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她的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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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一觀里,依舊十分清淨。

  香火不盛,沒有外人,只自家弟子日復一日做著功課。

  聽見有人進觀的動靜,大殿前灑掃之人轉過身來,正欲行一道家禮,看清來人模樣,不由愣住了。

  「阿鸞?」她放下手中掃帚,急急迎上來,「真是阿鸞呀!」

  秦鸞莞爾,喚了聲「師姐」。

  那人似是有無數問題,話到嘴邊,又有點顧不上,忙轉過頭去,沖著裡頭高喊:「阿鸞回來了。」

  清幽的道觀,一年裡也難得有誰這麼大動靜說話。

  聲音傳開去,很快,師姐們從偏殿、後殿紛紛探出身來。

  惠心師太急匆匆地,小跑著迎了出來。

  秦鸞與她們一一行禮。

  惠心稍稍斂了斂腳步,作為大師姐,她確實顯得毛躁了。

  清了清嗓子,她道:「我們這兒也聽了些傳言,你無事就好。」

  秦鸞愣了愣,很快就明白過來。

  天一觀很少有香火,但這裡也不是與世隔絕,俗世間的重要消息,隨著偶爾上山探望的親人,還是會有一些傳進來。

  旁的事兒,聽過也就罷了,並無人會特別上心。

  只一樁,所有的師姐妹都惦記在了心裡。

  因為,那聖旨上明明白白說了,永寧侯府要造反。

  所有師姐都知道,她出身永寧侯府。

  倒不是信與不信的事兒,就是很惦念,很牽掛,想知道她遇著危險沒有,能逢凶化吉與否。

  「我沒事兒,」秦鸞笑了笑,展開雙手,在眾人面前緩緩轉了一圈,「看,全須全尾,沒病沒痛。」

  人沒事,比什麼都要緊。

  「無量天尊。」惠心抱著拂塵,念了一句。

  此時,她才把視線落到了秦鸞身後的平陽長公主身上。

  惠心並不認識此人,只觀對方神態氣度,猜測她不是尋常人物。

  饒是對方沒有開口說話,僅僅站在那兒,亦是通身無法掩蓋的富貴氣派。

  惠心想,在山下紛紛擾擾之際,阿鸞與此貴人上山,定是有要緊事情。

  「隨貧道往後頭去吧,」惠心道,「一路辛苦,阿鸞也來歇歇腳。」

  秦鸞頷首,與平陽長公主一起,穿過大殿,一直走到廂房旁。

  秋日陽光透過雲層,灑落下來。

  落在身上,頗為恰意。

  秦鸞舒展了下胳膊,左右看著自己生活過好幾年的地方,道:「叫大師姐掛念了。」

  「山下傳來的消息不清不楚的,叫人完全弄不明白,」惠心實話實說著,「最初說是造反,後來又說建功,我們都雲裡霧裡的,她們聽著都急,想讓貧道尋師父,看看有沒有化解的法子。」

  秦鸞聞言,便問:「師姐知道師父下落?」

  「不知道,」惠心道,「師父雲遊天下,仙蹤飄渺。」

  惠心的視線,在長公主身上落下,猶豫了片刻,問秦鸞道:「上次與你一道來的那位公子呢?」

  至始至終,那位公子都不曾說明過真實身份。

  聽他與阿鸞的意思,應是家裡狀況複雜,但是,惠心沒有懷疑過他。

  靜寧師太的反應就是最好的答案。

  那位公子,就是師太的親生孩兒。

  惠心也答應過對方,會繼續照顧靜寧師太,直到他來接她。

  莫不是,那位公子家中又出了什麼變故?

  「他身負要緊事,無法脫身趕來觀中,他托我來替他,而這位……」秦鸞說著,與惠心介紹道,「這是他的姑母。」

  長公主這才與惠心行了一禮:「那位師太,正是我的嫂嫂。嫂嫂生下孩子不久,就失去了蹤影,我萬分牽掛卻找尋不著,這二十餘年,感謝天一觀悉心照顧嫂嫂。」

  惠心回了一禮。

  是了。

  那位公子亦是通身富貴氣派,與這位貴人一樣。

  「這就是機緣了吧。」惠心道。

  偌大的泰山,偏是她們天一觀發現了倒下的靜寧師太,收留了她。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之前的二十年,不過都是在等候這一日的來臨。

  「走吧,」惠心道,「貧道引你們去見她。」

  廂房外頭的廊下,靜寧師太依舊坐在一把杌子上,安安靜靜翻看著手中書冊。

  陽光灑落在院子裡,斜斜落在她的身側。

  似是聽見了些動靜,她轉頭看了過來,望著來人,眼神溫和。

  遠遠的,平陽長公主看著那道身影,眼眶倏地紅了。

  那就是房毓,是她年輕時的好夥伴,是她的嫂嫂。

  房毓因著幼年舊傷,練不了武藝,她一直都與書籍與盤算打交道。

  趙瑰記得,房毓很安靜,尤其是與咋咋呼呼的她們比起來,越發顯得文氣。

  回回她們鬧哄哄地從校場回來,聞聲看過來的房毓,與現在在她眼前、一身道袍的人,重疊在了一起。

  那些久遠的記憶,從腦海深處泛上來,長公主吸了吸鼻尖,努力地彎了彎唇角,想露出一個與年少時相像的笑容來。

  她嘗試著,卻不知道自己笑得到底燦然不燦然。

  房毓以前總說,阿瑰笑起來肆意又張揚。

  趙瑰聽了,哈哈大笑,啐她「形容得不像好話」。

  房毓與她扮鬼臉,趙瑰反手撓她痒痒。

  可事實上,趙瑰很清楚,房毓很羨慕她。

  幼年逃難時受過的傷,不僅讓房毓無法習武,也讓她無法像其他人那樣縱情大笑,就怕扯著了,痛上好一陣。

  也就是這樣的房毓,嫁給了趙臨,有了身孕。

  趙瑰彼時十分擔心,生產時要用力,使勁兒,能行嗎?

  房毓卻反過來笑話她,生產是一時之痛,哪有那麼忍不了,又不是殘了廢了。

  後來,房毓熬下來了。

  帶著趙臨身死的巨大苦痛,咬牙生下了念之。

  再後來,房毓就不見了。

  趙瑰他們後悔、懊惱,卻始終尋不到她的行蹤。

  一晃,二十年過去了。

  她終於,又見到她了。

  雖不知道她如何來的泰山,但只要人還在,就比什麼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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