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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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緘從婚後第四天開始,五更天起床,吃早飯,然後直接去聽雪閣讀書。

  午飯也不回來吃,全靠人送,待到晚飯時分,才又回來與林謹容一道吃晚飯。

  再去林玉珍的房裡請安,若是聽說陸老太太精神還好,那便又去榮景居一趟。

  從他出門開始,林謹容就先去林玉珍那裡應卯陪說話,和陸雲一道做女紅,午飯陪林玉珍和陸雲一道吃。

  飯後林玉珍午睡,她便自由了,回房小睡半個時辰,領著桂嬤嬤她們幾個整理嫁妝。

  晚飯時分,陸緘歸來,簡短的互相問候,幫著他換衣服,洗手,吃飯。

  飯間秉承食不言的規矩,互相夾點菜以示關心,基本不語。

  請安歸來,陸緘照常要在隔壁溫習一個時辰的書,她就在房裡看雜書等他。

  待到他歸來,備水給他盥洗,隨意說幾句閒話,然後吹燈睡覺。

  那隻手自從那一夜在林謹容腰間停留過片刻,不曾得到她的回應之後,就再也沒有越過界。

  這樣的日子,林謹容過得很輕鬆,桂嬤嬤等人見她二人相敬如賓,也很滿意。

  陸老太爺、林玉珍等人見他二人和和氣氣,陸緘照舊刻苦用功,也非常滿意。

  二人遇到過塗氏和陸繕幾次。

  陸老太爺在第四天就把陸三老爺叫去,過問了陸繕的事情,訓斥告誡之後,又親筆寫信去太明府讓胞妹打聽那位郭大夫。

  因此塗氏心裡略微好受了些,雖則見了他二人還愛偷偷地瞟陸緘,卻也收斂了許多。

  沒有再去糾纏林謹容,沒有再當面刺激林玉珍。

  婚後七日,按例娘家都要上門接新出嫁的女兒回娘家。

  不過五更,林謹容和陸緘就起身梳洗裝扮,吃過早飯,先去聚賢閣和陸老太爺辭行,又去榮景居見陸老太太,待從林玉珍房裡出來時就已是天亮。

  剛過巳時,林慎之和林亦之就上了門,把林謹容和陸緘簇擁著上了車,往林家而去。

  陶氏早就帶了平氏一道,在二門處候著的。

  又偷偷捏捏她的手,檢查是否瘦了。

  林謹容含著笑,任由她捏。

  陶氏見她笑嘻嘻的,臉上沒有不愉快的神色,手摸著也不曾變瘦,便滿意地看著陸緘道:「二郎,你不錯。」

  陸緘笑笑,打量了一下林謹容的神色。

  清晨的陽光照在她的頭上臉上,髮髻上的寶石步搖輕輕晃動著,映照得她一雙眼睛亮亮的,給笑容添了幾分撒嬌式的嬌俏。

  此時的這個才是個十七歲的女子,全不似早前那個認認真真給他梳頭,給他夾他喜歡吃的菜,又幫他整理袍服的妻子。

  她真的是在認認真真地做他的妻子。

  陸緘不由想起陸老太爺的話。

  「她只要安安靜靜的,不吵不鬧,不偏不倚,盡職盡責,就是一個好妻子。

  妻者,齊也,一與之齊,終身不改。你要待她好,她才會待你好。

  再過得幾年,等你有了功名,帶她安享榮華,再有了孩子,她便再有多大的怨氣也該散了。」

  既然已經綁在了一起,他們要過一輩子,他不想做怨侶。

  陶氏無意之中看到陸緘在看林謹容,不由樂得笑開了花,熱情地招呼二人入內。

  林家眾人早就團團圍坐在和樂堂里候著的,見了他二人進來,就都歡聲笑語地和他二人打招呼,互相見禮。

  熱熱鬧鬧地吃過飯之後,林謹容和陶氏方有了單獨相處的時間。

  才進了房門,陶氏的笑容就淡了下來,手摸著林謹容的頭低聲嘆氣。

  「囡囡,陸緘怎麼就招了那麼個親娘?」

  林謹容聽陶氏的意思,是已經知道這事兒了,不由皺眉道:「您是聽誰說的?」

  她雖沒有刻意隱瞞這事的意思,卻也交代過身邊的人,無需亂傳。

  且這幾日,桂嬤嬤她們幾個就沒有誰往外傳遞過消息。是誰這樣多事?

  陶氏怨道:「這孩子,這時候還想瞞我?我先前當著陸二郎不好說,只好裝作不知此事。

  進門就這樣鬧騰給你看,恨死我了!我一直忍到此刻才有機會和你說,你還不肯說?」


  林謹容只好道:「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誰也沒把我怎麼樣。說到底,真正生氣的人是姑母,為難的人是陸緘。是誰和您說的?」

  陶氏低聲道:「是你二伯母說的,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打聽到的。」

  想起羅氏借著狠批塗氏不像話,實則嘲笑譏諷林謹容這門親事時的情形,她就氣得發抖。

  「我是沒有法子替你出氣,只能幹生氣。那塗氏,從前覺著她可憐,這時候怎麼就覺著她這樣可惡呢?」

  林謹容見她又紅了眼圈,忙安慰道:「真不要緊,老太爺已經教訓過她了,老太太待我也不錯,當時護我了。姑母才是最生氣的。」

  又特別交代她:「您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她的不是,忍著,不然只怕一傳十,十傳百,不好收拾。」

  林謹容斬釘截鐵地回答:「好。」

  陶氏滿意地笑起來:「那就好。我等著你們早日開花結果,喜上加喜。等你有了兒子,你就站住腳了。」

  又湊到林謹容耳邊小聲道:「新婚這幾個月是最容易坐胎的時候,你留意些。

  不要渾渾噩噩的,什麼時候有了都不知道,我稍後會交代桂嬤嬤,飲食起居上注意些。」

  林謹容垂了眼低聲道:「娘,我才進門七天呢。」

  龔媽媽就笑起來:「姑奶奶臉皮還嫩著呢,太太到此為止罷,再說就要惱羞成怒了。」

  「我是她親娘,我不和她說,誰和她說。」

  陶氏笑笑,又摸了摸林謹容的腰。

  「不行啊,太瘦了,得多吃點才好。這個時候可不是講苗條的時候。」

  三句話不離,又折了回來。

  「陸緘什麼時候回諸先生那裡?想辦法讓他多留兩個月吧?」

  林謹容額額頭上的青筋控制不住地跳。

  「一家子老小都指著他考取功名,真要這樣,人家怎麼看我?您就不能說點別的麼?」

  陶氏見她生了氣,曉得剛過門的新婦都害羞,連忙打住:「是,我考慮不周。」

  「他會經常回家的吧?可別和從前一樣,過節都捨不得回家。要是他果真那樣呆,我就得和你姑母商量商量了。」

  前生今世,自她婚後,陶氏永遠最關心的都是這個問題。

  但也怪不得陶氏,世情就是如此,曾經,她也是這樣的。

  林謹容無奈地長長嘆了口氣:「您不用管了,我會和他說。」

  不等陶氏再說,叫一旁臉紅得滴血、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的荔枝:「取給楊茉的匣子和書信過來。」

  交待陶氏:「這是還楊茉的禮,還有我的書信,您千萬趕早替我送到吳家,不要忘了。否則不知他們下次再使人去江南,又是什麼時候了。」

  陶氏忙叫龔媽媽接過來收好:「不會忘記,我明日一大早就使人送過去的。」

  又手忙腳亂地安排林謹容:「去裡間躺一會兒,等外頭席散了,我自會叫你。」

  還是娘家好。

  林謹容眼巴巴地看著陶氏:「我們娘兩個一起睡?我下次回來不知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陶氏開心地摟了她:「好,娘倆一起睡。」

  再沒有比在陶氏身邊睡覺,更讓人放鬆舒服的了,林謹容像一隻小貓,緊緊貼著陶氏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已是日影西斜,身邊的陶氏已不知所蹤,只外間傳來低低的說話聲。

  林慎之道:「差不多了,叫四姐起來,她再累也不能叫姐夫總等著她不是?」

  陶氏偏心眼的話:「就再多睡一會兒,下次來不知是什麼時候了,二郎不會在意的是不是?」

  陸緘含了笑意的話:「是,不在意。祖父和母親都特意吩咐過,可以多待些時刻。」

  林三老爺威風凜凜:「不像話,都嫁了人還半點規矩都沒有,這是自家外甥,若是那起特別講規矩的人家,早就罵了。」

  林謹容對著鏡子抿了抿頭髮,整了整衣裙,掀開帘子走到陸緘身邊低聲道:「走罷。」

  陸緘看著她緋紅的臉頰,輕輕點了點頭。

  與林家眾人惜別之後,林謹容本以為陸緘會騎馬,誰知他卻跟著她上了馬車,特意解釋道:「我飲的酒有些多,岳母不許我騎馬。」

  林謹容忙給他挪了個位子:「喝過醒酒湯沒有?」

  「喝過了,岳母特意吩咐龔媽媽替我熬製的。」

  陸緘輕輕握住她的手,將袖子垂下蓋住了:「阿容,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什麼話?」

  陸緘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低聲道:「妻者,齊也,一與之齊,終身不改。」

  這句話,後頭還有一句,「故夫死不嫁。」

  這話,從前她也聽過的,林謹容看著陸緘的眼睛輕輕笑了。

  「我聽過的。也從沒有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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