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火燒宣府!萬民之罪,加於我身!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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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火燒宣府!萬民之罪,加於我身!天絕博羅!

  宣鎮。

  名義上,于謙手下有步騎22萬,除掉各地駐守之人,可用之兵五萬有餘。

  天色大亮時,于謙才返回大營。

  他實地走訪了龐家峽地形,又親自製圖,回到大營時,姍姍來遲。

  「這是龐家峽,龐家峽十餘里之地,是一片河谷,淺水地帶剛剛沒過馬腿。」

  「河谷兩旁,樹木茂盛,完全可藏得住伏兵。」

  「但既然決定在龐家峽設伏,便不容更改,一來我軍火油、火炮有限,二來時間不足。」

  軍議之上,于謙認真道:「泰寧侯陳涇,本帥給你一萬人,由你帶著楊俊、楊珍、徐賢、過興四將,在龐家峽設伏!」

  陳涇臉色一變,完全沒想到于謙會將天大功勞送給他!

  張軏、朱儀、朱永等人面露不快。

  陳涇是勛臣中的中立派,顯然于謙特意提拔他。

  「末將領旨!」陳涇單膝跪下。

  「記住,你的任務是設伏,除此之外,任何命令都不准聽!」

  于謙叮囑他:「火油、火炮優先伱用!帶著人快去布置!」

  之所以選擇陳涇,是陳涇這個人謹慎、涼薄、服從命令。

  「這片河谷,需要布下一支疑兵。」

  于謙在地圖上畫個圈:「虛虛實實,才能騙過瓦剌軍。」

  「朱永,給你一千人,埋伏在河谷兩岸,可出擊、可堅守、可撤退,本帥給你權宜之權!」

  朱永面色發苦:「末將遵命!」

  二兒子斷了條胳膊,他又在北征軍中受到排擠,有苦難言。

  「孫繼宗、孫顯宗、李文、劉安、曹泰、衛穎,本帥給你六人各五百人,在高崗處設伏,迷惑瓦剌軍,令其不知道我軍的真正設伏地。」

  「大帥,倘若瓦剌軍見疑兵過多,退去了又該如何?」楊信問。

  「不會,本帥親自搦戰,然後詐敗。本帥會把瓦剌軍吸引過來,再說了,本帥連大營都丟了,為了退走,自然會多設疑兵,瓦剌人貪婪,有利益驅使就會來的。」

  于謙此言一出,眾皆譁然。

  堂堂元帥,親自詐敗,傳出去也不好聽。

  楊信、蔣琬等人跪下,請求親自搦戰。

  「時間緊迫,聽本帥安排!」

  「疑兵倘若被抓住,可詐降,畢竟我軍大敗,爾等詐降,瓦剌應該不會懷疑。」

  于謙手指摩挲著地圖:「龐家堡讓開,我軍門戶大開,趙輔,給你兩千人,協防懷來方向,若瓦剌人往懷來方向敗走,你負責吃下來!」

  「朱儀,給你三千人,留在原地藏起來,只有當瓦剌軍敗逃時,才可出現擋住其後路。」

  于謙指著一座小山包:「這裡叫九連山,有賊人據此為王,你上山清洗掉他們,占據此山,扮演成山賊,等著瓦剌人敗逃。」

  「無論出現任何無關情況,爾等絕不可輕舉妄動,明白嗎?」

  于謙叮囑朱儀:「而且,多帶糧食,少帶軍械,養精蓄銳,枕戈待旦,等瓦剌人敗逃時,他們就是待宰的羔羊。」

  「末將領命!」

  朱儀點兵去占據九連山。

  這個九連山,距離宣府大概二十多里,夾在宣府和龐家堡中間,一旦瓦剌軍過境,此地就會成為一顆釘在瓦剌後路上的釘子。

  但瓦剌人一定會派出斥候掃蕩,外加一些瓦剌人必然去村子裡禍害百姓,如何躲過瓦剌人的眼睛,就考校朱儀的本事了。

  「王琮,本帥給你兩千人,等瓦剌人進入口袋裡,你就去奪下長城內的堡壘,切斷瓦剌和漠北的聯繫!」

  于謙看著地圖,面露思索。

  「大帥,你手中的兵力越來越少了,如何擋得住九萬鐵蹄?」王琮擔憂。

  「無妨,本帥還可調動其他墩台。」

  于謙還要妥善安置神機營,這支軍隊才是王牌:「楊能,神機營拆分兩半,一半跟隨本帥迷惑瓦剌,另一半去龐家堡設伏,火炮手交給陳涇,你親自帶人屯守龐家堡。」

  龐家堡不是這條路的必經之地,讓楊能在龐家堡設伏,是擔心瓦剌貴族受不了騎馬的苦,會去龐家堡享受。

  所以派楊能去碰碰運氣,萬一運氣好,來個貴族一鍋端,就有意思了。

  神機營金貴,放在正面戰場上是奇兵,若在敗退之中,就是消耗品了,于謙要保留神機營元氣。

  至於留下來的,能活著幾個人,真就未必知道了。

  「本帥,要一戰打崩瓦剌!」

  「萬事俱備,能留下多少人,就看爾等在戰場上的本事了!」

  「今日之戰,本帥絕不假報戰功,是爾等的,就永遠是爾等的,誰也奪不走!」

  于謙厲吼。

  眾皆領命。

  于謙以身作則,他來負責當誘餌,留下的是楊信和蔣琬,是他欣賞的人,留下的軍隊也是他在京營中的嫡系。

  所以,令人拜服。

  雖然有人內心不忿,如朱永等人,但于謙的人品沒的說,把最難的留給自己。

  「少傅,此戰恐怕會損傷平民百姓,不如先疏散平民,反正商賈在吾等手中……」李秉低聲道。

  李秉並不年輕了,他是正統元年進士,在朝為官二十多年了,卻還帶著幾分天真。

  「李巡撫愛民之心,本帥知之,奈何……唉!萬民之罪,加於我身,此皆我于謙之禍,與旁人無干!」

  此言一出,驚得李秉連說不敢。

  于謙擺擺手:「李巡撫,你說的有道理,本帥給你五百人,疏散民眾。」

  李秉卻是臉色一變,于謙這是送他去死呀!

  大軍敗逃,讓他去組織疏散百姓,帶著百姓逃?學劉備?然後因為目標太大,被瓦剌軍包圍幹掉?

  「李巡撫怕死便算了,本帥清楚,疏散百姓,必被大股瓦剌兵盯上。」

  「但是,這樣才更真,瓦剌人才會相信我軍是真的敗逃!而不是陷阱!」

  于謙看向文臣:「誰願意做?」

  「此是出頭良機,戰後本帥會寫成奏章,呈報陛下,哪怕你死了,你的子孫也會享受你的福澤!敢不敢?」

  「下官敢!」李秉咬著牙說,心裡恨透了于謙。

  送人去死,卻說得冠冕堂皇。

  這就很于謙。

  「還有誰願意?」

  「下官等願意!」

  監生周謨、白昂、張綱跪下。

  年富也跪下,高聲說願意。

  于謙嘴角翹起:「好,就由爾等疏散百姓,記住了,倘若瓦剌招降,爾等可詐降!」

  「晚生寧死,也絕不投降!」白昂鏗鏘有力。

  「詐降,是保全之舉,而且,你等可帶著瓦剌兵進入我軍包圍圈,未嘗不是大功一件!」于謙溫言道。

  年富、李秉等人稱是,人總要活下來,才能享受福澤的嘛。

  只有這個白昂,滿臉不屑。

  于謙一直都在觀察隨軍的監生,這個白昂,擅長數算,有治水之能。

  「好!行動起來,勝敗在此一舉!」

  于謙手上剩下兩萬多人,多是騎兵,少數步卒是守城之用,他需要冒充二十餘萬大軍,又要連番詐敗,難度極大。

  于謙繃著臉,不苟言笑,看不出緊張,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外人看在眼裡,仿佛于謙充滿了自信。

  ……

  戰書送至瓦剌大營。

  瓦剌貴族觥籌交錯,大早晨的就在喝酒,而帳篷里很多漢家女子強顏歡笑地跳舞,時不時落下一鞭子,她們吃痛之下卻又不敢慘叫。

  如今瓦剌分崩離析,三大部族,不會聚在一個營帳里,彼此擔心互相會突施辣手。

  有意思的是,三個部落的大營,也不是彼此呼應,形成三角狀。

  反而互相離得很遠,彼此傳信靠傳令兵。

  「卜魯哥,你怎麼看?」博羅納哈勒身材高大,肚子渾圓,看似一表人才,其實就是個草包。

  卜魯哥是韃靼人,與杜爾伯特部交戰時被俘,投靠了博羅納哈勒。


  因為對蕃教精通,所以屢屢被博羅納哈勒邀請去講解佛法,卜魯哥還精通漢話,對道儒都有極深的見解。

  所以,博羅納哈勒請卜魯哥做他孩子的老師,教導孩子學習蕃教。

  作為長生天在草原上的使者,他不信長生天,反而信蕃教。

  當然了,信奉蕃教,和刺殺番僧,在他眼裡是兩碼事。

  「肯定是明廷催得緊,于謙被迫與我瓦剌勇士決戰!」

  卜魯哥眼睛一轉:「大王,不如藉機消耗準噶爾部、和碩特部,等從明國得到足夠的戰利品後,再掉過頭來,和他們決戰,一戰擊潰他們,再現大元田盛大可汗的榮光!」

  博羅納哈勒就是個草包,見卜魯哥為他著想,便點頭答應下來。

  但準噶爾部和和碩特部也是這麼想的。

  都想借于謙的手,消耗對方,自己漁翁得利。

  所以,收到于謙的國書,瓦剌反而陷入詭異的停滯之中。

  博羅納哈勒派信使,聯絡宣府中的商賈。

  很快,就傳來于謙軍部署等情報。

  博羅納哈勒整軍出發,卻在這時,他的妾室張氏哭哭啼啼進了大帳,請求大王為她兄長報仇。

  「張志懷死了?」博羅納哈勒臉色一變,再看手中的情報。

  而且,張氏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他目光一閃,懷疑怯薛軍的千夫長阿歹。

  「卜魯哥,你怎麼看?」他如鷹凖般看向卜魯哥。

  「大王懷疑情報有假?」

  卜魯哥小心翼翼回答:「若情報有假,那麼于謙忽然下戰書,邀請決戰,很有可能是誘敵之計。」

  「倒瓦答失里,你怎麼看?」

  倒瓦答失里是他姑姑弩溫答失里的長子,本來是哈密王,但也先將哈密收入帳下,哈密被攻破後,他短暫臣服大明,等瓦剌帝國土崩瓦解後,他又當上了哈密王。

  博羅徵召瓦剌勇士,他被迫率軍跟從。

  最先收到徵召令的是阿失帖木兒的準噶爾部,但倒瓦答擔心準噶爾會藉機消耗他的主力部隊,吞併哈密,所以越過阿失,跟隨博羅。

  倒瓦答身體不好,他令其弟不列革監國。

  「一定是于謙的詭計,我們以不變應萬變便好,反正我們在宣鎮不愁吃不愁穿,日子過得愜意,等到明廷熬不動了,自然會納了歲幣,咱們打道回府多好。」倒瓦答不想打仗。

  「廢物!」

  博羅懶得問他:「姑姑弩溫答失里流淌著脫歡高貴的血統,你的血管里,有著和本王一樣的血液,為何如此懦弱?」

  「明人不過是待宰的羔羊,我們是草原上的雄鷹,豈能有怕羔羊的時候?」

  「阿歹,統領怯薛,跟著本王!」

  怯薛軍,是可汗親軍。

  博羅雖然還不是可汗,但他想做瓦剌可汗,也組建了怯薛軍。

  他的杜爾伯特部,也是一盤散沙,由各個部落組成的,在戰爭中,他有意消耗其他部落的勢力,然後一點點吞併成為自己的部眾,壯大實力。

  這個阿歹,本是他最信任的人,只是其人和他的妾室張氏不清不楚的,讓他十分惱怒。

  「大王,真決定要打?」卜魯哥問。

  「我們瓦剌人是天空的雄鷹,從來不會懼怕兇猛的豹子,卻會因為找不到鑽進山裡的野兔而頭疼!」

  「如今野兔出籠,我們會害怕它嗎?」

  博羅冷笑:「他于謙敢出來,本王就一戰打崩大明!」

  卜魯哥見過蠢的,沒見過這麼蠢的,明知道是陷阱,還往裡面跳。

  博羅卻說,于謙設下陷阱就要有誘餌,只要吞下誘餌,不踩陷阱,于謙又能如何?

  博羅的兄弟阿失帖木兒也沒聰明到哪去。

  也想占便宜,不想吃虧。

  而真到了戰場上,誰都不先上,都想藉機消耗對方。

  博羅、阿失、忽勒三個部落面面相覷,都在等看誰繃不住,當第一個衝上去的傻子。

  宣府之外,看著馬匹旌旗遍野,鬥志昂揚。

  于謙嘴角翹起。


  可等了好半天,瓦剌人偏不前進,他臉上的笑容變得僵硬。

  「這些狗韃!」于謙知道,陷阱並不高明。

  但瓦剌人一定會來的,他設下的誘餌實在太大了,大到讓任何人垂涎三尺。

  「大帥,瓦剌人不攻城,難道我等出城野戰?」蔣琬摸著下巴。

  「沒兵,打不了。」于謙悶聲回答。

  蔣琬想請戰來著,可看了眼馬尾巴綁好了柴火的「二十萬大軍」,他嘆了口氣,等吧,看看瓦剌人會什麼時候進攻。

  這個陷阱確實不高明,但,于謙捨得付出呀,把整個宣鎮都送給了瓦剌。

  龐家堡處於宣府和懷來之間,算是懷來的門戶。

  打破了龐家堡,瓦剌的兵峰便直指居庸關。

  還有從京城轉運過來的無數軍資,他都丟在了路上,準備送給瓦剌兵,餵飽他們。

  于謙送出去的餡餅實在太大了,除非瓦剌人能遏制住貪心,否則一定會進入陷阱的。

  于謙微微嘆了口氣,後方消息斷絕,他不許傳令兵來回跑。

  他擔心瓦剌人不走龐家堡。

  若再有一萬兵就好了,他還不夠狠,若把戍守墩台的兵丁全都召集起來,再湊一萬人,在宣化、大同也設下伏兵,保證萬無一失。

  奈何,他想給宣鎮留下最後一分元氣,不想讓宣鎮被打成一片白地。

  摧毀容易,建設難啊。

  這些該死的狗韃,本帥一定要讓爾等付出代價!

  「動了,瓦剌兵動了!」蔣琬驚呼。

  「守城!」

  于謙目光果決,他必須把瓦剌軍引去龐家峽。

  他回身看了一眼,兩萬餘雄赳赳戰兵,此戰之後,又能活著幾個人呢?

  早晨的一時心軟,又會害了多少將士呢?

  他目光變得凌厲起來。

  慘烈的攻城戰開始。

  瓦剌驅趕著附近莊戶的漢人,逼著他們攻城,消耗宣府的箭矢。

  這都是常規手段。

  「傳令李秉,把人口往龐家峽方向疏通!」于謙目光一狠。

  「大帥,這……」陳逵想說,龐家峽是戰場,把民戶往龐家峽驅趕,不就是送他們去死嗎?

  「照辦!」

  打仗就是打仗,軍議時他的一時心軟,已經給了瓦剌第二個選擇,這次不能再錯了!

  「願意遷走的民戶,每人發五兩銀子!從軍費裡面出!」于謙更狠。

  陳逵心中一跳,大帥如此行事,恐怕回朝後會遭到彈劾。

  不過,想到陛下與大帥針尖對麥芒,這未嘗不是自保的方式,只是他的清白名聲……恐怕就要毀了。

  陳逵咬了咬牙,罵名他來背。

  「蔣琬,你來指揮,損失過半就撤出城池!」

  于謙又派小股部隊出去,將宣府商賈人家,強行遷入大營,值錢的東西,丟到大街上,讓瓦剌人去搶。

  再把年輕貌美的集中起來,往道上丟。

  「大帥,若商賈人家不願意怎麼辦?」部將周安問。

  「殺了,不必細報!」

  忽然,于謙壓低聲音,又交代周安幾句,交給他二百好手,才讓他離開。

  于謙騎馬回大營,把值錢的東西全都搬出來,又把楊信派出去,頂在瓦剌出城的路上。

  天色將晚時,蔣琬已經快守不住了。

  「退下來!」

  于謙傳令四周堡壘,頂不住的就退,不必遲疑,保留有生力量最重要。

  隨著明軍如潮水般退出宣府,瓦剌軍傳來歡呼聲,士氣極高。

  瓦剌人剛剛入城,博羅和阿失兄弟相見,分外眼紅。

  偏偏博羅和阿失把怯薛軍放在身邊,看著其他部落的軍隊搶奪城中戰利品,導致怯薛軍士氣低落。

  「大王,到此為止吧。」倒瓦答低聲進言。

  啪!

  博羅狠狠一個耳光扇在他的臉上:「怕個球!宣府已經到了本大王手裡,打敗了明軍,本大王該當可汗!」


  「是是是,您該當可汗。」倒瓦答揉著臉頰,有苦難言。

  阿失見博羅在他面前耍威風,哈哈大笑:「博羅,你也就能欺負欺負倒瓦答了,倒瓦答,不如你過來當本大王的狗,本大王不動你的哈密,如何?」

  「滾開!」

  博羅瞪了阿失一眼,嘴角露出殘忍的笑容:「你從小就愛和我比,如今倒要比比看,看誰能先到北京!先到北京者為汗,敢不敢應下來?」

  阿失皺眉,在八年前,他就見過于謙,那個挽大明於既倒的存在,連父汗在時,都對于謙讚賞不已。

  這些年,大明皇帝疑心于謙,未嘗沒有當年父汗的布置,父汗曾向大明遞交多次國書,說大明皇帝得位不正,又說于謙乃天下第一英雄云云,離間大明君臣。

  而于謙堅守宣府近一個月,他們都沒占到什麼便宜,兩次大敗于謙,不過說得好聽罷了。

  于謙如今大敗,放棄宣府。

  連帶著不少堡壘都被迫放棄。

  擺明了是一個陷阱。

  于謙看準瓦剌三股勢力,互不統屬,互相有仇,所以設下一桃殺三士的計策。

  「愚蠢的哥哥,你我在這裡說再多也沒用,我們親愛的叔叔也有稱汗的野心!」

  能讓兄弟倆齊心協力的,只有對付忽勒孛羅。

  阿失眼珠一轉:「不如你我結盟,先幹掉忽勒,你我均分和碩特部,如何?」

  「本王能信你嗎?」博羅也心動了。

  拿到大明戰利品,再吞併和碩特部,豈不美哉?

  「當然,我親愛的哥哥。」阿失笑容坦誠。

  當靠近博羅的時候,忽然從袖子裡抽出匕首,狠狠捅在博羅的身上。

  「啊!」博羅慘叫一聲,肚子中招。

  但是,阿失再捅,卻捅不動!

  博羅衣服里披著甲冑呢!

  早就防備著他呢!

  阿失立刻丟了匕首,往帳外跑,號令怯薛軍護駕。

  「額秀吉!還是以前那般陰險!」

  博羅揉了揉肚子:「來人,殺了他!」

  「大王不可啊,于謙是詐敗,不是真敗……」

  卜魯哥話沒說完,兜頭挨了一個耳光。

  「你敢教育本王?」

  博羅抽他一個耳光還不解氣,反手又抽一個:「去辦,宰了那個兔崽子,老子就是可汗!」

  殺戮剛起,忽勒派人來伯都來說情。

  伯都是也先五弟,是博羅和阿失的叔叔。也先被刺殺後,率領部族投奔了哈密,依附於不列革,這次被徵召,跟隨忽勒作戰。

  伯都和博羅、阿失關係不錯,所以忽勒派他做說和人。

  一場大仗平息。

  博羅義憤難平:「倒瓦答,你是哈密王,去把伯都殺了!」

  倒瓦答心裡苦呀,他名義上確實是哈密王,其實權力早就被伯都和不列革架空了。

  「你怎麼什麼都做不到?」

  博羅一把掐住倒瓦答的脖子:「你什麼都不是?本王留著你吃閒飯,有什麼用!」

  倒瓦答慘叫。

  博羅發泄一通後,放開了他。

  倒瓦答臉色慘白,劇烈咳嗽。

  「說,怎麼能除掉他們?」

  博羅滿腔不忿,阿失和忽勒走得近,他反而勢單力孤,勝算越來越小。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

  忽勒也不想和兩個侄子直接見面,阿失能刺殺博羅,鬼知道博羅會不會刺殺他忽勒?

  但下一步該如何,由伯都三方傳話,共同商討。

  「天已經黑透了,如果于謙反攻,城裡的畢竟是漢人,若裡應外合,我們可就敗了!」忽勒想搶一波就跑。

  「怕個屁,把宣府的人都殺了,我們一個空城還守不住?」博羅想讓忽勒和阿失,去跟于謙狗咬狗,不同意撤退。

  博羅的想法,引得眾將同意。

  乾脆把人都殺光了,家產不都是他們的了嘛。


  牧民跟隨打仗,不就是為了戰利品嘛。

  再說了,將士們打了一天了,也都想休息休息,睡個安穩覺,城裡這麼多娘們,讓將士們放鬆放鬆也不錯。

  「先到北京者為汗!」博羅見眾將支持他,立刻拋出誘餌。

  瓦剌人實力為王,等著阿失和忽勒被于謙消耗掉了,草原上的王就是他博羅了。

  阿失和忽勒,智商都比博羅高,全都拒絕。

  至於是否出城去追,吵個一個時辰也沒結果,乾脆明天再議,將士們也需要休整。

  夜裡,怯薛軍負責巡邏。

  看著其他部落的部隊賺的盆滿缽滿,還有娘們,他們心裡就不平衡了。

  都想深入大明,再搶一波。

  第二天早晨,怯薛軍的統領跟大王進言。

  博羅聽了阿歹的話,心裡一突:「昨晚搶了多少?」

  「大王,南人都富得流油,那茶葉都用箱子裝,實在太多了,昨晚搶一波,都夠過半輩子的了!」阿歹滿臉貪魚。

  「這麼多?」

  博羅吃了一驚,面露貪婪:「這才是宣府啊,若是大明都城呢?」

  「再打幾座城池下來,搶一點,咱們回到部落,也有了本錢招兵買馬,還怕他們兩部?」阿歹進言。

  阿失和忽勒兩邊,也都承受不住怯薛軍所請。

  怯薛軍是親軍,作為首領,必須在乎怯薛軍的情緒,昨天晚上,他們擔憂自己的安危,沒讓怯薛軍參與搶掠,所以軍中不滿情緒必須撫平。

  那就往京城打!

  三個部落,誰也不願意當出頭鳥,最後三個部落,分別派出三支前鋒打頭陣。

  又放出探馬,尋找于謙設下的陷阱。

  「于謙大營空了!」

  「前方沒有疑兵!」

  「好似是退去懷來了!」

  「前方發現一股流民……」

  博羅位於後方,收到哨探的消息。

  「額秀吉,原來于謙也是個膽小鬼,平原不敢守,跑去懷來了!」

  博羅用馬鞭指著這河谷:「若是老子,肯定在這裡設伏兵,我軍渡河的時候,從兩岸衝上來!」

  「大王睿智,但此河流太淺,剛過馬腿,咱們又不是明人,我們騎著馬,就算明人衝過來,大不了騎馬退回去。」

  卜魯哥吹捧博羅。

  「哈哈哈,本王是雄鷹的兒子,自當一無往前,本王才是瓦剌可汗!」

  博羅話音未落,河谷處傳來箭鳴。

  「撤!快撤!」

  博羅第一反應就是中埋伏了,快跑。

  結果大軍剛撤出河流,便發現岸兩邊衝出來的明軍零零散散,恐怕不超過五百人。

  「額秀吉!殺過去!」

  博羅惱羞成怒。

  穿過了河谷,遠處一片村落:「殺光了,一切都是你們的戰利品了!」

  博羅一路走來,繳獲極多。

  糧食、布匹,還有一些散銀子,應該是于謙撤軍時,一路丟下的。

  不多時,有部將獻上來幾個美女。

  「額秀吉,明人的娘們是真俊啊!」博羅直接享用。

  有個女人哭哭啼啼的說自己是宣府人,博羅嫌棄她聒噪,把刀子扎進她的口腔里,然後繼續享用。

  好好的商賈淑女,卻淪落這般地步。

  另一個滿臉驚恐,想自報家門,又怕被戳死,主要是不會說蒙語,博羅暴躁,又聽不懂漢語。

  正好事被打斷了,阿歹來稟報,穿過河谷還有敵兵。

  屢屢敵兵襲擾,博羅反而清楚,于謙走的就是這條路。

  阿失走大同的路,忽勒走宣化。

  只有他往懷來方向走。

  走著走著,他忽然有點後悔了。

  「大王,此時若退,豈不被阿失、忽勒笑話嗎?」卜魯哥小心翼翼道。

  啪!

  博羅一個耳光抽在他臉上:「是被笑話重要?還是丟了性命重要?本大王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于謙就在這條路上埋下伏兵,反而另外兩條路是安全的!」


  「那便聽大王的,撤!」卜魯哥不敢揉臉,最近大王愈來愈暴躁易怒,還是不惹他為妙。

  「撤!」

  博羅被嚇跑了。

  跑在前面的于謙,聽說後面的追兵跑了,臉色一沉:「跑了?」

  「啟稟大帥,是真跑了,是杜爾伯特部!」楊信哭喪著臉。

  一路上,損失超過四五千兵將,沿途村莊全部被毀,宣府也要重建,損失難以計算。

  「他往哪個方向跑了?」于謙問。

  「應該是返回宣府了!」

  于謙面不改色:「掉頭,加快速度,咱們也回宣府!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穫!」

  「啊?意外收穫?」楊信一頭霧水。

  「快去辦!」

  在龐家峽等著的陳涇,也收到了消息,說博羅掉頭返回宣府,陷阱白設了。

  啪!

  陳涇一巴掌打在岩石上:「天大的功勞,溜了!該死的狗韃!」

  徐賢打開地圖,指著宣化:「戰報上說,有一部走宣化,將軍,龐家峽設得了伏兵,宣化也設得了伏兵!」

  「這……」

  陳涇盯著地圖看。

  楊俊、楊珍等人都過來。

  「若去宣化設伏,就需要我們跑的比瓦剌人快,只要我們先一步到了宣化,起碼能在狗韃身上咬一口肉吃!」徐賢認真道。

  他爹死在戰場上,心心念念想掙個侯爵回來,他想完成他爹徐亨的遺願。

  楊珍小聲道:「可我們沒馬呀,帶出來的都是步卒。」

  「沒馬就跑,總比留在這裡自怨自艾強!」徐賢咬牙道。

  「干他娘的!」

  陳涇一咬牙:「跑,帶上體能好的兄弟,咱們跑去宣化,若能設伏,就讓狗韃葬身宣化,若不能,也不枉幹這一回!」

  「將軍,龐家峽也要留人,萬一有狗韃跳進來呢!」楊珍小聲道。

  「你留下繼續埋伏!」

  ……

  瓦剌軍返回宣府。

  宣府空空如也,馬路上屍體枕籍,昨晚擔心于謙裡應外合,所以就屠城了。

  博羅面露不喜,搶了一天,搶的東西不少,但沒達到他的目的。

  他想搶占懷來,兵峰直指居庸關。

  先到京師者為汗。

  本來是他來誆阿失和忽勒的,如今卻成為他的執念。

  「大王,置好了宴席。」阿瓦進了府衙稟報。

  住慣了帳篷,博羅也住不慣房子。

  但沒工夫推了房子,支上帳篷,就先將就將就吧。

  「多叫些娘們跳舞。」博羅交代道。

  「這……大王,下面的人擔心有奸細,所以就都結果了……」阿歹小聲道。

  「一個都沒了?」博羅不爽道。

  阿歹不敢抬頭:「不如請夫人……」

  「額秀吉!」

  博羅怒吼:「滾滾滾,本王看見她們就心煩,把酒多多準備一些,本王今晚要多多飲酒!你去軍營里搜羅,活著的就都給大王帶上來!」

  瓦剌人沿襲蒙古陋習,打仗是帶著家屬的。

  而且,瓦剌人特別能喝酒,無論什麼時候,手不離酒。

  博羅喝得醉醺醺時,阿歹送過來一個娘們。

  他細看之下,這不是白天那個嗎?

  哦,對了,他當時被打斷了好事,就賞給阿歹了,這個阿歹用完了才給本王送來,這傢伙越來越不老實了。

  「求大王饒命求大王饒命啊!」那女人不斷磕頭。

  博羅聽不懂漢語,直接一腳把她踹翻,這一腳差點把人踹死。

  「奴婢的姑姑是張氏,是您的妾室啊!」

  博羅喝得醉醺醺的,壓在她的身上,也聽不懂她說什麼,只是這女人有些聒噪。

  「有火,有火,這裡面有火!快跑啊,不能在這裡……」女人滿臉驚恐,張牙舞爪地形容什麼。


  博羅狠狠捂住她的嘴:「本王不喜歡聒噪的女人!」

  女人掙扎,但博羅力氣奇大無比,很快就沒氣兒了。

  「什麼火?」

  博羅嫌她晦氣,讓人把屍體丟出去。

  然後接著喝酒,恍惚之間,仿佛看到火光,隱隱約約聽到了慘叫之聲。

  「大王,不好了,城中著火了!」阿歹匆匆忙忙進來,搖了博羅半天,博羅還睡得像頭死豬。

  嘩啦!

  一盆涼水澆在博羅的臉上,博羅才睜開眼睛,坐起來晃晃腦袋上的水,兇惡道:「你不給本王一個交代,本王就送你去見你的父親!」

  「大王,城中著火了!」

  「著火就滅火,大不了出城,慌什麼!」博羅怒吼。

  阿歹卻說不明白,拽著博羅出去看。

  通天都是火光,瓦剌人如鳥獸般四散,真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

  「額秀吉,這些破房子,為什麼不拆除!」

  博羅叱罵著:「開城門,出城!」

  「打不開啊,卑職已經派人去開城門了,四個城門全都打不開了!」阿瓦心急如焚。

  「額秀吉,中計了!」

  博羅真的很想扇自己一個耳光,也許龐家堡沒有埋伏,反而是宣府,才是真正埋伏的地方!

  他還傻得回來住,以為萬無一失,設宴狂歡。

  結果中計了!

  對了,那個女人形容的就是火!

  她是怎麼知道的?

  一定是宣府的商賈,出賣了他們,所以才幫著于謙,設下的火攻!

  但現在沒工夫想那麼多了。

  「撤,快撤!」博羅沒工夫管其他人了,召集怯薛軍,往城外沖。

  瓦剌人不習慣居住城市。

  因為沒設帳篷,所有瓦剌人分散著住在民居里。

  可民居是木頭和磚頭造的,大火一燒,反而整個城市都在火焰之中。

  怯薛軍住的都是最好的宅子,入城時又都仔細檢查過,宣府里空空如也,自然以為沒什麼危險,所以不是住在一起的。

  博羅召集人馬,響應者寥寥。

  反倒是街上都是四散的人群,甚至有的人在殺自己的同伴,搶奪財貨。

  這一天一夜,各個瓦剌兵都賺得盆滿缽滿。

  大火一起,城中大亂。

  軍隊編制什麼的也都混亂起來,無人可制。這些以搶為生的瓦剌兵,登時露出本來面目,管他是誰呢,搶他娘的!

  然後,城中就更亂了!

  喊殺聲不絕入耳。

  「完了!」

  博羅一顆心沉入了谷底。

  三萬精兵啊,全都葬送了!

  「大王,快跑吧!」倒瓦答抱住博羅。

  「廢物!就是你這個廢物,處處跟本王作對!」

  博羅掐住倒瓦答的脖子,狠狠搖晃,倒瓦答本就身體不好,折騰了一天一夜,剛剛睡下,又大火沖天,被嚇壞了,精力十分不濟。

  結果被博羅這麼一搖晃,忽然張嘴,噴出一道血箭。

  噴了博羅一臉。

  反而嚇了博羅一跳,把他鬆開。

  倒瓦答軟軟倒在地上,死了!

  「倒瓦答,倒瓦答!」

  博羅嚇了一跳,倒瓦答是哈密王,是他表弟。

  如果倒瓦答死了,不列革繼任哈密王,可就倒向了阿失了,他的勢力又進一步縮水!

  「大王,快出城吧!」阿歹著急道。

  博羅慢慢站起來,凌厲地看向阿歹:「倒瓦答是被燒死的,是嗎?」

  「屬下親眼見到的!」阿歹苦著臉回答。

  博羅才滿意地點點頭:「去召集兵馬,告訴他們不許搶了!隨本王出城,出城!本王帶他們回家!」

  本來,傷亡沒有多大。

  火剛剛燃起,不說滅火,集中力量攻城,逃離城池,損失不了多少人。


  最可怕的是互相殘殺。

  這些瓦剌兵,為了戰利品,殺紅了眼睛,管他是誰呢,殺了就對了。

  博羅又志大才疏,沒有立刻下令各千夫長、百夫長整飭軍隊,隨他突圍。

  他反而在衙門裡發火,殺死了倒瓦答。

  阿歹召集起來兩千來人,博羅率領著往城門方向走,看著街道上的瓦剌兵砍殺自己人,博羅竟有些望而卻步。

  他喜歡一望無際的大草原,討厭城市裡的街道,他想喝令瓦剌兵停止砍殺,都很困難,因為馬匹怕火,同樣不習慣街巷,所以十分抗拒。

  「出城!」

  「本王帶你們回家!」

  「不要打了!」

  任博羅喊破了喉嚨,根本沒人搭理他。

  甚至,還有人拿箭射他。

  博羅反而被整不會了,他忽然發現,自己遠遠不如父汗,父汗的威望是無人可及的!

  還欠四千,好像沒羊,只是發燒,今天好些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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