地上,滿臉驚恐:「怎、怎麼會呢?現在已經不是開國之初了,我們對、對中樞也沒有威脅……」

  「正因為沒有威脅,才適合殺雞儆猴!」

  含山公主冷笑:「他大勝仗,擴疆土,大封群臣。」

  「就如太祖、太宗。」

  「但,封賞群臣之後,那些有功之臣就老實了?」

  「本宮親眼看到,本宮的父皇是如何對待他的功臣們的。」

  「太宗皇帝無非是驟然崩逝,否則,他的功臣們也沒有好下場。」

  「而當今皇帝!」

  「甚至比太祖、太宗更為涼薄,他會怎麼樣?」

  含山公主獰笑道:「現在他的功臣們還有用,他捨不得殺的。」

  「而我們,就是沒用的人,很適合殺雞儆猴用的。」

  「只要本宮將東西交出去,尹家就大禍臨頭了。」

  「你徐家,也會步入後塵。」

  「整個江南,能活下來幾家,本宮不敢說。」

  「但本宮敢確定,江南會血流成河,比江西還慘。」

  咕嚕!

  徐承宗吞了口口水,面露驚恐:「本國公的心有點亂,有點亂,要回去再考慮考慮。」

  「考慮吧,你把當今皇帝所做的所有事,都串起來思考,一定會得出有意思的結論。」

  含山公主也累了,慢慢閉上眼睛,忽然睜開:「本宮閉上眼睛,就能聽到開國功臣的慘叫聲。」

  「那是本宮的父皇啊。」

  「但本宮最恐懼的人,恰恰是他……」

  「整個大明,誰不害怕他呢?恐怕除了大哥外,所有哥哥們、姐姐們都害怕他,哪怕是太宗皇帝,在父皇面前,連氣都不敢喘。」

  「功臣名相,在他手裡,猶如玩物,想殺便殺;」

  「江山社稷,在他心裡,可有可無;」

  「家族傳承,才是他一生追求,最重要的。」


  「而當今皇帝,次次拿大誥說事,他效仿的不是太宗皇帝呀,而是太祖皇帝呀!」

  「是本宮的父皇啊。」

  「那個讓天下臣民,乃至後世讀明史的後人們,看完他的人生經歷後,都會感到恐懼的存在!」

  「他是千古帝王,是一位在歷史長河中最閃耀的帝王啊。」

  「他,也要做那樣的帝王!像父皇一樣,做父皇那樣的皇帝……」

  「我尹家,註定會被滿門抄斬……」

  一滴淚水,從含山公主眼角滑落。

  眸中有懊悔、思索、追憶,還有刻骨的恨意,複雜無比。

  慢慢地,她又閉上了眼眸。

  徐承宗卻連滾帶爬地回了魏國公府,他邀請家中族老,共同商議,魏國公府的存亡,就在這一念之間。

  而在宮中。

  朱祁鈺正在詔見胡豅。

  沒錯,半月前,胡豅被從遼寧詔回京師。

  王誠、任禮離開京師啟程後,胡豅就進入京師。

  「胡豅,朕欲派你去浙江。」

  胡豅回京的路上,他就在想,遼寧馬上就要打仗了,皇帝卻把他詔回京師。

  究竟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然後聽說了,王誠和任禮,他就猜到了,浙江需要一個總兵。

  這個人選必須是能打仗。

  不止要會打仗,更要懂政治,在浙江這個盤根錯節的省份里,長袖善舞。

  而且,必須是皇帝的心腹。

  這個心腹,換范廣去,朱祁鈺都不會放心的。

  浙江這個地方過于敏感,又掌握著大明錢糧命脈,這個總兵要在浙江待個幾年,手掌重兵,授予這樣一個人兵權,必須是外戚。

  而且,想在浙江有所施為的,還需要在中樞有個大靠山。

  這個人選,從一開始就註定了的,就是胡豅。

  沒人比他更合適了。

  胡豅能打仗,懂政治,他的侄女胡貴菊剛剛誕下龍子,他爹胡濙是朝堂中流砥柱。

  「把浙江地圖打開。」

  太監把卷著的地圖打開,是詳細的浙江地圖。

  「朕給你四府,嚴州府、衢州府、處州府和溫州府。」

  「浙江十一府,朕給你四府。」

  「允你募兵六萬人,四萬五陸兵,一萬五水師。」

  「必要時,台州府也歸你掌管,備倭軍可歸你調配。」

  這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這四府,橫亘在南直隸、江西、福建中間,對南直隸、江西和福建形成一個包圍網。

  把台州划進去,是一旦海盜襲擾,需要備倭軍出動時,皇帝不放心兵權給石璞,就給胡豅。

  其實胡豅只是一個人選。

  後面,他還會派人挾制胡豅的,浙江重地,一個人掌兵絕對不行。

  「陛下,這兵卒從浙江新募?還是用廣西狼兵?」

  胡豅是聰明人。

  知道皇帝募兵,也是移民。

  朱祁鈺斟酌:「胡豅,你覺得廣西狼兵在浙江,能堪大用嗎?」

  「回陛下,微臣覺得可用,但也難用。」

  胡豅認為。

  廣西狼兵不懂漢話,就難以操練。

  放任這些人去地方,反而會亂了地方的吏治,燒殺擄掠,導致大失民心。

  但用本地人,他胡豅也不放心。

  「若你覺得可用,朕可將陶成派給你。」

  朱祁鈺擔心方瑛不肯放人,把歐信放走了,廣西需要陶成鎮守,但震懾蠻兵,還得看陶成。

  胡豅卻搖頭:「陛下,既然派微臣去浙江,朝中軍將就由微臣來挑,不必陛下為了微臣舍臉求情。」

  「微臣去浙江,必為陛下練一支鐵軍出來。」

  這是胡豅的自信。

  他連韃靼都打過了,還怕那些狗屁士紳?


  「好!」

  朱祁鈺拍拍他的肩膀:「你若要狼兵,朕就從廣西給你派,若不要,就任由你全國去徵募。」

  「微臣謝陛下隆恩!」胡豅磕頭。

  他也需要做詳細計劃,然後再請皇帝調兵。

  朱祁鈺把他扶起來:「你去浙江,主要做三件事。」

  「其一,一旦南直隸有變,王誠,或任禮,或宋偉傳信給你,你可隨時入南直隸,平定叛亂。」

  「其二,在浙江練兵,一練陸軍,二練水師。」

  「其三,為朕封堵江西、福建。」

  第三條朱祁鈺沒細說。

  重點還是練兵,步兵、騎兵、弓箭兵、火銃兵全都要練。

  水師,則是以備倭軍為主,再擴入一萬五千人,暫時安置在溫州府。

  這樣一來,整個南直隸的包圍圈就形成了。

  朱祁鈺的意思是,從廣西調配一批狼兵過來,安置在浙江。

  同時,軍政分開。

  胡豅掌軍,石璞掌政。

  再派一個人,去台州府掌軍,此人非戰時聽命於浙江布政司,戰時聽命於胡豅。

  用來挾制胡豅,遏制胡豅。

  人選朱祁鈺還沒想好,究竟選勛貴,還是外戚,他也在猶豫。

  但此人必須善水戰。

  「去把張通宣來。」朱祁鈺忽然想到了這個打倭寇,屢戰屢敗,卻得到范廣青睞的將軍。

  若派去台州掌兵,未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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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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