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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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宅子是御賜的,所以不敢輕易改變格局。」

  容七奶奶引著林謹容三轉兩轉,轉到一處暖亭前,指著亭子前方為數不多的幾株開得正好的臘梅笑道:

  「若是有雪,看著倒也有幾分意思,奈何這雪偏和我作對,前日發帖子的時候還在下,待我發完帖子,它便住了。」

  林謹容明白她的意思,其實就是間接地告訴自己:

  這學士府其實偏小,這梅花也沒什麼看頭,不過就是一群無聊的女人想借個由頭找個樂子罷了。

  當下微微一笑,道:「境由心生,若是那個人,三分的美便可看出十分,若不是那個人,十分的美也不過只有三分。」

  「是這個意思。」

  容七奶奶不露聲色地打量了林謹容一番,引著她進了暖亭。

  「裡頭兩個都是我的手帕交,都不是刻薄的人,你只管放自在些。」

  話音未落,就見銅炭盆邊站起來兩個盛裝麗人。

  都是二十歲上下的樣子,一個圓臉大眼,櫻桃小口,一個細眉鳳眼,嘴唇豐潤,臉上都含著淺淺的笑意,帶了幾分考量上下打量林謹容。

  容七奶奶一一介紹給林謹容認識:「圓臉的這個是許二杏娘,鳳眼的這個是趙五瓊娘。」

  卻不曾與林謹容說她們的夫家是誰,丈夫又是誰。

  林謹容也知趣地不去問,只不卑不亢地與她們行禮相見,又因見她們都只稱閨名,便也報了自個兒的排行併名字。

  許杏娘與趙瓊娘見她大著肚子,當然不會受她的禮,忙忙地扶住了,給她尋了個舒服溫暖的地兒,安置她坐下。

  「都是女人,曉得你吃力,何必如此見外?」

  許杏娘快言快語:「容娘,聽說你字寫得極好的?」

  這容娘,便稱的是林謹容了。

  京中女子互稱,親近些的習慣在名後加個娘字。

  趙瓊娘、許杏娘不見得就真叫這個名,只是名字里一定有瓊、杏二字。

  趙瓊娘要年長些,忙道:「看你說的什麼話?你要贊便贊,哪有這樣問人話的?」

  容七奶奶在一旁吩咐完伺候的侍女,回頭笑道:「杏娘,你覺著我寫的如何?如果覺著勉強可以入眼,那容娘的便就入得你的眼了。」

  這是自謙的說法,但實際上她的字寫得如何,不單是她自己心裡有數,其他兩個人也有數。

  趙瓊娘就笑道:「既然咱們的張珊娘覺著好,那便一定是好的。」

  張珊娘,自然又是容七奶奶的暱稱。

  聽她又再次當眾誇讚林謹容的字,許杏娘就對林謹容道:「容娘莫在意,我說話就是這樣。」

  一邊說,又看上了林謹容頭上的髮簪:「這簪子是唐家金銀鋪的罷?」

  「正是。」林謹容不由動容。

  為了應景,她今日用的正是楊茉送她的那對金鑲白玉梅花簪,沒想到趙瓊娘一眼就能看了出來。

  這唐家金銀鋪能把一門手藝做到這個地步,也是在是難得了。

  許杏娘微微得意:「我就說嘛,我一看就認得。也只有他家才能做出這樣精緻的金鑲玉。」

  「就你最知道,話真多。」

  容七奶奶命侍女擺好茶具,準備親自動手分茶,含笑對林謹容道:「這丫頭從小就是個話癆,生恐人家不知道她話多。」

  許杏娘微微紅了臉,道:「我沒說錯啊。」

  趙瓊娘將一柄雪地怒梅的松扇掩了小半張臉,促狹地道:「那你說,這對簪子出自何人之手?」

  許杏娘就笑:「這個你可考不著我,唐家金銀鋪里最擅長做金鑲玉的人是唐老三,這簪子必然出自他手裡。」

  趙瓊娘便問林謹容要簪子:「容娘與我看看,可是如此?」

  豆兒忙上前替林謹容取了下來,雙手奉上。

  林謹容見趙瓊娘將簪尾對了光去看,不由奇道:「莫非是誰做的都能看出來的?」

  容七奶奶便告訴她:「你有所不知,這唐家金銀鋪的東西,就是宮裡的娘娘們都是極愛的。

  他家做首飾自有一套講究,因老家主生怕幾個兒子內鬥壞了大事,便將一整套的手藝分授給幾個兒子。


  有專做翡翠的,有專做玉的,也有專做金銀的,還有做鑲嵌的,表記也大同小異。

  譬如你這梅花簪,便該是唐老三的手藝才對。」

  那邊許杏娘已經笑了起來:「看到了麼?簪尾這裡有三瓣花,不是唐老三又是誰?」

  林謹容湊過去瞧,果見在唐家金銀鋪後頭不顯眼的地方,飛了三片花瓣,不是有心查看還看不見。不由贊道:「真是講究。」

  趙瓊娘與許杏娘對視一眼,朝容七奶奶使了個眼色。

  容七奶奶只作不曾看見,專心專意地分茶,在乳白色的湯麵上作了一副山水出來,雖則須臾便散了去,但到底意態出來了。

  林謹容不由贊道:「實在好手法。」

  「見笑了,我是不如我家大姐,只得一息之間,慢點就看不見了,她是能讓座中之人都有時間看清楚的。」

  許杏娘就推林謹容:「看容娘的樣子也是個懂得茶的,不知我們可有這個榮幸得你一杯茶吃?」

  如今可不比當年去陸家搶陸雲的風頭,林謹容當然推辭:「我身子不便,不能久坐,請恕罪。」

  許杏娘與趙瓊娘只是不依,非得纏著她分茶不可。

  一個說替她炙茶,一個說替她碾茶,都說不要她做前頭的雜事,只要安心坐著完成最關鍵那道程序便可。

  容七奶奶並不阻止,只含了笑看著。

  看了這個形勢,林謹容不由暗忖,她今日必須得露一手。

  雖然她今日應邀坐在了這裡,卻不見得這些人就真的接納了她。

  她若是怯場,又或是沒有足夠的才氣,那麼下一次,她就再不能得到這樣的邀請。

  先前問她寫字是否寫得好,現在又讓她分茶,都是一個因由。

  道理顯而易見,人與人之間交往,總有值得交往的原因。

  林謹容便微笑著起了身:「若是各位不嫌棄,我當然是不怕丟醜的。」

  無關爭強鬥狠,只是不願被人輕視。

  她一個外鄉人,無權無勢,想在京中立足,擠入一個原本不屬於她的圈子裡,再得到別人的認可,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林謹容含笑拒絕,指著豆兒道:「她日常在我身邊伺候慣了的,什麼都知道。」

  其日,天半陰半晴,微風把臘梅的幽香送至暖亭中,三個衣著華貴的年輕女人以各式各樣的輕鬆悠閒的姿態坐在暖亭中,專心致志地看林謹容分茶。

  陸緘曾經贊過,林謹容分茶時候的神韻,可以比擬天邊的流雲。

  她大著肚子,不是最美的形態,可是她周身散發出的氣韻卻是最真實最自然的。

  她刻意控制了——只比容七奶奶略遜一籌,正是為客之道。

  真香、真味卻是不缺的,容七奶奶把建州兔毫盞從唇邊拿開後,真心實意地誇讚林謹容:「實在是太難得了。」

  也不知道是誇她的茶技好,還是誇她懂禮貌。

  趙瓊娘幽幽地道:「聽說容娘還擅吹塤,當年我也曾在宮中見過一個女子吹塤,真是不錯,好多年了,還隨時回味著那種感覺呢。」

  這一次,被容七奶奶含笑打斷了。

  「那可是個力氣活兒,她還懷著身孕呢。瓊娘若真有這個雅興,待她的孩兒出世以後,你再設宴請我們去呀。」

  林謹容就大大方方地道:「若是有那一時,我當然不會推辭。」

  到此,她知道,最起碼她是得了容七奶奶三分認可。

  許杏娘哈哈一笑,把話掩過去。

  「趙瓊娘,到時候可不許你又忘了,我要吃好吃的。」

  趙瓊娘就嗔道:「你個吃貨!」

  轉瞬又道:「閒坐無聊,來吟兩首酸詩如何?不然我回家去,我家那位必然要問今日有什麼斬獲的,我若說什麼都沒有,他便要笑我們了。」

  這話又得了其他人的一致讚揚,林謹容便含笑道:「我先告罪,我做詩詞是做得不好的,可別笑話我。」

  許杏娘就道:「我們又沒誰要去考進士,無非是玩而已,做成什麼就算什麼。誰會好意思笑誰。」

  「便以一炷香為限,輸的人下次做東。」

  容七奶奶使人送了筆墨紙張上來,各人絞盡腦汁地想了一歇,把自己得的詩作寫了下來。

  眼看著容七奶奶拿了眾人的詩詞去品評,林謹容有些羞赧。

  她雖是從小跟著學的,不是不會,只是全吃老本,前生傷春悲秋,無處紓解時還會弄一些,今生卻是不怎麼把心思放在這種酸事上了。

  果然容七奶奶抬眸朝她一笑:「好字。這詩,也算應景。」

  林謹容就知道容七奶奶看不上自己寫的詩,意料之中的,卻也不難堪,坦然一笑:「我早說過是丟醜。」

  趙瓊娘就拉著她的手小聲道:「你不知道,能得珊娘一個好和一句應景,便是不錯了。你看著罷,今日輸的必然是許杏娘。」

  果不其然,許杏娘被容七奶奶給定了個下品,氣得撒賴:「你們算計著要吃我的。」

  容七奶奶涼涼的道:「願賭服輸。」再看向林謹容,目光又有些微不同:「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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