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伏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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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霎時媞禎粉嫩的面孔透出一陣青紫。

  這小崽子,如意算盤都打人臉上來了。

  勉強好聲好氣,上前道:「陛下您忘了,親王是不能手握兵權的。當年殿下勤王救駕,所用的也不過一些府兵而已,全權還是靠中領軍相助。陛下要殿下帶兵北上,只怕會讓朝臣不服。」

  劉禧聽了,立刻眨巴起眼睛委屈起來,「可是京中除了皇兄之外,再無可帶兵應戰的人了啊!」

  一時聲情並茂的掉起眼珠子來,「游太師說北境將士氣勢不穩,人心惶惶,萬不得已時要朕御駕隨軍,鼓舞士氣,可是皇兄你知道,朕沒什麼本事,膽子又小,襄國的士兵那麼兇悍,朕害怕……朕真的害怕!」

  說罷,連忙上手抓溫鈺的手,「求你救救朕,不要讓游太師送朕去北境,朕見不得血,朕不勝其任啊!如今能替代朕的就只有你了,你是親王,見你如朕親臨,眼下只有你能替朕主持大局了!

  整像一個活劉備。媞禎沒忍住,背過身嗤鼻一笑,別看皇帝雖然小,演戲演起來,比鼓樓里的樂姬還真呢。

  溫鈺也是裝糊塗,往後推諉,「可是……」

  可是劉禧哪裡能讓他推諉掉,一口一句好哥哥叫起,索性連「朕」也不自稱了,「我知道是我強求,可是要是連同北麓關也失陷,那大魏就危險了!」

  「皇兄,我不想做一個亡國之君,求你了!求你幫幫我這一次吧!」他目光靜靜流淌過他的臉,「我……」

  劉禧見溫鈺並不接話,旋即帶了一抹無望與淒楚的神色,筆直的就跪了下去。

  四周頓時一靜。

  如晴天裡一聲炸雷,狠狠劈在頭頂上,把所有震的眼珠子都圓了。

  「陛下?」溫鈺忙不迭扶他起來,「您快起來,您怎麼能跪我呢!快起來,快!」

  「不!」劉禧死死抱住他的腿不肯起,啜泣道:「你要不是幫我,我就不起來,要是大魏失於我手,倒不如讓我跪死算了!」

  「皇兄,我們同宗同族,是血緣至親的兄弟啊!你也不想看著大魏,看著大魏百姓,受異族之辱罷!」

  見溫鈺尚不動搖,由悽厲的喊起來,「皇兄!」

  媞禎看他這般寧死不放的架勢,便折步上前開解道:「先帝欽賜『權御從若』,事關軍機的聖旨都要兩印加蓋才成,若游太師不同意……」

  「老師他當然同意!」劉禧急忙接過她的話,又像溫鈺深情表白:「老師最知人善任的,國家危急存亡,他怎會不同意!只要皇兄答允,朕敢保證老師他一定會同意的!」

  說罷他抿了抿唇,仰著頭瞻望,「皇兄,我們都是劉氏子孫,血濃於水,你要是幫我這一次,我可以破例封皇兄為攝政王,以後你就我孩兒的攝政王父……好不好?」

  他膝行拽他的裙角,「皇兄……求你了……」

  媞禎實在是有些惱了,顧不得避嫌便要拉開他的手,哪想剛有動作,溫鈺便將她的掖了回去。

  他掃了一眼劉禧,忽然鄭重道:「也罷。只是襄國一事周折,還請陛下給臣一些時間籌謀。」

  難見溫鈺答應得爽快,皇帝愣了一下,急忙連說三個「好」字應下來,生怕他下一秒就會變卦似的,斯須感激涕零的要落淚三尺。

  臨了還不怕趴著腰感謝一番,直到把所有好話都說盡才揚長帶著儀仗隊走了。

  瞧那二五八萬的樣兒,媞禎咳嗽了一聲,扭頭道:「戲精,做作。上陣打仗知道讓了,怎麼做皇帝的時候不往外讓。我就不該要臉,應該跟他跪下對著哭。」

  窗外開了一樹又一樹的石榴花,明艷艷仿佛殷紅的雲霞,映著她面龐,愈加顯得臉色發青。

  罵舒坦了,又問仔細他,「你也不會真打算幫他吧?」

  她能這樣問,自然也是心裡有答案。

  溫鈺拂了袖子,拉她坐下說,「幫他作甚,不過是幫大魏那些飽受戰亂的百姓罷了。朝中是歷來亂上不亂下,總不能因為跟皇帝作對,而將邊境百姓的生死視若無睹,百姓是最無辜、最不該承受上位者苦難的人。」

  「於私……」他神情略有感觸,「呼延晏再不堪,他也畢竟是我的親舅舅,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媞禎唏噓了一聲,握著腰間的玉墜子在手裡盤,「怪說陽謀才是天下第一謀,如今我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做明知是山有虎,卻還讓人不去不成。」


  「也罷!」她抖擻起了精神,連身板都挺得更直了,「去北邊瞧瞧也好。方才李廣的一句話說得好啊,不是奸細誤國,憑祁明這種不善作戰之徒,又怎會輕易越過北麓關攻占其他都城呢,那就只能是裡應外合了。」

  她嘴角帶著笑意,「想來游存勖……此刻也是巴不得雙手雙腳同意你自投羅網呢。」

  溫鈺深以為然,長聲感嘆,「所以與其左推右推讓人惦記,還不如順勢而為,保不齊還有意外收穫。」

  心中惴惴如大鼓一槌槌用力擊落,可車到山前不繼續前行,廬山真面目始終無法見得。

  於是旨意如意料般地快,昨兒談攏,今兒便下了旨,命秦王帶十萬鐵騎前往北麓關支援,明兒皇帝便準備宣室殿前為大軍送行。

  倒是送行前夜,何秉燭漏夜前來過,信誓旦旦交代了一番。

  「臣年輕時有幸去過北麓關幾回,對那裡的風貌和地形頗為熟悉,若是殿下不嫌棄,臣願陪殿下同去。」

  他這樣說,叫人始料未及。就是這話語,徒地升起一種甘為孺子牛的溫情,讓溫鈺詫異。

  還是媞禎瞭然於他對故人之子的關懷,在她勸說下,溫鈺才欣然答應。

  到了次日是個風和日麗的天,旌旗招展,皇帝在眾人面前哭成了一個淚人,抽噎道:「此去山高路遠,危險重重,皇兄你要保重。咱們是至親骨肉,朕在這世上也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話兒說感動涕零,把自己的心思粉飾潔白無暇。

  媞禎臉僵得笑不出來,好在她私下留了個心眼,讓央挫帶了些暗中護著,真要這個小皇帝跟他老子一樣暗中使詐,至少他們不會措手不及。

  這樣想著,劉禧突然轉過頭道:「皇兄放心,朕一定會替你照顧好皇嫂,她是貴嬪的親姐妹,沒事朕叫她們姐妹多作伴,朕也會想待親姐一樣待她。」

  冷不丁點她的名兒,媞禎有些意外,勉強挑起嘴角笑了笑。

  到了時辰大軍待發,大庭廣眾,她也來不及跟溫鈺說一句話,可夫妻一場,默契卻早已瞭然於心。

  默默地過了數日,一封一封報平安的信飛進她眼前。

  「七月十七,到凌川,安。」

  「七月二十八,到冀州,得崔氏照拂,安。」

  文繡笑了笑,「崔姑娘到底是刀子嘴豆腐心,表面再不想見您,可是到份上始終惦記的。」

  媞禎欣慰的撫摸著那信箋,動容到失語。

  還是令月的聲音把她喚了回來,「娘親你瞧,月兒這個字寫的好不好?」

  彼時令月正學著寫字,無事的時候的,回信的手書大都媞禎把著她的手一字一字慢慢寫,如今也能臨摹一整個了。

  媞禎摟著她肩瞧道:「好,怎麼會不好,娘親像你這麼大,筆還不會握呢。」

  令月嘿嘿摸了摸頭,懵懂的問:「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呀?」

  她只搖頭,「娘親也不知道。但是你爹爹記掛你,肯定很快就能凱旋了。」

  令月輕輕點頭,腦子裡似乎想到了什麼,「上回爹爹背月兒玩,看見爹爹脖子上有好長一條疤,那也是打仗留下來的麼?」

  往事細數划過眼前,她心口一熱,「你爹爹小時候吃過很多苦,到了今天不容易。也是因為吃過苦,所以你爹爹也更疼你。」

  母女兩說著話,忽聽得文繡在外頭輕聲道:「姑娘,宮裡傳來旨意,說是石貴嬪想見您。」

  這樣毫無預兆的宣召,即便她素性克制,也會因分辨出幽暗若劍光的殺機而凝眉,「毓嬛?」

  令月感觸不到人心的詭譎,只覺好玩的拉她的手,「娘親,我也想去。」

  「……哦。」媞禎睫毛微垂深思著,「你翁翁昨天說想你了,今兒去翁翁那裡玩吧,正好你霍姨母跟萍萍姐姐也在。」

  便喚來人把令月抱過去,「曹邇,文鴛,帶郡主過去。」

  慢慢拂袖起身,「文繡去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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