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父慈女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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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爾納黛望著那座陵寢,她宛若大海的蔚藍眼眸一下變得極為幽深,形似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

  在明知自己的父親已經被污染的情況下,她不可能什麼準備也不做,就直接魯莽的打開陵寢大門。

  她需要窺視那條命運之河,對接下來的行動做出預言——

  『隱者』途徑的序列3是預言大師,就和魔藥名稱一樣,這一序列的非凡者擁有極其強大的預言能力。而如今已經晉升序列2『賢者』的貝爾納黛,也得以在預言能力上更進一步。

  在某種程度上,她的確可以對『神明』層次的力量做出預言。

  無聲無息間,她『看見』了一幕場景:

  那座雄偉威嚴的深黑陵寢出現了明顯搖晃,沉重高大的石門隨之敞開。

  然後,一條漆黑巨大的手臂伸出了石門。

  這手臂的規模接近島嶼上的那些樹木,從顏色和狀態看,更像影子的一部分,但它不是薄薄一層,反倒填滿了血肉,顯得極為怪異。

  它用肘部支撐住地面,艱難地往前挪動著,仿佛要將後續更龐大更恐怖的部分拉拽出來。

  砰!

  『窺秘之眼』猛然破碎!

  仿佛受到了難以承受的傷害一般,貝爾納黛痛苦的閉上雙眼,默默抵抗那未知的污染。

  而或許是因為她的預言,讓這座島嶼意識到外來者的入侵,並對此做出了激烈的反抗。

  簡單來說就是,這座島嶼『活』了。

  那一棵棵深綠近黑的巨大樹木揮動起自己的枝幹,相繼拔出了自己的根須,然後,如同人類一樣,向著陵寢的方向靠近!

  整片原始森林都『活』了過來!

  那密密麻麻,近乎遮蔽了天空的樹木如潮水般湧來。

  而在那活過來的『森林』中,皮膚流淌著火焰的巨大紅龍迅速飛到了高空,八條腿的魔狼開始狂奔於樹木之間……

  這座島嶼上所有的超凡和變異生物都變得躁動,往著陵寢方向而來。

  「小心……」

  自知犯下大錯的貝爾納黛急忙出聲提醒,強忍著不適睜開雙眼,血淚從她的眼角流下。

  可那『茂盛』的森林已經來到他們身前,投射的陰影將太陽的光芒都完全遮蔽,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黑暗的陰影,仿佛衝上海岸的潮水一般要將他們徹底吞噬。

  而在那黑暗之中,低語緊隨而至,鋪天蓋地。

  黑暗的低語好似一個母親在諄諄教誨,告訴他們生命的難得可貴。

  貝爾納黛的心中幾乎不可抑制的產生一個念頭——孕育生命代表希望的重生。

  在她過去的上百年生命中,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渴望著最原始的交配與繁衍。

  那無形中的低語,甚至在不知不覺間,讓身為天使的她都遭到污染!

  貝爾納黛痛苦難忍,試圖化作最純粹的信息流生物,藉助自己的神話生物形態脫離低語的污染,擺脫那種強烈想要交媾的念頭,擺脫自己體內正在孕育的生命。

  而就在這時,她聽到了鈴聲。

  叮鈴鈴~!

  清脆的鈴聲驅散了低語,讓被污染影響,連理智都不甚清晰的貝爾納黛的思緒恢復寧靜。

  她本能的望向鈴鐺傳來的方向,試圖再靠近一些,讓自己完全擺脫污染的影響。

  緊接著,她看到了餘燼。

  叮鈴鈴~!

  悅耳的鈴聲中,那光芒迅速向四周擴散膨脹,籠罩了餘燼,也籠罩了貝爾納黛,緊接著是那片張牙舞爪的森林,是森林中的低語,是奔襲而來的各種超凡生物,還有那座位於山腹中的陵寢。

  最終,整座島嶼都在光芒的籠罩範圍之內。

  貝爾納黛試圖開口說些什麼,可她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世界無比安靜,在白光籠罩下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她能夠清晰的觀察到周圍的一切,枯萎的樹枝幾乎已經伸到她臉上。可它卻停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如同被凝固了一般。在這一刻,好似連時間都陷入靜止。

  她的世界只剩下那一抹燦爛的灰白,既不唯美,也不聖潔,但卻足夠絢爛的光芒!


  呼~!

  風兒呼嘯而過,像是什麼東西跟隨光芒擴張至整座島嶼,緊跟著,

  砰!

  燦爛的光芒中,衝擊波席捲了一切。

  貝爾納黛能看到面前的枯枝被『無形』所吞沒,繼而被碾碎、被摧毀,於空中緩慢消失不見,接著是枯枝連接的『樹人』,再到整片森林、到那些或翱翔於天際的紅龍、或奔襲與叢林的魔狼,一切的一切都被其所籠罩,所湮滅。

  啪!

  光芒迅速向內探索,又回到餘燼的手中,好像剛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場錯覺。

  地面光禿禿的,別說森林,連雜草都沒有一根。

  似乎除了他們本人,再沒有任何東西能高過他們的鞋底。

  貝爾納黛下意識的看向那座陵寢,似乎是在擔心陵寢本身也遭到破壞。

  可當她抬頭望去,那座陵寢依舊佇立在不遠處。

  只是原來那座包裹著陵寢的山峰,此刻已經消失不見,似乎也在那衝擊波中被一同湮滅。

  餘燼,貝爾納黛,陵寢。

  除了腳下荒蕪的大地,他們就是這座島上唯一剩下的東西。

  貝爾納黛看著身旁的青年,嘴唇微啟,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陷入沉默。

  餘燼將幽兒希卡聖鈴收起,不緊不慢的走向陵寢。

  貝爾納黛跟在他身後,看著他一步步接近陵寢的石門,將雙手分別放在那兩扇沉重的石門上。

  貝爾納黛低聲提醒道:

  「門後有什麼東西,和剛剛的污染有關。」

  對于貝爾納黛而言,預言中從陵寢中跑出來的『生物』有著致命的威脅,所以她本能的排斥直接打開石門的行為。

  但對於餘燼而言,這或許連麻煩都算不上。

  轟隆隆!

  在一陣沉重的傾軋聲中,黑皇帝陵寢的石門被緩緩推開,露出一條狹小的縫隙,僅能容納一人通過。

  透過那道縫隙,貝爾納黛看到了『黑皇帝』陵寢的內部。

  天空灑落的光芒穿過縫隙,足以照亮陵寢的一角,實際卻沒能照亮任何東西。

  陵寢內部依舊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貝爾納黛微微蹙眉,她什麼也沒看見,也沒有東西出來。

  周圍靜悄悄的,只有水流晃蕩的聲音——那是島嶼被削平後,從四周湧來的海水。

  餘燼好似沒有任何戒心,邁步走入陵寢之中。

  貝爾納黛略作猶豫,也跟了上去。

  可就在他們進入陵寢的瞬間,一道陰影突然從門內的陰影中竄出,眨眼間就將餘燼籠罩!

  那陰影仿佛有著自己的生命一般,擴張成虛幻的人形撲向餘燼,試圖賜予他身為母親的新生。

  貝爾納黛迅速做出應對,無盡的信息流化作海浪湧向陰影,試圖將其堵在門內。

  因為在她的預言中,本就有著類似的場景。

  雖然不知為何出現的不是那條漆黑手臂,而是眼前的這道陰影。

  可就在貝爾納黛即將得手時,可突然間。

  她的身體完全無法動彈,就像被無形的枷鎖牢牢束縛在了原地。

  緊接著,她背後自然展開了一對對虛幻而神聖的潔白羽翼,仿佛在被動地對抗著什麼。

  下一秒鐘,那一對對天使翅膀上,白色的羽毛一根接一根飄落,於半空長出了畸形的,細細的,

  毛茸茸的四肢,而羽毛層疊產生的縫隙相繼張開,似乎變成了數不清的眼睛。

  畸變的羽毛們隨即發出了清脆的笑聲,讓『咯咯咯』的聲音迴蕩在她的耳邊。

  它們都活了過來,變成了微縮的『羽人』。

  這讓貝爾納黛油然想起了父親講過的一些童話,那裡面總是會出現不超過拇指大的小精靈。

  念頭一閃間,貝爾納黛感覺右眼開始發癢。

  那隻眼睛的睫毛急速滋長,變成一條條細小的手臂,撐到了她的臉上,努力著想將眼球拔出。

  「我看見了!我看見了!」貝爾納黛的右眼血管凸顯,自行發出了童稚輕快的聲音,似乎獲得了屬於自身的靈智和意識。


  幾乎是同時,貝爾納黛左邊的耳朵猛地耷拉了下來,遮住了耳道。

  「我不想聽!我不想聽!」這隻耳朵用略顯尖銳的嗓音高聲喊道。

  如果不用靈性去感知,貝爾納黛肯定會以為自己身邊多了一個小姑娘,正捂耳跺腳地尖叫。

  「明明大家都是獨立的生命,憑什麼要依附在你身上?」她的頭髮在嘶吼。

  「我們獲得了新生,我們要獨立!」她的內臟在咆哮。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的皮膚下仿佛有無數蟲子在蠕動。

  她整個人,整具身體都『活』了過來。

  這就是新生!

  這種狀態下的貝爾納黛,光是對抗『活』過來的身體就已經足夠吃力。

  但即便如此,她依舊在分心觀察一旁的餘燼。

  他距離陰影更近,理論上受到『新生』的影響要遠比貝爾納黛更加嚴重。

  可實際上,貝爾納黛卻沒能從他身上看到任何變異的跡象。

  扭曲的陰影籠罩在餘燼四周,試圖將更多的部分滲入餘燼的體內。甚至就連貝爾納黛都能感受到陰影的『焦急』,祂正急切的想要讓餘燼『活』過來。

  可無論陰影如何滲透,餘燼都巍然不動,絲毫不受影響。

  他只是平靜的抬起手掌,扼住了陰影的脖子。

  「新生?」

  餘燼有些遺憾的搖了搖頭:

  墮落母神是外神,但終究只是外神。

  祂有著遠超序列0的實力,但由於屏障的存在,能夠滲透進這個世界的力量終究有限。

  就好比這座島嶼上投射的力量,勉強能達到序列1的層次,但除非屏障進一步被削弱,否則這種直接的力量投影最多也只有這種程度。

  對於只是序列2的貝爾納黛而言,如果她只身前來,被墮落母神污染幾乎是板上釘釘的。

  但幸運的是,來的不只有貝爾納黛。

  還有餘燼,還有『愚者』。

  餘燼倒是希望墮落母神能給他新生,這幾乎是現階段最好的方案——用新生將另一個他完全分離出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相侵相礙。

  啪!

  陰影被隨意地丟到一旁,祂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忽視了身上燃燒的火焰。

  啊啊啊啊~!

  在火焰的炙烤下,陰影變得愈發扭曲,剛剛站起來的祂在扭曲的慘叫中痛苦倒地,像是火海中掙扎求生的受難者。

  趁著這個機會,貝爾納黛再次化作最純粹的信息流生物。

  那些代表『新生』的『活化』部分被從體內剝離出來,讓她的身體恢復純粹。

  當她再次恢復成人性,那些被剝離的『信息』也隨之發生變化。

  但她還是無法移動,她的身體依舊被『規則』壓制。

  她抬頭看向餘燼,對方依舊不受影響,正一步步朝陵寢內走去。

  沒做什麼猶豫,貝爾納黛的背後飛出一道靈體,從衣物物口袋內取出了一把儀式銀匕,截短她的靴子,撕碎她的褲腿,割下外套和襯衣,拔掉了三角帽的羽毛。

  而隨著她完全這一系列動作,她的身體恢復了自由,不再受到束縛的壓制。

  貝爾納黛微微垂眉,她並不為此感到高興。

  這是顯而易見的。

  這裡是羅塞爾的陵寢,有著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屬於『外神』的新生,以及屬於羅塞爾的的規則。

  而這也意味著,羅塞爾,她的父親,真的在這裡。

  她沒有去看那被火焰灼燒的陰影,快步跟上餘燼的步伐。

  無需使用『窺秘』方面的能力,這裡的一切就清晰呈現在了她的眼前:

  這『黑皇帝』陵寢的內部空空蕩蕩,除了深黑的牆壁和中央的高台,什麼都沒有。

  高台之上,擺放著一張給巨人準備般的座椅,它整體仿佛鐵製,表面銘刻有繁複而扭曲的奇異花紋,靠背頂端則往上延伸出了皇冠的形狀。

  此時,這張沉重巨大的座椅上,並沒有任何身影存在,似乎正等待著它的皇帝歸來。

  「為什麼是空的?」

  貝爾納黛眼中閃過一絲茫然,這裡存在的『規則』明確的告訴她,王座的主人就在這裡,『黑皇帝』就在這裡,可為什麼那座椅是空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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