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陛下談判談得很好,但下次別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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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4章 陛下談判談得很好,但下次別談了……

  「原來是御史呀!」

  朱祁鈺嗤笑:「來人,把他舌頭割下來,」

  阮敏眼珠子瞪得溜圓,這大明皇帝妥妥的暴君,明廷以禮傳世,怎麼能容忍如此暴君統治天下呢?

  但兩個太監按住他,一個太監拿出一把小刀,捏開嘴巴,把刀子塞進去。

  就這裡割嗎?

  這是大明?還是野蠻的蒙古啊?

  黎鐉嚇壞了,連連磕頭:「求陛下息怒,求陛下息怒,饒了外臣吧!」

  刀尖划過軟肉,阮敏慘叫時,哆哆嗦嗦流出了尿。

  朱祁鈺揮揮手,指著地上的一灘:「怎麼尿了?」

  阮敏臉色驚恐,伸手摸了摸舌頭,舌頭還在。

  趕緊磕頭,哆嗦道:「陛下神威蓋世,外臣如路邊野草,震恐於陛下神威,求陛下恕罪!」

  「哈哈哈!」

  朱祁鈺大笑:「原來也會說人話呀!」

  阮敏這一刻明白了,齊政和蔣守約那詭異的眼神,原來這養心殿,就是個修羅場。

  難怪說,來大明的外國使臣,他們的待遇是最好的。

  也是他們作死,非要見皇帝,結果遭罪了吧?

  「朕聽說安南王,不用朕的年號,卻自己起年號,安南國皆用他的年號,這是什麼道理啊?」

  朱祁鈺語氣很拽,氣勢上不服輸。

  大明三年內都無力南征。

  肢解了韃靼,需要大量時間消化的,兩廣又在犁平中,雲貴尚未犁清,根本抽不出手來攻伐安南。

  但說話得豪橫。

  裝強大嘛,這套路大明熟。

  黎鐉剛要開口,朱祁鈺卻指著阮敏:「你說!」

  「回、回陛下,大明陛下仁慈,宗藩體系之下,允准我王擁有自己年號。」

  阮敏的氣勢都被嚇沒了。

  本是義正嚴詞的事,卻把他弄得哆哆嗦嗦。

  「傳朕旨意,即日起,大明宗藩,撤其年號,全部啟用朕的年號,陽光下的土地,不允許有兩個年號!更不許有兩個皇帝!」

  朱祁鈺就是針對安南王。

  朝鮮也用自己的年號,甚至倭國還有天皇呢。

  說來說去,大明要的就是一個名頭。

  從宗藩,變成周天子。

  阮敏偷瞄黎鐉一眼:「陛下,此事還須外臣回國報與大王……」

  「看來安南王想跟大明打一仗啊?」

  朱祁鈺嗤笑:「好,朕允了,想打就打!」

  「陛下呀。」

  「安南上下視陛下如君父,絕不敢有半分不恭敬。」

  「您是天下最慈愛的父親,怎麼能攻打自己的孩子呢?」

  阮敏匍匐在地,神色震恐。

  這個使臣當的是真難啊。

  「兒子不聽話,朕這個當爹的,教育教育,有錯嗎?」朱祁鈺問。

  「沒錯!」

  阮敏震恐道:「外臣這就傳陛下旨意回國,請安南王撤其年號!」

  「什麼請安南王!」

  「安南王不過區區一王爵,在朕眼裡,都不如宮中一個太監珍貴。」

  「限期三個月,撤其年號!」

  「違期,朕派百萬大軍,橫掃安南!」

  朱祁鈺語氣凌厲:「別忘了,安南是在大明的扶持下,才建立起來的!」

  「你們的祖王,不過是大明的走狗!」

  「是朕的玩物!」

  「若逼朕兵臨河內,那就不是撤其年號了!」

  「而是,將歷代安南王從墳墓里扒出來,鞭屍!」

  朱祁鈺動動手指。

  兩個太監又把阮敏按住。

  「陛下饒命啊!」

  阮敏張嘴的瞬間,刀鋒進去,使勁一絞,一截舌頭被丟在地上。


  鮮血灌進阮敏的嘴裡。

  但為了不讓他死,兩個太監按住他,不許他動。

  場面極為血腥。

  黎鐉被嚇暈了。

  嘩啦!

  一盆涼水,把黎鐉潑醒了。

  安南使團壓根就沒見過這等場面呀。

  大明皇帝向來是最講禮的,這景泰帝活脫是個暴君,喜好虐殺人。

  黎鐉匍匐在地,嚇傻了。

  「橫掃漠北的百萬雄師,如今正無處安放。」

  朱祁鈺笑著諮詢:「朕很想再打一仗,平定安南國也不錯啊。」

  「黎鐉,你說呢?」

  阮敏不停搖頭。

  景泰帝用他的舌頭,彰顯大明的強大。

  顯然,大明是真的想打仗,但安南不行啊。

  如今的安南國,被史書稱為後黎朝,是宣德三年,大明撤離交趾後,建立的朝代。

  當今皇帝黎濬,是第三代皇帝。

  其人好酒瑟,行暴政,殘害宗親,可以說是一無是處。

  安南正在衰弱的時候。

  而大明,正值強大。

  不能以卵擊石。

  「求陛下明鑑。」

  「安南向來尊崇大明,不敢有任何不敬。」

  「求陛下莫要發天兵,征伐您的忠誠子民!」

  這一刻,黎鐉只感受巨大的恥辱。

  可龐大的大明比起來,安南算得了什麼呢?

  他是安南王子,就得承受這份侮辱。

  「子民?」

  朱祁鈺對這個字眼很討厭,安南人壓根就不想當明人!

  既然給伱們機會,你們不當。

  那就永遠別當了。

  「僕人罷了!」

  這個詞語,非常侮辱人。

  黎鐉卻磕頭道:「安南上下,俱是陛下的僕人。」

  「哈哈哈!」

  朱祁鈺得意大笑:「你是懂事的,就讓安南王賠償朕一萬船糧食,方能息朕之怒。」

  「一萬船糧食?」

  黎鐉被嚇到了,安南貧瘠,上哪湊這麼多糧食去呀?

  「怎麼?希望朕發兵攻打安南?」朱祁鈺眼神玩味。

  「求陛下開恩!」

  「安南絕不敢觸怒上國天威!」

  「但一萬船糧食,安南絕對湊不出來呀!」

  黎鐉磕頭。

  安南派使團前來,就是擔心被大明攻打。

  結果派來使團,反而惹來大明天兵,他就是安南的罪人。

  「自古至今,忠誠的僕人,會用自己的命保護主人。」

  「安南人既是朕的奴僕。」

  「為何不能為了朕,而餓著點肚子呢?」

  朱祁鈺就是眼饞安南的糧食。

  安南人願意死多少就死多少唄,明人不死就沒毛病。

  黎鐉有點目瞪口呆:「安南百姓也是陛下的子民,請陛下垂恩!」

  其實,他也不在乎底層百姓死不死。

  問題是安南王喜歡大建土木,修築宮殿,這麼多糧食能修築多少座宮殿呀?

  安南王應該不會答應的。

  「那就八千船,不能再少了!」朱祁鈺也發現了,安南王好像真的能送給大明糧食。

  他本就隨口一說,這麼一詐,詐出乾貨來了。

  阮敏卻掙脫開太監的束縛。

  爬過來,嗚嗚說話,一邊說,嘴裡一邊流血。

  但他不在乎,說話含糊不清的。

  黎鐉看著他的慘狀,卻還在為安南據理力爭,不禁潸然淚下。

  「一千船?打發要飯花子呢!」

  朱祁鈺勃然大怒:「讓安南王洗乾淨脖子,朕不摘其狗頭,難消其憤!」


  他嘴上罵,心裡樂開了花了。

  馮孝都驚呆了,安南這麼富裕嗎?

  一千船的糧食,說進貢就進貢?

  「嗚嗚嗚!」

  阮敏不停磕頭,然後邊說邊比劃,意思是不能再多了。

  朱祁鈺為何要斷阮敏的舌頭?

  因為阮敏懂外交,所以他不想讓阮敏說話,忽悠安南王子黎鐉,讓他聽話。

  該死的傢伙,割了舌頭還不老實?

  「阮敏,朕在和安南王子說話,你卻頻頻插嘴,算個什麼東西你呀!」

  朱祁鈺面露惱色:「他舌頭沒割乾淨,再割一遍!」

  太監又把阮敏按在地上。

  阮敏滿臉絕望。

  黎鐉也是聰明人,明白皇帝是要好處,而不是真的要打仗。

  「求君父開恩!」

  黎鐉磕頭:「阮敏乃父王寵臣,其家族勢力龐大,能左右朝局。」

  「就算外臣在此答應陛下。」

  「萬一其阮家從中作梗,糧食怕是難以運到大明呀!」

  這是個聰明人。

  看穿了皇帝的心思。

  「威脅朕?朕缺幾船糧食嗎?」

  朱祁鈺可不會按照他的節奏走,揮揮手:「砍了,拖出去餵狗!」

  黎鐉剛要磕頭求饒。

  嘩啦!

  一蓬熱血,濺在他的側臉上!

  阮敏瞪圓了眼睛,絕望地倒在地上,屍體被太監拖出養心殿。

  本來空氣清新的養心殿,瞬間血腥味瀰漫。

  「黎鐉,回去告訴阮敏的家族,是他的君父殺了他。」

  「想報仇,來找朕呀!」

  朱祁鈺面露凶色:「想從中作梗,好呀,朕看能不能誅盡天下姓阮的?」

  黎鐉震恐地匍匐在地上。

  安南使團里有膽子小的,已經尿出來了。

  這就是皇帝之威。

  皇帝哪裡都不去,但一句話,卻咫尺天涯,天涯海角地殺人!

  「八千船糧食,一船都不能少!」

  朱祁鈺繃著臉,盡顯皇帝威嚴。

  黎鐉哭哭啼啼道:「求陛下諒解,安南真的湊不出這麼多糧食呀,安南最多能拿出三千船糧食,多得真拿不出來了!」

  嘶!

  連朱祁鈺都倒吸口冷氣。

  三千船啊!

  誰說安南不富!誰,站出來,看朕不劈了你九族!

  北方哪個省,能拿出三千船糧食?

  南方又有幾個省能做到?

  「才三千船?」

  朱祁鈺臉色不屑:「大明隨便一省,糧食都比三千船多。」

  聽皇帝還不滿足,黎鐉哭泣道:「陛下呀,安南貧瘠呀,給上國交上這些糧食,怕是國民要餓死多半。」

  產這麼多糧食,還貧瘠?

  那大明能剩下幾個省富裕的?一個巴掌數得過來。

  「罷了,也不至於讓安南百姓餓死,就三千船吧,三個月內,運送去廉州府。」

  朱祁鈺一副開恩的模樣:「既然安南恭順,朕便賜恩於安南。」

  「在分茅、廣南關、憑祥,開三座市場。」

  「可允准安南來大明貿易。」

  「改廣南關為朱雀關,在此設市舶司,負責和安南貿易。」

  馮孝眉毛一挑,剛想提醒皇爺,廣南關和分茅嶺可是大明的南大門,若放開貿易的話,安南可從此兩關長驅直入。

  黎鐉也鎮住了。

  不止是貿易,而是開放關隘。

  廣南關是大明的南大門,戰略性是極重的。

  皇帝卻直接放開,這叫施恩。

  運送三千船糧食,就能讓大明不設防,未免是好事呀。

  大明不設防,就說明沒有吞併黎朝的野心,倒可以高枕無憂了?

  「外臣謝陛下天恩!」

  「先別急著謝恩。」

  朱祁鈺站起來,走到地圖前,指著大明和安南交界的地方(芒街):「朕欲在此建城,為鳳凰城。」

  「兩國在此貿易,而安南有所需,都可在這裡買到。」

  「大明有的,朕都可賜給安南。」

  「用區區三千船糧食,換朕的施恩,你們賺大發了。」

  用三千船糧食,換這麼多的好處嗎?

  這年代,開貿易,那是大明施恩。

  黎鐉趕緊磕頭謝恩。

  「陛下,此城是歸屬大明?還是安南?」黎鐉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安南的國土,不是朕的嗎?」朱祁鈺問他。

  黎鐉嚇得磕頭:「外臣不是這個意思,安南建城之法遠不如大明,是以外臣想請大明建城。」

  「鳳凰城既然是朕賜的名。」

  「自然是要用心建的,朕會令蒯祥親自設計城池,銀子朕來出,安南出些勞力即可。」

  「海盜也無須擔心,朕自然會剿滅海盜的。」

  朱祁鈺臉色微緩:「蒯祥可知道?這紫禁城,便是蒯祥一手設計的。」

  「鳳凰城與有榮焉!」黎鐉磕頭。

  又交代幾句,便打發他走了。

  安南使團剛走。

  朱祁鈺就忍不住站起來,滿臉激動:「三千船糧食呀!快,把重臣都宣來,快去!」

  胡濙等人也目瞪口呆:「安南哪來這麼多糧食?不可能,絕不可能!」

  安南國本就是交趾省。

  能產多少糧食,大明還能不知道嗎?

  「黎鐉既然敢開口,就不敢騙朕。」

  朱祁鈺也納悶,這個時代紅河平原還沒有開發出來呢。

  安南多山,種植糧食的地方不多,怎麼可能這麼多糧食呢?

  「陛下,安南可與占城、真臘、寮國、暹羅等國交易。」

  于謙沉聲道:「那些小國君主,一心享樂,自然不會為國內百姓著想,想來其國百姓,怕是要餓死很多了。」

  朝臣認為這種可能性大。

  但真能運來三千船糧食的話,大明糧食危機可就解了。

  「這也變相說明,安南富庶。」

  「先帝放棄交趾,朕要重新收回來。」

  見群臣要勸,朱祁鈺擺擺手:「朕知道,現在不是著急的時候,朕等得起。」

  「陛下,押解糧食入廣西,需要一員干將啊。」耿九疇道。

  「你可有人選?」

  「回陛下,此次犁庭廣西,威震廣西的有三人,方瑛、歐信、陶成三將,當派其中一人督糧。」

  耿九疇欲言又止:「倘若安南國反悔,需要督糧官派兵攻打安南!」

  「絕對不行!」

  白圭堅決反對:「現在不是動兵的時候。」

  「今年連年戰事,糧食短缺,應該先渡過難關再說。」

  「尤其安南攝於大明之威,應該一戰滅其國。」

  「而不應該溫水煮青蛙,安南還不配。」

  白圭的心也大。

  想直接派兵,夷平安南國。

  「若被安南瞧出我大明虛弱,豈不反咬一口?」耿九疇針鋒相對。

  朱祁鈺擺擺手,示意別爭了:「沒到那一步。」

  「打什麼仗呀,安南王是什麼明君嗎?」

  「其人兩歲登基,親政不久,好瑟好酒,無甚才幹。」

  「而且其國內危機四伏。」

  「朕剛剛翻閱了安南歸檔,他父親黎元龍原本立黎宜民為王,卻因其母又改立現在的安南王黎濬。」

  「如此改立太子,後患無窮呀。」

  「偏偏這個黎宜民還被封為諒山王,還活著呢。」


  「所以,安南王絕對不敢打仗,也不會打仗的。」

  「朕允其開四座貿易市場,一處市舶司,他們損失的糧食,很快就能賺回來的。」

  「就算有摩擦,也不至於直接開戰,派一將督糧即可。」

  「小打小鬧,算不得什麼。」

  白圭和耿九疇跪拜道:「陛下聖明。」

  「從中樞派一文官去,再令歐信……陶成吧,去鳳凰城,準備接手糧食,把糧食暫時囤積在廉州府,再行調派。」

  朱祁鈺心中有了人選。

  「朕本想派王越去,但中樞離不開王越啊。」

  「就派軍機處行走夏塤去吧!」

  「夏塤巡撫過廣西,對廣西甚是熟悉,其人又善韜略,給朕的上書中,見解不凡。」

  「也考校考校他,看看是不是位幹練之才。」

  夏塤是景泰二年進士。

  是個可用之才。

  「夏塤可用。」胡濙微微頷首。

  此事就定下來。

  朱祁鈺站起來,走到地圖前,指著最南邊的一個角,笑道:「朕將此設為鳳凰城,可知道原因?」

  地圖簡陋,大家看不明白。

  岳正小聲道:「此城是否越過了十萬大山?」

  「沒錯,這座城設在山的對面,在安南國內。」

  朱祁鈺笑道:「一旦大明和安南開戰,可運兵至此,不必翻越大山,從朱雀關出兵了,走水路,在此地登陸即可。」

  當然,這也是皇帝的一廂情願。

  安南不可能沒有能人,一定能看出此地戰略位置之重要的。

  一點會想方設法,防備明軍在此登陸。

  畢竟交趾本是大明的,以皇帝之強勢,一定會想方設法拿回交趾的。

  「陛下之用心良苦,臣等拜服!」

  胡濙叩拜:「此次陛下為大明謀福,不惜紆尊降貴,親臨談判,不嫌奔波之苦,為大明賺取利益,為國為民。」

  「但請陛下,下次不要了。」

  翻譯過來,就是你談得很好,但下次別談了。

  朱祁鈺笑容僵硬:「三千船糧食呀,朕就算丟點面子,算得了什麼?」

  看見皇帝吃癟,朝臣忍俊不禁。

  「陛下如古之聖君,至情至性,大公無私。」

  「但陛下以戰爭威脅安南。」

  「殊不知戰爭柄雙刃劍,一旦黎鐉吃軟不吃硬。」

  「擅開戰端,陛下又該如何收場呢?」

  胡濙苦笑:「還請陛下從天下選材,選一辯才,擔任鴻臚寺主官便是,沒必要紆尊降貴。」

  這話說得朱祁鈺心涼半截。

  朕先割了阮敏的舌頭,震懾黎鐉,後殺阮敏,逼黎鐉就範,根本就不會出錯的。

  如果出錯,朕就把黎鐉閹了留在宮裡當太監,看安南王能怎麼樣!

  「罷了,就挑一個擅長外交的吧。」朱祁鈺生悶氣。

  胡濙還想問問,遷百官家眷入京之事。

  皇帝卻沒心思:「都退下吧,朕還有奏章沒看完呢。」

  耍小孩脾氣了。

  胡濙等苦笑著離宮。

  皇帝還要詔見夏塤,令夏塤帶兵隨船去廣西。

  而在江西。

  朱儀抓住的綠林好漢,全部移入熱河。

  張善還在運送銀兩。

  每次運送,回程時也是滿載而歸,主要是廣西狼兵的賞賜,都是他運到江西的。

  到了江西後,由廣西的船支,送入廣西。

  而每次押解銀兩的狼兵,都不一樣。

  因為大部分狼兵,在回程時,在兩湖下船,變成湖北狼兵、湖南狼兵。

  完全自願,願意留在兩湖賣命的,則給三份獎賞,現發,還裝備一隻鐵刀、一套棉甲,一塊腰牌。

  狼兵都是土人,窮橫窮橫的,看見錢,當然願意留下。


  回去也沒家,在哪不是混呢。

  何況是幾千人幾千人下船,不擔心被人賣了,為了安狼兵的心,提拔蠻將領導他們。

  不願意留下的,則繼續運送銀兩,回廣西的就給一份賞賜。

  一切全憑自願。

  張善運送的距離越來越短。

  封凍的河流越來越多。

  銀子聚集在河南,林聰想辦法運送,還得平定懷慶府叛亂,也弄得焦頭爛額。

  「懷慶府叛亂,怕是跟這銀子有關係。」

  金忠盤算著:「在江西,動不了銀子,就去河南動手,銀子的魅力是真大呀!」

  「財帛動人心,銀子要快速運入京師,才免去麻煩。」

  葉盛到鄱陽城有幾天了,天天都在審問。

  銀子的來源,卻還是沒搞清楚。

  因為審問的人也不知道呀。

  「葉閣老,不如咱們合夥演一齣戲,來一招引蛇出洞。」金忠被固定在鄱陽城,整個人都快長毛了。

  他迫不及待的整飭江西,為自己報仇。

  「演一出什麼戲?」葉盛來江西,也是做功績出來的,結果呢,做了個寂寞。

  「假裝解除江西的封鎖,看看誰會蹦出來?」

  「如何假?」葉盛來了興趣。

  金忠笑道:「把兵撤了,自然會有人冒頭。」

  「萬一有人逃出江西了呢?」葉盛皺眉。

  「逃就逃了,再逃能逃出大明去?」

  金忠冷笑:「再說了,錢財還留在江西,咱們就有功無過。」

  葉盛卻搖頭:「此策倒是可行,只是鄱陽城的銀子如何處置?成功引蛇出洞,錦衣衛卻被困在鄱陽城,有什麼用?」

  金忠一拍腦袋:「待朱儀回來,加速運送銀子!」

  而在廣東。

  惠州府叛亂已經平定,方瑛趕到廣州坐鎮。

  卻傳來歐信病倒的消息。

  方瑛令其安心養病,派人去接替歐信,讓歐信回廣州養病。

  段思娥再見歐信,發現歐信人蒼老了許多,腿也瘸了,躺在病榻之上,人雖頹廢,名聲卻響徹兩廣。

  試問兩廣,誰沒聽過歐信的威名?

  朝堂的恩旨傳下,恢復歐信的名位,又賜下龍川伯的爵位。

  彰顯歐信在龍川做的貢獻,是皇帝額外恩遇。

  原惠州府永安,被叛軍攻克後焚毀了城池,新建城池,被皇帝改名為紫金。

  歐信榮封龍川伯,暫不賜世券。

  並賜婚歐信,許其娶段思娥為平妻,允段思娥擔任官職,可獲封爵位。

  在方瑛主持下,二人拜堂成親。

  哪個女人不願意嫁給英雄呢?

  歐信就是英雄,正宗的伯爵,伯爵在京師不稀罕,但在兩廣可是天人一樣的存在。

  「夫君,這廣東土司俱是半開化土司,明知道朝堂政策,卻不願意聽從,您說該怎麼辦?」

  段思娥侍奉湯藥。

  她雖是蠻女,但最近也在讀女誡,還請了師父給她講解。

  說話也多有試探,不像以前直來直往,帶著點小聰明。

  她現在說話聲音變小,笑不露齒,舉手投足都在學淑女,但東施效顰,樣樣都不像。

  讓人看著彆扭。

  歐信撐開眼皮,懶洋洋道:「殺之即可。」

  「廣東不比廣西,這般殺戮下去,怕是會引火燒身呀。」段思娥文縐縐道。

  歐信嗤笑兩聲:「燒誰的身呀?」

  「哼,燒那些土司的身罷了!」

  「你最近看那些破書,把腦子看傻了?」

  「陛下的詔令,才是天命!」

  「做臣子的,好好聽命便是,想那麼多幹什麼?」

  段思娥告罪。

  歐信坐起來,把她拽起來:「別聽那些文人文縐縐的那套,那是糊弄傻子的!」


  「他們自己都不信,也就你信!」

  「唉,東施效顰,貽笑大方!」

  「你是蠻女,老子看重的就是蠻女,而不是一個如殭屍似的女人!」

  「做你自己,挺好!」

  歐信看重的就是段思娥領兵打仗這個勁兒。

  可隨著段思娥學女誡,反而不想帶兵打仗了,豈不浪費了天賦?辜負了天恩?

  皇帝的聖旨可寫著呢,允段思娥做官。

  段思娥眨著眼睛,不解地看著歐信。

  歐信則一把抱住她:「老子喜歡那個有腦子的段思娥,能領兵打仗的段思娥!」

  「相公真的喜歡原來的我?」

  段思娥在廣州一段日子了。

  剛來時,還有官眷邀請她看戲,結果去了幾次,都笑話她,還有的故意讓她出醜,貽笑大方。

  所以她開始讀女誡,向她們靠攏,變成自己眼中所謂的端莊婦人。

  變成徹頭徹尾的漢人,伯爵夫人。

  「自然!」

  歐信都看在眼裡:「那些人,不過是嫉妒你的才華能力罷了,她們才是庸人,何必庸人自擾?」

  「你段思娥,就是段思娥!」

  「你能被陛下記住,是因為你的本事,而不是你東施效顰,學那些庸人!」

  一語震人心。

  段思娥這才轉過彎來。

  她的兒子能被送入講武堂,她能嫁給歐信做平妻,靠的是打仗本事,而不是學什么女誡!

  那些笑話她的人,她們喜歡笑就讓她們笑去吧。

  再打幾仗,我就能做大明第一個女伯爵,誰能及我?

  我的爵位是憑自己打下來的,而不是靠父兄丈夫得來的!那才是最尊貴的!

  「謝相公指點!」

  段思娥臉上露出笑容,恢復狡黠的一面:「那我什麼時候能上戰場?」

  「等你為夫生個兒子之後,哈哈哈!」

  方瑛在官邸里,反覆看皇帝給他的密旨,陷入深思。

  日月如梭,年關將近。

  黎鐉已經回程,夏塤率領兵卒護送。

  黎鐉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來的時候歡歡喜喜,走的時候多少有些淒涼,雖然很多人來送他,還送了他很多禮物。

  但他在大明,真的如坐針氈,生不如死。

  京師天氣雖冷,卻都在忙碌著過年,年味越來越濃。

  臘月二十一。

  董賜匆匆入宮:「皇爺,奴婢報喜來了!」

  「有何喜事?」

  朱祁鈺正在看奏章,廣東市舶司運來的商船,已經運到了宮外,他已經下旨搬入宮中,估計明日能搬完,他再去看看。

  「三十萬件毛衣,皇家商行已經全部編織出來!」

  嚯!

  朱祁鈺站起來:「三十萬件毛衣?」

  「奴婢不辱聖命!」

  「好!賞,大賞!」

  朱祁鈺激動地來回踱步:「按照朕之前說的,賞!」

  「馮孝,傳旨遞運所,令其將毛衣運送去邊疆,發給兵卒,讓兵卒過個溫暖的冬天!」

  他也在琢磨,是否該在宮中設一驛遞監。

  驛遞系統非常重要。

  他本想變成私有化,但徹底私有化又不行,在上面加個太監當土皇帝吧,怕是難以發展。

  還要再琢磨琢磨,交給六部呢,還是讓太監管著呢。

  「董賜,毛衣之事,你是有大功的。」

  朱祁鈺目光閃爍:「董賜呀,再為朕辦一件事。」

  「請皇爺吩咐,奴婢赴湯蹈火,必為皇爺辦到。」董賜跪伏在地。

  「沒那麼嚴重,你去民間搜集些銀匠、工匠。」

  朱祁鈺斟酌道:「明年,朕要改銀子為銀幣,你去民間搜羅相關的工匠,要制出民間無法仿製,但又要機械壓制的銀幣。」


  水力壓幣機,元朝就有,宮中可找到原圖。

  但銀幣需要如何配比,需要一點點試驗,需要時間。

  「皇爺,那火耗可是非常多呀。」董賜也心疼火耗。

  「無妨。」

  既然決定治水。

  需要海量的銀子,不能讓皇帝自己出。

  只要製造出銀幣來,就取消銀子,不許銀子在民間流通,這樣一來,就把根治黃河的費用,分攤給天下士紳了。

  關鍵民間藏著多少銀子,他還不知道,用銀幣替代銀子,就能知道民間藏銀子的數量。

  誰忠誰奸,一眼分辨。

  「你找人去辦即可。」

  「毛紡廠也全都放棄,皇家商行沒必要盯著這點蠅頭小利。」

  朱祁鈺把皇家商行當成科技院來用。

  「還有。」

  「冬天了,大殿甚是冷。」

  「你去給朕想辦法,如何燒制出琉璃窗戶,價格要低,還要透明,要能看到陽光的,最好讓老百姓都用得起。」

  朱祁鈺笑道:「朕說了,年後就讓你去民間搜集怪才,什麼怪才朕都要,京畿不夠,就去天下搜羅,越多越好。」

  「奴婢遵旨!」

  打發走董賜。

  朱祁鈺問馮孝:「京中可還寫酸詩罵朕?」

  「皇爺,您一點都不管。」

  「現在罵您的越來越多,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皇爺為了百姓做了多少事呀!」

  「您夙興夜寐,夜以繼日處理朝政。」

  「這些人就知道逞口舌之利,全都該死!」

  馮孝提起來就生氣。

  這些該死的,什麼都不知道,就胡說八道。

  皇帝偏偏不管,還有放任的態度。

  甚至,強遷天下百官家眷之事,仿佛也放下了。

  像是被這些人給罵得,不敢違背民意,才被迫放下的。

  皇帝也怕輿論。

  這又給那些文人膽量了,不止京畿人罵,江南文人罵得更狠,那些被遷去熱河、河套的文人,罵得那叫一個犀利呀。

  全天下人都在罵皇帝。

  以前是藏著罵,現在就快明目張胆地罵了。

  「全都記下來了嗎?」朱祁鈺問。

  「皇爺,廠衛都記下來了,是否該秋後算帳了?」馮孝迫不及待了。

  「年後再說吧。」

  景泰八年馬上就要過去了。

  朱祁鈺在忍,因為在運銀子入京,這才是大事。

  還有就是廣東之亂,打亂了他的布局,才變得這般被動。

  再忍忍吧,快好了。

  翌日。

  廣州市舶司扣留的船支,貨物都送入京師了,還有劉震海準備的新年賀禮。

  一船玉米,彰顯著劉震海的孝心。

  海量的貨物往宮中搬,把養心殿幾個偏殿都裝滿了,不怕凍的貨物都放在養心殿外,把整個廣場都擺滿了。

  朱祁鈺站在養心殿門口。

  軍機處和內閣官員都出來看熱鬧,宮中的侍衛也甚是詫異。

  很多東西他們都不認識。

  「皇爺,都知監檢查幾遍了,沒有毒物,可放心觀看。」馮孝啟稟。

  朱祁鈺頷首,他圍著貨物看。

  一個個箱子,打開了箱子蓋。

  「都過來看看吧,市舶司解運過來的貨物,都看個鮮兒。」朱祁鈺背著手。

  忽然,一道光從箱子中折射出來。

  朱祁鈺湊過去看,赫然看到了鏡中的自己,竟嚇了一跳:「這是鏡子?」

  馮孝湊過去一看,也把自己嚇了一跳。

  「皇爺、皇爺這是妖物!」馮孝驚呼。

  軍機處、內閣官員看過來,有的人發出驚呼,有的戰戰兢兢。

  朱祁鈺剛要去拿,馮孝卻擋住皇帝:「皇爺,此等妖物,不能近身!」


  「去一邊去,什麼妖物,這是鏡子!」

  朱祁鈺推開他,伸手將鏡子拿在手裡。

  這鏡子略顯粗糙,透明度和現代略有區別,背後塗的也不是鋁,也不是銀,好像是水銀,所以透明度差了許多。

  他看到鏡中的自己,俊朗帥氣。

  拿鏡子照大臣,把倪謙嚇得跪在地上:「陛下,這莫非是妖物?」

  「朕看你是妖物!」

  朱祁鈺沒好氣道:「這是鏡子,鏡中的是你自己!」

  眾臣忍俊不禁。

  倪謙出醜,鬧了個大紅臉。

  那個箱子裡,大概有四五面鏡子,透明度不一樣,顯然燒制玻璃也沒掌握好火候,有的還比較模糊。

  「把後面的東西刮掉,塗上銀粉試試。」朱祁鈺挑一面最清晰的,交給馮孝。

  他繼續在海量貨物裡面淘寶。

  「把這個拿過來。」朱祁鈺指了指一個酒壺。

  馮孝拿起來,遞給皇帝。

  朱祁鈺打開塞子,聞了聞,登時笑了:「這是葡萄酒啊。」

  這個不是稀罕玩意兒。

  葡萄美酒夜光杯,唐朝就有這東西。

  只是明人不喜歡喝。

  其實西方人也不喜歡喝,後來流行是因為船員需要用葡萄酒補充維生素,才逐漸流行的。

  至於喝葡萄酒就是高貴,那純屬是傻子,那玩意在唐宋元明清,狗都不喝。

  現在流行,就是營銷的而已。

  「嘖,這套鎧甲有點意思呀。」

  這是古歐洲騎士穿的鎧甲,但做工、鍛鐵水平都不高,應該是一件西方古董。

  「皇爺,這劍能傷人嗎?」馮孝把玩著騎士佩劍。

  「擺設而已,作用應該是大明的君子劍。」

  朱祁鈺圍著貨物轉:「咦?這個是什麼?拿來給朕看看。」

  像是一塊透鏡。

  打磨技術是極好的,只是很舊了,邊緣處有破損,應該是用來做望遠鏡的廢料。

  「皇爺,咱們可做不出如此透明的琉璃呀!」

  馮孝此刻竟覺得佛郎機,可能真的比大明還要強大。

  此物應該不是佛郎機的,歐洲多國,能人輩出,佛郎機只是一時強大罷了。

  這些貨物五花八門,全世界哪裡的貨物都有。

  讓朱祁鈺也開了眼。

  「皇爺,這裡好多書呀!」

  馮孝發現一個箱子裡面,裝的都是書,附近幾個箱子裡,也都是書。

  朱祁鈺讓他呈上來。

  發現自己淺薄的英語,竟看不懂這些單詞……

  難道九年教育學的是假外語?

  「去問劉震海,這些箱子是誰的,把箱子的主人帶到京師來,留在四夷館裡,翻譯這些書籍。」

  朱祁鈺對文化非常感興趣:「不,將所有懂文化的人,全都帶入京師,進四夷館為朕翻譯書籍。」

  一個國家,最重要的是文化,而非其他。

  繼續在貨物裡面尋寶。

  「你們也都看看,看到什麼新奇的呈給朕看。」朱祁鈺一個人肯定看不過來。

  朝臣都跟著看。

  「有辱斯文!」倪謙將一座雕塑丟在地上,然後遮住眼睛,不忍直視。

  朱祁鈺過來一看,登時笑了。

  「陛下,這西夷竟如此不知禮法,竟將人製成這樣,簡直是傷風敗俗!寡廉鮮恥!」

  朝臣都口誅筆伐。

  不看那玩意。

  這是尊不著寸縷的雕塑,這叫西方藝術。

  他卻靈光一現:「國朝可有雕塑大師?」

  京師缺少地標建築。

  若鑄造一座景泰皇帝的雕像,成為大明帝都的地標建築,豈不美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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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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