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何為君?君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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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清檀頷首行禮,毫不留戀地跟在程尚食身後離開。

  李岱和獨孤不求收回目光,對視一眼,再垂下睫毛,掩去各自心思。

  御史吳鳴立於一旁,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二人。

  須臾,宮人宣召三人入內覲見。

  三人以品級高低魚貫而入,三呼萬歲,低眉垂眼。

  女皇威嚴的目光緩緩掃過三人,淡淡地道:「案子查得如何了?」

  竟是沒有叫起,就讓他們跪著回答,表明她究竟有多不滿。

  獨孤不求悶聲不響。

  李岱比他品階高,承接旨意也比他要早,怎麼都輪不到他先開口——正好藉機觀察女皇的態度。

  李岱這些年走的都是逆境,對付女皇自有一套。

  先是不慌不忙地表示自己如何謹慎查案,再說到張醫令畏罪自盡,而且還用了兩種死法。

  他故意停下來,留時間給女皇發問。

  女皇果然皺眉:「確定他是自盡?受何人指使?」

  李岱狡猾地道:「孫兒剛查到這裡,獨孤主簿已然介入,後續人證、物證等事務皆由他親自處理。

  因案發至今不過兩日,時間倉促,我二人尚未交換案情,後續需要他來稟報。」

  獨孤不求從濃密卷翹的睫毛下方冷冷地瞅了李岱一眼,輕勾唇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

  李岱微皺眉頭,知道獨孤不求是在看不起他,卻也別無他法,只能隱忍。

  女皇輕抬手指。

  獨孤不求不慌不忙,口齒清晰,姿容雅正。

  「啟稟聖人,微臣接旨之後,當即趕至太醫署詢問案情,再根據線索趕到張未家中。

  張未有所懼怕,不敢損害皇孫,六郎言道,不過一杯藥酒而已,倘若其人真是正人君子,又怎會因藥亂性。

  中間六郎曾幾次三番派人催促張未辦妥此事,因張未遲遲不敢下手,六郎當眾鞭撻張未長子。

  三日後,張未投毒殘害同僚。歸家之後,他長吁短嘆,徹夜未眠,聽聞聖人下令徹查此事,便服毒投繯自盡身亡。」

  此時,女皇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

  獨孤不求視而不見,取出奏本奉上。

  「其間各種證詞,以及證人畫押手印皆都在此。涉及之人及物證,皆數存於大理寺中,隨時可以調取。」

  女皇把奏本扔在案上,也不去看,只道;「正好,六郎也在向朕哭訴,說是有人嫉恨他得寵於聖前,誣陷於他,諸位怎麼看待此事?」

  好個倒打一耙的張六郎!有朝一日,必殺之!

  李岱心中暗恨,卻也被激起了幾分血性:「請聖人示下,不知六郎告的是誰?可有人證物證?」

  獨孤不求同問:「請聖人示下,不知六郎因何事被誣陷?」

  女皇的臉色難看起來,這二人是聯起手來一起和她作對是吧?

  她肯定是說這件事啊!

  可她自詡公正聖明,不大好意思當著臣子的面公然袒護男寵,就只管給吳鳴使眼色,讓他務必體察聖意,將此事處理妥當。

  吳鳴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上前一步,神態威嚴,聲如洪鐘。

  女皇滿意點頭:「正是。吳卿案子查得不少,應當懂得如何斷案,是吧?」

  吳鳴皺起眉頭:「此事必是誣陷無疑了!好端端的,六郎為何要對琅琊王和杜司藥下手?這沒動機啊!

  想必是那張未與琅琊王、杜司藥共事之時結下仇怨,刻意報復,事泄害怕,這才攀咬上六郎。

  那孟萍萍天生愚鈍,不知好歹,捕風捉影,聽人那麼一說,就跑去敲登聞鼓鳴冤,實在太過可笑!」

  女皇可太滿意了,正想誇獎吳鳴幾句,再狠狠痛罵獨孤不求和李岱一番,就聽吳鳴話鋒一轉。

  「雖則如此,擊登聞鼓、立於肺石鳴冤,彰顯的是聖人的聖明與愛民如子。

  多年來廣受好評,實得人心。臣等知曉六郎冤枉,然而百姓不知,孟萍萍不知。

  是以,微臣懇請聖人,著刑部、大理寺、憲台三司共審此案,還六郎清白,保聖人君威!」

  吳鳴跪倒在地,重重磕頭。


  李岱和獨孤不求緊隨其後,朗聲道:「請聖人著刑部、大理寺、憲台三司共審,以保聖人君威!」

  女皇一時騎虎難下,只管陰沉沉地看著這三人,咬牙切齒:「你們這是聯起手來逼迫朕?」

  「微臣不敢!」三條聲音整齊劃一。

  女皇氣得倒仰,勉強按捺住了,輕描淡寫地道:「多大點事,就敢三司會審,小題大作!

  罪人張未嫉恨同僚,膽大包天,毒害同僚,禍及皇孫,為讓妻兒逃脫罪罰,攀咬六郎。

  數罪併罰,理當斬之,因其畏罪自盡,便讓其妻兒替他受罰,罰沒家產,發配嶺南!」

  「此事到此結束,誰再敢提就以欺君之罪處置!」女皇站起身來就要走,明晃晃的護短。

  吳鳴猛地往前一掙,高聲道:「敢問聖人,何為君?君為何?欺君之罪又指的什麼?」

  女皇雙眉倒豎,指向吳鳴,厲聲道:「來人……」

  獨孤不求適時道:「聖人息怒,微臣方才還有一件事未曾稟告。

  聽張家人說,張未留有遺書,微臣多方搜尋,竟是不曾查到……」

  就在此時,張五郎從帷幕後面走出來,跪在女皇面前情真意切地道:「聖人息怒,這中間定有諸多誤會。」

  女皇看向他的眼神卻隱隱變了:「誤會?」

  張五郎能得盛寵多年,自是擅長察言觀色,他立刻敏銳地注意到女皇不高興了。

  但這不高興來自哪裡,他卻是不知,沉默片刻之後,他猛地抬起頭來,說道:「聖人容稟,此事確與六弟有關。」

  事發突然,殿中頓時一陣死寂。

  誰也不會想到,張五郎居然會當眾承認自家兄弟與謀害皇孫案有關。

  唯有李岱若有所思地看向獨孤不求——那封所謂的張未遺書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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