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你接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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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都看著我!」

  孟萍萍昂首挺胸地立在屋頂上,完全不顧腳下瓦片不穩。

  死了就死了唄,她怕什麼!

  「我是什麼樣的人?誰來告訴我?我是不是真的一無是處,是不是真的只會拖累別人?我是不是個廢物!」

  她喊出聲來,淚流滿面。

  初冬的冷風颳過她的臉頰和額頭的傷口,她卻感覺不到疼,她只管睜大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那些人的表情。

  病人們竊竊私語,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都在打聽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就是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孟萍萍突然之間心灰意冷,了無生趣。

  她給這些人治病,除了太醫署要收的錢之外,自己單獨上門問診,從來只取成本。

  有那貧窮困苦的人家,她分文不收,還會倒貼。

  她救了那麼多的人,現在她要死了,卻沒有任何一個人在乎她。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點關心和回應呢?

  都沒有。

  孟萍萍慘笑出聲,她這一輩子,得有多失敗啊。

  戀慕的人不喜歡她,家人不喜歡她,視為親姐妹的婢女罔顧她,同僚沒把她當同僚,病人也沒把她當回事。

  唯一會幫助她的杜清檀,她想要做朋友的杜清檀,被她害得好慘。

  倘若是她,遇到這種自以為是,總認為自己是在做好人好事,實際一無是處的人,只怕也巴不得快點死掉好了。

  孟萍萍平靜地取出一隻藥瓶,平靜地倒出一顆藥丸。

  做大夫的,誰還沒點斷腸草啊、鶴頂紅、砒霜之類的毒藥啊。

  死不了活不成,那不是更讓人嫌棄嗎?

  所以得服一丸藥,穩穩噹噹地在這坐著,姿態優雅端莊地等著,直到毒發身亡。

  挺好的。

  孟萍萍捏著那一枚丸藥準備餵入口中。

  冷風驟起,一支箭矢準確無比地射中她的手肘,她疼到喊了一聲,藥丸和箭矢一起滾落下去。

  是一支去掉箭頭的箭。

  有人不想要她死,或者說不想要她因為這個原因,死在這裡,死在萬眾矚目之下。

  因為會讓朝廷難看,會讓女皇難看,會給很多人帶來麻煩。

  孟萍萍放聲大笑,笑著笑著眼淚掉下來,真是一個不省心的人啊,死了都要麻煩別人。

  「孟萍萍!」周醫令的聲音驟然響起。

  他用力地揮舞著袖子,聲色俱厲,是照常的威嚴模樣。

  「你到底在幹什麼?你腦子裡進水了嗎?多少人想活活不了,你卻想找死?」

  他指著一旁的病人,大聲說道:「你問問他們!他們為什麼要來看病?不就是想活著嘛!」

  「身為大夫,不做好表率,反而當眾做這種蠢事,你是要氣死我嗎?」

  既然他們都不肯聽我說,我就用這條命來抗爭!我死!死了之後他們總能閉嘴了吧?我死!死了之後……」

  周醫令大聲道:「好啊,你去死啊!看看你死了之後,會不會有人記得你?會不會有人去追究那些人?」

  一條男聲陰陽怪氣地響起:「他們只會說,哎呀,那個孟萍萍,就是孟公家的那個孫女兒,不聽家裡人的話,非得拋頭露面去行醫。

  這回好了吧,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掉了!誰曉得是不是做了虧心事哦。就算不是,那也一定是因為某種不可告人的原因!」

  「是我的事,扯我祖父做什麼?」孟萍萍憤怒地在人群中找到了說這話的人。

  獨孤不求抱著一把弓,淡淡地站在人群中,漂亮的臉一如既往的醒目。

  剛才是他射中了她的胳膊,打飛了她的毒藥。

  「因為你就是孟公的孫女,這沒得改啊,提到你,別人沒辦法不提起他。

  還有杜清檀,琅琊王,大家提到你,就會提起他們,完全跑不掉的那種。

  你想用死來證明清白嗎?你想用這條命去爭嗎?那就去敲登聞鼓呀!

  死都不怕,卻不敢去面聖,不敢為自己求公道?太醫署到底做錯了什麼?這些病人做錯了什麼?


  只是因為他們來看病,就得看著熟悉的大夫死掉,還得背上一個見死不救、忘恩負義的罪名?」

  彩鳶急得跳腳,幾次想要打斷獨孤不求的陰陽怪氣:「哎呀,您怎麼能這樣呢!婢子是想讓您救人的啊!」

  獨孤不求冷笑:「醫者治病不治人,我也是救命不救人。」

  一名女病人終於發了聲。

  「孟大夫,您是為什麼要自盡呢?誰害了您?您倒是說給大伙兒聽聽呀。

  這什麼都不知道,就光聽您說什麼廢物,拖累人之類的,我們不懂,想勸也沒得勸。」

  其他人紛紛附和:「就是,就是。」

  獨孤不求冷嗤:「看到了麼?死了很容易,活著才最難。」

  彩鳶又想阻止他說話,他冷冷地道:「覺得難聽嗎?真正難聽的話我還沒說呢。不是我過分,她就是個傻子!」

  彩鳶氣得:「誰都會有想不開的時候,萍娘是被家裡人給氣的。」

  「是啊,所以自厭自棄就有用了嗎?還是一樣的懦弱無能,到死都一樣!」

  獨孤不求用力把弓箭砸在地上,大聲道:「孟萍萍,你接著死!我這回一定不攔你!」

  彩鳶差點氣暈過去,周醫令也是咬牙切齒:「祖宗,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孟萍萍卻是若有所思,並沒有想要繼續死的意思。

  病人們七嘴八舌:「孟大夫,您先下來吧,受了委屈該去找給您氣受的人算帳,死了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一個女病人道:「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兒,不然我非得把左鄰家的那個狗東西打死不可。

  每次我病得要死,就是想著不能讓他看笑話,所以憋著一口氣又硬生生活過來。我一定要比狗東西活得長久!」

  一個書生打扮的男病人咳嗽著道:「是啊,我只恨自己體弱不能上陣殺敵,不然說不定還是個常勝將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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