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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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玉珍話音未落,陸雲就緊接著跟上,充滿了擔憂和善意地道:「四姐,我不想說誰的不是。

  但事實果然如此,想必你這些日子也看到了,是有人巴不得我們不好的。

  祖父看重你,這是一個很好,很難得的機會。

  你剛進門,又沒管過家,這中間有很多事,很多人你都不知道,如果有人不懷好意,你以後再想翻身就難了。」

  不叫嫂嫂,而是稱姐姐,顯得更是親密無間。

  林謹容少不得帶了幾分擔憂道:「那可怎麼辦才好?」

  當年她也曾幫著宋氏理過家的,的確是做得不太好。

  林玉珍和陸雲也一直在背後指揮她做事情,當然,她們讓她做的事都是從她們的利益點出發,她的利益是其次。

  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雖然會質疑,會生氣,但她對怎麼做好一件事並沒有十足的信心,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慣性的怯懦和忍退。

  然而,到了現在,即便對很多事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有了信心,林謹容也仍然不能就此拒絕陸雲的建議。

  她需要盟友,哪怕這個盟友會趁著她不注意猛然咬她一口。

  哪怕這個盟友不是真心誠意,而是另有目的。

  哪怕這個盟友並不把她當做盟友,而是當作工具。

  她也需要她們,取其所需,互相利用。

  林玉珍見她終於露出怯容了,心裡好歹舒服了些,淡淡地道:「你怕什麼,還有我們在。你雖不把我當姑母看,我還要把你當侄女看。」

  林謹容垂了眼眸,一言不發。

  陸雲忙笑道:「嫂嫂你放心,事關我們大家,我們怎麼也不會看著旁人欺負你的。

  家裡的人事我們比你熟,你只管拿來說,我和娘自然會替你安排,必然不叫人家小瞧了你去。」

  林謹容便盈盈一禮:「多謝姑母和阿雲。」

  陸雲笑吟吟地道:「客氣什麼?你是我親表姐,又是我嫂嫂啊,你好,我才能好。」

  林謹容應下告退不提。

  待到林謹容出了門,陸雲上前去給林玉珍捏腿:「娘今日累了吧?」

  林玉珍摸摸她的頭髮:「還是自個兒的親閨女心疼人。你嫂嫂就只會給我添堵。

  這才幾天呢,就什麼事都瞞著我,一肚子的主意,算盤撥得叮噹響,真是不省心。」

  還有一句話她不能和陸雲說,才多久呢,把個陸緘勾得那般向著她。

  陸雲側著頭笑道:「嫂嫂是有很多做得不當的地方,但母親也要自個兒想開才是。

  這事不論是不是她在背後攛掇的,究根到底也是祖父母心疼哥哥,器重哥哥。

  二嬸娘擺明了是眼紅、挑撥,您心裡再不高興也要忍著。

  否則又給人落下話柄,說您不滿意祖父母的安排。多說上幾次,只怕祖父也要不高興。」

  失了老太爺的歡心,那可不是一般的事故。

  林玉珍嘆道:「我知道,所以我當時才什麼都沒說,而是回來關起門再說。

  她才進門我就已經壓不住了,日後怎麼辦?我總不能看她的臉色過日子。故而,無論如何總要壓她一壓的。

  你看看她那樣子,口裡答應得爽快,但管家這事兒必然也是要隨心所欲,不把我放在眼裡的。」

  陸雲思索良久,認真道:「娘,她現在正是水漲船高,春風得意的時候,祖父器重她,祖母喜歡她,哥哥也說她好。

  您和我看著,到時候再出手拉她一把,慢慢兒的她就知道厲害了,日子長著呢。」

  林玉珍嘆了口氣:「你為何不是個男子?你若是,我就不會有這麼難了。」

  陸雲眼裡的亮光黯淡下來,垂下頭沉默著,一下,一下地捶著林玉珍的腿。

  方嬤嬤忙笑道:「好太太,姑娘雖不是男子,但可比許多男子孝順體貼多了。這樣的才貌,將來說門好親,尋常男子哪裡極得半分?」

  林玉珍這才反應過來,笑道:「說起來,今日你叔祖母和我說,她家有門親戚是在京中做官的,禮部員外郎。

  家裡最小的一個孩子長得一表人才,讀書也很好,和你哥哥一般後年下場。


  現在還不曾說親,我已經請託她寫信去問問了……」

  陸雲漲紅了臉,打斷她的話:「娘啊,人家在京中,什麼貴女不見?非得跑這麼遠?」

  林玉珍不悅地道:「說什麼呢,你父親也是知州,我們兩家門當戶對,你才貌出眾,哪裡又比誰差?」

  陸雲起身道:「我捨不得離您那麼遠。」

  林玉珍沉默片刻,憐惜地道:「阿雲,忘了吧,不值得。」

  這幾年裡也看了不少人家,總是高不成低不就,她的心緒已經發生了變化。

  從最先開始認定了非要給陸雲尋個更好的壓過吳家去,再到現在,竟是有些心虛和擔憂了。

  陸雲實在不小了。

  陸雲勃然變色,起身快步往外,門在她身後發出悽慘的一聲呻吟,險些砸上了埋著頭追上去的簡兒。

  林玉珍喊不住她,只好嘆口氣,悶悶地收拾睡覺。

  一縷刺眼的光亮撕破天際,沉悶的雷聲由遠及近滾滾而來。

  一陣涼風吹過,空氣里多了一股沉甸甸的飽含濕氣的味道。

  林謹容匆忙放下手裡的書,起身去把窗子關上,低聲道:「今晚怕是要下雨。」

  陸緘將手裡的書翻過一頁,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林謹容走過去,替他把茶盞里的茶湯注滿,剔亮了燈,重新拿回自己先前看的書,安安靜靜地繼續看書。

  陸緘抬起頭來看過去。

  燈光在林謹容的臉上投下一層淡淡的光影,顯得她的臉頰格外柔潤,下巴上還帶了點點嬰兒肥,睫毛又長又翹,嘴唇微微嘟著,紅潤而可愛。

  他特別喜歡這個時候的林謹容,安寧柔美,全身散發著這個年齡的女子所沒有的寧靜嫻然。

  她發現他在看她,不自在地微微側了臉,笑道:「你要什麼?」

  陸緘便朝她身後的書櫃指了指:「蝴蝶裝的那本。」

  林謹容便起了身,小心抽出一本《春秋經傳集解》遞過去:「是這個麼?」

  陸緘摩裟著書頁,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看向林謹容,林謹容卻已經跑到窗邊去了。

  與此同時,雨聲刷刷地響起來,房裡一片靜謐,仿佛天地之間只剩下他們兩個。

  陸緘有一瞬間的恍惚,想了想,放下書走到林謹容身後,替她把窗子開得更大了一些,低聲道:「阿容,你想不想雨中泛舟?」

  林謹容道:「母親說不許我引著你去遊山玩水。讀書、與族人交往,才是最緊要的。」

  陸緘只當沒聽見:「你試過沒有?清晨的時候,湖面上的雨霧還未散開,煙柳如雲,泛舟湖上,好似水墨山水,心情會很好。

  我在江南時,每次都會很歡喜。等他們一走,我就去安排船。還可以試試釣魚。」

  林謹容扯了扯唇角:「說不定這雨就是這一頭呢?」

  陸緘輕輕擁住她:「停了也不怕,傍晚時分,在夕陽下泛舟吹笛也是極不錯的。

  沿著湖一直往前走,行半日船,有個很深的洞,扔石頭下去從來聽不到聲響。

  颳風的時候,可以聽見裡面野獸嘶鳴,特別嚇人。我領你去看,你可爬得上去?」

  大紅燈籠輕巧調皮地隨風旋轉著,被燈光襯著的雨絲蒙上了一層晶瑩剔透的紅。

  陸緘的聲音又溫柔又清亮,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墨香味。

  林謹容有些恍然地道:「我自然是爬得上去的,可是你怎麼知道?」

  陸緘輕笑起來:「我小時候,也和陸綸一樣,大哥、我、陸經、陸綸我們四個曾經偷偷跑出去玩過。

  沒和家裡人說,回來跪了一天祠堂,挨了祖父的打。我娘哭得……」

  說到這裡,他驟然停住了,有些悵惘地道:「三嬸娘哭得暈死過去,伺候的小廝被打個半死,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亂跑了。」

  既然還能到處亂跑,就應該是他很小時候,沒有被過繼之前的事情了。

  林謹容沉默片刻,低聲道:「你真的不敢亂跑了麼?我這個不怎麼出門的人都好幾次遇到你在外面亂跑。長壽跟著你只怕也沒少挨罵吧?」

  陸緘把臉埋在她的肩窩處低聲笑起來。

  「我不是亂跑,我去哪裡家裡人都是知道的。長壽麼,他是祖父給我的,母親多少得留點餘地,並不會太過為難他。阿容……」

  他把她轉過來面對著他,眼睛亮亮的。

  「我不在家,別和人吵架。家裡的事情可以多問問祖母,她是最公允的。」

  林謹容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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