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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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淅淅瀝瀝地下來,打在外間殘留的葡萄葉上,響聲不絕,聽著倒像是下了大雨一般的熱鬧。

  林謹容被雨聲吵醒,睜眼看見屋裡暗淡的光線,不由暗道自己這個午覺睡得夠久。

  屋裡靜悄悄的,除了雨聲半點聲息都聽不見。

  被子裡又暖又香,林謹容十分捨不得起身,卻覺得腹中突然有些餓了,便坐起身來要叫人。

  才剛要開口,就聽見夏葉的聲音,低低的,沉沉的:「怎麼辦?」

  豆兒輕聲道:「我也不知道。」

  夏葉輕輕嘆了口氣:「雖是為了奶奶好,但總叫人良心難安,我從沒做過這樣的事情,好生為難。只怕奶奶知道了,立時就要打發我們回去的。」

  豆兒沒吱聲,許久方道:「姐姐先去罷,不做也做了,先等奶奶過了這陣子再說。」

  夏葉又道:「不然,我們回去也沒關係,只要奶奶母子平安便是大善,這才是當下最要緊的大事。」

  外間一陣靜默,許久,方聽到門輕輕響了一聲,似是誰出去了。

  林謹容擁著被子,盯著泛著灰光的窗戶看了許久,方出聲招呼:「誰在外間?」

  豆兒輕手輕腳地走進來,站在床前帶了幾分忐忑道:「奶奶您可睡得好?」

  林謹容淡淡地道:「睡得不好,被雨聲和說話聲吵醒了。」

  豆兒仿佛被針戳了一下,立時就站直了,戰兢兢地看著林謹容,一句話也找不到可以說的。

  這老實丫頭,要找一個得用的人怎麼就那麼難?

  林謹容輕輕嘆了一聲,道:「說吧。怎麼回事?」

  豆兒抿緊了唇,目光亂飄,好半天才擠出一個笑來:「沒什麼……」

  林謹容看住了她,沉了臉怒道:「還想瞞著我麼?你這個傻丫頭!難道你不知道夏葉故意把這事兒告訴你,便是知道瞞不住,特意拉你下水的?你們合起伙兒來欺瞞我,是想氣死我是不是?我白白疼你了!」

  豆兒見她罕有的疾言厲色,不由唬了一跳,顧不得其他,一下就跪到了地上,顫著聲音道:

  「奶奶息怒,千萬不要傷了身子,只要您好好兒的,什麼都好說。」

  萬一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什麼的,這一屋子的人只怕都吃罪不起。

  林謹容勉強收了怒氣,冷冷地道:「那要看你怎麼做了。」

  豆兒咬了咬唇,覷著她的神色小聲道:「奶奶,是這麼回事,您這段日子以來害喜有些重,二爺擔心得很……」

  話在繼續說,卻是隨時準備著,只要林謹容的神色稍微有點不對,就立時要停下的。

  誰知待到說完,林謹容也不過就是聽著,面上喜怒難辨,就連姿勢也沒變過,只問了一句:

  「你說,潘樓街那鋪子已經被二爺讓陸良轉租出去了?」

  豆兒越發拿不定她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道:「是。」

  林謹容又道:「三爺運來的貨和派來的人其實早兩日就已經到了?只是被二爺攔住了,把人安置在外頭住著,準備把那運來的貨物全都賣掉?」

  豆兒眼淚都要掉下來了:「是。」

  林謹容便不再說話,沉默許久,方下了床:「伺候我梳洗,讓外頭備車,我要出門。」

  深秋的天,穿著袷衣尚且覺得涼,豆兒卻覺著全身都是汗,針刺一樣的戳人,慌忙勸道:

  「奶奶,外頭秋寒,還下著雨呢,您身子不便,實在是不好出門。您若真是想出門,等二爺回來再說,好麼?」

  櫻桃在帘子那兒透了個頭,立時就縮了回去,飛快跑去喊沙嬤嬤去了。

  林謹容看得明白,冷笑了一聲:「原來如今你們都不是我的丫頭了。」

  林謹容懶懶地道:「若是我的丫頭,怎地我說話沒人聽,我還要聽你們的了。你們怎麼安排我就怎麼辦,你們怎麼幫著旁人欺瞞於我我便要接受。」

  豆兒忍不住,終是掉了淚,卻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來。

  說來,她也真是冤枉,這件事都是陸緘指使著陸良夫妻做的,又綁架了夏葉夫妻不准吱聲。

  若不是夏葉瞅著那批貨立刻就要被陸緘使了人賣掉,擔心東窗事發那日死活挺不住,特意跑來和她尋主意,她也不知道的。


  林謹容自來知道豆兒老實本分,見其哭得傷心,卻還不敢哭出聲來,又一句都不辯解,心中其實也軟了。

  只是她自重生以來,事事總希望能最大限度地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雖是好意,卻絕對不能容忍這樣的欺瞞。

  她便道:「罷了,我知道這事兒不怪你,可你遇事也要多長個心眼。」

  不等豆兒答話,一連串地指使道:「你馬上讓雙全去叫夏葉進來,讓雙福去外頭讓人備車,然後備水給我梳洗,其他都是我和二爺的事,和你們沒關係。」

  豆兒還欲磨蹭,林謹容一個眼風掃過來:「不要讓我失望。我才是你的正經主子。」

  這話夠重,但林謹容真是顧不得了。

  她難以想像,一屋子的人,原本都是她的人,現在全都去聽陸緘的安排,而忽略了她的想法和意見。

  豆兒白了臉,腳下生風,飛快地出門去叫了雙全和雙福過來,一一叮囑下去,又回房來伺候林謹容梳洗穿衣不提。

  林謹容才剛收拾妥當,就聽到有人在帘子外頭喘氣。

  「嬤嬤上了年紀的人,外頭還下著雨呢,這麼急做什麼?要是受了寒或是滑一下,怎麼辦好?我還指望著你幫我看好這屋子裡的人呢。」

  林謹容原本也不打算瞞著沙嬤嬤就跑了出去,只淡淡地瞥了櫻桃一眼。

  櫻桃一縮,貼著牆壁慢慢地溜到角落裡去了。

  沙嬤嬤先前還在廚房守著廚娘給林謹容弄補品,見櫻桃急匆匆地冒著雨跑來喊說是林謹容非得要出門,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給唬得趕緊跑回來了。

  這會兒聽到林謹容這樣說,又看到她這樣的態度,先就把心放了一半,含笑道:

  「奶奶說得是,外頭下著雨呢,又濕又滑的,實在不是出門的好天氣。若是您在屋裡呆得煩了,等申時二爺回了家,又讓二爺陪您出去如何?」

  林謹容道:「他挺忙的,忙完公事還要忙家事,我便不給他添麻煩了。

  嬤嬤若是有空,便陪我走這一趟,若是無空,留在家裡等二爺回來同他說一聲也好。」

  沙嬤嬤仔細打量著林謹容的神色,揣度著今日這事兒到底能不能轉圜。

  林謹容輕輕一笑,起身往外頭走:「看來嬤嬤是沒空了。」

  攔不住。根本就攔不住。

  沙嬤嬤看看天色,瞬間下了決斷:「請奶奶稍等,老奴去換件衣裳再伺候您出門。」

  林謹容也就趁勢坐了下去:「櫻桃去伺候嬤嬤更衣。」

  沙嬤嬤腳步一頓,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拖延這一招根本不起任何作用。

  「多的我不與你說了,我這便要出門,該去哪裡,找什麼人,想必你和宋鵬都是明白的。」

  夏葉不敢多說,靜靜地磕了三個頭,起身道:「奴婢這就去安排。」

  林謹容揮揮手,扶著豆兒的手下了如意垛,踩著積水朝著大門處走去。

  沙嬤嬤從另一邊扶著櫻桃飛快跑過來:「奶奶走慢些兒,等等老奴。」

  主僕幾人才到二門處,陸良便上來阻攔。

  「奶奶這是要去哪裡?這外頭又濕又滑,還下著雨的,二爺很快就要回來啦,您不妨等他回來又去如何?」

  林謹容看了看一旁守在馬車前低眉垂眼的宋鵬,微微冷笑。

  「我竟不知,我連出門也不能了,就連做奴才的也敢攔著我!」

  陸良十分難堪,但也知道這其中的情由,不由探詢地看向沙嬤嬤。

  見沙嬤嬤朝他使眼色,心中恍然明白過來,忙道:「請奶奶恕罪,是小人失禮了。」

  林謹容不理睬他,從他身邊走過自上了馬車。

  等到沙嬤嬤、夏葉、豆兒也跟了上來,揚聲命令:「走。」

  宋鵬在前頭引路,領著馬車出了巷口,往東向南,朝著甜水巷的清風樓客店而去。

  因著秋雨纏綿,路上行人稀少,四處不聞喝賣之聲,十分安靜。

  車裡三個女人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林謹容的神情,都充滿了擔憂。

  這件事,從根本上來說,固然陸緘隱瞞她不對,可到底也是為了她好,不知她為何就這麼固執?

  林謹容心裡記掛著那批貨,哪裡又管得她們是個什麼心思表情?

  好容易到了清風樓,在街邊把車停穩了,宋鵬道:「奶奶,小的去尋人過來回話。」

  林謹容忙道:「快去,快去。」

  少傾,宋鵬舉著傘護著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出來,在車前站定了,隔著車帘子要給林謹容行禮:「小的姚琢給東家請安。」

  林謹容聽他叫自己做東家,就放了心:「雨淋淋的,免禮罷。都還好?」

  姚琢心領神會:「好,小的並不敢自作主張。總是要得到奶奶又或者是三爺的吩咐才敢動的。」

  「你很好。」林謹容突然心情大好,還是林世全辦事選人靠譜。

  卻見一個穿著石青色長褙子,圍著銷金裹肚,戴頭巾,長相精明,年約三十來歲的男子從客店裡冒雨走出來道:「怎地,姚兄不賣與我,是要轉手賣給旁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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