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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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日,難得陸老太太心情好,特意放林謹容休息。

  林玉珍那邊的情況也安好,外頭沒啥大事,林謹容便抱著毅郎回了自家的小院子。

  先是讓人把榻抬出去,用屏風圍了三面,將毅郎放在榻上隨他去玩。

  她和陸緘在榻邊坐了,曬曬太陽,閒叨閒叨。

  陸緘把爬到坐榻邊緣、差點滾下來的毅郎抱進裡面去,說起塗氏來。

  「總是勸不好。你可有什麼好主意?」

  林謹容苦笑:「能有什麼主意?你的話她都聽不進去,我就更不用說了。我只想著,若是三叔父堅決不肯,她也許會聽聽也不一定。」

  陸緘去勸還好,她若是去勸,指不定塗氏就要罵人了。

  憑什麼大房、二房都在發財,卻要來攔著三房?

  那不是找罵麼?

  最少也會給她安個居心不良的罪名,剛緩和些的關係,她不想就這樣給葬送了。

  何況塗氏那個娘家,才聽說析了產,走動就勤快起來,有人耳邊一直吹著風,她勸不了。

  難!陸建立與塗氏算是陸家最特殊的一對夫妻。

  陸建立沒有遺傳到陸老太爺的精明強悍,卻遺傳到了犟的一面。

  大多數時候他是沉默溫和的,不管閒事,能忍就忍,低聲下氣,只求平靜。

  但如果真的逼急了,他又會爆發出特別犟的一面。

  可不管怎麼說,他的性子與陸建新、陸建中比起來始終是太軟弱,對塗氏更是遷就慣了的。

  兩個人相處,不在於誰對誰錯,最可怕的就是習慣。

  當一個人遷就另一個成了習慣的時候,多數時候為了耳根清淨都是選擇忍讓。

  陸緘長長嘆了口氣:「也許可以如你勸三哥那般,折中。」

  陸繕都沒意見,他能有什麼意見?

  所以只能是盡力相勸,讓他們如林世全一般的少投一點而已。

  「也只能如此了。」

  林謹容看了看天色,太陽白花花的閃眼睛,可是曬在身上真的很溫暖。

  然而這種溫暖從某一方面來講,卻是件可怕的事情。

  她低聲道:「馬上就要過年了,卻不見下雪……我安排了莊頭打井應急。」

  如果她沒有記錯,接下來的這一年,大旱之後大澇,收成差得很。

  大澇得提前挖渠防著,只這個現在還不能說。

  陸緘也眯了眼看向天上:「打井也好,大傢伙兒都有這個擔心。」

  林謹容道:「我已經和娘家說過了,你也勸勸父親和三叔父他們。」

  太陽曬得她昏昏欲睡,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管不了的事情便由著它去吧,日子還是要照常的過。

  毅郎纏著她玩了片刻,也困了,小小的身子蜷進她的懷裡,小豬一樣地在她胸前拱了拱,伸手抓住她的耳朵,也睡著了。

  這個午後,沒有風,陽光照得人全身暖意洋洋,陸緘看著榻上睡得香甜的母子倆,突然覺得責任很重大。

  他細心地讓櫻桃取了塊布帛搭在屏風上頭,不讓陽光直曬在這母子臉上。

  終究,陸建新還是通過陸建中與梅寶清接上了頭。

  他自己沒露面,一切都交給朱見福去做。

  陸建立在被陸緘勸過之後,先是立場堅決地不肯參與此事。

  但經過塗氏要死要活地哭鬧了幾天幾夜之後,不得不把從陸建中兜里掏出來的那部份錢交給陸建新,請託陸建新幫忙把股給入了。

  陸緘得知,嘆息過後,也只能是祈求梅寶清順風順水,順利把船隊建起來,再把生意給做大而已。

  天子七日而殯,七月而葬。

  諸侯五日而殯,五月而葬。

  大夫、士、庶人三日而殯,三月而葬。

  品官葬祖父母、父母,品卑者聽以子品,葬妻子者遞降一等。

  紛紛擾擾中,陸老太爺到了該入葬的時候,明面上是按著陸建新的官品辦的喪事,但實際上多有僭越。

  按著當時的社會風氣,無論是京中還是地方,多的是孝子賢孫不惜以身試法,違禮逾制,為的就是博取一個「孝」字。


  陸家雖不敢明目張胆地違禮逾制,卻也是下足了功夫。

  出殯之日熱鬧非凡,滿街都是看熱鬧的人。

  陸家的孝子賢孫們披麻戴孝,哭得山響。

  遠在鳳翅山下,乃是當年陸老太爺在世時就備下的。

  花費雖然驚人,卻也不曾再讓陸家眾人再為此花錢。

  但因著是在鳳翅山,平濟寺下,少不得又布施了數十萬錢給平濟寺做法事超度。

  又特別安排了一房家人在那裡守墓。

  待到一千名和尚做完一百天的法事之後,陸家人已然是人仰馬翻。

  除了幾個不懂事的孩子外,就沒人輕鬆到哪裡去。

  全都躺在床上將養進補,宋氏走路都不敢用力,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太大,說是要養精神。

  陸建新的痛風發作,陸建中的風濕發作,就是陸建立也怏怏的,沒什麼精神頭。

  林玉珍、宋氏、塗氏幾個好容易將養恢復後,也就立了春。

  妯娌幾個叫管事把帳拿來一算,嚇了一大跳。

  陸老太爺這場喪事,刨除了陸建中貪污的部分,加上陪葬物品,前前後後也竟然花用了近二十萬緡錢。

  除去花銷最大的佛事之外,一處去一點,一處去一點,積少成多,就成了這般模樣。

  不管放在哪裡,這都是筆不小的數目。

  妯娌三個面面相覷,先前只當老太太手裡的浮財還多,公中的錢也多,用起來都沒多想,該用就用了。

  於是就都想,不知老太太那裡到底還剩多少浮財,彼此到手的又能分到多少。

  宋氏自從戰敗之後就很沉默,不是點到她的名輕易不肯開口出頭。

  且這事兒就是二房開的頭,她一開口必然會被抓住不放,於是就更沉默。

  塗氏則是素來沒什麼好主意,二人都把眼睛看著林玉珍。

  林玉珍硬著頭皮站起來:「我去稟告老太太。」

  榮景居里此時正是一片和睦。

  陸老太太如今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讓人把力郎、毅郎抱到她房裡去玩。

  看兩個孩子爭東西,爭寵,打架,她都很開心。

  力郎要大些,力氣也大,蠻橫些,搶東西最是厲害。

  毅郎卻勝在膽子大,堅決不吃半點虧,又記仇。

  周圍人盯得緊,雖則倆孩子經常鬧得大哭,卻也沒鬧出什麼大問題,反倒是極喜歡一起玩。

  呂氏養得稍微有精神些了,便開始嫉妒。

  憑什麼老太太只愛這兩個孫子,難道她生的福娘就不是陸家的親骨肉?怎地從來不見要抱過去?

  於是不甘落後,也命乳娘將福娘認真打扮起來,抱到榮景居去。

  裝作不曾看到雙福,走上前去撞將過去,把一堆玩具悉數撞得灑落滿地。

  雙福看見是她,曉得她這一向氣不順,不敢惹她,也顧不上撿東西,忙忙地跪下去認錯。

  本以為最少要挨一嘴巴的,誰知呂氏卻也不打她,不罵她,就只抬著下巴問她。

  「你是誰房裡的人?叫什麼名字?這樣急吼吼的做什麼?」

  雙福忙道:「奴婢叫雙福,是二奶奶房裡的人,這是送玩具過去給三少爺、四少爺玩呢。」

  「雙福?呵呵呵……」

  呂氏怪笑了一聲,也不多說話,高聲命乳娘:「把福娘抱過來,咱們給老祖宗請安去。」

  言罷仰著頭,帶著福娘自進內堂去了。

  林謹容與康氏正在一旁看毅郎與力郎玩耍,把外頭的情形聽得清清楚楚的。

  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在彼此眼裡看到了疑問。

  毫無疑問,呂氏挑刺發作來了。

  雙福這名字,剛好沖了福娘的名字,只怕呂氏接下來就是要發酸,讓雙福改名兒了。

  接著呂氏進來,笑嘻嘻地道:「給老太太請安,福娘今日也精神著,帶過來給老太太磕個頭。」

  言罷,果然抱了福娘給老太太磕了個頭。

  林謹容回家這麼久,除去剛回來時去看過福娘一次以外,還是第二次見到福娘。


  福娘是去年八月二十一時生的。

  因是難產,身子弱,呂氏又嫌她害得自己差點送了命,還嫌是個女兒,並不怎麼上心,平日都是扔給乳娘去打理。

  做母親的都不上心,下人又哪裡會有多上心?

  不過是不讓她餓著就是了。

  這孩子五個多月了,卻絲毫沒有五個月的孩子該有的精神頭。

  頭髮又黃又稀,眼睛也沒什麼神采,顯得有些呆滯。

  沙嬤嬤湊趣逗她,也不過是淺淺一笑,根本不能與當初的毅郎相比。

  雖則福娘的身體自來不好,但孩子養得好不好,一看就知道。

  陸老太太眼裡閃過一絲不悅,林謹容和康氏則都是暗自嘆息了一聲。

  呂氏卻未察覺,只將福娘抱在那裡,要往毅郎和力郎身邊湊。

  「兩個哥哥別光顧著自己玩,也帶我們妞妞玩玩。」

  雙福靜悄悄地捧著一堆玩具進來,試圖不引起呂氏的注意。

  呂氏卻偏生就專等著她的,立時就笑道:

  「二弟妹這個婢女好名字,也和我家福娘一樣兒的,沾個福字,還雙福呢。說起來,我們福娘的名字還是老太太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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