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朱祁鈺的反向求生,為成仙獻祭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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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2章 朱祁鈺的反向求生,為成仙獻祭朝廷百官!

  皇帝和太子豐厚的家底,恰恰說明,皇帝不會挪用公款。👻🐸 6➈𝔰Ĥ𝐮Ж.ĆᗝⓂ ♨🐯

  大明皇帝挪用公款的例子不少。

  有人算了筆帳,就算大明四十億國民全部躺平,全吃老皇帝的遺產,也能活一年半。

  如果能把錢用在刀刃上,那麼,這筆巨額遺產,能保證大明三十年無虞。

  其實,百姓是期待著太子也將家底兒裸捐的,誰會嫌錢多呢。

  朱見漭可不真的想裸捐呢。

  可好大兒朱佑梐瘋了,老爺子的遺產指望不上了,老爹就這點家產,都捐了後世兒孫怎麼活呀。

  人家老爺子的家產,以資產居多,都是錢生錢的下蛋金雞,朱見漭的家產都是現錢,不能錢生錢。

  而且,兩次工業革命之交,是起家發財的好時機,需要投資本金。

  朱佑梐還打算做電力大王呢,他老子竟然想把家底兒捐出去,你們這對自私鬼,都不為兒孫考慮。

  朱見漭給他大兒子一頓抽,在東宮裡生悶氣。

  國慶日,老皇帝再次頒布聖旨,針對他的全部遺產管理,要成立專門的公司,從民間遴選財政專家,由民間組建監督團隊,負責運營他的全部家產。

  這可點燃了民間的熱情。

  老皇帝向來不是說說就算了的,說了就要做到,遺產交給全體國民,就絕不會食言。

  並構架運營公司的權力架構。

  如何保證遺產能錢滾錢不斷盈利,如何保證不被貪腐,如何保證能用在刀刃上。

  皇家、朝廷、民間都要參與進來。

  朱祁鈺要在活著的時候,做完這件事,讓他的遺產,能讓天下人完美繼承,用這筆巨額財富,護佑大明再來盛世三十年。

  他做神還不滿足,要用全部遺產,澆築登天梯,問鼎至高神。

  朱祁鈺洞悉人心,他對自己的人生規劃,早已不滿足於人間欲望,開始著眼於萬世美名,飛升登天。

  以前,他想將遺產留給後人。

  可朱見淇和朱見漭的反應,讓他徹底寒心,與其做一人之父,不如做天下人之父,是你們逼朕做神的!

  有了皇帝和太子帶頭,中樞重臣也開始曬家底兒了。

  曬完之後,一世英名盡毀。

  天下人都以為楊廷和是清官的,可看到楊廷和的家底兒後,天下人集體罵娘,你家咋這麼富呢?

  劉大夏當代毒士,沒什麼好名聲,可伱王恕不該有這麼多錢吧?

  滿朝公卿,都以為是清廉如水的正義大臣,可財產公開後,人設徹底崩塌。

  再看看老皇帝。

  老皇帝也有這麼多錢,可他的錢卻用在民生上,用在社會保障方面,用在全體國民上!

  滿朝重臣的家產,加在一起,和老皇帝總資產惶惶不可多讓,你們卻一分都捨不得放在民生上面。

  真是滿口仁義道德,背後虛偽至極,真是當代好君子啊。

  最近今日,報紙上就寫著一句話,嚴查!

  滿朝公卿坐不住了。

  可老皇帝穩如泰山,反正朕的錢都捐了,要不你們也捐捐?

  陛下呀,帳不是這樣算的。

  我們公開的是家族資產,如果公開是個人資產,我們怎麼可能有這麼多錢呀!

  說來說去,就是中了您的算計了!

  您是用我們做對比,襯托您的偉大!

  您想登天路踏歌行,不能踩著我們墊背吧!敢情是踩著我們,彈指遮天啊。

  所有朝臣都感受到被老皇帝給玩了。

  老皇帝為了成就至高神,獻祭了朝臣。

  皇帝為了穩定朝局,掌握絕對權力,需要朝臣支持,可皇帝想成神,就需要天下萬民支持。

  恰恰老皇帝已經過去享受權力的年紀了,他現在就想飛升成仙,永照華夏。

  萬民的支持,比朝臣的支持重要的多。

  今年這場病,讓朱祁鈺看透了生命,他確實時日無多了,六十歲之前他從來不生病,六十歲之後一場感冒,最多一日就痊癒,八十歲時兩三天也就好了。


  可九十歲的今天,他拖拖拉拉半個月才好,還好不利索,他就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這麼大年紀,再向上天借五百年,老天聽著都想踹你兩腳。

  不如著眼於身後名。

  他需要澆築一條通天路,用餘生踏上通天路,成為千古至高神,永照華夏,這才是他的終極夢想。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滿朝公卿,財富加在一起,和老皇帝不相上下,可老皇帝卻肯拿出來給天下萬民享用,這就是親生父親和外人的區別。

  從古至今,有哪個皇帝,將自己財富給萬民使用了?

  古往今來,前古無人後無來者。

  老皇帝為大明為天下黎民奉獻了一生,臨死之前,將一切都捐出來,讓全社會來享有他的所有成果。

  這才是千古一帝!

  什麼唐宗宋祖,什麼秦皇漢武,成吉思汗,漢高祖明太祖,統統靠邊!

  無形之間,朱祁鈺就坐上了千古第一帝。

  不用辯解,直接坐上了,還得到了四十億百姓的認證。

  而他的格局更大,已經不屑於和千古帝王爭位子了,他要當至高神,永鎮華夏的至高神!

  朱祁鈺很無恥的獻祭了太子和滿朝公卿。

  踩著他們的名聲,鑄就自己的名聲。

  現在,滿朝公卿都在罵皇帝,你是得到身後名了,我們卻得到一身罵名。

  王恕的重孫子被人套麻袋揍了一頓,玄孫在學校里被欺負,罵他是大奸賊的就別說多少了。

  僅僅一個月時間,他的口碑就徹底崩塌了。

  而老皇帝借用他們崩塌的口碑,鑄造了一條登天之路,彈指遮天。

  隨著財產公開的不斷發酵,老皇帝的名聲是節節攀升,如果有數值顯示的話,他的名聲達到六十億了。

  藩國百姓也羨慕大明百姓,這樣的皇帝在位,實在太幸福了。

  不過,老皇帝的遺產,是所有漢人都能享受到的,全球八十億漢人,都能享受到。

  滿朝公卿都不敢上街了。

  有極端分子跑到他們府上潑糞,爛菜葉子都往他們家裡扔,茅廁沒人收,垃圾沒人倒,連僕人都跑了。

  搞得各家苦不堪言。

  朱見漭日子也不好過。

  天下人都罵他,不配為君父。

  搞得他都想裸捐了。

  奈何他好大兒不同意呀,天天來哭訴,搞得他現在一步都不想出東宮了。

  不止他鬱悶,所有藩國皇帝都被架火上烤了,看看你爹,再看看你,你有臉當我們的皇上嗎?

  藩國百姓也在嚷嚷著,要求藩國皇帝、官員學習大明,公開財產,資產透明。

  這個月,公開府縣級財產狀況。

  報紙剛剛發出來,就被罵翻天了,一個小知縣就這麼富?天理何在!

  你們到底是公僕,還是坐在我們頭上的縣太爺啊!

  都什麼年代了,還玩縣太爺那套是不是!

  關鍵沒有對比沒有傷害呀。

  老皇帝是怎麼做的?

  朕是有錢,但朕的錢是全體國民的錢,朕不會揮霍,也不許任何人揮霍。

  朱祁鈺還不是說說,而是正在徵集意見稿,要求全民發聲,如何管理這筆巨額財富,能完全用在百姓的生計之上。

  看看,皇帝是怎麼做的!

  你們為什麼不上行下效呢?

  好事你們一個不學,壞事個頂個的上。

  為什麼下面的官員個個都是巨貪呢!

  他們到底哪來的錢呢?

  嚴查!

  必須嚴查!

  地方亂了,有人攻進縣衙,把知縣吊起來抽,好在還算克制,只是揍了知縣一頓。

  大明依法辦事,攻入縣衙,肯定是有罪的,這些人被逮捕了,但他們卻成了英雄。

  民間所有可以發聲的地方,都在發聲,要求皇帝嚴查官員,要求官員的資產,必須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說明白點說,你得吐出來!

  老皇帝沒發聲,民間就攻擊太子,認為是朱見漭不讓老皇帝發聲,把皇帝圈禁起來了。

  朱見漭大呼冤枉。

  民間又攻擊朝臣,認為老皇帝公開財產,動了他們的蛋糕,所以他們在深宮裡虐待老皇帝,老皇帝已經不能見人了,肯定是出事了。

  民間仇恨的火焰被點燃了。

  全國各地都有縣衙被攻打的消息,很多地方出現動亂。

  緊接著,基層辦事員的財產情況也公開了。

  這下民間百姓更瘋了!

  你們一個小小的辦事員,哪來這麼多錢啊!

  有的知縣都懵逼了,你們好像比我還富呢?為什麼挨打的是我呀!

  「爹呀,不能再讓民間亂下去了!」朱見漭慌了,僅僅二月初九一天,民間就有49起攻打縣衙的案例,好在這些人打完知縣,並沒有逃走,而是拉起條幅,要求嚴懲貪官。

  而辦事員資產公開之後,每天最少有100起辦事員被毆打的案例,被打死的很多,官服公信力嚴重下滑。

  「你慌什麼?」

  朱祁鈺身體十分沉,十分不舒服:「造反了嗎?」

  「爹,鞭打知縣,就是造反呀!」

  朱祁鈺嗤笑一聲:「打知縣就是造反?你可真把那些文官當成自己人啊,是被人洗腦洗傻了吧?」

  「你小時候朕是怎麼教你的?」

  朱見漭不吭聲了,皇權,要起到彌合的作用,現在民間和朝廷撕裂,恰恰需要皇權來彌合。

  「朕再問你,他們是反朕嗎?」

  誰敢反您呀?

  那些打官員的百姓,都打著為您報仇的旗號,還反您?反我還差不多。

  「反你了嗎?」朱祁鈺又問。

  朱見漭微微凝滯,搖了搖頭,確實沒人打出反太子反大明的口號,只是說嚴查。

  「反朱家了嗎?」朱祁鈺又問。

  「沒有!」

  「那他們是造反了嗎?」朱祁鈺嗤笑問他。

  「沒有!」朱見漭道。

  朱祁鈺讓他把自己扶起來,吐出口粗氣,攤了攤手:「不就結了,沒反朕,沒反你,沒反朱家,造哪門子反?」

  「是大明的制度出問題了嗎?」

  「還是大明的軍事、財政、政策出問題了?」

  「都沒有吧!」

  「是官員本身有問題!」

  「你也看到了,基層的辦事員,家底無比豐厚,你不覺得心驚嗎?」

  朱見漭點了點頭,他一直想,百姓反的根源,是他們不肯學皇帝,把家底兒捐出來。

  可老皇帝這麼一說,他才明白,自己被群臣給忽悠了。

  百姓反的,是不公!

  是貧富差距!是勞動差距!

  憑什麼我辛辛苦苦工作,房子都買不起,你們什麼都不做,享受權力也就罷了,為什麼還這麼有錢呢?

  「你算過沒有。」

  「朕、公卿、地方官員、基層辦事人員,居然掌握整個大明的80%財富。」

  「這意味著什麼?」

  「四十億人當成豬狗一樣被奴役,卻只掌握著全社會10%的財富。」

  「別問朕那10%去哪了,朕不信他們報上來的,這裡面都摻著水呢,往少里報的。」

  「大明盛世之下,卻隱藏著如此血淋淋的真相,你不覺得可怕嗎?」

  朱祁鈺嗤笑:「朕要死了,揭開真相,朕不怕,最多讓朕今年就死,朕乃千古一帝,會怕死嗎?」

  「可朕要讓天下人看清楚,大明盛世之下,是白骨皚皚!」

  「這白骨,從來不是權貴的,而是百姓的,民眾的!」

  「老四,你要記著,沒有這四十億百姓,你根本就不是皇帝,你屁股不能只坐在官員這邊,那樣你只會變成一個被人唾罵的昏君。」

  「你要坐在公道上。」

  「他們,憑什麼掌握全社會90%的財富?」


  「憑朕!」

  朱祁鈺指著自己:「朕賦予他們權力,他們才有今天!」

  「現在連朕說出來都不讓嗎?」

  「啊?」

  「現實不讓說嗎?大明何時不讓說社會現實了?」

  「還讓你來堵朕的嘴!」

  「要幹什麼?弒君嗎?」

  「朕雖老,卻不怕死!」

  「朕從登基之日,就在和死神賽跑,七十年過去了,朕贏了,那些試圖和朕賽跑的人,都被朕踩在腳下!」

  「朕能踩他們七十年,今天還能踩著他們!」

  「只要朕還有一口氣,就能永遠踩著他們!」

  「你回去告訴他們,朕不止要說,還要讓天下人看到這個世界血淋淋的分配現實!」

  朱見漭都傻眼了。

  其實他到現在也摸不透老皇帝的心思。

  有時候十分順從,有時候十分怕死,有時候又特別剛兒,執拗得可怕。

  可如果詳細拆解他的心思,就會發現。

  這回,老皇帝將身後名看得比死亡更重。

  他熬不住了,死神就在他的眼前,他倆已經碰面了,死神隨時都會揮下鐮刀,他也不想再卑微地活著了,他要在死前,登上通天路,締造成華夏至高神。

  分配,這個問題沒人敢提。

  朱祁鈺臨死前,就要揭開這個膿瘡,讓天下人看到,朕不是什麼都不做,而是無能為力。

  細想老皇帝的名聲,就會發現,他尚且缺一環。

  貧富差距。

  等到繁榮逐漸褪去,大明走進下坡路的時候,會有人緬懷老皇帝,也會有人責怪朱祁鈺,認為分配不均是從朱祁鈺開始的,所以他不配為千古一帝。

  所以,朱祁鈺要親手補全這一環。

  真到那一天,有人責怪他的時候,就會有人幫他說話,景泰帝不是沒做,他死前一直在做分配的問題,想讓分配變得公平。

  為了分配公平,他將自己的財產拿出來補貼全體國民,甚至呼籲天下富人把資產拿出來,分給窮人,達到公平。

  那時候,那些貧困的人,會不會懷念朱祁鈺呢?

  他們會不會念朱祁鈺一聲好呢?

  富人,朱祁鈺其實一點都不擔心的,只要他們有產,就得乖乖聽話,這個世界上最好管的就是有產階級,最難管的恰恰也是有產階級。

  窮人,才是無法無天,管不了的。

  而恰恰,國家這座高樓大廈的地基是窮人,窮人看似不起眼,王朝末世恰恰是窮人推翻的。

  現在大明沒低保,等有一天,朱祁鈺死了之後,成立景泰帝幫扶基金,給窮人發一筆錢。

  那個時候,窮人會不會感念景泰帝呢?

  當大明走下坡的時候,天下萬民都會懷念景泰帝,懷念那個為國為民,鞠躬盡瘁的景泰帝了,再和現在的當權者對比,就會發現景泰帝的無比偉大。

  至高神這條路,不是一年兩年能上去的。

  而是要幾十年一百年,兩百年,才能飛升上去的。

  朱祁鈺在布局百年之後的事情。

  看看王朝興衰就知道,王朝都是達到鼎盛時期後,就開始吃老本,吃著吃著就進入王朝末期了。

  任何國家都是一樣的。

  朱祁鈺的口碑,會在未來節節攀升,最後登頂至高神。

  他自信沒有任何皇帝,能做到他這一步。

  他的布局,是陽謀。

  朝臣真慌了。

  誰也沒想到,財產公開,劍指他們,老皇帝拿朝臣獻祭,這是所有人萬萬沒想到的事情。

  可有人去求見老皇帝,老皇帝卻避而不見。

  就算真能送老皇帝一程。

  也不能送啊,不敢送啊。

  如果這個時候老皇帝忽然死了,大明肯定沒了,誰也擋不住民間四十億瘋魔了的人。

  連朱見漭都不太敢摻和了。

  他才意識到,自己所謂的肅清朝堂,已是天大的事情了,可和老皇帝做的事比起來,真是毛毛雨。


  老皇帝輕易不出手,出手必是大事。

  四月初一,沉默四個月的老皇帝再次發表講話,他指出社會分配問題,社會分配不均,是造成今天財富失衡的主要原因。

  他坦然承認,社會分配的嚴重問題,跟他的政策有直接關係,他應該下罪己詔,可罪己詔從來不是解決問題用的,而是逃避問題用的!

  皇帝犯錯,下了一道罪己詔,就逃脫罪責了,哪來這樣的好事!

  朱祁鈺認為,犯下錯,就要去承認,就要去改正!

  他不是神,他開海之時不能預見六十年後的情況,任何政策,也不可能用了六十年不出任何錯誤。

  既然大明遇到了嚴重的分配問題,他這個皇帝必須要承擔責任,並及時糾正錯誤方向,帶著大明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來!

  這是一篇極為嚴肅的講話稿,闡述了分配問題,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告訴天下百姓,資產集中、財富分配不均、貧富差距巨大的原因,以及產生的歷史背景,最終形成的規模,以及未來會形成什麼樣的政治體制。

  他掰開了揉碎了,餵給天下人。

  若換個人寫,恐怕直接被沉江了。

  這可動了資本的蛋糕。

  按理說,這番話最不該是皇帝說出來的,因為他是天下分蛋糕的那個人,也是最大獲利者。

  偏偏景泰帝說出來絲毫不違和。

  他是皇帝,但他裸捐了。

  他將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了全體國民。

  由他說出來,全體國民都相信。

  而百官因為被百姓弄得不煩其擾,誰也不敢攔著皇帝說話呀,以前還敢勸諫,現在老皇帝壓根誰的話都不聽,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

  問題是,誰敢這個當口弄死老皇帝!

  朱見漭現在又有點琢磨明白了。

  老皇帝哪裡是求死啊,他是反向求生啊!

  他以前求生,靠宮中靠朝中,隨著禪讓失敗,朱見漭和朝臣和解之後,老皇帝明顯感受到生命危機,所以他開始反向求生。

  宮中府中不可靠,就用暴民,先獻祭自己的家財,再獻祭了朝臣,把自己塑造成大公無私的皇帝形象,依託暴民的信仰之力,在宮中活蹦亂跳的。

  這老爺子算把求生欲玩明白了。

  換做別人,肯定想不明白朱祁鈺的求生欲。

  朱見漭看到了,但學不來。

  老皇帝敢把家底兒拿出來,又敢得罪文武百官,主要是他活得歲數太大了,沒幾年活頭了,大明什麼樣跟他沒關係了。

  他不行啊,他是太子,他現在是百官的代言人,是既得利益者的代言人,他走這條路,分分鐘暴斃。

  論求生欲,還得看老爺子。

  果然。

  這篇講話稿引起軒然大波。

  同時,拉近了老皇帝和四十億國民的距離,讓老皇帝和全體百官以及利益集團站在了對立面上。

  連王恕都被老皇帝這招給搞蒙了。

  老皇帝為了身後名,什麼都不要了?

  可他的身後名,是百官給上的呀,並不是四十億屁民。

  四十億屁民,不就是被統治對象嗎?

  這句話雖然血淋淋。

  可難道不是真相嗎?

  你朱祁鈺當了近七十年皇帝,怎麼可能不懂這麼淺顯的道理,當年你若真的關心百姓,就不會大搞移民;你若真的關心百姓生計,就不會不停打仗。

  你心裡只有你自己啊!卻非要當神,你不虧心嗎?

  王恕是最受傷的那個。

  他明明是堅定的朱祁鈺派。

  可朱祁鈺卻將他拋棄了。

  帝王無情,可見一斑。

  最苦逼的是劉大夏,說好的咱們友好合作的呢,你不但把我拋棄了,還賣給了百姓!要挖我劉家祖墳啊!

  你得到名聲了,我呢?

  劉大夏倒是不怕人戳他脊梁骨,但怕老皇帝忽然暴斃後,朝臣拿他當出氣筒。

  他現在想跑。


  所以他已經上疏致仕,立刻出國躲起來。

  很多勛貴,也被老皇帝這一波搞懵了。

  大家開開心心一起發財多好呀,您為什麼要拋棄我們呀,我們的祖輩為大明拋頭顱灑熱血的,享受一點怎麼了!

  您不都說過的嗎?我們就應該享受,祖先的功績,足夠我們世代躺在功勞簿上享受了。

  可為什麼拋棄我們了?

  皇帝的嘴,騙人的鬼!

  那些沒落的勛貴是最倒霉的,家裡沒什麼頂樑柱,躺在功勞簿上當蛀蟲,卻還享受這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東西。

  實在沒錢了,看見哪家公司賺錢,就想辦法弄來,揮霍光了再說,我們祖輩功勞那麼大,搶你點哪裡錯了?

  現在討伐我們了,我們先祖立下戰功的時候,你們就沒享受到福利嗎?

  貌似沒有過。

  有人總洗腦,沒有什麼就沒有什麼。

  這是個偽命題。

  沒有于謙,大明百姓就都不活了嗎?

  沒有大明,到了大清老百姓日子不還是照過嗎?不就多根狗尾巴嗎?不就跪下了嗎?人不都活著呢嘛。

  地球缺了誰都照常轉,死了誰,明天太陽照常升起。

  這套理論得忽悠不讀書的人。

  所以,統治者都不希望百姓讀書,統治屁民好統治,統治四十億讀書人太難了。

  被背刺的滋味,實在不爽。

  可誰敢報復老皇帝?

  九十一歲的人了,你折騰他一下他就得死,他死了你九族就得陪葬,這老貨純屬在碰瓷兒。

  但是。

  民間百姓共同發出怒吼,為老皇帝澆築一條通天之路。

  分配,這個嚴肅命題,沒人敢講得這麼明白,只有老皇帝敢,他提出,國企皇企,占比民間財富40-50%比較合理,權貴財富占據全社會10%,才是比較健康的社會環境。

  他還向民間徵集意見,希望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制度,規範分配問題。

  他要在死前,讓大明分配進入健康的軌道上來。

  對於分配,最早是丘濬提出來的,後來是王鏊完善的理論。

  朝野上下都在忽視分配問題。

  老皇帝割破膿包,血淋淋展示在全體國民面前,也告訴全體國民,他不是神,也會犯錯,但犯下錯,他要改正。

  這樣的皇帝,誰能不愛?

  養心殿一概不見外客。

  朱祁鈺不聽任何聲音,他就要做完自己要做的事情。

  詭異的是,無人敢刺殺他。

  其實,讓他死亡,實在太容易了,只要一個太監或者宮女動手,他幾乎沒有反抗的餘地。

  近身伺候的太監,在宮外也都有產業,個個都受到了威脅。

  可沒人敢動。

  老皇帝不死,分配問題還有得聊。

  一旦老皇帝死了,天下四十億人會立刻揭竿而起,頃刻間吞噬掉所有人。

  千萬別忘了,老皇帝死了,朱見漭登基,朱見漭會不為他爹報仇嗎?

  大明一百多個藩屬國,會眼睜睜看著他被害?

  倘若朱見漭不能給天下一個最滿意的說法,朱見漭的皇位也坐不住,必然世界大戰。

  信不信,皇帝今天死,滿朝公卿的九族給他陪葬。

  朱見漭就敢殺他們。

  現在,朱見漭都擔心有人暗害他爹,所以派人守在養心殿門口,朝臣也每日輪流來請安,不見也得請安。

  誰都怕他死。

  這就是朱祁鈺的反向求生。

  朱見漭擁有了正統性,禪讓不成,他必然心有不甘,而隨著和朝臣進入蜜月期,老皇帝變得可有可無。

  所以,朱祁鈺想繼續活著,就得自救。

  他能做的,就是將四十億國民綁上戰車,讓四十億國民成他手中的戰劍,為他披荊斬棘,走完最後一程。

  作為回報,他將所有財產送給國民。

  這就是老皇帝人生中,最後一局棋,無論下得好與不好,他都要與世長辭了。

  是他在這世上最後一舞。

  朱見漭日日來求見。

  朱祁鈺偶爾見,偶爾不見,最近幾天,他一直寫文章,他想建立一套關於合理分配的制度稿。

  「老四,你來看看,朕寫的如何?」朱祁鈺讓朱見漭提提意見。

  朱見漭現在都焦頭爛額了,朝臣怒火無處發,就對著他發,這太子幹得著實鬱悶。

  「爹,這場鬧劇何時收場啊?」

  「鬧劇?」

  朱祁鈺劈手奪過來稿子:「這是國之大事,和大明國祚息息相關,在你眼裡是鬧劇?」

  「哎呀,兒子說錯了,現在朝中沸反盈天,兒子都快壓不住了。」朱見漭訴苦。

  「哼,沸反盈天,讓他們去跟老百姓反去吧!」

  朱祁鈺冷哼:「壓不住就不要壓了,若權力不想要,就趁早滾回家中去,莫要耽誤大明正常運轉!」

  「老四,你這太子是怎麼當的?一群逆臣都鎮不住!」

  「傳朕旨意,所有官員立刻返回官邸辦公,不許討論分配問題,不關各衙門的事一概都不許討論,再敢耽擱朝政,統統罷官,滾回家去養老,別在朝堂上尸位素餐,朕不養廢物!」

  朱見漭嚇了一跳,沒想到他老爹這麼生氣。

  想想也是,他老爹想要身後名,朝臣攔著,能不生氣嗎?

  這老爺子現在的心思都在天上,他想升仙,想當至高神,看不上人間帝王位。

  「這意見稿你覺得可有修改的地方?」朱祁鈺懶得看其他。

  「兒臣沒有意見。」朱見漭心思不在這裡。

  朱祁鈺讓他抓緊滾吧。

  「爹,兒子不是討您煩的,您要做的大事吧,兒子也不敢反對……支持,支持,兒子都支持!」

  朱見漭苦笑道:「但您能不能答應兒子一件事?」

  「說。」朱祁鈺繼續觀摩意見稿,他要給世界留下最後一篇文章,也許,他憑這篇文章,能蓋過丘濬,勝過王陽明,成為大明第一聖,千古聖人。

  「兒子也想裸捐。」朱見漭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

  「為啥?」

  朱祁鈺也吃了一驚:「太孫還指望著你這家底兒活著呢,你子孫後代,都得靠內帑生活呢,你全捐了,他們怎麼活?向國庫乞討嗎?」

  朱見漭要說話,朱祁鈺卻搖搖頭:「當年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就沒想明白這件事,導致內帑無錢可用。」

  「朕御極之時,內帑空空如也,裝了八年孫子,最後第一桶金居然是變賣了宮裡的老物件才得到的,朕當時多難,記憶猶新啊。」

  「朕可不希望,後世兒孫遇到和朕一樣的窘境。」

  朱見漭也不想啊。

  他大兒子天天去哭,大兒媳婦也跟著去哭,他也煩心著呢。

  可不捐吧,他這太子之位肯定坐不住了。

  「爹呀,兒子再不拿出來,天下人能戳斷兒子的脊梁骨,兒子未來是皇帝呀。」朱見漭帶著哭腔道。

  朱祁鈺抽抽嘴角:「你捨得?」

  「不捨得也沒辦法呀。」

  朱祁鈺也笑了起來:「罷了,既然你有心,就捐了吧,兒孫財產之事,朕再想想辦法。」

  「您還有存錢?」朱見漭眼睛亮起。

  「朕是食言而肥的人?」

  朱祁鈺哼了一聲:「賺錢對朕來說不難,只是朕對賺錢沒興趣而已。」

  「可有些人就是看不清現實,有舍才有得。」

  「老四,你肯將資產捐出來,說明你這心裡,是有大明百姓的。」

  「朕將江山傳給你,朕沒傳錯人。」

  「朕再教你個道理。」

  「你是皇帝,不能沒錢,但不能太有錢。」

  朱見漭凝眉,沒錢的話無人聽他驅使,皇帝也是空架子;太有錢就是眾矢之的,必死無疑。

  老皇帝家底兒過於豐厚,必須拿出來花掉,這叫有舍有得。


  舍了錢財,得了名聲。

  有時候名聲比錢財更有用。

  別忘了,朱祁鈺有一雙點石成金的手啊。

  「爹教訓的是。」朱見漭明白了,老皇帝就等著他將資產捐獻出來呢。

  可是。

  轉念一想,又會發現朱祁鈺是真陰啊。

  從財產公開,老皇帝明確裸捐,已經五個月過去了。

  整整五個月,朝中如何反對老皇帝的,民間或多或少都有所耳聞。

  一篇分配論,言辭樸實,卻足以讓老皇帝封聖。

  恰恰,也說明五個月來,老皇帝頂著多麼巨大的壓力。

  經過五個月的艱苦爭鬥,太子終於肯捐出資產,是不是老皇帝耗費巨大口舌,才說服太子的呢?

  太子肯定不是真心實意想捐的。

  可最終還是捐了,恰恰說明這裡面有老皇帝的努力。

  太子明明捐了錢,卻得不到相應的名聲,反而好名聲都被老皇帝一個人給拿走了。

  朱祁鈺陰險不陰險?

  他的分配論,以死相抗的精神,是不是在逼朝臣把錢捐出來呢?

  登天路哪有那麼好上的!

  肯定要經過一系列鬥爭的,老皇帝一個人抗下所有,天下人感動不感動!

  天下百姓的自我腦補是非常可怕的。

  這還不是最陰險的地方。

  最陰險的地方,是他將所有功勞,攬在自己身上,順手將所有人推進深淵裡,他站在岸上享受所有鮮花和掌聲。

  果然,應驗了。

  朱見漭也捐了,並沒有得到好名聲,反而遭到謾罵,認為朱見漭是承受不住壓力才捐的,不是真心實意捐款的。

  搞得朱見漭血壓飆升,我不捐你們罵我,我捐了你們還罵我!

  他找老皇帝哭訴。

  朱祁鈺告訴他:「一個人真心做好事,是不求回報的。」

  「你是皇帝,為天下臣民做事,是理所應當的。」

  「求所謂的掌聲,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

  「景泰二十年前,朕被罵得少嗎?」

  「老四,慢慢來,當你做出屬於你的功績之時,你將再也聽不到任何謾罵之聲,整條路上將充滿鮮花和掌聲。」

  「那個時候,才是最危險的時候。」

  「謾罵能讓你進步,鮮花和掌聲才會讓你沉淪。」

  朱見漭心裡不服氣呀,咱倆一樣捐的,咋你備受稱讚,我就天天被戳脊梁骨呢?

  「老四,這都是細枝末節,不重要。」朱祁鈺安慰他。

  可我咋感覺這麼重要呢?

  有了天子和太子帶頭,公卿們也不能裝死了。

  王恕這幾天嘴皮子都磨破了,家族就是不肯捐錢出來,把王恕急出病來了。

  再不捐,命就沒了!

  你們可真是蠢逼啊!

  你們真以為老皇帝就這點手段?

  他向來喜歡用連環計,暗藏殺招。

  有些事看似不致命,恰恰非常致命。

  這次老皇帝鐵了心要身後名了,也都明說了分配有巨大問題,顯然是要殺豬了!

  他的名聲,向來需要鮮血澆灌的!不然如何讓他擁有震鑠古今的威名啊。

  可豬還在發蠢,認為不會被殺。

  你們是真腦殘啊!

  分配不均,現在分配問題和國祚綿延掛鉤了,說明這件事威脅到了大明傳承。

  以老皇帝暴戾的性格,他會幹什麼!

  殺豬!

  殺了豬才好二次分配,還不明白嗎?

  王恕也不勸了,直接宣布裸捐!整個三原王家裸捐之後拆分,天下將不再有三原王家!

  你們想死,千萬別拉著我這一脈,我還沒活夠呢。

  王恕一捐,公卿都跟著捐。

  錢是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東西,也是當權者最沒用的東西。

  如果錢羈絆住了當權的腳步,那麼就果斷拋棄錢財,這是最明智的做法。

  所以,跟著太子殿下捐款,支持皇帝提出的分配論,才是最聰明的明哲保身之道。

  老皇帝死前要殺人立威。

  他登天之路上,需要染血祭祀,他的飛升之路,註定不會平淡。

  可聰明人,是不會被當成豬仔獻祭的。

  熬死老皇帝,他們就會迎來春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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