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公主薨逝,你們駙馬為什麼不跟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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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6章 公主薨逝,你們駙馬為什麼不跟著去死?

  「宣進來吧。」

  朱祁鈺在殿裡轉悠轉悠,活動活動。

  太醫院新招入的太醫,多是京中名醫,其中一個姓張,今年高壽九十歲,進獻了養生疏。

  朱祁鈺看完,覺得有道理,最近按照養生疏上來做。

  「以後天下名醫,必須入太醫院伺候!」

  朱祁鈺略微沉吟:「為期三年,不來者、不用心伺候者,誅族!太醫院定期輪換,太醫子女要在民間從醫十年後,方能入太醫院,讓內閣下中旨,詔天下名醫入太醫院伺候!」

  「奴婢遵旨!」懷恩恭恭敬敬磕頭。

  馮孝和焦敬走了進來。

  跪在殿中間。

  二人瑟瑟發抖。

  「焦敬,怎麼沒給朕進獻美女啊?」朱祁鈺目光幽幽,盯著他。

  焦敬渾身一抖,驚恐道:「陛下,微臣回家就給您索羅美女……」

  啪!

  茶杯砸他腦袋上。

  「朕是跟你要美女嗎?」

  朱祁鈺大怒:「跟朕裝傻是不是?」

  焦敬神情驚恐,跪了半天,腰酸腿疼:「微、微臣……」

  「朕問你,慶都姑姑薨逝多少年了?」朱祁鈺問他。

  焦敬一愣,慶都公主卒於正統五年,到現在是多少年了?

  「你連姑姑的祭日都忘了?」

  「啊!」

  陡然,朱祁鈺大吼:「伱的榮華富貴是哪來的?是你娶了天家女兒,天家才賜給你的榮華富貴!」

  「老百姓都知道吃水不忘打井人,你呢?連慶都姑姑的祭日都忘了?」

  「你的榮華富貴,都是慶都姑姑賜給你的!」

  朱祁鈺大喊大叫。

  「微臣沒忘,微臣就是年齡大了,記性不好了……」焦敬趕緊辯解。

  「掌嘴!」

  朱祁鈺目光閃爍著殺意:「來人,把焦訪、焦壽、焦泰傳進宮來!」

  焦敬剛要求饒,但兩個太監按住他,谷有之親自掌嘴。

  啪啪之音,不絕於耳。

  一個耳光,嘴角嘴角開始流血,幾個耳光下去,他半邊臉都爛了。

  「你家中姬妾過百,自己享受也就罷了,還挺關心內官啊,朕的人,也需要你來關心了?」

  朱祁鈺聲音忽然變得特別小:「你要幹什麼呀?」

  焦敬身體一抖,想求饒,但他剛發出一個音兒,谷有之的力道加大,抽歪他的臉。

  「勛戚結交內官,是做膩了勛戚,想做皇帝了吧?」

  朱祁鈺目光幽幽:「是不是啊?」

  馮孝嚇得要辯解,但被朱祁鈺瞥了他一眼,登時閉上嘴巴。

  他揮揮手,讓谷有之把焦敬放開。

  「陛下饒命啊,微臣不敢有大不敬的念頭啊!微臣就是年齡大了,沖昏了頭腦,想討好馮公公,又聽說馮公公沒有枕邊人,就想著進獻一個,陛下饒命啊!」

  焦敬顧不得疼了,嘭嘭嘭不停磕頭。

  「聽誰說的?誰告訴你的,馮孝缺個枕邊人的?」朱祁鈺瞥了眼馮孝,意味深長。

  焦敬能尚公主,討得宣宗、太上皇歡心,自然是聰明人,還是絕頂聰明的。

  秒懂皇帝的意思。

  皇帝讓他攀咬!

  皇帝想借他的嘴,咬出誰呢?

  「微臣是聽石璟說的!」焦敬立刻把石璟攀咬出來。

  石璟尚的是宣宗長公主順德公主,那是朱祁鈺的大姐夫。

  順德公主生母是胡皇后,因為胡皇后被廢,先帝駕崩後,很不受待見,正統八年已然薨逝。

  「石璟,他是朕的姐夫,他不好好侍奉順德姐姐的陵寢,跟你搬弄是非幹什麼啊?」

  朱祁鈺的目標,就是公主府!

  公主是骨肉,駙馬可就不是了。

  這些吃閒飯的廢物,又不跟他一條心,心向太上皇,索性拔起蘿蔔帶起泥,一勺燴了!


  焦敬知道自己咬對人了!

  「陛下,都是石璟攛掇的微臣,他說馮公公沒有枕邊人,攛掇微臣獻女,好巴結馮公公!」

  焦敬說著說著,眼淚流了下來:「慶都仙逝後,微臣在這京中沒有靠山,空有駙馬的名頭,卻沒有實質官職,是以想著在宮中抱一條大腿,安安穩穩的度過晚年!」

  大明駙馬過得確實不太好,但不包括這個焦敬,他姬妾上百人,慶都尚在時,便總來宮中哭訴,奈何她母妃與張太皇太后不睦,並沒得到庇護。

  而且,焦敬善於巴結,總弄些好玩意哄得宣宗皇帝開心,宣宗皇帝好玩,就吃這套,所以不管他的妹妹死活。

  朱祁鈺懷疑,慶都公主,就是被駙馬焦敬氣死的。

  「來人,把石璟宣來,他家人也都去乾清宮門外跪著。」朱祁鈺目光閃爍。

  焦敬立刻收斂了眼淚,道:「啟稟陛下,李銘、王誼也有份!」

  真是個聰明人啊。

  難怪先帝、太上皇都喜歡他,也糊弄朕這麼多年,聰明,好,咬得好。

  李銘是清河公主駙馬,王誼是真定公主駙馬。

  清河公主和真定公主,都是仁宗皇帝的女兒,前者宣德八年薨逝,後者景泰元年薨逝。

  「皇家的女兒,怎麼如此都不長壽?」

  朱祁鈺陡然發怒:「朕的姑姑們、姐姐們,怎麼都活不過四十歲!為什麼?」

  「來人,都宣來!宣來!」

  「天家的女兒都死了,他們還活著幹什麼?為什麼不去地下侍奉公主!」

  「天家選他們當駙馬是幹什麼的?就是侍奉公主的!」

  「連個公主都侍奉不好,活著有什麼用!」

  「統統宣來,全家都給朕宣來!」

  「朕一個個問問他們,為什麼侍奉不好公主?為什麼要勾連內官?他們要幹什麼?造反嗎!」

  焦敬瑟瑟發抖。

  皇帝是嫌棄他們吃乾飯了,所以想把他們踢得遠遠的。

  皇帝怎麼能這麼無情呢?

  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親戚啊!

  「焦敬,你說,天家選你做駙馬,是幹什麼的?」朱祁鈺眼裡寒光閃爍。

  當個駙馬,享受榮華富貴,卻不能為朝堂賣力,不能為朕效忠,不能為天下百姓謀福,留著你們幹什麼?

  吸大明的血嗎?讓大明滅亡嗎?

  「回陛下的話,小心侍奉公主……」

  焦敬話沒說完,朱祁鈺冷冰冰打斷:「可公主為什麼都死了?」

  「是天不假年……」

  「放屁!明明是爾等沒侍奉好!」

  朱祁鈺厲喝:「天家血脈,是天底下最尊貴的,朕的姑姑們,為什麼都沒活多大歲數?反而你們,卻都活著,為什麼?」

  焦敬明白了,皇帝要用這個藉口,直接送他們去死!

  皇帝無情啊!

  這時,駙馬李銘、王誼、石璟,到達乾清宮門口,聽到皇帝的咆哮聲,驚恐地走進勤政殿,請安。

  「朕問你們,你們為什麼還活著?」

  「啊?」

  這話把三人問懵了,看了眼焦敬,便知道,是焦敬攀咬他們。

  「李銘,朕先問你,清河姑姑是怎麼死的?」朱祁鈺點名問。

  「回陛下的話,清河公主身體不佳,是病死的。」

  李銘想說,清河公主和仁宗皇帝一樣肥胖,所以結婚四年後,便病死了。

  太醫院都有檔案,一切都可查的。

  「朕記得清河姑姑嫁人時,身體康健,嫁給了你,身體便開始變差,為什麼?」

  陛下您可就胡說了,清河公主宣德四年嫁人,宣德八年便死了。

  您宣德三年生人,您五歲的時候能記得什麼啊?

  再說了,您一直養在宮外,朝中都不知道有您這號人,您和清河公主都沒見過。

  可李銘害怕啊,他朝中沒靠山,又不像焦敬油嘴滑舌,討得皇帝歡心,他笨嘴拙舌的,會說什麼啊。


  「無話可說了?」

  朱祁鈺強忍著怒氣:「天家招爾等為駙馬,是幹什麼的?」

  「是侍奉公主的!」

  「朕給你們榮華富貴,是看在公主的份上給的!」

  「沒有公主,朕認識你是誰嗎?你李銘、你王誼、你石璟,就是一隻螞蟻!有何資格面君?有何資格在朕面前辯解?」

  「可你們不能好好侍奉公主,把公主侍奉死了,那你們活著幹什麼?」

  此言一出,嚇傻了三個駙馬。

  「陛下饒命啊陛下,微臣和真定相愛相伴,微臣到現在也不曾納妾,微臣對真定是真心的,真定也算壽終正寢。」王誼急聲為自己辯解。

  「三十八歲叫壽終正寢?你多大了?怎麼還不壽終正寢去啊?」朱祁鈺盯著他。

  王誼頓時啞口無言。

  皇帝完全在胡攪蠻纏,人的壽命是天定的,誰能預料啊?

  「你們告訴朕,天家的女兒,為何這般短壽?」

  「為什麼?」

  朱祁鈺大吼,誰敢回答啊,他乾脆自問自答:「朕告訴你們!」

  「就是你們侍奉不好!」

  「惹得公主生氣,導致公主早亡!」

  朱祁鈺胡攪蠻纏:「天家公主,豈容爾等蹂躪欺辱?以前朕不知情,被你們糊弄了!」

  「今天才得知,朕的姑姑、姐姐們,被你們害死了!」

  「你們都該死!」

  李銘自知必死,他和清河沒有孩子,如今膝下的孩子美其名曰是過繼,其實是他和其他女人生的。

  皇帝連姑父都不要了,會要他的孩子?

  「陛下,公主有疾!」

  李銘豁出去了:「陛下當知道,仁宗皇帝身體虛胖,身體不佳,所以仁宗皇帝剛剛登基,便天不假年,龍馭賓天……」

  朱祁鈺臉色一陰,他這是映射先帝得位不正啊!

  民間有傳言,宣宗皇帝為了繼位,謀害了仁宗皇帝,所以仁宗皇帝只做了一年皇帝,便死了。

  不知道是漢王放出來的消息,還是真的有?

  偏偏李銘在映射!

  太宗得位不正,仁宗得位不正,宣宗得位也不正,那朕是不是也得位不正呢?

  「仁宗皇帝身體不佳,清河公主也有疾在身,所以天不假年。」

  「陛下,宣宗皇帝英年早逝,就說明仁宗皇帝的疾病,傳於後代……」

  啪!

  朱祁鈺把玉墜丟出去:「你在詛咒朕命不久矣嗎?」

  李銘都懵了,您這也能聯繫上?

  我明明在證明,清河公主有遺傳疾病,宣宗皇帝也英年早逝,您怎麼弄自己身上了?

  「好啊!難怪你們要聯絡內官呢,是詛咒朕英年早逝,急著迎立太子登基呢!」

  朱祁鈺站起來:「讓太子滾過來,他是不是太子當膩了,想弒叔登基了?」

  「來人,把李銘拖出去,凌遲!」

  李銘整個人都懵了。

  您這殺得也太牽強附會了,他先求饒,最後破口大罵。

  「看吧,人心暴露了,嘴上對朕叩拜,心裡指不定怎麼恨朕呢!這才是人心!」

  朱祁鈺氣得不行:「天家怎麼挑了這麼個喪心病狂的女婿!傳旨,讓清河公主和李銘和離,夷李銘三族!」

  「統統凌遲!凌遲!」

  「你們?心裡是不是也在詛咒朕呢?」朱祁鈺猛地看向焦敬三個駙馬。

  皇帝發瘋了!

  「微臣不敢啊!」王誼不停磕頭,方才他們還一起進宮,轉眼就死了一個。

  還夷三族啊!

  王誼擔心,下一個就是自己。

  「不敢嗎?那李銘為何嘴上恭敬著朕,轉頭就罵朕呢?他把朕當成親戚了嗎?」

  朱祁鈺問他們。

  誰敢回答啊!

  李銘就是說錯了話,映射先帝謀害仁宗皇帝,那不是找死嘛!


  您把人家爹、爺爺,甚至太爺都罵了,人家能不凌遲了你嘛!

  見這三個駙馬不上鉤,朱祁鈺語氣一軟。

  「王誼。」

  來了!

  朱祁鈺點名:「你何德何能尚了公主?」

  「微、微臣什麼都不是。」王誼瑟瑟發抖。

  「既然知道,你什麼都不是,為什麼不老老實實當個富貴閒人?」

  「朕看在親戚的份上,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為什麼勾連內官?」

  「是要迎立太子?」

  朱祁鈺換套路了。

  李銘是駙馬中根基最薄弱的一個,因為他和公主沒有孩子,朱祁鈺想怎麼殺就怎麼殺。

  其他人可不行,像焦敬、王誼,和公主有孩子,和朱祁鈺是實打實的親戚。

  若他以同樣的名目殺了,宋傑、宋偉會怎麼想?

  以後還要尚公主的方瑛家會怎麼想?

  若連親戚的情面都不顧了,以後誰還願意為他效命?

  得換個罪名。

  「微臣絕對不敢勾連內官呀陛下!這是誣告,請陛下讓微臣與誣告之人對質!」

  王誼也豁出去了。

  焦敬心裡咯噔一下,皇帝殺了李銘立威之後,是要分裂駙馬聯盟。

  王誼順著注意的目光,看向焦敬。

  直接一拳轟在焦敬的臉上,怒吼:「焦敬,你敢害我?」

  焦敬慘呼一聲,趴在地上裝死。

  朱祁鈺看在眼裡,倒是會演戲啊,你們可把自己看得挺重的,朕用得著分裂你們駙馬嗎?想太多了吧!

  「潑醒!」朱祁鈺指了指焦敬。

  嘩啦!

  一盆涼水,把焦敬潑個透心涼。

  他眼睛眯縫開,看到侍衛腰刀出鞘,寒光閃閃,登時睜開眼睛,老老實實跪在地上。

  「焦敬,你跟朕說的,是他們三個攛掇你,給馮孝獻美女的,現在當著他們的面再說一遍,是?還是,不是?」

  王誼剛要說話,朱祁鈺瞥了他一眼,他趕緊閉嘴。

  焦敬低聲說「是」。

  朱祁鈺又看向王誼:「你說是不是?拿出證據!」

  「不是!」

  「微臣哪有膽子結交內官呀!請陛下明鑑!」

  王誼急聲道:「微臣從正月十五起,便閉門謝客,從不出門,府中人皆可證明!」

  廠衛也查到了,是真的。

  「你在騙朕?」

  朱祁鈺衝著焦敬笑了:「你當初就是這般騙先帝的吧?騙先帝把慶都姑姑嫁給你!」

  「你油嘴滑舌,也是這般哄騙慶都姑姑的吧?」

  「成婚幾年後,又把慶都姑姑給氣死了,如今又哄騙朕?」

  「焦敬啊焦敬,你真是好本事啊,天家人都被你耍得團團轉!」

  「你不許說話!朕不聽解釋!」

  焦敬剛要說話,便有太監捂住他的嘴,他還要說話,太監便用拂塵敲他的頭。

  後腦勺痛得要死。

  「你們說,朕該怎麼處置焦敬?」朱祁鈺看向王誼和石璟。

  石璟一直在裝死。

  他心裡有他的盤算,他是順德公主的夫君,順德的親生母親是胡皇后。

  皇帝和孫氏外戚關係搞僵,而胡氏和孫氏的仇,一直都在。

  他心思著,皇帝肯定會親近他這個姐夫,甚至還會因為這層關係重用他。

  他是進士出身,父祖是太宗皇帝死忠,家世沒問題,他胸中也有抱負。

  王誼不敢說。

  朱祁鈺看向石璟,要論資格,石璟夠資格攀咬焦敬。

  「陛下,所謂親親相隱,大家都是親戚,不如褫奪焦敬爵位,打發其去南京做個富貴閒人。」石璟試探皇帝的心思。

  朱祁鈺卻不吭聲。

  石璟咬牙道:「勾連內官,罪大惡極,請陛下誅殺焦敬!」


  聰明人啊!

  「未免太重了吧。」

  朱祁鈺緩緩開口:「都是親戚,朕殺了李銘,已經引起朝野反彈了。若再責罰焦敬,朕肯定得落個無情罵名了,宗室里不知道多少人會罵朕呢。」

  石璟臉色一變,皇帝是真想殺了焦敬啊!

  「請陛下下旨,令慶都公主與焦敬和離,再以焦敬結交內官之罪,誅殺,焦敬之子改姓為朱……」

  石璟知道說錯話了!

  「那三個草包也配姓朱?在你心裡,老朱家的人都是草包嗎?」朱祁鈺冷冷道。

  「微臣失言,微臣知錯,求陛下原諒!」石璟不斷磕頭。

  「你做事婆婆媽媽的,是考的進士,還是賄賂來的啊?」朱祁鈺問。

  「微臣是真才實學考上的,但文人皆有股酸臭氣,做事婆婆媽媽,才是理所應當的。」石璟小心翼翼拍馬屁。

  「這話若傳道朝堂上去,你這駙馬恐怕也當到頭了。」

  「陛下說的是,陛下說的是。」石璟拼命磕頭,巴結皇帝。

  朱祁鈺撇嘴冷笑:「傳旨,焦敬不恭,結交內官,咒朕早逝,令其和慶都公主和離,其人斬首,其兄弟家族,流放安南,無詔不得回京,其子去給慶都公主守靈。」

  「慶都姑姑嘗與朕說,不喜北京乾燥天氣,特令遷墳至鳳陽,其子嗣去鳳陽守靈,算是為其母盡一點孝心。」

  「至於焦敬和其他人子嗣,殺,其姬妾全部打入教坊司!」

  王誼、石璟瞪圓了眼眸。

  皇帝是一點情面都不留啊!

  先殺李銘,又殺焦敬,真就不怕失去親戚人心嗎?

  「駙馬王誼、石璟不孝不恭,褫奪封號,閉門思過,無詔不得開門!」

  朱祁鈺看著他們倆慘白的臉龐,倏地笑道:「滿意嗎?」

  「滿、滿意。」石璟驚恐道。

  若不開門,他們怎麼活呢?

  可誰敢頂撞皇帝啊?

  「收收你們的小心思吧。」

  「簡直可笑。」

  「你們是不是以為,朕會拿你們制衡誰?」

  「想多了,這天下是朕的,朕想殺誰,一道聖旨罷了,宣宗皇帝如何殺人,朕便如何殺人。」

  「朕這皇帝,和太上皇不一樣。」

  「捶殺了吧。」朱祁鈺指了指焦敬。

  那太監便用拂塵柄,使勁敲焦敬的腦殼,噗的一聲,木柄插進了腦殼裡,混著腦漿的血濺了石璟一臉。

  石璟驚恐大叫,這才明白,皇帝這番話的深意。

  他想殺誰,便殺誰。

  他們還活著,無非是給方瑛看的,朕還顧念親情,並非無情。

  這就是他們還活著的唯一意義。

  「你們的小心思,在朕眼裡,猶如小孩子的把戲,可笑至極。」

  「娶了天家的公主,何其榮耀,卻把好好的公主伺候死了,你們本該被凌遲的!」

  「是公主的血脈,救了你們,要不是朕的姑表兄弟喊你們一聲爹,朕就處死了你們了!」

  「閉門思過吧,好好想想,自己有什麼用?」

  「沒用的話,就不必開門了,餓死吧。」

  「拖下去吧。」朱祁鈺揮了揮手。

  石璟和王誼,雖然撿了一條命,但人都被嚇傻了,被太監拖出去的。

  馮孝趴伏在地上。

  「起來吧。」

  朱祁鈺嘆了口氣:「伺候朕這麼多年,朕還是信你的,但這是最後一次,下不為例。」

  「奴婢謝皇爺天恩,奴婢再也不敢隱瞞皇爺了!永遠不敢了!」

  馮孝痛哭流涕,心裡恨死了自己,怎麼早就不說呢!

  「以後你便和谷有之、懷恩一起伺候朕吧,還是如常。」朱祁鈺揮揮手,讓他也退下吧。

  想控制一個人,就得讓他犯錯,知道錯了,就知道怕了,有了錯處就有了把柄,才好控制。

  人心便是這樣一點點,攥在手心兒里的,至於情分,和皇帝談情分,是不是天真了?


  但馮孝聽出來了,皇爺並不放心他一個人單獨侍奉了。

  皇爺的心裡,沒有原來那般信任他了!

  朱祁鈺閉上眼睛,還不如宣宗皇帝啊,若宣宗皇帝,駙馬就全殺了又如何?

  他終究過於仁慈啊。

  確實不能整得太過,朕的女兒也要嫁人啊。

  為什麼駙馬活得比公主歲數大呢?肯定是心情不順,說清河公主、真定公主有仁宗皇帝的遺傳病,死得早情有可原。

  順德姐姐身體康健,不也年紀輕輕就去了嘛。

  以後朕的女兒嫁出去,是不是也會受駙馬的氣呢?

  是不是該定下一條,公主薨逝,駙馬殉葬的規矩呢?

  方瑛會不會與朕離心離德呢?

  難啊。

  為人父母,為子女計深遠。

  朱祁鈺也是人父,這時候他並不站在皇帝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單純一個慈祥的老父親。

  「皇爺,太子來了。」懷恩在門外稟報。

  「讓他回吧,告訴他,下次再想找大臣迎立他,找幾個靠譜的,焦敬不靠譜啊。」

  朱祁鈺幽幽道:「把這話傳到外朝上去。」

  這就是他殺焦敬、李銘,囚禁石璟、王誼的原因,髒水往太子身上潑唄,反正他確實有這個心思。

  吱嘎!

  殿門推開。

  「皇爺,於太保求見。」谷有之見皇爺出來,去庭院裡溜達,才小心翼翼道。

  朱祁鈺瞥了他一眼。

  谷有之脊背發涼,嚇得跪在地上。

  「谷有之,別耍小心思。」朱祁鈺敲打他。

  「奴婢知錯!」谷有之驚恐道。

  「現在還不是窩裡鬥的時候,你和馮孝競爭,朕不管,但不能因為內鬥壞了朕的事,明白嗎?」朱祁鈺直來直去。

  「奴婢知道,奴婢以後絕對不敢了!」

  他的小心思被皇帝戳破了。

  「馮孝之事,引以為戒。」

  朱祁鈺轉身進了勤政殿,谷有之被冷汗打透了,跪在地上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皇爺比以前難伺候多了,心中惴惴不安。

  「馮孝。」

  朱祁鈺見馮孝站在門口,拍拍他的肩膀:「好自為之吧。」

  「奴婢知錯!」

  馮孝哭個不停:「奴婢打發人,將那女人送去教坊司,奴婢再也不敢動不該有的心思了!」

  「呵,政治鬥爭,和一個女人有什麼干係,她被送來送去的,也是個可憐人,若模樣可人,你收了便是,有個枕邊人,日子也舒服些。」

  朱祁鈺慢悠悠道:「若你看不上,便放出宮吧,給一份豐厚的嫁妝,找個農人嫁了,讓她不再受苦便是。」

  「奴婢給她備嫁妝,讓她嫁人!」馮孝噁心還來不及,哪裡敢收焦敬送來的人。

  萬一哪天皇爺又記起了焦敬,他還得跟著吃瓜落兒。

  「隨你吧,這人吶真是命啊。」

  「他焦敬何德何能,尚了公主還不消停。」

  「在京中過著富貴日子,有權有權,人人都敬著,兒女又高人一等,早晚都能封爵,尚且不知足。」

  「非要得到權力,勾連內官……人吶,最怕的就是不知足。」

  朱祁鈺幽幽道。

  馮孝心驚肉跳,心裡恨死了焦敬,因為這事,皇爺每每提起,都會敲打他。

  「讓欽天監快點選個日子,遷墳吧,別耽擱功夫了。」

  「奴婢遵旨!」馮孝眼露狠色。

  焦敬害慘了咱家,咱家也要有仇報仇。

  皇爺心裡都沒有了的親戚,讓他們生不如死,很難嗎?

  這時,于謙入殿拜見。

  「清醒了?」朱祁鈺看著于謙,沒讓他起來。

  如今,十多萬大軍在手,他朱祁鈺並不杵于謙。

  「微臣謝陛下拳拳之心。」于謙恭恭敬敬道。


  「太保,到底發生了什麼?非要請辭啊?」朱祁鈺揮手,讓所有人退下。

  谷有之不放心。

  朱祁鈺讓他退下,于謙又不是想謀朝篡位,還能殺了朕不成?

  王誠回京後,與他密談,也搞不清楚于謙為什麼心態崩了?

  「啟稟陛下,微臣心累。」

  于謙眼角含淚:「微臣閉上眼睛,就會看見宣府百姓被屠戮的慘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瓦剌兵卒在火海里慘叫的模樣。」

  「微臣這心,再也平靜不下來了。」

  說著說著,他痛哭流涕。

  「苦了太保了。」

  朱祁鈺遞上一塊絹帕:「但太保擋住了瓦剌兵,保住了更多的百姓,您功大於過。」

  「至於瓦剌兵,殺死他們,理所當然,不必有心理包袱,焚殺也不錯,算是仁慈了。」

  朱祁鈺安慰他。

  「本來不會死那麼多百姓的,是微臣功利心太重,讓李秉、年富等文臣,驅趕著百姓,誘使瓦剌兵往陷阱裡面鑽。」

  于謙說出來了,這才是他的心魔。

  朱祁鈺一愣:「驅趕百姓,送給瓦剌兵殺?」

  他有點理解了,這是人能做出來的事情嗎?

  難怪于謙魔障了。

  于謙重重點頭:「是啊,微臣口口聲聲為國為民,其實就是個功利心極重的小人!為了自己的高官厚祿,便踩著數十萬人的屍骨,往上爬!微臣連人都不配做啊!」

  他狠狠扇自己兩個耳光,嚎啕痛哭。

  「那也是為了國,為了大明,朕多給那些百姓家人賞賜些,再給他們打造上好的棺槨,挑個風水寶地埋葬。」朱祁鈺為他找補。

  「沒了,都死絕了!」

  「連個親戚,想補償一下,都不可能了。」

  「哈哈,微臣自以為得計。」

  「若是瓦剌人進了龐家堡,進了微臣設下的陷阱還好,但瓦剌人退兵回了宣府,這些人都白死了!」

  「白死了!是微臣害死了他們啊!」

  于謙狠狠捶打自己的胸口:「微臣想一死了之,臨到死時,才發現自己就是個懦夫!」

  「微臣就是個小人!苟且偷生的小人!」

  眼淚鼻涕沾滿了他的鬍鬚,老淚縱橫。

  「太保,起來。」

  朱祁鈺扶起他,但他掙開朱祁鈺的手,就這樣跪著,哭著,傾訴著。

  這是于謙的心魔。

  難怪他得勝入宮便不對勁,原因在這呢。

  「太保,所以你想辭官,你想逃避?」

  朱祁鈺問他:「朕知道,你是想做聖人的,若宣鎮一仗的內幕傳出去,你恐怕要被口誅筆伐。」

  「但朕幫你擔著,是朕下旨,用百姓當誘餌,誘使瓦剌兵攻打宣府的!」

  「朕幫你擔著,好不好?」

  于謙卻搖搖頭:「微臣之罪,微臣來擔,不敢讓血腥屠夫之名,壓到陛下的肩膀上。」

  「微臣還做什麼聖人了,微臣不過一市井小人罷了,為了一己之欲,便用數十萬百姓殞命。」

  「微臣就是個懦弱小人!」

  「微臣有罪,有罪的人,就該受到懲罰!」

  朱祁鈺扶他起來。

  于謙擦了擦眼淚,慢慢站起來,雙目無神,如行屍走肉。

  「陛下,微臣累了,想歇一歇,微臣請王偉暫且代替微臣,做兵部侍郎,等著微臣歇好了,再為陛下、為大明效力!」

  朱祁鈺還想勸,但于謙肯身退,未嘗不是天賜良機!

  他能藉機改革京營,把京營完全攥在手心裡!

  那樣的話,他手上有三十餘萬兵丁,他不就是太宗皇帝在世了嘛!

  等于謙再出山,拿什麼制衡他呢?

  「朕准了!」朱祁鈺小心翼翼打量于謙的神色,確定他不是在試探自己,才低聲道。

  「微臣謝陛下隆恩!」于謙感激涕零。

  朱祁鈺才鬆了口氣,于謙不是試探他便好。


  又安慰于謙幾句,便讓人送於太保回家。

  然後,又把于冕、於康詔來。

  「微臣父親之事,請陛下恕罪!」于冕先磕頭謝罪。

  「唉。」

  朱祁鈺長長嘆一口氣:「就在剛才,朕和太保談了談心,朕知道他心中之悽苦,朕能理解,你們兩個都起來。」

  「太保要休息一段日子,朕給他挑了個名醫,就住到你家裡去。」

  「你倆記住了,小心侍奉爾等父親,不許他生病、不許他想不開自殺,朕要看到一個活著的於太保!」

  「聽到了嗎?」

  于冕和於康對視一眼,沒想到情況這般嚴重。

  「敢問陛下,父親究竟發生了何事?」于冕小心翼翼問。

  「不該問的不要問,你倆好好侍奉太保便是。」

  「太保最愛璚英,朱驥現在還沒回來,便讓璚英侍奉老父,讓他開心些。」

  「朱驥家人不敢挑刺,這是朕的旨意。」

  朱祁鈺反覆叮囑:「你們兩個每天下了值便立刻去請安,時時侍奉。」

  「你們父親稍有情緒不對,你們便立刻派人入宮稟報,朕親自去看他,知道了嗎?」

  于冕和於康連連點頭。

  看得出來,皇帝真的沒猜忌父親,還如此關心,都鬆了口氣。

  「你倆年紀也不小了,於康也封了爵,該成婚了,有個女人照料家中,也是應當。」

  朱祁鈺沉吟:「你倆可有看上的女兒家?朕幫你們賜婚。」

  「陛下,家中老母臥病,父親又跟失了魂似的,臣哪有心思想自己的事啊!」于冕苦笑。

  「不為你自己,也該你父母著想。」

  「若有賢妻,便可在家中侍奉公公婆婆。」

  「璚英雖好,卻終究要回去侍奉朱家公婆的,不能總在娘家,傳出去,豈不壞了太保的名聲?」

  朱祁鈺道:「於康,你看范廣小女兒如何?」

  「范廣和你父親,皆是朝中賢臣,朕的左膀右臂。」

  「朕不怕告訴你們,范廣未來的功績,肯定不在你父親之下。」

  「你們兩家強強聯合,朕願意看到!」

  「於康,你便娶了范廣小女兒!」

  「至於,于冕的妻子,朕從文臣當中幫你挑挑。」

  「胡氏,你看著這于冕如何?」朱祁鈺忽然喚了一聲。

  在勤政殿裡伺候的胡貴菊渾身一顫,趕緊跪在地上:「奴婢只想在宮中侍奉陛下,不敢有非分之想。」

  「這般緊張幹嘛?」

  「你是老太傅孫女,算是朕的晚輩。」

  「于冕是太保的兒子,雖然差了一輩。」

  「但你們父祖皆是朕的左膀右臂,如何不能聯姻?」

  朱祁鈺笑容可掬,讓于冕抬起頭來,指著于冕說:「你瞧瞧,他合不合你心意啊?」

  胡貴菊小心翼翼抬頭,觸碰到皇帝的眼神,渾身一抖,趕緊低下頭。

  她從皇帝的眼神中,看到了異常冰冷。

  心裡猛地一顫。

  皇帝最擔心的,就是于謙和胡濙聯合,壓制皇權。

  若于冕和胡貴菊成親,那就不是天作之合了,而是聯合謀反,統統該殺!

  「微臣粗鄙,擔不起太傅之孫女。」于冕也是讀書人,讀書人都壞,立刻意識到這一點。

  「奴婢也沒有此心思,請陛下收回成命!」胡貴菊立刻拒絕。

  「你倒是真挑呀。」

  朱祁鈺嗔怪地看了眼于冕:「朕再給你挑挑,反正朝中百官的閨女,都在宮中,那些裹了小腳的就別娶了,看著心煩。」

  他心下稍安。

  他先封於康為伯爵,又給於康賜婚,其實是在割裂于謙和於康的關係。

  一旦于謙真有制衡他的心思,那麼於康,就是一招好棋。

  養子,終究是養子。

  在絕對利益面前,親兒子都能弒父,何況養子嘍。


  「暫且退下吧,朕再交代你倆一句,必須照料好太保,朕派京中最好的太醫,住在你家中隨時照料著,若太保有個閃失,朕拿你們兩個試問,知道了嗎?」

  「臣等遵旨!」

  于冕和於康退下。

  於康歡天喜地的,從皇帝的言語之中,他感受到了極致的關心,看來陛下真心不疑慮功高蓋主,想到自己一片坦途,更是歡喜。

  倒是于冕,怏怏不樂。

  於康偷看了他一眼,以為是沒找到媳婦,心情不好呢。

  于冕嘆氣。

  皇帝反覆叮囑父親身體問題,是正著聽呢,還是反著聽呢?

  太祖皇帝時,忽然就問了徐達的身體情況,當天晚上,徐達便暴斃了。

  皇帝是什麼意思呢?

  于冕摸不透,他清楚,父親不希望他們兄弟蹚朝堂渾水,但皇帝先大肆封賞,如今又要賜婚。

  是在拉攏於康嗎?

  他瞄了眼於康,兄弟倆的目光撞在一起,互相都沒說什麼,心思各異。

  在絕對利益面前,兄弟之間已經產生了裂痕。

  「傳盧忠來見朕。」

  於康封了爵位,不能再在緹騎做了。

  于謙回京了,緹騎這雙眼睛,不能被他看到了。

  「孟州回來了嗎?」朱祁鈺忽然問。

  谷有之不知道,看向馮孝。

  馮孝小心翼翼道:「已經回來了。」

  「一起宣來,朕見見這個無名英雄。」朱祁鈺臉上露出笑容。

  胡貴菊看在眼裡,心裡微微鬆了口氣。

  但一旁伺候的林鈺,卻面露不悅,皇帝憑什麼給胡貴菊賜婚啊,她哪裡比胡貴菊差了?

  不過,人家還是想入宮伺候皇帝。

  「都出去吧,讓朕靜靜。」

  乾清宮人陸陸續續退出勤政殿,關閉房門,朱祁鈺一個人坐著。

  胡貴菊在宮門外站著,等著侍奉。

  這時,胡豅換上文人儒衫,匆匆進入乾清宮,瞧見胡貴菊,小聲叫了一聲:「鈺兒!」

  她小名叫鈺兒。

  胡貴菊輕輕搖頭,她在于謙伺候,是不能隨便私交侍衛的,這是機會。

  尤其皇帝疑心重,不允許乾清宮內任何消息傳出去。

  她可不敢犯忌諱。

  胡豅秒懂,掠身時,輕聲道:「父親讓你安心伺候,若陛下給你賜婚,萬萬不可答應。」

  胡貴菊瞳孔一縮,祖父竟然預料到了!

  果然,皇帝在試探她。

  倘若她敢答應,那就是滅族之禍啊!

  胡豅就是傳此信而來,匆匆進入軍機處,又在勤政殿門口等著皇帝開門。

  他們並不知道,乾清宮裡有一雙眼睛,看到他們在說話。

  而這,很快匯總到許感手中。

  許感拿著條子,認真記在奏章上。

  他不會寫字,最近正在苦學,字寫得如蟑螂爬的一樣。

  等到晚上,他的密揭會送到皇爺手中。

  在等盧忠的時候,朱祁鈺收到密揭,瞟了眼門外的胡豅。

  「好個老狐狸啊,在家裡都知道宮裡的事情,是宮裡有眼睛呢?還是真靠猜的?」

  朱祁鈺合上匣子。

  重新鎖上,藏起來。

  雖然都知監的密揭上沒有談話具體內容,但他猜得出來。

  「若朕非讓你們二人聯合呢?」朱祁鈺嘴角翹起。

  于謙已經廢了。

  當務之急,是儘快整飭京營。

  不能再用范廣了,給范廣權力太大,不就相當於又製造出一個于謙嗎?

  人心難制,有了絕對權力之後,范廣就算想當忠臣,也當不了了。

  「叫王誠來見朕!」

  當初讓王誠帶傷去宣鎮,好不容易回了京,本想讓他歇歇。


  奈何,手頭人手不夠,還得啟用他啊。

  「盧忠怎麼還沒來?」朱祁鈺推開了門問。

  「回皇爺的話,緹騎大營設在城外,入城需要時間。」

  馮孝回稟:「東廠的人已經到了。」

  「讓他先候著,等盧忠來了,一起宣來。」

  朱祁鈺看向胡豅:「有何事?」

  胡豅進殿行禮,遞交一本奏章:「陛下,這是臣之父,閱覽宛平代知縣劉吉的奏疏,翻找出來的一本奏章,請陛下閱覽!」

  朱祁鈺拿到手裡來。

  這是永樂十九年,鄒緝上的奏疏:

  「臣惟陛下肇建北京,焦勞聖慮,凡二十年,工大費繁,調度甚廣,冗官蠶食,耗費國儲。工作之夫,動以百萬,終歲供役,不得躬親田畝以事力作,尤且徵求無藝,至伐桑棗以供薪,剝桑皮以為楮。」

  「加之官吏橫征,日甚一日。如前歲買辦顏料,本非土產,動科千百,民相率斂鈔,購之他所……」

  奏疏滔滔萬言,朱祁鈺認真看完。

  今日,代縣令劉吉上書內閣,奏疏傳到皇帝手中,只有寥寥數語:「來人,把劉吉呈上來的奏章,給朕找出來。」

  很快,劉吉的奏章呈上來。

  「良鄉則有驛遞累擾地糧獨重之苦;通州、薊州、三河,則有運糧運器輪蹄絡繹之苦……」

  「香河之船隻焚矣,而復責以賠船、賠米,其何以堪?庫藏劫矣、馬騾盡矣,而復詰以籽粒依馬等項,其何以給至?」

  「大興、宛平所最苦者,車輛之雇募,經承之需索,討夫討馬之交至沓來,買煤買豆買雜項之紛投錯出。凡此,皆小民赴湯蹈火,含冤忍苦,寧作他鄉之鬼……」

  朱祁鈺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大興、宛平最苦,要承擔交至沓來的車輛之雇募、經承之需索、討夫討馬、買煤買豆買雜項等差役。差役煩若,老百姓已無法忍受,紛紛逃亡,不敢歸還。

  「這是朕的大明嗎?」

  朱祁鈺喃喃自語,宛平,要承擔無比勞重的夫役,所以人丁逃亡。

  上次京畿糧荒,宛平、大興逃亡戶口最多。

  難怪葉盛上書,想給流民封賞土地,流民拒不同意呢,原因在這裡啊!

  都不願意承擔京畿的夫役!

  這夫役,奏章里說的,還只是冰山一角。

  還包括很多。

  胡濙為何單獨上書呢?

  想起來了,上次便上書柴夫役,朕還減免了一些,這次又借劉吉的嘴,勸朕解決夫役問題呢。

  這個老頭,心思詭異啊。

  一不小心,就著了道了。

  這是看朕想做聖君,便用實事堵朕的嘴呢!

  表面奉迎,其實是出難題,這老頭,不好對付啊。

  「明日朝會上宣讀,讓諸卿合計個章程出來,京畿百姓四散逃逸,總不是個事啊,但若減免了夫役,又加重朝堂負擔,如何找個平衡點呢?」

  朱祁鈺看向胡豅:「你有什麼建議?」

  他很看重胡豅,他是把鋒利的刀,和他爹胡濙可不一樣,那老東西,時不時的刀朕一下。

  幸好于謙廢了,不然朕還真挾制不了他了呢。

  胡濙猶豫,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殿裡只有朕與你,你說錯了朕也不怪你,隨便說說,不怕的。」朱祁鈺倒來了興趣。

  胡豅總有驚天之語,他這心裡又有什麼驚人之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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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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