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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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芳竹接二連三被捲入這種事情中,又深知主子忌諱什麼,知道一個行差踏錯就是萬劫不復,又怎敢亂回答陸綸的問話?

  少不得探詢地看向林謹容,希望能得到一點暗示。

  林謹容朝她輕輕頷首:「你好好想想,總不會一點根由都沒有。五爺是個體貼厚道人,你休要瞞他。」

  芳竹會意,便十分謹慎地道:「回五爺的話,近年沒有。

  唯獨有一樁,很多年前,我還在大太太身邊伺候,不曾去江南之時,有一日,大太太讓這婆子去送插瓶的荷花,她多手腳,碰了大太太屋裡的東西。

  那時大太太的心情格外不好,便讓我打了她幾嘴巴,她喊冤,大太太便又讓我拖她去道旁跪了兩個時辰示眾。怕是為了這個?」

  休要說有這點根由,即便是沒有的事兒也得安個由頭,變成普通挾怨報仇的事兒,她才能繼續呆下去。

  若是為了這點齟齬就報復她,置她於死地,還隔了這麼多年才動手,那也太笑話人了。

  分明是另有隱情,但陸綸也知再問不出什麼來,不由失望地起了身,招呼林謹容:「二嫂,我們一同回去?」

  林謹容也不推辭,與他結伴而行。

  因見他心事重重,悶悶不樂,曉得他大概是有了數,不忍他為難,便刻意不與他提這事兒,只叮囑他道:

  「聽說你明日就要去太明府。出了門不比在家,要壓著性子,休要亂來。你要知道,外頭家世比你強,拳頭比你硬的人多的是,照顧好自個兒。」

  「比我還小呢,不就是占了個嫂子的名分麼,就這樣的指教我。」

  陸綸故意帶了幾分不屑不服,想逗林謹容罵他幾句。

  然則對上林謹容眼裡發自內心的關切,頓時就有無數的歉意和難受堆積在心頭,卻總是一句也說不出來。

  臨了,只深深一揖,低聲道:「阿容,你多保重。若是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只要你開口。」

  他不稱呼二嫂和四妹妹,而是直接稱呼林謹容的小名。

  也就是說,拋開了這些身份,他也還是關懷著她。

  林謹容覺得心裡滿滿的,十分滿足,便鄭重其事地道:「陸綸,你可願意應我一事?」

  陸綸從未她如此鄭重地喊著自己的名字說事,只當她又在戲弄自己,便收了剛才的謹慎狀,挑起眉頭,沒好氣地道:

  林謹容忍不住粲然而笑:「看看,我就說剛才那樣子是裝的。」

  不用陸綸提醒,她也算是死了這條心了。

  這好比,非要一隻鵝學大雁飛,那怎麼可能?

  陸綸經不得她激,忿忿地道:「除了這個,其他事情我說到做到!」

  雖不曾明說,他卻知道,林謹容根本不會向他提出關於二房,讓他為難的要求。

  林謹容就收了笑容:「那你記著了,有朝一日,我若是求你,你不得食言!」

  陸綸見她不似開玩笑,便道:「應了!」

  又伸出手去:「要不要擊掌為誓?」

  林謹容左右看了看,見就只有她與陸綸、荔枝與桂圓在場,周圍別無外人,便調皮地和他擊掌。

  「你將來若是食言,就越長越黑,越長越胖!」

  陸綸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還是個孩子嗎?我又不是娘兒們,怕什麼黑和胖?」

  他表面上裝著不在乎,原本沉重的心情卻輕鬆了幾分。

  二人別過,林謹容裝作沒事兒似地去庫房巡遊了一圈,又在庫房穩穩噹噹地坐鎮了小半個時辰,才又去接了林玉珍,一同去榮景居陪陸老太太說話。

  林玉珍聽得了些風聲,卻拿不準陸老太爺最後是否真的會如傳言那般處置二房。

  陸雲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勸道:「娘就不要逼二嫂了,反正稍後就能知道的。」

  林玉珍不忿,道:「若是此番再輕饒了那賤人,我是絕對不依的。太惡毒了!

  今兒放老鼠,明兒殺人,這是盜匪嗎?留著她,難不成這家還是賊窩不成?」

  轉眼間到了榮景居,但見塗氏老早就到了,正拿了松子逗那松鼠玩兒呢,滿臉都是笑,和朵爛菊花兒似的。

  看見她們進來,反常地沒有變臉,而是笑嘻嘻地主動和她們打招呼,顯得歡欣鼓舞的。


  林玉珍冷眼瞧著,咂咂嘴,低聲同林謹容和陸雲道:「想來是知道什麼了。莫非她以為,這下子就該她啦?」

  林謹容只笑不語。

  陸雲則意味深長地看了林謹容一眼,自顧自走到陸老太太身邊去噓寒問暖。

  陸老太太應了她兩句,就叫林謹容過去。

  「阿容乖囡,聽說你昨日被嚇著了,過來我看看。」

  林謹容聽她稱呼自己乖囡,雖知她是刻意為之,卻也多了幾分親切之感。

  便含笑偎在陸老太太身邊道:「回祖母的話,孫媳用了壓驚湯,沒有大礙了。」

  陸老太太就撫著她和陸雲的手道:「真不愧是表姐妹,長得還有幾分相似。

  老沙,我記得我有一對好東西,白玉琢成的事事如意簪,還是我娘戴過的老物了,恰恰兒的就合她二人用。

  沙嬤嬤進屋不過片刻就捧了出來。

  陸老太太這便親自捏了簪子,要給姑嫂二人插戴。

  眼瞅到林謹容頭上的鑲金白玉梅花釵,便取了去瞧,眯著眼指了釵尾處那幾個粟米大小的字道:「好精緻的釵子,這是什麼?」

  陸雲便接了去,笑道:「這是唐家金銀鋪五個字。」

  一邊說,一邊看向林謹容。

  「二嫂這釵子,還是京中來的?難怪得如此精緻,不同於這邊尋常金銀鋪子裡出的俗物。」

  林謹容含笑道:「這是楊茉給我的添妝。」

  陸雲眼裡的笑意稍微斂了斂,悶聲不響地把釵子還了她。

  林謹容自交給荔枝仔細收好不提。

  給女眷們賞好東西,這是老太太慣用的安撫手段之一,林玉珍心裡明白,這意味著不許再提昨日的事情。

  她心中十分不悅,暗想等下見了宋氏總要刺幾句才是,於是垂了頭喝茶。

  塗氏卻看得十分眼熱,但因著老太太只給小輩,她不好意思要,只恨自己沒個親兒媳婦,於是揪著帕子道:「老太太的東西就是好,隨便拿一件出來都是寶貝。」

  陸老太太意味深長地看著她道:「待到我百年之後,這些東西都是你們的,這會兒麼,老太婆還要留著壓箱子的。」

  塗氏乾笑了兩聲,搧著扇子顧左右而言他:「今日怎不見二嫂和大侄兒媳婦?」

  「啊?」塗氏手裡的扇子差點沒掉到地上去,驚慌失措地站起來,直瞪瞪地看著陸老太太道:「婆婆,可是兒媳做錯事了?所以你們還是要把六郎送走?」

  陸老太太被她唬了一跳,林謹容看她那樣子,仿似魔怔了一般,忙給沙嬤嬤使了個眼色。

  沙嬤嬤忙上去扶住了塗氏,低聲勸道:「三太太,這可是為了六爺的前途。」

  塗氏回頭看著林謹容,想說這起始根源都在林謹容頭上啊!

  林謹容不避不讓,安安靜靜地看著塗氏。

  在她看來,塗氏對待兒子的態度已經有些病態了。

  陸老太太厲聲喝道:「胡鬧!這是心疼你兒子,為他謀前程呢!你這是說的什麼話?知會你一聲,是因為你是孩子的親娘,不然哪裡輪得到你做主?」

  塗氏被這一聲喝醒,將帕子捂住臉,悲悲切切地抽噎起來。

  陸老太太道:「你有這哭的功夫,不如去給他收拾一下行李。」

  「六郎從未離開過家,身子又不好,這一去就這麼遠,要是他有個什麼……那可怎麼辦才好啊?叫我和他父親後半生怎麼辦?」

  塗氏哭得更凶了,一家子都真是不把她這個親娘當回事兒。

  要送人走,也不早點說,臨了才說,怎麼收拾?

  明擺著欺負人啊!

  陸老太爺背手進來,見她又在哭,心煩意亂間,忍不住斷喝一聲。

  「要哭滾出去哭!成日啼哭,是要敗家麼?有你這樣詛咒親生兒子的麼?他能有個什麼?他最壞也不過就是給你養廢了!」

  塗氏一聲嗚咽嚇得含在了喉嚨里,驚慌地看著陸老太爺。

  需知陸老太爺平日裡雖然威風,但都十分冷靜自持,從不曾用過這樣的語言說過誰。

  陸老太爺也覺自己失言,在榻上坐下,帶了幾分疲累和沉重,朝她揮了揮手。


  「我意已決,你若是心中不喜,不想在六郎出門前見他最後一面也可。」

  聽了這威脅十足的話,塗氏哪裡還敢多言,擦了兩把淚,道:「媳婦去給六郎收拾行李,等會兒再來伺奉公婆用晚飯。」

  言罷一溜煙地去了。

  看來這眼淚也不是收不住嘛。

  林玉珍諷刺地一笑,親手奉茶給陸老太爺。

  陸老太爺看了她一眼,語含雙關地道:「要想家中安寧,事事順遂,要學會該糊塗的時候就要糊塗。」

  言罷也不看林玉珍是個什麼反應,親切地看向陸雲。

  「阿雲,你平日裡都做些什麼啊?」

  陸雲緊張地站起身來。

  「祖父,孫女兒平日裡就幫母親管管院子裡的下人,做點女紅,讀讀書寫寫字,偶爾找嫂嫂一起作分茶之戲。」

  陸老太爺輕輕啜了一口茶湯,道:「你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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