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君子善假於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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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這個世道變好些?」

  房玄齡聞言,頓時一怔,凝眉道:「言下之意,你覺得這個世道不夠好?」

  李世民神色逐漸鄭重起來。

  李晟微微搖頭。

  「若是和前面兩百年的亂世相比,這個世道自然是要好上不少的。但……」

  李晟說著,站起身,走到小酒館的門前,看向門外:

  「河東大旱、災民無數;突厥在側,狼顧虎據;世家門閥,嗜血食骨;貧寒百姓,度日為生……」

  「這樣的世道,方伯伯,你覺得呢?」

  李晟負手而立,淡淡道。

  房玄齡聞言,瞅了一眼身邊的李世民,眼中閃過一絲夾雜著驚喜的異色。

  自己果然沒有猜錯。

  這少年雖然看似憊賴慵懶,卻腹有溝壑、心藏天下,乃是有大志向的。

  房玄齡甚至隱隱有些當年,在晉陽唐國公府中,初次見到少年李世民的錯覺。

  李世民也是嘴角抿笑,看著「兒子」的背影,點頭讚嘆。

  別說普通孩子,就是勛貴子弟,也絕不會有這種覺悟。

  便是自己當年,對這些事情,也不過才懵懂而已。

  當真是少年俊傑。

  房玄齡輕笑一聲:「既然你不滿意這樣的世道,那就去努力讓它變的更好啊!正所謂:為官一任,造福一方。」

  「當官多累啊……」

  李晟扭轉身形,面對房玄齡、李世民,雙手一攤,笑道:「再說了,改造世界,也未必需要當官啊,我在民間也是能出力的嘛!」

  房玄齡聞言,眸中毫光一閃而逝,微微搖頭笑道:「賢侄,你可知道孔夫子周遊列國之事?」

  李晟點點頭:「這當然知道了。夫子為恢復周禮,周遊列國十餘年,風餐露宿幾萬里,此事家喻戶曉。」

  房玄齡點點頭,又問道:「那你可曾想過,夫子當世之名宿,便是閒居荒野,照樣能在一地施行周禮,卻為何要風餐露宿,周遊列國嗎?」

  李晟微微皺眉。

  房玄齡輕笑一聲,道:「夫子周遊列國,乃是為了做官!」

  「做官?方伯伯,你是說,孔夫子是官迷?」

  李晟一樂,眉梢一挑。

  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李晟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個解釋,不由好奇起來,想聽聽這位方伯伯高見。

  「夫子乃是聖人君子,自非官迷!」

  房玄齡微微搖頭:

  「老夫的意思是,夫子深知,想要施行王道、宣揚仁義,必須做官!」

  「官,乃是手段、工具!」

  「夫子深知,王道仁義,不是張口就來的,而是需要切切實實的去做的。」

  「利用官的身份,才能最大限度的實行自己的政見,讓天下太平安穩。」

  「這官位,便是『物』!」

  「不可沉迷權位,同樣也不可因噎廢食、懼之如虎!」

  「夫子周遊列國之後,最終退而求其次,編撰六經,傳於後世。」

  「但如果,夫子有機會再任大司寇,想來也是願意的。」

  「你在鄉野民間,自然也可以進行所謂的改造世界。」

  「但是進入朝廷、進入官府,為官一任,才能最大程度的施行你的政見!」

  房玄齡說著,勸誡李晟道:「如今天下太平,陛下亦非昏君。你若是想實行自己的政見,自該入朝為官,才能實現理想抱負!」

  李晟聞言,微微沉思。

  有一說一,房玄齡的說法非常有說服力。

  李晟已經隱隱被說動了。

  畢竟,如果「官位」只是一種工具,那麼這種工具放在不同人的手中,自然也是不一樣的。

  但是,李晟的顧慮並沒有就此徹底打消。

  李晟又問道:

  「有句話叫做: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萬一我當官之後,卻被官位異化呢?」

  王莽謙恭未篡時。

  權力對人的影響,不管再怎麼解釋,也一定是客觀存在的。

  李晟之所以不想當官。

  最大的原因在於,李晟擔心自己最終變成了一個名為「權力」下的傀儡,迷失自我。

  到那個時候,自己和普通官員,又有何分別。

  那自己跨越千年,穿越而來的意義又在哪裡呢?

  正因為害怕自己忘記初心,不要被官場的權力欲,望迷失,所以李晟才一直拒絕入朝為官。

  只有這樣,李晟才能遠離官場的紛紛擾擾。

  堅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房玄齡聞言,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娃兒,你從哪裡聽到的這等蠢話?」

  李世民一陣無語,瞥了一眼李晟,冷笑道:

  「便如同樣是皇帝,為何有人是昏君,有人是明君?」

  「同樣是當官,為何有人是人人欽佩的好官、有人人人唾罵的污吏?」

  李晟聞言,驟然一愣。

  老爹說得對啊!

  只要自己能堅守初心,便是當官與不當官,又有何妨?

  只要自己的內心強大,自己一個接受了二十年現代教育的人,何必擔心會被官場風氣污染?

  「不忘初心,堅守使命!」

  李晟口中喃喃,眼神逐漸明悟。

  前世,自己在大學中,初次聽到這句話,很是嗤之以鼻:分明是一句什麼用都沒有的廢話。

  但直到穿越過來的現在,李晟才徹底明悟這句話的力量。

  只有越是迷茫,才越能感覺出這句話中,蘊含的深沉意境。

  李晟穿越而來,想讓這個時代變的更好。

  這就是自己的初心、使命。

  只要不忘記這一點。

  在野、為官,又有何妨?

  記得前世,李晟讀過一句話,當時很受震撼,而後隨著時間的推移卻逐漸忘卻了。

  現在,李晟不知怎麼地,又記起了這句話:

  有一分熱,發一分光。

  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

  李晟自問不是迅哥,能在人類群星閃耀的時代,變作一具明亮的火炬。

  但是在這大唐,勉強地當個昏黃的油燈。

  想來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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