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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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襄在院子裡逛了一圈,道:「我雖只去過江南兩次,但京中的茶肆我沒少去。

  尋常的茶鋪也就罷了,做的是幾文錢的生意。

  但若是想做達官貴人的生意,這屋裡的陳設,譬如花瓶、香爐、茶桌、茶盞、用具、書畫,都是最精美古樸的。

  有一家雲逸齋,用具多半是前朝的古物,一壺茶少了一貫錢不要想,進去不花個三兩貫錢都不好意思出來。

  我覺著,這茶肆若是想多賺錢,還應該在陳設用具上多下功夫,多尋些古物才是,敏行,你覺得如何?」

  這平洲城偏遠窮僻,哪能和京中的繁華相提並論?

  多的是升斗小民,哪有多少揮金如土的達官貴人?

  陸緘本來先前也在和林謹容說陳設須得要雅致古樸,卻不贊同吳襄的這種說法,只不直接說出來打擊他。

  「前朝古物哪有那麼好尋?一貫錢一壺茶,只怕也沒幾個人捨得來吃。我覺著雅致不單在這上頭。」

  「的確是沒幾個人捨得來,但若是一來,便抵得很多個。」

  吳襄看向林謹容:「阿容,是你的茶肆,關鍵還是要看你的意思。你覺著呢?」

  話音還未落,就被他堂弟吳亨扯了扯衣角,暗示他這話說得不合適。

  人家兩口子,什麼你的我的,聽著倒像是挑撥似的。

  本來就是林謹容的嫁妝,難不成陸緘還會為了這種事情生氣?

  那也太讓人看不起了。

  再說了,陸緘有林謹容懂得做生意麼?

  當然是要問林謹容的。

  吳襄不以為然,只看著林謹容,靜等她回答。

  林謹容笑道:「吳二哥,敏行說得對,我沒這麼多錢。還有香藥鋪子和莊子裡要開支呢。」

  在她看來,環境幽雅,用具精緻,茶點果酒等物儘量做到最好,夥計得力,談吐風雅才是最緊要的。

  見她如此回答,吳襄頗有些失望,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不然,我借你?」

  此言一出,不單是林謹容和陸緘,就連吳亨都吃了一驚。

  林謹容覺著他待自己似乎和從前相比有點不一樣,從前也還好,卻不如這般殷勤。

  卻想不透原因,便小心翼翼地道:「借錢?那不必了吧。」

  吳襄鄙視她:「錢算得什麼?我是說,我可以借你我收藏的古物。

  說到底,不就是一個名氣麼?有這些東西鎮著,酸儒們也會更喜歡來。

  你父親不是也有不少?你也可以和他借嘛,反正他那些東西放著也是生灰。」

  她連林三老爺都不會開口,又怎會要他的?

  林謹容正要拒絕,陸緘就已經和吳襄作了一揖,笑道:「茂宏,多謝你的好意了。我家裡也有的,若是真的需要,再和你說。」

  見他已經謝絕了,林謹容也就沒再說。

  還以為成了親以後林謹容能夠放開些,誰知陸緘也是個拘泥於這些的。

  吳襄看看陸緘,又看看林謹容,哂然一笑,不再言語。

  陸緘被他這不明意味的笑給笑得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懊惱——

  這不同於從前吳襄和他叫板比較高低,那時他可以毫不示弱地反推回去,此番卻是雖覺著憋悶,卻又無從說起。

  「陸二哥,我正好有件事要請教諸先生。還請你幫我問問。」

  林謹容忙起身道:「敏行你領他們到後院去坐著慢慢說,我去看看,讓人安排點吃食茶水上來。」

  陸緘正要叮囑她兩句,就聽吳襄道:「天氣熱,也都是吃了午飯才出來的,四妹妹,你不必多用心,讓人去五丈樓送點素酒果子過來即可。」

  陸緘便閉了口,林謹容應了,到得廚房,命芳竹安排人去五丈樓買酒食,又特意吩咐讓多送兩桌,好請外頭做活的匠人吃喝。

  自家領了桂圓,親手清洗茶具,準備點茶待客。

  剛把茶具備齊,就見吳襄走過來站在門口道:「四妹妹,借一步說話。」

  桂圓詫異之極,立即看向林謹容。

  林謹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桂圓便乖巧地退到一旁,垂著頭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林謹容朝廚房外走:「吳二哥,這廚房裡地兒狹窄,煙燻火燎的,不妨在外面說罷。」

  吳襄又豈能不懂她如此舉動究竟是何意?

  不由失笑:「我又不是外人,這樣的小心……」

  林謹容正色道:「該避的嫌還是要避的。」

  吳襄便收了笑容,跟她出去在路旁的樹蔭下站定了,先朝她作了一揖,道:「四妹妹,我很後悔當初沒有聽你的勸告。」

  林謹容曉得他是指去京城應試那件事,便道:「過去了的事情,二哥莫要放在心上,只當做是一次磨練罷。」

  當初吳襄從京中回來,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收斂改正,他卻照舊的我行我素,絲毫不放在心上。

  今日他怎地倒還向她道起謝來了?真是稀奇。

  「是啊。」吳襄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躊躇片刻,生怕會反悔似的飛快道:

  「四妹妹,對不住,我不小心看了你給楊茉寫的信。」

  果然不出她所料,他能莫名其妙地跑到林世全的鋪子裡去說那事兒,就該是偷看了那信。

  可那信她封得嚴嚴實實,又怎會是不小心就能解釋得清楚的?

  林謹容相信自己此刻的表情絕對不好看:「吳二哥為何如此不小心?」

  吳襄瞟了她一眼,有些難為情地摸了摸頭,嘴唇翕動許久,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林謹容也不催他,就安靜地等他回答。

  良久,吳襄方道:「我……真是不小心,不是有意的。」

  突地,他又朝她一揖到底:「對不起,四妹妹。」

  他這一揖作得真心實意,毫不作偽。

  林謹容難得看到他如此行為,沉默了片刻,終是道:「算了。吳二哥不會不知這非是君子所為。

  你倘若不說,也不會有人知曉,既然說了,便該是真心實意的後悔,想來日後也不會再犯。可否和我說說原因?」

  還請你不要和我計較。但你記著,我不是有意的,也不是要害你,只是沒想到。」

  林謹容不置可否,卻是更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需要拆她的信來善後。

  吳襄抬眼看著她,表情多了幾分凝重。

  「我本想一直瞞下去,但看了你的信後,還是決定不瞞了。你為何要讓楊茉幫你弄戶籍?」

  林謹容道:「林三哥沒和你說麼?為了他們兄妹二人。

  林三哥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總不能在平洲留一輩子,更不能一輩子都屈居人下。

  但我族伯只要活一日,他就等於白白替人辛苦。別處弄個戶籍,他們就可以安然置產了,再沒人能打擾到他們。」

  吳襄眼裡滿是疑惑。

  林謹容坦然自若地迎著他一笑:「不然,吳二哥以為是怎樣?難道我還能替什麼逃犯惡人遮掩不成?」

  「你會認得什麼逃犯惡人?」

  吳襄的表情輕鬆下來。

  「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楊茉剛嫁過去,她一個婦道人家行事多有不便,不如我來替你設法罷。

  我有表舅在撫州任職,由他來做最是妥當不過。你覺得如何?」

  林謹容想了片刻,道:「行。但還要請吳二哥幫忙保守秘密,不要和無關之人提起此事。」

  林謹容不正面回答他。

  「你也曉得我林三哥的處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包括我母親,我也是不打算讓她知道的。

  若非是你不小心看到了,你也不會知道此事。

  到後頭,只會有我和林三哥、留兒三人知道此事而已。」

  吳襄就笑起來:「這樣說來,我是無意之中得知你們的秘密了,你可別殺我滅口。」

  林謹容被他給逗笑了,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殺人滅口是不會的,但也許,相見不相識?」

  吳襄嘆了口氣:「你放心,是我對不起你,我一定把這事兒給你辦好。」

  「我就全心全意等二哥的消息啦。」

  林謹容苦笑,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信他也不成。

  更何況,她也知道他,他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小毛病不少,但他不是壞人。

  指責他又有什麼用?只會少了一個朋友而已。

  至於他不肯說的事情,目前看來也不見得就對她有了多大的影響。

  至少她還好好兒地站在此處,算了罷。

  吳襄認真打量了林謹容一回,忽爾一笑。

  「四妹妹,你真是個好人。我本以為,你會沖我大發雷霆,甚至從此以後視我為小人,老死不相往來,結果都沒有。

  四妹妹,你雖是女子,亦比我年少,我卻十分敬你。」

  林謹容有些赧然:「我只不過是個小女子而已。吳二哥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我便進去了。」

  才剛與吳襄告辭,就見陸緘和吳亨二人結伴一同往這邊走過來,便索性站住了,等他二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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