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景泰七十年,大限將至:胡濙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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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5章 景泰七十年,大限將至:胡濙的秘密(一)

  朱祁鈺精力都在研究新理論上。

  在他沒有特別注意到的時候,身體已經急速蒼老,有時候說話的時候,都是剛說完就忘了。

  腦子混沌,他心思都在理論著作上,並沒有意識到。

  可經常和他在一起的朱見漭發現了。

  有些話,老爺子反反覆覆重複,都當第一次在說,而問題的核心他卻說不上來,說明腦子退化了。

  且過完年之後,經常有病。

  朱祁鈺心情非常好,他所有心思都在理論上,大腦完全放空,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都被摒除掉。

  所以他並沒注意到自己在急速蒼老之中。

  其他人都感受到了,老皇帝真的油盡燈枯了。

  到了四月。

  朱祁鈺病倒了,他大腦還處於極致興奮狀態,並沒意識到自己病了,每天都在勾勾畫畫。

  最近,他腦海中蹦出很多想法,真的想寫一本厚黑學。

  可身體撐不住了。

  他從去年能撐著六個小時,到了今年也就能撐四個小時,中間還會有一個小時糊塗。

  最近,他就能撐兩個小時了。

  腦子裡全是想法,卻都說不出來了。

  他寫不了一本厚黑學了。

  病中,朱祁鈺仍在堅持完善理論,他感受到死神的降臨,想在死亡前的一刻,將所有政治智慧拿出來。

  他人雖不行了,但大腦卻還處於興奮狀態。

  很多思想,反而碰撞出火花。

  他迫切地想將一切書寫出來,傳承後世。

  「朕近來反思,發現朕的政治智慧差得遠。」

  「老四,你可能忘記了胡濙。」

  「那個老頭的政治智慧登峰造極。」

  「王恕、楊廷和、楊一清在他面前,差太遠了。」

  「他死了這麼多年,朕都快把他給忘了。」

  「近來思索理論,朕想起很多當年的事情,這才意識到,今日的朕,朕的政治智慧也達到不了胡濙的地步。」

  「若由他寫一本厚黑學,必能寫得登峰造極。」

  「朕仔細思索這一生,遠不如他啊。」

  朱見漭在旁聽著,老爺子就這幾天老得不成樣子,太醫也說了,油盡燈枯了,老爺子怕是熬不下去了。

  不過,他的餘生過得並不痛苦,他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想寫出一套成聖的理論。

  他想用這套體系,做萬世皇帝。

  甚至他自己都沒覺得自己衰老,這也是一種幸福。

  在朱見漭眼裡,他爹做什麼總那麼有信心,對這個世界總是充滿了希望,總是那麼努力勤奮,總是不會輕言放棄。

  這就是朱祁鈺。

  強大的求生欲之下,促成了他這般極端的性格。

  堅韌不拔、勤奮努力、充滿信心、對世界充滿希望、愛大明勝於愛一切。

  他是一個偉大的人。

  不是一個好丈夫,不是一個好父親,卻是一個好皇帝。

  他的心裡,總裝著天下萬民。

  他的心裡,裝著大明的一切。

  縱然他有私心,可誰沒有私心呢?

  在他印象中,從來沒見過他爹彎下腰,更沒見過他爹對任何一件事屈服過。

  今天,他明明已經油盡燈枯了,大腦還處於極致的興奮狀態,還在完善自己的理論。

  他跑贏了時間,跑贏了命運。

  「您的政治智慧,已經登峰造極了。」朱見漭道。

  「差得遠啊。」

  朱祁鈺聲音低弱:「胡濙那老貨,才是真的登峰造極。」

  「他明明位極人臣,卻還能在朝堂上隱身。」

  「他明明可以再進一步,他卻選擇明哲保身。」

  「朕現在回想起來,景泰朝所有文官,他當屬第一。」


  「景泰朝出類拔萃的文官太多了,胡濙、李賢、年富、耿九疇、朱英、白圭、商輅、彭時、王復、王福、蕭維禎、何文淵、葉盛、王竑、馬瑾、寇深、原傑、劉廣衡、軒輗、李侃、項忠、韓雍、塗謙、白昂、馬文升、餘子俊、王恕、廖莊、夏塤、高明、劉健、謝遷、李東陽、楊一清、楊廷和等等。」

  「數不勝數,實在太多了。」

  「可朕看,最厲害的就是胡濙。」

  「朕這一輩子,都沒看透他。」

  這話引得朱見漭吃驚:「您看不透他?」

  「你可知,胡濙是如何崛起的嗎?」

  這個朱見漭是知道的,是得了太宗皇帝的青睞,據說是四處尋找建文帝,從而成為宣德朝重要的文官。

  經過正統朝,到了景泰朝,就成為了中流砥柱。

  歷經六朝風雨,屹立不倒。

  朱見漭一直想知道,建文帝到底是什麼情況?

  「朕其實也一直想知道。」

  朱祁鈺笑道:「在他病重之時,朕和他進行過一次密談。」

  「他告訴了朕的真相。」

  「您知道?」朱見漭吃了一驚,不過想想也是,以老皇帝的性格,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朱祁鈺點點頭,他讓侍奉的人都出去,不許偷聽。

  「朕猶然記得,胡濙病重時。」

  「朕親自去他府中看他,朕問了他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您走了誰來扶著朕負重前行?」

  朱祁鈺陷入回憶之中:「可知,他是如何回答的嗎?」

  「他告訴朕,說朕羽翼已豐,因他在而朕尚無察覺,所以處處仰仗他,等他去了之後,朕便會發現,朕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說到這裡,朱祁鈺看向朱見漭:「這個問題,朕同樣送給你,伱早就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了,不用朕再給你遮風擋雨了。」

  朱見漭心頭一跳,他爹也感受到大限將至了?

  「第二個問題。」

  朱祁鈺轉過頭,眼睛看向床幔:「朕問他,朝中誰可為相?于謙由誰來制衡?」

  「他提議李賢,他告訴朕,把于謙恩養起來,每年都給他加官進爵,他加無可加,就給他族人加!讓于氏一族,成為景泰朝最顯貴的那個!讓天下人眼紅他!」

  「放權給李賢和王竑。」

  「讓李賢和王竑合二為一,制衡于謙。」

  朱祁鈺聲音很低:「你那師父,其實是朕的心腹大患啊。」

  「可知,朕多少個夜裡因為他睡不著覺啊。」

  「朕繼位的前十二年,一直在防備他。」

  「一直都在防備他!」

  朱祁鈺慢慢轉過頭:「老四,你生下來就由朕全都給你安排好了,你不懂那種恐懼和孤獨之感。」

  「朕這一生,如履薄冰。」

  「所以不想讓朕的兒子,再走一遍。」

  「你長大後,看到的于謙,不過是個人畜無害的老頭。」

  「卻不知道,朕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啊。」

  「很久很久,朕都不曾抬起頭。」

  「朕御極之初,大明恰逢土木堡之變,正統帝被俘,大明威望急轉直下,莫說漠北了,整個天下都不聽朕的呀。」

  「也先押著正統帝,正統帝叫開了邊關的大門。」

  「瓦剌鐵騎長驅直入,漫漫雄關毀於一旦,幾百萬軍民被屠,北方一片狼藉,殘象你連想都不敢想。」

  「也先率鐵騎,包圍北京城!大明帝都,差一點就毀於一旦!」

  「就是那場北京保衛戰。」

  朱祁鈺聲音還帶著幾分恐懼:「朕這藩王,是正統帝封的,你該知道,朕不是庶子,而是偷生子,連庶子都不如。」

  「郕王封號,是朕的兄長封給朕的。」

  「先帝駕崩時,朕才八歲呀。」

  「朕怎麼可能記得先帝長什麼樣子呢。」

  「是張太皇太后,可憐我們,才將我們母子接入宮中,可朕哪裡有哥哥得寵啊,他可以隨便出入仁壽宮,朕不能。」


  「他能接受最好的教育,朕連旁聽的權力都沒有;整個皇宮的人都仰視他,卻無人這樣看過朕。」

  「但兄長對朕不薄,他不曾欺辱過朕,對朕還算友愛。」

  「可你知道嗎?」

  「那種區別對待的感覺,朕很討厭;那種一直仰視他的感覺,讓朕厭惡!」

  「可他是皇帝,又是兄長,朕能說什麼?敢說什麼呢?」

  「朕不過是偷生子,庶子都不如的東西,能得個皇子的身份,已經是皇天開恩了。」

  「只能在後宮中苦熬,你不懂那種苦熬的感覺。」

  「若先帝還在,朕不至於被如此薄待。」

  「可先帝走了,朕就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小貓,在路邊可憐兮兮的叫喚著。」

  「被接入皇宮後,張太皇太后看不上朕的身份,更瞧不上朕的母妃,自然而然的,在後宮之中就處處被欺辱,那些奴婢都不曾正眼瞧過朕的。」

  「朕就盼望著,快些長大,出去繼藩。」

  「在宮中,也得小心伺候著兄長,若得幸被太皇太后詔見,便想著法的逗她老人家開心。」

  「哪怕受了薄待,也要把眼淚吞進肚子裡。」

  「不敢說,不能說。」

  朱祁鈺聲音低沉:「可朕的母妃,你皇祖母,還是個不安分的,她非要和孫太后爭個高低,導致朕更不受寵了。」

  「小小的人呀,就會巴結自己的哥哥。」

  「只有他開心,朕才能開心。」

  「更會巴結老太太,她開心朕撒潑打滾都行,就博她一樂。」

  「日子過得如履薄冰。」

  「終於長大了,盼著盼著,能夠開府了。」

  「大婚之時,朕就在想啊,快點飛出在牢籠吧,去封地快活。」

  「可哥哥對朕好啊,捨不得朕出去受苦。」

  「他越疼朕,朕越心驚膽戰。」

  「藩王到了年紀,不儘快出京繼藩,是大罪,他卻留著朕,是何想法啊?」

  「朕後來問過他,他只說是愛朕。」

  「唉,就當他是愛朕吧。」

  朱祁鈺其實對朱祁鎮的感情很複雜,恨他做過的事情,卻也要感謝他做的這些事。

  若無土木堡之變,他怎麼會登基呢?

  「恰恰,正因為他愛朕,把朕強留在京師之中。」

  「土木堡之變後,群臣才會推舉朕來坐皇位。」

  「你並不知道,就算正統帝被俘,該坐上皇位的,絕不是朕,因為朕是庶子啊。」

  「該坐上這皇位的,是襄王!」

  「他是嫡子,又是有名的賢王,仁宗皇帝駕崩時,他在京監國,當時漢王虎視眈眈,群臣就建議過,由襄王繼位。」

  「張太皇太后動心了的。」

  「就在朝中猶豫的時候,宣宗皇帝及時返回京師。」

  「這也是民間有人懷疑宣宗皇帝弒父的原因,因為當時宣宗皇帝去南京巡視,仁宗皇帝駕崩之時,他應該在南京,可宣宗皇帝仿佛提前知道消息一般,已經提前返回京師了,所以才在仁宗皇帝駕崩第三天,抵達京師,順利繼位。」

  朱見漭其實也懷疑過這一點。

  不知道老爺子知道不知道真相。

  「這是襄王第一次有機會繼承皇位。」

  「第二次,是宣宗皇帝駕崩時,因為正統帝年幼,又有朝臣提出來,由年長的襄王繼位,兄終弟及。」

  「民間皆傳聞,襄王拒絕了皇位。」

  「可是,正統帝的皇位,是有宣宗皇帝傳位詔書的,他襄王有什麼資格踐臨帝位?」

  「張太皇太后,私心甚重。」

  「她很想讓自己的兒子繼位,卻不想讓孫兒繼承皇位!真是可笑!我大明何時淪落到一個女人的手裡了!」

  「可大明沒有館陶,沒有殺死梁王。」

  「不過朕幫她殺了!讓他去下面伺候他的母親,張太皇太后!」

  朱祁鈺面露兇狠:「幸好,朝中還算有忠良,沒讓帝位轉移去襄王那一支去。」


  「土木堡之變時。」

  「有資格坐帝位的,第一人選是襄王,第二個人選才是朕。」

  「而當時,朝野之間,都認為該迎立襄王的,朕的呼聲是最小的,因為朕沒有政治勢力。」

  「朕也沒想過,會幸運的選到朕。」

  「可知原因?」

  朱祁鈺倏地詭笑:「朕得謝謝也先,也先朝北京城而來,襄王在湖北,傳位詔書送過去,襄王再入京繼位,來不及了。」

  「而且,確實傳詔過去了,襄王因為膽小又拒絕了,而那時,朕已經登上了帝位。」

  「朕是被匆匆忙忙擁上帝位的。」

  「朕的傳位詔書,是孫太后草擬的,漏洞百出,全是陷阱。」

  「擁立朕的朝臣,看都沒看,直接就讓朕登基。」

  「可知為何?」

  「因為他們想南遷,又不能自己跑,得找個領頭的。」

  「襄王是個成熟的政客,又有強大的藩王府邸班底,若由他繼位,不會好控制的。」

  「而朕,一個年僅二十二歲,未繼藩的藩王,沒有潛邸之臣,沒有班底,甚至朕的出身更差,種種弱點,成為了最適合繼承皇位的那個人。」

  「所以,朝臣集體選擇了朕。」

  「讓朕帶著他們,逃去南京,放棄北方。」

  「著名的南遷之議,就發生在那個時候。」

  朱祁鈺吐出一口濁氣:「朕雖然22歲了,其實還是個孩子,朕沒受過帝王教育,而且是被家裡慣著長大的,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

  「你並不知道,藩王府里都有大量密探,朕都是後來才知道的,朕所信任的人裡面,很多人都參與了奪門之變,他們都是一早埋下來的暗探。」

  「所以,朕就是一個吉祥物,被放在皇位上。」

  「當時極力反對南遷的,有兩個人,興安和于謙。」「興安你不知道,他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是宮中的代表,皇位空懸,他反而攫取了皇權,成為皇權的代表。」

  「那場南遷之議的小丑,就是徐珵。」

  「知道瓦剌打來的時候,整個京畿哀鴻遍野,朝廷也沒有任何辦法,是于謙,站了出來。」

  「朕總說他偉大。」

  「就在於他做了一件,所有人連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北京保衛戰,就是他一個人的勝利!」

  「初踐帝位的朕,連登上北京城頭的膽量都沒有。」

  「朕剛剛住進干清宮,每晚嚇得不敢睡覺,蜷縮在角落裡,像一隻受傷的小貓。」

  「那一刻,朕才知道,群臣為何要推薦朕來登基。」

  「如果北京城陷落,朕要當劉禪的。」

  「朕要托著二十四寶璽,跪在也先的馬下求饒。」

  「這是推舉朕的原因。」

  「所以,朕的傳位詔書,簡陋至極,登基大典,約等於沒有,所以選擇了朕。」

  「因為所有人都認為,北京保衛戰,一定會敗。」

  「連朕自己都知道,朕就是個被推舉上來的可憐蟲,不過是王朝的替死鬼罷了。」

  「可是,北京保衛戰打贏了。」

  「贏了啊!」

  「也有運氣成分,因為天太熱了,瓦剌軍隊受不了炎熱,還有就是京畿百姓太富了,他們已經搶夠了,所以該走了。」

  朱祁鈺笑了起來:「不管怎麼說,都贏了。」

  「滿朝公卿狂歡之時,卻把朕忘了。」

  「朕不該坐在皇位上的。」

  「等狂歡過去後,就開始不停諫言,迎回正統帝了。」

  「他的年號起的好啊,正統。」

  「當年襄王要奪走他的帝位,禮部上的年號,就是在和張太皇太后的抗爭。」

  「正統,正統。」

  「也成為朕揮之不去的噩夢。」

  「景泰,朕的年號起於北京保衛戰之前,所以禮部上了這個年號,希望天下承平,恢復太平。」

  「朕沒有班底,整個朝堂上,能相信的人實在太少了。」


  「而于謙,北京保衛戰之後,就被捧上神壇,朕怕他、恐懼他,也有文官的挑唆,讓朕開始防範于謙,和于謙劃清界限。」

  「作為政治交換,朕同意把正統帝迎回來。」

  「朕犯了一個巨大的錯誤。」

  「老四,你不懂,那種初登帝位的狂喜和激動,朕根本不知道,這皇位之上,是群狼環伺,朕沒受過帝王教育,所以不懂。」

  「也先就不一樣了,他知道如何給大明添亂,有意將正統帝放回來。」

  「這就一拍即合了。」

  朱祁鈺呢喃道:「只有朕,傻乎乎的以為,帝位穩定了,朕就是皇帝。」

  「呵,其實朕一直都不明白,朕只是個替代品。」

  「當時就有人上疏,讓朕把帝位歸還,朕哪裡肯同意呀,這寶座,坐上來就不想下來了。」

  「權力的滋味,品嘗到就永遠都不想放下了。」

  「作為妥協,朕只能奉他為太上皇。」

  「朕不懂政治,總以為政治的本質是妥協,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妥協。」

  「登上帝位的朕,就想掃清最後一個障礙,將帝位徹底坐穩,也將皇位永遠在朕這一脈傳承下去。」

  「心腹都沒有,就開始籌備換太子了,多可笑呀。」

  「當時朱見深是太子,朕想讓朕的兒子朱見濟做太子,結果你是知道,易儲風波,害死了朱見濟。」

  「朕就沒兒子了,之後的幾年,一直在生兒子。」

  「易儲風波之後,朕就妥協了,朕就想著,只要將皇位在朕這一脈傳下來就行,讓朕不要皇權都行。」

  「所以朕眼看著皇權被分割,朕卻視而不見,朕就想有個兒子,把皇位傳下去。」

  「可朕又錯了。」

  「朕當初就是替代品,自始至終都是,因為朕的年號是景泰,他的年號是正統!」

  「朕就永遠要活在他的陰影之下!」

  「小時候是這樣,當藩王的時候是這樣,當了皇帝還這樣!」

  「朕能甘心嗎?」

  朱祁鈺面容猙獰起來:「朕不甘心!朕堅決不讓!」

  「景泰八年,朕病了!」

  「病得很重,和現在一樣的感覺,朕知道朕要死了!」

  「有人給朕下毒!」

  「是他的人!」

  「朕的親哥哥,被朕關了六年之後,給朕下毒了!」

  「奪門之變,就此拉開序幕。」

  「朕都沒想到啊,自己身邊竟然隱藏了這麼多密探,這麼多間諜呀。」

  「甚至,朕的第一個皇后呀,都是張太皇太后埋下的間諜。」

  「整個郕王府,朕所謂的心腹,有很多是間諜。」

  「而朕登基之後,給了他們權力,本以為他們能忠於朕的,可朕錯了,奪門之變中,他們的真面目都露出來了!」

  「老四,你可知道,那場奪門之變,有多麼驚險嗎?」

  「就差那麼一丁點,朕就死了!」

  「是王勤,擋在朕的身前,他被射死了,朕才活下來。」

  「而于謙呢。」

  「他遲遲沒到啊!」

  朱祁鈺目光陰冷:「你說,朕八年來一直在防備他,防備的不對嗎?」

  「奪門之變,京中兵力調動,他是兵部尚書,他卻不知道!」

  「你信嗎?」

  「朕讓他統率京營,他改組京營,京營都是他的嫡系!」

  「那石亨,也是他的人。」

  「可他為什麼遲遲不來救駕啊!」

  「當時的朕,就想好了,只要活下來,就不再渾渾噩噩了,要做一代大帝,要讓世間所有背棄朕的人,付出代價!」

  朱祁鈺目光森然:「千鈞一髮之際,于謙來了。」

  「他的到來,給朕的感覺是,朕在求他!」

  「他不是護駕來的,是來施捨朕的。」

  「從那一刻起,朕就知道,朕是天下官員的玩物,沒人把朕當個玩意兒!」


  「別說皇帝了,朕連他們養的一條狗都不如!」

  「朕這些年的退讓和隱忍,被他們當成了笑話!」

  「他們天天都在笑話朕,笑話朕無能,笑話朕軟弱,笑話朕沒兒子!笑話朕是絕戶!」

  「他們雖然沒說出來,但他們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告訴朕!」

  「所以!」

  「朕變了!」

  「朕要殺光他們!」

  「朕不要當一個唯唯諾諾的無能之君了!」

  「朕要做一個暴君!」

  「朕要殺得滿朝血流成河!」

  「就在奉天殿外,朕殺了所有間諜,朕懷疑的就殺!不管他是真是假,只要朕懷疑,朕就親手殺了他!」

  「然後,烹了襄王!」

  「他三次差點登基,有名的賢王,朕最大的競爭者!」

  「他該死!」

  「朕就烹了他!」

  「處死他全家!」

  「建文帝要處死他的所有叔叔,宣宗皇帝要殺死他的叔叔漢王,朕也要殺死自己的叔叔襄王!」

  「朕還要殺死天下所有不臣之人!」

  「朕做到了!」

  朱祁鈺面容堅毅:「朕殺得天下瑟瑟發抖,殺得那朝堂上一個個唯唯諾諾,跪在地上,舔朕的鞋,朕賜他生,他就生,朕讓他死,他必死!」

  「就連于謙的死活,也逐漸掌握在朕手裡。」

  「從那一刻開始,朕才是皇帝呀!」

  「軟弱可欺的不是皇帝,瞻前顧後的不是皇帝,思慮過甚的不是皇帝。」

  「殺伐果斷的才是皇帝!」

  「朕防了于謙十二年,都不如朕要剝掉他的光環來得痛快,朕最大的願望,就是讓他成為朕的忠犬。」

  「可是!」

  「于謙是不會老老實實臣服的,他給自己澆築金身,想方設法的避開朕的算計,讓朕處處遇阻。」

  「你的師父是真厲害呀,他活多久就和朕斗多久,終究沒有如朕的願,成為朕的忠犬啊。」

  「所以,胡濙臨終前,朕才問他,如何制衡于謙?」

  「胡濙的回答,中規中矩。」

  「不過,于謙榮譽加身,榮譽恰恰就成為他的弱點,朕和他鬥來鬥去的,並沒有殺他。」

  「或者說,朕殺不死他。」

  「唉,算朕給大明立下一個好榜樣吧,朕是仁君,不殺功臣。」

  「所以後來,開拓世界才會那麼順利,連于謙那般大功,朕都拼命賞他,賞他賞到他瑟瑟發抖。」

  「這是胡濙出的毒計。」

  「要不朕怎麼說,朕的政治智慧遠遠不如胡濙呢。」

  「朕問的第三個問題。」

  「就是關於建文帝的秘密。」

  朱見漭豎起耳朵來。

  「建文四年,太宗皇帝攻入南京城。」

  「他先入太廟,後入皇宮。」

  「而這個期間,建文帝就外逃了。」

  「真的逃了。」

  「胡濙親口說的,太宗皇帝衝進皇宮裡,並沒有找到建文帝本人,所以太宗皇帝偽造了一場大火,只說建文帝被燒死,便安葬了事。」

  「永樂五年,胡濙受密令,遍布天下的尋找建文帝。」

  「找了整整十四年。」

  「他以尋訪仙人為名,足跡遍布天下,尋找建文帝。」

  「胡濙說,在永樂十七年時,他探訪到了建文帝的蹤跡,他還見過一面。」

  「建文帝認出來他,所以又不翼而飛了。」

  「從永樂十七年,到永樂二十一年,這個期間,胡濙一直沿著這一面之緣尋找,追擊建文帝。」

  「這期間,建文帝剃度出家,變成和尚,所以才在胡濙眼皮子底下消失。」

  「終於在永樂二十一年,胡濙再次見到了建文帝。」

  「建文帝經過整整二十一年的逃亡生涯,已經不堪重負,奄奄一息的時候,被胡濙找到了。」


  「胡濙親眼看見建文帝咽氣的,這才稟報了永樂皇帝,帶回來信物。」

  這就是胡濙尋找建文帝的真相。

  朱祁鈺一直隱瞞了這麼多年,從未對其他人提起過。

  整個天下,知道此事的,只有他自己了。

  「爹,您是說,建文帝是永樂二十一年才死的?」

  朱見漭納悶:「那建文帝為何要在臨死前,見胡濙一面呢?為何不讓太宗皇帝抱憾終身呢?」

  正常來說會這樣的,建文帝恨太宗皇帝奪走他的皇位,他就讓太宗皇帝抱憾終身,很公平。

  朱祁鈺輕笑起來:「朕也是這樣問胡濙的。」

  「胡濙說,他有了家眷,擔心自己一死,被胡濙查到後,被永絕後患,所以只能求胡濙,求太宗皇帝網開一面。」

  朱見漭又道:「既然有了家眷,更應該藏好呀,他遺留在南京的家眷可都被太宗皇帝斬草除根了,爹,您說胡濙是不是在糊弄太宗皇帝?」

  朱祁鈺則搖搖頭:「可知胡豅?」

  猛地,朱見漭渾身一顫:「您、您是說那胡豅?是、是建文帝的兒子?」

  「胡長寧和胡豅歲數相差那麼多,你真當胡濙是神仙呀?六十歲了還能生兒子?」

  「而且,胡豅的豅,可不是一般人能叫的。」

  朱祁鈺道:「此事乃太宗皇帝和建文帝的一場政治交易。」

  「建文帝將正統,給了太宗皇帝,只求饒了這個孩子。」

  「所以,胡濙恩寵不衰,和這個孩子關係很大。」

  「而胡豅本不該出仕,胡濙也決不允許他出仕,是朕逼著他出仕的,當時朕也不知道胡豅,是建文帝的兒子。」

  「而胡濙這個秘密,似乎沒瞞住仁宗皇帝,仁宗皇帝在太宗皇帝駕崩後,就冷落胡濙,要對胡豅動手。」

  「可仁宗皇帝忽然駕崩,也就讓此事無疾而終。」

  「宣宗皇帝並不知道此事,所以才讓這個孩子,順利長大,到了景泰朝,成為朕的臂助。」

  朱祁鈺緩緩道:「這些,是胡濙臨終之前告訴朕的。」

  「就算朕不問,他也要說。」

  「他怕,胡豅的身份曝光,會給他帶來滅門之災,所以提前告訴朕,而時機掐算的很精妙,在他命懸一線要死亡的時候,才告訴朕。」

  「那個時候,胡豅已經封爵位了,朕不能隨便處死侯爵的。」

  「所以呀,胡濙到死,都在算計朕呢。」

  「那個老頭子,見證了大明六十多年興衰,他肚子裡的秘密太多了!」

  朱祁鈺眯著眼,臉上露出追憶的笑容。

  今天就這些了,應該不能補了,唉

  因為不可抗力原因,這本書必須在本月內完結,跟作者沒關係啊,所以很煩,煩了一天了,月底之前必須完結了,作者填坑,就準備結局了,唉

  本來還有朱祁鈺死後的故事,看來都沒了,作者也很煩,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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