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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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林謹容不覺得,如今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來看,反倒清楚了很多。

  陸繕就是一桿槍,要想讓二房和塗氏消停,首先就要解決陸繕的問題。

  陸繕一日不脫離塗氏,一日就不能正常長大,大了也是廢人一個。

  陸繕越是弱,越是不成器,塗氏心裡的怨氣就會更深重,就會鬧得更凶。

  林謹容的聲音不小,奈何在此時,根本沒有人理睬她。

  剛進門的新媳婦,算什麼?

  塗氏哭得傷心,滿心都是對公婆和大房的怨恨,對陸緘的不滿和失望。

  就算是聽到了林謹容的話,也捨不得讓陸繕離開她的視線和懷抱,送去吃苦。

  林玉珍嚴重不滿。

  還真為三房打算上了?

  先不說諸先生是否願意收陸繕,就算收了,那不是給陸緘惹麻煩麼?

  陸緘拖著這個拖累,還怎麼讀書考試?

  宋氏等人自然更是不會聽見,勸解的聲音更大。

  三兩下,就把林謹容的聲音給湮沒在了吵鬧之中。

  陸雲垂下眼沉思,陸緘卻是迅速抬眼看著林謹容,眼裡亮起一簇火光。

  林謹容扯了扯嘴角,垂下眼捧了一杯茶給陸老太太。

  陸老太太身子不好,聽不得吵鬧,想發作,確實覺著對不起三兒子和三兒媳,不發作,又覺著實在不像話。

  這行為,就像是一群人聯手給林謹容下馬威。

  她嘆了口氣,輕輕撫了撫林謹容的手背,小聲道:「孩子,你……」

  林謹容輕輕搖頭:「沒事。」

  見她雖然低眉垂眼的,臉上和語氣里也沒什麼不耐煩敷衍憤怒傷心,平平靜靜,溫溫和和的,陸老太太的心情就好了許多,起身道:

  「我累了,不舒服。二郎媳婦扶我進裡屋去歇息。」

  林謹容巴不得,扶定了陸老太太的胳膊,跟她進了內堂,把幾道門一關,塗氏的哭聲和宋氏的勸解聲就低了下去。

  林謹容伺候陸老太太躺上床,又接過沙嬤嬤遞來的熱帕子,給陸老太太擦了把臉。

  陸老太太熱情地道:「阿容陪我說說話。」

  林謹容微笑著坐在她面前的錦墩上,含笑看著她:「祖母想聽什麼?」

  陸老太太長期臥病在床,喜歡清靜,無力去管家中的大小事務,就是兒媳請安,也不是日日都有精神的,自然也和孫子輩的媳婦們親近不到哪裡去。

  但當年她卻極其喜歡寧兒,經常讓沙嬤嬤抱寧兒過去陪她,所以林謹容和她接觸不多,也不討厭她。

  這會兒跟著陸老太太躲在這屋裡,簡直清淨極了,光沖著這個,都得好好陪這老太太說說話。

  陸老太太想了想,道:「和我說說如今的小姑娘們都喜歡什麼吧?我太久沒有出門,那些新鮮玩意兒都不知道了。」

  林謹容一時有些發怔。

  前生離群索居,境遇窘迫。

  今生忙得不亦樂乎,所有的時間和空閒,都用在了賺錢和替陶氏、林慎之等人打算上頭,根本沒有閒心去想這些無用的瑣事。

  林五她們現下喜歡什麼,最流行什麼,她都不知道。

  「還和祖母當年一樣的罷,鬥草看花打鞦韆,游湖燒香拜拜佛,弄點好吃的,淘點好胭脂,做件時興的衣裳,比比誰的手最巧。」

  陸老太太就笑起來:「果然一直不變。那麼你最喜歡什麼呢?」

  林謹容垂著頭看了看手指,低聲道:「孫媳婦閒時也會吹塤分茶,寫字看書,更多時候在看帳簿。」

  反正如今她是聲名在外了,也不用藏著掖著。

  不如早點說出來,改日也好光明正大地請林世全進來說說話,商量接下來要做的事。

  陸老太太笑道:「你倒是實誠。我年輕時也曾幫著你們祖父看帳簿,後來身子不好,就不碰了。那些小字兒會跳舞,弄得我頭昏眼花的。」

  林謹容配合地笑了笑:「祖母就好生享福罷。」

  此時外間已然安靜下來,大丫頭素心進來道:「老太太,大太太和姑娘想進來陪您說話。」

  陸老太太皺了皺眉:「我累了。」


  素心忙退出去傳話。

  林謹容也就趁勢起身:「那祖母您歇著,孫媳婦去了。」

  陸老太太「嗯」了一聲,放她出去。

  林謹容出了內堂,只見林玉珍和陸雲都走了,只有陸緘一人站在外堂,背對著她,看著門外發呆。

  聽見腳步聲,他回過頭來瞥了她一眼,低聲道:「走罷。」

  荔枝上茶,也是小心翼翼的,豆兒幾個更是屏聲靜氣。

  有他板著臉冷冰冰地坐在這裡,誰也沒好日子過。

  林謹容便問陸緘:「敏行要去聽雪閣看書麼?」

  陸緘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她:「不去。」

  林謹容抿抿嘴:「那我收拾一下,你去隔壁讀?」

  陸緘又道:「不讀。」

  那愛咋咋地吧,林謹容便起身去取了自己的書來看。

  陸緘又坐著沉默了許久,突然道:「阿容,以後不要再在其他人面前提那個話了。」

  林謹容笑笑:「我只是覺得不管是誰,天天被人說是病人不中用,沒病都得生病。十三歲的人,也該好好打算一下了,並沒有其他意思。」

  言盡於此,聽或是不聽,做或是不做,是他自己的事。

  陸緘看了她一眼:「我知道。先給他調理好身子再說。總不能這樣下去的。」

  他雖然不曾多說,林謹容卻直覺他的心情不錯,便趁機道:「我自請期之後就不曾管過鋪子裡的事,很久不曾見過我族兄了。敏行,你看是不是……?」

  陸緘爽快地道:「過了這個月,我會安排。」隨即起身道:「我出去一趟。」

  也沒說要去哪裡。

  必是為了先前她多的那句嘴。

  林謹容叫了荔枝跟著,去見林玉珍。

  才進房門,她就感覺到氣氛很壓抑。

  林玉珍板著臉坐在窗前的榻上,手端著一碗茶,背對著她,也不會回頭也不理睬。

  陸雲坐在一旁,給她使了個眼色,暗示林玉珍在生氣。

  林謹容行禮問安,林玉珍不理。

  又說一次,林玉珍還是不理。

  陸雲忙笑道:「娘,關起門來咱們就是一家人,有什麼話,您只管說,這樣彆扭生氣可解決不了問題。」

  林玉珍回過頭來狠狠瞪著林謹容。

  「我倒是小看了你,才進門兩日,就生出這麼多事端來……」

  林謹容唇角含著淡淡的笑,聽她發完脾氣了,方和和氣氣地道:

  「姑母,不是侄女生事,是別人生事。您是為了適才侄女多那句嘴生氣吧?」

  陸雲認真地打量著林謹容。不氣不惱,平平和和,這人不是太沒脾氣就是城府太深了。

  明顯的,這不是個沒脾氣的,那便是城府太深了,不好把握。

  林謹容道:「二爺沒說,我也不好問。我,自然是懂的。正因為懂,所以才多了那句嘴。」

  陸雲道:「嫂嫂,既然你都懂,就該明白如今我們的境地。

  你是想讓三嬸娘把六弟送到諸先生那裡去吧?

  三嬸娘把六弟看成命根子一樣的,根本捨不得,你就不怕有人說你一進門就使壞,容不下他?」

  林玉珍狠狠插上一句:「若是陸繕被送到諸先生那裡,拖累了二郎,你以為最吃虧的會是誰!」

  總歸不是她。

  林謹容道:「拖累不了,相反大家都會清淨很多。」

  「怎麼說?」陸雲抓住她這句話,緊追不捨。

  林謹容似笑非笑地道:「人人都有新衣服過節,我本是也有的,卻被旁人給奪了去,只剩下一件不怎麼好的衣服,穿不出去。

  我當然要哭要鬧,不然別人怎會知道我委屈可憐呢?

  可若是我也得了件好衣服,我自然就不那麼委屈了。

  雖然也還會有不平,但好歹有件撐臉的,不是那麼急迫。」

  塗氏為何死纏陸緘,為何今日如此不顧一切地爆發發作?

  因為塗氏看不到希望。


  這個比喻不好聽,卻十分貼切。

  陸雲聽懂了,按住林玉珍的肩頭,擔憂地道:「嫂嫂,你雖是好心,但未免太粗疏了些,容易被人誤會利用。

  那話現下只怕已經傳到祖父耳朵里了,還不知他老人家會怎麼想呢。

  下次再有此類事情,你還是該先和娘商量一下再開口,更妥當。」

  林謹容十分順溜地道:「我以後會儘量注意。」

  林玉珍冷哼了一聲,顯然根本不信。

  陸雲就朝林謹容招手,小聲道:「嫂嫂你先回去罷,省得哥哥憂心。這裡有我,你別擔心,就算是祖父那裡說了什麼,我也會替你辯解的,必不會讓你受委屈。」

  林謹容便笑著道謝,陸雲忙道:「謝什麼?人家不都說我們是親表姊妹麼?就是要互相體貼互相疼愛才是。」

  林謹容點點頭:「你說得極是。」

  從她不肯收塗氏那隻鐲子開始,一切都悄然發生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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