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夏希栗的陰謀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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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餵?」

  「栗子?」

  「來三樓的餐吧。」

  川島美記掛掉客房裡的電話,走出房門。

  「美記,我們走。」雪野里穗伸手,打算挽住她的胳膊。

  「我有事。」川島美記輕輕抱住她,在她耳邊說:「栗子來了,我去見一下。」

  雪野里穗眯起眼睛:「不要緊吧?」

  「當然不要緊。」川島美記說。

  兩位太太在走廊上相擁了好一會兒,如果藤原臨也看到的話,肯定會感動得熱淚盈眶。他夢想中的美滿和諧的後宮關係,必須是從美記太太和里穗太太之間開始。

  在走廊盡頭分開,川島美記獨自前往第三層。

  從下午開始,海上的天氣就已經變壞了,到了現在這點,海風夾著暴雨不斷拍來,時而掀起陣陣數米高的巨浪。

  好在郵輪噸位很大,暫時還感覺不到顛簸搖晃。

  不過身處茫茫大海之中,未知的風雨看似還會繼續加大,遲早會把這艘金碧輝煌的海上宮殿吞沒。

  三樓餐吧。

  有客人的桌面已屈指可數,夏希栗獨自坐在吧檯前的高腳凳上,默默喝著酒。

  她穿著泛光的黑色皮衣,穿長筒靴。

  頭髮被雨淋濕了,幾縷濕發貼在額上。

  和以往相比,她現在的氣質要顯得尖銳得多了,看不出來是個超級富婆。

  她極其自然地放鬆著表情和身體,讓自己同餐吧渾濁的色調完全融為一體。臂肘拄在檯面上,手托臉腮傾聽店裡的音樂,小口小口啜著雞尾酒,不時朝門口處投去視線。

  「栗子。」川島美記走上前。

  薄施粉脂的妝容得很棒,潔白甜美的鵝臉蛋,兩腮露出一絲嬌氣的酡紅,口紅是時下的流行色。紫色長袖禮服裙外面罩了一件淺褐色開披肩,昂貴得體;黑亮的長髮筆直而下,遠遠看來,便如同一朵清幽的紫百合,在黑夜中靜靜地綻放……

  「很適合你。」夏希栗笑了。

  川島美記默默點頭,一時欲言無語。

  「噯,美記,你比八月時要漂亮得多了,也越來越有女人味了。」

  「是越來越老了才對。」川島美記坐在她旁邊的高腳椅上。

  香水味微微飄來,夏希栗吸了一口,陶醉地說:「真香呀,要不你考慮一下離婚吧,以後跟我混。」

  川島美記白了她一眼:「要不你不要喜歡小臨也了,以後喜歡我好不?」

  「沒問題呀。」夏希栗喜笑顏開,馬上抱住川島美記的手臂貼貼,「美記姐姐,今晚幫妹妹檢查一下身體好不好~」

  熟悉的小姨回來了。

  川島美記心情一松,嘴角微微一笑。

  下一秒,她的嘴角又一僵。

  因為夏希栗的耳朵貼著她的小腹,好奇地聽著聲音:「有沒有懷上小寶寶?」

  「著什麼急呀……」川島美記哭笑不得地推開她,臉頰有些紅,「就算有也才一個月多點,怎麼可能聽得出來?」

  夏希栗開心地一笑。

  靠窗的安靜角落,位置還不錯。

  主廚親自走過來招待,和兩位女士寒暄。

  「這位美麗的女士是栗小姐的貴客嗎?」主廚問自己所屬集團的最大boss。

  「你覺得她是什麼身份呢?」夏希栗帶著玩心問。

  「氣質上看,感覺像是某個大集團的千金呢。雖然不確定,不過有點這種感覺。」主廚說。

  川島美記保持著典雅的微笑。

  自從跟了藤原臨也,她就只把嫵媚誘人的那一面留給藤原臨也了,旁人只能看到她幹練嚴厲或者優雅端莊的那一面。

  「她是我的好姐妹喲。」夏希栗得意一說,「說出來會嚇你一跳,她是個妖怪!」

  「真的?」主廚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看著川島美記,他很難想像這樣的美人,會是妖怪。

  川島美記無奈地看一眼夏希栗。

  夏希栗嬌笑道:「好吧,她是巫女啦。」

  主廚換上崇拜的表情看川島美記:「您一定是個強大且善良的巫女。」

  「該點餐了!」川島美記淡雅一笑。

  雙唇微微綻開,嘴角聚起別具魅力酒窩,巫女氣質瞬間拉滿。

  主廚微笑著把手掌合在胸前:「我會傾盡全力為二位獻上一頓美味的晚餐。」

  兩位女士研究著菜單。

  「決定了嗎?」夏希栗問。

  「差不多了。」川島美記回答,「扇貝湯,洋蔥沙拉,波爾多葡萄酒岩手縣小牛腦,你呢?」

  「蔬菜拼盤,紙包烤鱝鯨魚配玉米粥。」

  「我們交換吃?」

  「當然啊,我就是這麼想的,另外冷盤再加一份生牡蠣。」

  「我最喜歡生牡蠣了!」川島美記開心地說。

  藤原臨也第一次去女帝時,她就親手餵他吃了生牡蠣,那時委屈和不甘的在如今細細品味起來,滿滿的都是嬌羞與甜蜜。

  點完餐,合上菜單。

  主廚回後廚去了,服務生走過來,把葡萄酒倒進兩人的酒杯里。

  「乾杯~」

  酒杯輕輕相碰,發出了天堂里的鐘鳴般的聲音。

  夏希栗小口喝著酒:「這樣真好呀……我小時候都是在神隱小鎮長大,根本就沒有在外面用餐的習慣。從懂事那時起,總是家裡人端來什麼,我就乖乖吃什麼。難吃也好,量少也好,甚至是我討厭的東西,都不會抱怨的。就算現在,說老實話,我還是不論什麼東西都不在乎。」

  「藤原老說你小時候很乖巧可愛。」川島美記說。

  「大家庭嘛,家教肯定又好又嚴格……」夏希栗手指摩挲著酒杯的圓口,想了一會兒,說道:「離開神隱小鎮後,我到了東京上高中。在家族的指導下,開始學習用餐禮儀,酒水知識,餐刀、叉、匙的正式用法。還有如何挑選服裝、如何佩戴首飾、如何化妝,還是個高中生時,我就已經牢牢掌握了這些社會知識。」

  「我高中時只會在海邊玩沙子。」川島美記形狀嬌美的嘴唇吻著杯口。

  夏希栗好奇地問:「你以前交沒交過男朋友?就是讀書的時候,交往過或者想交往過的那種。」

  「沒有。」

  「一個也沒有嗎?」

  「一個也沒有。」川島美記堅定地回答,「說實在的,就算以前要靠一點肢體語言去誘惑高官政要時,我都沒讓人碰過我的身體。」

  交談中,餐慢慢端了上來。

  夏希栗稍微歪了下頭,把冷盤裡的生牡蠣叉進嘴裡:「怎麼就栽在小臨也手上了?」

  川島美記臉色一囧:「遇見的那麼多人,就他假裝不知道我是假裝的,敢直接對我上手……」

  「哈哈,獵人偽裝成的獵物碰到了實力更強的獵人,活該你吃虧。」夏希栗樂得合不攏嘴,「不過小臨也本身就是無賴,你栽得也不算冤。虧我小時候我覺得他好可愛來著,長得討喜,性格好,說話甜,有很多讓人心動的地方……」

  服務員把湯送了上來。

  談話稍稍中斷,等服務生離開後,談話又重新開始。

  旁邊有服務生一臉怪異地看過來。

  「栗子!」川島美記示意她趕緊閉嘴。

  夏希栗聽話地用手捂住嘴唇。

  她的指甲塗了透明指甲油,宛如滑溜溜的果凍,看著很好舔。

  川島美記伸出手,輕輕握住她在桌面的另一隻手:「你和我互相信任。對不對?」

  夏希栗簡潔地,但毫無保留地點頭:「我最喜歡美記了!」

  「我們喜歡著同一個人,同樣願意為他做任何事。」川島美記說,「我和你之間,就是把性命都可以交給對方的關係……所以你能告訴我嗎?」

  夏希栗微微一笑,隨後吐出一口氣說:「天狗生來就該自在翱翔於天際。」

  在夜間照明燈的照耀下,她的表情很複雜,驕傲中帶著一點偏執。

  川島美記臉望著她,說不出話來。

  這個人到底在說什麼?

  雨點不斷從海面橫掃過來,敲擊著玻璃窗。

  空氣黏糊糊的,令人感到世界仿佛正朝著末日一路狂奔。


  「我要他昂然而立,向世界展現威嚴,盡情痛罵在塵世蠢動的萬物。」夏希栗望著川島美記,尋求認同似的低語道,「自在翱翔於天際才應該是他的生活,而不是被人類的規矩束縛住翅膀的現在。不是嗎?」

  她皺起了漂亮的眉毛,雙手放在桌面上,手指緊緊地交扣在一起。

  毫無疑問的。

  身為妻子,她會嚮往夏希栗口中的那個藤原臨也。

  夏希栗用指甲輕輕彈了彈薄薄的葡萄酒杯口:「他從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如何成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我不是說這樣不好,只是這樣的話,他太束手束腳了。在事業上,來東京一年多時間,他都沒能成為妖王,淺草神社也才剛剛起步。在感情上,和凜子拖拖拉拉,在笠原姐妹中間進退維谷……」

  川島美記默然。

  她想擠出一點微笑,但沒能成功。

  天花板吊燈的光,在風雨中微微搖顫。

  「如果他不用顧忌身份暴露,可以大展拳腳的話,前路肯定會順暢好多。」夏希栗一隻胳膊拄在檯面上,手托下巴,放鬆身體似的閉起眼睛,「你說說,一個不是陰陽寮把控全局,徹底亂起來的世界,是不是更有助於他成長呢?」

  「但是,這麼做的話,」川島美記咬著下唇,「肯定會損毀你在他心裡的地位……」

  夏希栗的睫毛微微顫動。

  稍頃,她緩緩睜開眼睛,覷了眼川島美記:「你們和他的感情處於穩定的狀態,這事只能由我來幹了。沒關係的,本來我就是壞女人。」

  川島美記注意到,她的眼睛裡蘊藏著一種光芒,那光芒的色彩從未見過。

  「只要他一直喜歡我就夠了!地位的一時變化,無損愛情的美麗。吶,美記,你知道轉經筒不?愛情就像轉經筒一樣,當它旋轉的時候,位於外側的價值就會轉動,忽而閃光忽而黯淡。但愛情的真諦就是它的內部始終固定在轉軸上,永遠不會變化。」

  「說得太浪漫了。」川島美記由衷地嘆道,「像轉經筒一樣的愛情。」

  川島美記重重點了點頭。

  「你打算怎麼做呢?」她問。

  「這並不是周密的大事。」夏希栗爽快地答道,「利用玉藻前的出世,製造一場巨大的混亂,讓所有的普通人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是有妖怪存在的。」

  川島美記片刻無言,看著夏希栗的眼睛。

  那眼神非常冷峻,毫無動搖,有確鑿信念支撐。這與其說是瘋狂,不如說是和瘋狂相似的東西,或許稱為正確的偏執更恰當點。

  「你的語氣好像篤定了玉藻前可以出世……」川島美記嘀咕道。

  「百分百可以。」夏希栗用叉子叉了一點她盤裡的小牛腦來吃。

  「你們是怎麼把黃松玉運到那須高原的?」川島美記好奇地問。

  夏希栗非常優雅地將蔬菜色拉送入口中,非常優雅地咀嚼,然後非常得意地說:「誰說要把黃松玉運出去呢?」

  川島美記想到了什麼,用看瘋子那樣的眼神看她。

  「那須高原那麼偏僻,很容易就被陰陽寮的人掩蓋事實,我才不會和他們打嘴仗玩陰謀呢。」夏希栗嫣然一笑,仿佛乾杯似的舉起酒杯,「要鬧個大新聞,當然得在在東京鬧!」

  東京的守備力量,目前有三分一在那須,另外三分一在郵輪上。

  如果在東京鬧市區構築起一個巨大的妖力結界,緊憑藉目前東京的守備,肯定不足以應對。那麼只要能拖住郵輪的這三分之一力量,那須高原的那三分一力量都必須馳援東京。

  鬧得再狠一點,甚至全國的力量都會集中到東京。

  「這樣會死多少人啊……」川島美記驚得合不攏嘴。

  夏希栗眼神怪異,旋即嗤之以鼻:「你一隻絡新婦關心這個?」

  「我……別拿我和一般的妖怪相提並論。」川島美記把自己的身體深深陷進座椅里,很累那樣揉了揉眉心,「別管過程如何,我現在是淺草巫女,怎麼可以放任你胡來。」

  「哈哈,不愧是大夫人,改邪歸正的真徹底。」夏希栗笑著說了句,然後把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用手托著腮,沉思了一小會才繼續問:「可你不覺得這對淺草神社來說是一個天大的機會嗎?」

  川島美記皺起眉。

  身為女帝的她,當然不傻。


  目前的陰陽寮,利益劃分早已定格。

  淺草神社沉寂了數十年,目前的狀況只能說是一個祖上富過的後起之秀,想要在和平安穩的大環境下和那些根深蒂固的老牌神社寺廟搶奪利益,何其困難。

  如果能亂起來……

  如果能來一場大洗牌……

  可惡啊!

  川島美記隱隱覺得自己開始心動了。

  「想清楚咯。」夏希栗有一下沒一下地用指甲敲著桌面,「你是為了什麼當巫女呢?是為了旁人的讚賞?還是為了維護人間?又或者說為了小臨也?」

  川島美記沉默許久,像想通了什麼那樣,臉上又漾出令人愉悅的微笑。

  說話的過程,川島美記始終面帶微笑,嘴角有個幸福的酒窩。

  「現在,我只為了他當淺草巫女。他若不在了,淺草神社裡的一磚一木,我都不想要。對的沒錯,我才不是什麼守護人間的巫女,我只是個自私的小女人罷了。從前為了自己的名聲,現在為了心愛的人。」

  「說這話的美記,很招人喜愛嘛。」夏希栗靜靜地啜了一口葡萄酒,「既然是為了小臨也當的巫女,那你應當支持我才對。」

  「可我擔心的點在於,他暴露身份後,還能繼續留在陰陽寮嗎?」川島美記神情認真嚴肅,「我不是開玩笑的,他要是被逼得離開了人類社會,我一定會不管不顧地跟著走。」

  夏希栗放下杯子。

  用餐巾拭了拭嘴角,然後眯起眼睛盯著川島美記的臉打量一會。

  「小臨也真的撿到了一個完美的夫人。」

  「栗子!」川島美記敲著桌面表達抗議,「現在不是取笑我的時候。」

  「小氣吧啦的,誇誇都不行了是嗎……」夏希栗輕鬆地聳了下肩膀,愉快地笑了起來,「問題很好解決的啊,只要讓這些神官巫女和尚們,發現離不開他,主動要求接納他不就行了麼?況且幾位理事長背地裡肯定支持他的,你不用擔心那麼多。」

  川島美記思考片刻,用手指按住太陽穴,長嘆一口氣:「真是的,我都要被你說服了。」

  「那就安心等著吧。」夏希栗舉起酒杯。

  兩人碰了一杯。

  「對了,美記,你的胸好漂亮好性感啊,能不能讓我摸一下。」

  「我說你該不會有百合的傾向吧?」

  「你找里穗去。」川島美記笑著拍掉她的手,起身躲開,「或者深繪里也行,反正你倆以前就認識。」

  「深繪里肯定會說『以我和你的關係到不了可以摸胸的地步』。」夏希栗吐了吐舌頭。

  川島美記回頭,望著醉醺醺的她:「要讓藤原過來嗎?」

  「不要。」夏希栗趕蒼蠅似的擺擺手,「那傢伙煩死了,現在見他,肯定要被他說教一頓。再說了,人家現在被後宮圍著不知道多舒服,哪裡肯來見我這個壞女人。」

  「我能和他說這些事嗎?」

  「你不說他大概也能猜到一部分了。」

  「那再見咯,」川島美記輕輕擺手,「我穿得這麼漂亮,可不能只給你看。」

  夏希栗走過來,擁抱了她一下。

  「謝謝美記。」

  「嗯。」

  「這些天我快要憋爆了,謝謝你聽我說這麼多。」

  「客氣什麼啊,你是小姨呀,而且還是早就預定了的姐妹……」川島美記的脖頸,感覺到夏希栗暖暖微弱的呼吸,撫摸著她的頭髮。

  「他要追問的話,你就說了吧。」

  「那肯定會說的。」

  「幫我揍他幾拳。」

  「沒問題。」

  川島美記在夏希栗額頭上親了下,把戒指取出來交給她後邁出腳步離開。

  夏希栗轉身來到吧檯,要了瓶礦泉水,倒進玻璃杯里喝了兩杯。然後走到窗前,眺望狂風中的大海。

  夜色已深。

  雨水形成了一股奔流,沖刷著郵輪。

  她把頭向後仰,仰視天空。

  眼睛雖然在眺望天空,意識卻徘徊在遙遠的記憶中。

  我可是和你一起長大的呀,任何人都不能和你相比……只要是為了你,任何事我都可以做,就算你會罵我也要執意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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