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棒打落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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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子裡的男人聞聲而退,讓出了一塊空地。

  空地正中放了一把胡床,胡床上坐著一個在擦刀的黑瘦男人。

  他約莫二十出頭,輪廓硬朗,下頜有力,眉目之間的彪悍氣息鋪天蓋地。

  「有事?」他同樣輕慢地看著裴氏,眼裡的輕蔑毫不掩飾。

  「你是誰?」裴氏受不得這種氣,口音是偏遠地方的,想著就不會是什麼高門大戶。

  「你又是誰?」黑瘦男人將刀舉起,只管盯著刀鋒打量,眼角餘光都懶得給裴氏了。

  「我的夫家乃是蘭陵蕭氏,娘家乃是河東裴氏……」

  裴氏得意洋洋,想著這土鱉不得趕緊起身和她行禮攀談。

  誰知話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我知道了,是因罪,從戶部侍郎貶為費州別駕的蕭讓蕭別駕的家眷啊。失敬,失敬……」

  黑瘦男人故意在「因罪」二字上加重語氣,聽來滿滿都是諷刺。

  裴氏本就難看的臉色瞬間更為難看,胸口更是一陣悶痛。

  都怪杜清檀那個賤人,把她一家害到如此地步!

  裴氏緊緊揪著胸口,顫抖著嘴唇道:「你又是何人!」

  男人並不理她,朝周圍眾人揮揮手,那些男人就又齊刷刷地嬉笑起來,說笑歌舞,還有人舞劍。

  裴氏就這麼被晾在一旁,簡直屈辱憤怒到了極點。

  她忍不住,高聲道:「來人,去把驛丞叫來!」

  即便她的丈夫被貶官很慘,即便她被丈夫和族人厭棄,被逼回去蘭陵老家,她也始終還是官眷!

  這不知從哪兒來的什麼狗東西,竟敢這般羞辱她!

  她必要給他好看!

  來的是個老卒,客客氣氣的,但是話說得很扎心。

  「這位娘子啊,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何苦這般與人過不去呢?您非得叫人家把所有的屋子讓給您,這沒道理。」

  裴氏道:「怎麼沒道理了?我是官,他是民,就該他讓我!他給你們多少錢?我補上就是。」

  按著律法,驛站首先要為官府服務,普通人交錢也可以入住,但若是有需要,就要讓位。

  老卒道:「您是官眷不假,但人家也是啊,這位是嶺南大都督的長子左公子呢。人家這次去神都,也要蔭封的。」

  裴氏突然就啞了口,但是仍然忿忿:「蠻夷賤民罷了!」

  話音未落,一把刀猛地朝著她擲了過來,險險擦著她的髮髻飛過,再深入地上,「嗡嗡」作響。

  裴家的下人一起尖叫起來,裴氏也是嚇得一個踉蹌撲倒在地,瞬間冷汗如漿。

  好一歇,她才尖叫起來:「殺人啦……」

  左公子緩緩起身,緩步行至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瞅著她,冷嗤一聲,彎腰拔出橫刀。

  「你才是個徹頭徹尾的賤人,老妖婆!」

  他揮一揮手,讓下人:「把他們的東西扔出去!凡事都有先來後到,這裡尚且不夠我們住呢!」

  不等蕭家的下人反應過來,他們的行李已經全被扔了出去。

  裴氏憤怒地嘶吼著,左公子卻也不理她,只管叫人打了水來,就在院子正中脫衣沖洗。

  裴氏捂著臉恨聲痛哭,便有同驛站的人聽到動靜出來一探究竟:「怎麼回事?」

  不等蕭家人出聲,老驛卒已道:「這位娘子好生霸道!今日人多,住處不夠,她來遲了,是沒住處的。

  這位左公子見她是女眷,便好心讓了兩間出來,她卻嫌不好,非要人家把現在住著的讓給她。

  左公子沒答應,她就仗著丈夫的官位要老卒把人趕走,不想左公子也是官眷,她就罵人是蠻夷賤民,門第低……」

  眾人一聽,也是沒話說了。

  這麼不要臉又蠻橫,同情都不敢。

  有幾個寒門出身的官員更是冷嗤出聲。

  於是裴氏等人就這麼被晾在了那兒。

  「是他們仗著有錢欺負人,還衝我們大娘子扔刀子!」

  蕭家人想辯白來著,老卒這話聽著沒毛病,就是中間的關鍵細節少了點。


  就有人嗤笑:「扔刀子算什麼,該搧耳光才對。」

  又有人認出了裴氏,就在那小聲議論:「……對,就是她,日常就愛作威作福。

  逼人退親,還指使惡奴去害人,她兒子的錦繡前程毀在她手裡,夫君的前途也被她給鬧騰得沒了……」

  「活該啊……」

  什麼叫做牆倒眾人推,她可算是明白了。

  蕭家下人都沒臉再待下去了,連忙拽著她往外走:「趁著天色還早,去外頭邸店住下,去遲了怕沒房間。」

  裴氏哭著去了外頭,卻聽說所有的空房都被人包了,無論她給多少錢,怎麼求情都沒辦法。

  蕭家下人的臉色就很難看了,都有些怪裴氏剛才鬧騰。

  只到底是主人,沒法子的事,就商量著去附近農家將就一夜。

  但附近農家屋子狹小,只能騰出一間屋子給裴氏住,其他人就只能露天住著。

  高門奴僕,也沒受過這種苦頭,就開始怨恨裴氏。

  這還沒完,飯還沒吃進嘴裡,又來了一個人,說是要見裴氏。

  來人操著和左公子一樣的口音,膚色黝黑,微笑著道:「我家公子讓我來與娘子說,他欲求娶京兆杜氏五娘。

  聽聞娘子早前得意之時,曾經欺辱殘害過杜五娘,如今你也該嘗嘗這被人欺辱的滋味。」

  裴氏還來不及反應,就見那人直奔農家去了:「不管剛才他家給你多少錢,我都出三倍租你這房。」

  農人一年到頭辛苦也掙不了幾個錢,看見竟然有這種好事,立刻軟磨硬泡,非要裴氏離開不可。

  蕭家人肯定不干,雙方嚷嚷著就要動手。

  那左氏家奴袖著手笑:「看來裴娘子還是沒記住教訓,無事欺壓農人,御史又可以再寫一個摺子了。

  就不知,若是蕭讓徹底丟官變成白身,他會不會休妻啊?這叫棒打落水狗。」

  「你……你……欺人太甚……」裴氏眼睛往上一插,暈厥過去。

  待到醒來,已在自家車上,是必須露宿了。

  左看看右看看,悲從中來,卻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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