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鋦碗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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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有這麼嚴重!」我和珞小溪相視一眼,各自咽了一口唾沫。心想這還了得,這種人我竟然還讓他在堂屋裡喝茶。

  「可不是嘛!」陳三娘望著我們,煞有介事地繼續道,「這村子裡稍微上點年紀的人都知道,凡事絕不能讓陳瞎子進屋,否則非得死個人不可!」

  這陳瞎子早年原名陳炳仁,才解放那會兒,正當少年,算是十里八鄉出了名的俊後生。

  這陳炳仁有一手絕活,便是鋦碗,那時候人都窮,誰家裡摔了個碗算是大事,要是小孩不當心扔了個碗在地上摔壞了,餓幾頓飯、挨一頓暴揍自是少不了的。陳炳仁鋦碗的本事非同一般,據說他鋦過的破碗,看上去就跟新的一樣。

  加上人長得俊,又有手藝傍身,說親的人自然少不了,十里八鄉來的媒婆都快把他家門檻給踏破了,可這陳炳仁愣是一個都瞧不上。

  那時候還沒有「貼燒餅」這種文雅的說法,久而久之,鄉親們都在傳,這傢伙是個直走旱路、不走水路的主兒,傳來傳去就跟真的似的。

  可陳炳仁不為所動,依舊每天挑著擔子挨家挨戶鋦碗。

  那個年代,物質生活極度匱乏,家家戶戶每隔幾年總有一兩個人因營養不良餓死,或是得怪病暴斃,到了後面的災害年,更是雪上加霜。

  這陳炳仁是個怪,每逢鄉里有人家裡死了人,他都往前湊,特別是擺靈堂之後剩下的命燈碗(鄉下人喜好用瓷碗裝油做靈前的長明燈用),旁人都覺得晦氣,他則見一個收一個。

  那時候陳炳仁已經三十好幾了,在鄉里屬於大齡青年,這時候已經沒多少說親的了,可他依舊沉迷於鋦碗的手藝,似乎對女人完全不感興趣。

  有人說,陳炳仁是個吃死人飯的,不然怎麼嗜好收死人用過的碗。

  直到有一天,一個村民在田裡務農回家的時候稍晚了些,鬧了撞客。

  所謂的撞客,就是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結果那人回到家便胡言亂語,一會兒說東一會兒說西,簡直要把自己的婆娘給嚇瘋了。

  村子裡人少,也沒有醫生,一時間大家急的團團轉。

  「那讓我試試吧。」正當所有人都一籌莫展的時候,忽然有個年輕的聲音淡然地說了這麼一句,這個人就是陳炳仁。

  接下來的事情更令村民們大感意外。

  只見陳炳仁從家裡端來一個瓷碗,上面還印著一個大大的「壽」字,但這個壽字不是一般的字體,而是用奠文里的篆體印上去的,說白了,就是死人用的碗。

  沒準兒就是從哪個靈前收來的。

  大家顧不上看是不是吉利,只說救人要緊。於是陳炳仁盛了一碗水,立了三隻筷子在碗中間,說來也怪,那三隻筷子沒靠任何支撐,硬是直挺挺立在當中。

  接下來,陳炳仁也不知施了什麼辦法,三下五除二,那人的撞客就化解了,眾人再看那碗水時,已經變得黑如墨漆。眾人都大呼神奇,陳炳仁卻有些失望地看了一眼碗裡的水,什麼都沒說便走了。

  既然已經有了這麼多人見證,陳炳仁再也不好推辭,也便樂呵呵地接受了這門親事,結婚當天,公社(當時已經開始搞公社了)里的領導頭頭都來了,好不熱鬧。

  村裡的人為了避免領導說村子裡搞封建迷信,給陳炳仁編了營生說是赤腳醫生,那年頭赤腳醫生就是向陽花的代表,領導也很滿意。

  婚後的日子也算順利,大家都忙著搞生產,當時已經開始流行用搪瓷碗,陳炳仁的鋦碗營生慢慢做不下去了,便開始真的學醫給人治病。

  偶爾,還是會做做驅邪先生的勾當。

  但陳炳仁婚後三年沒有生下一兒一女,這件事可急煞了娘家人。他自己是個孤兒無親無故,自然沒人追問,可媳婦家裡不讓了,非要問個一清二楚,這倆人結婚這麼長時間,為什麼愣是連個帶把的都沒生出來。

  一開始陳炳仁媳婦還扭扭捏捏不肯說,但娘家人問得久了,媳婦也招架不住,只好老老實實說,陳炳仁從結婚到現在,連她的汗毛都沒碰過。

  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之前村里就有個說法,陳炳仁是個走旱路的,對女人沒興趣,這下讓娘家人抓到口實,非要去找他要個說法。

  可陳炳仁媳婦說,才結婚那會兒,倆人還是多親熱的,但每逢晚上,陳炳仁都要一個人住在偏屋,誰都不讓進,她試著問了幾次,每次都遭到呵斥,久而久之也不敢再問了,兩人就這樣對付著過了三年。

  媳婦直說,千萬別戳破了,這家醜不好外揚,說出去多丟人。


  話雖這樣講,可娘家人不認了,就這麼一個寶貝閨女,嫁給你守活寡是什麼意思。

  當晚,丈母爹和丈母娘就悄悄蹲在陳炳仁家門口,看看他究竟要幹個啥。

  是夜,一切如常,小兩口樂呵呵吃完晚飯收拾好,準備熄燈睡覺,那個時代沒什麼娛樂活動,大家入夜後都忙於創造人類,實在也找不到其他消遣方式,於是生育率居高不下。丈母娘和丈母爹一看,這不挺正常。

  可沒過一會兒,就看到陳炳仁一個人披著件掛衫,提著一盞小油燈從屋內出來,一個閃身,進了旁邊的偏屋。

  還真如女兒所說!

  老兩口一看這樣不行啊,於是便湊上去想敲門問個究竟,可就在這時,無端地從平地里起了一陣陰風,凍得老兩口一陣哆嗦。

  天邊的月亮被過路的雲一抹,竟然也隱去了。四下里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當時是夏天,川東的夏天晚上雖說不熱,但也不至於冷成這樣,加上周圍幾家的狗都跟死了似的,一點動靜都沒有,老兩口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

  再過了一會兒,偏屋裡亮起了昏暗的油燈。

  老兩口定睛一看,我的天,屋裡竟然有個女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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