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柳白的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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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山腳下的小鎮,似乎跟以前毫無變化,但酒棧掌柜的鬢間的白髮,又說明時刻都在變化。

  這一天,一個古銅色皮膚的精壯和尚踏入就棧,身上的百衲袈裟一下子吸引了所有食客的注意。

  和尚面色如常的走到掌柜面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遠就聞到香味,不知施主能不能施捨一根鵝腿?」

  掌柜的愣了一下,仔細打量這和尚,從他的眉眼間隱隱找到了熟悉的痕跡,頓時眉開眼笑,喊道:「夥計,快給小師傅端上一根鵝腿!」

  夥計不是以前的夥計,聞言頓時有些遲疑,被掌柜的抽了幾下,才往後廚跑去。

  片刻後端來一個碗,碗裡裝著一根鵝腿。

  和尚接過來,在眾多食客古怪的目光下,淡定的吃完,抹了抹嘴,笑著道:「掌柜的可知,佛門又多少羅漢?」

  掌柜的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有八百羅漢!」

  清歡神秘一笑,道:「那掌柜的現在明白,為什麼佛門還要有一位千手觀音了吧!」

  掌柜的怔住了。

  一群食客也不明所以。

  漸漸地,有人神色古怪了起來,然後明白的人越來越多,所有人的臉色都很古怪。

  但也有人忿怒,拍桌喝道:「哪來的污穢和尚,這般玷污我佛?」

  和尚微笑著道:「若佛容不得玷污,那便不是佛!」

  說完,對著掌柜合十一禮,施施然出門離去。

  等和尚走後,有人問道:「掌柜的,這和尚是誰?」

  掌柜的看著門口,微微嘆氣,道:「他便是清歡小師傅。」

  「清歡?那個妖僧?」

  「他居然回瓦山了?」

  「……」

  ……

  瓦山腳下的棋局似乎永遠都不會結束一樣。

  清歡看著三三兩兩圍著棋盤的文士,還有守在周圍的守山僧,一顆心莫名的安定下來了。

  一個和尚面色複雜的走到清歡面前,合十道:「師弟,你不該回來的。」

  清歡回禮,笑道:「觀海師兄,怎麼?我被逐出寺門了?」

  觀海啞然,搖搖頭,側過身,讓出了山道。

  清歡笑了笑,抬腳踏上了山道,然後站定不動了,抬頭向上看去。

  仰頭望著一路向上的蜿蜒山道,清歡仿佛看到了一條滔滔不絕的大河,沿著山道沖刷而下……

  激流傾瀉,勢不可擋!

  看那氣勢,甚至讓人懷疑,這條山道是本來就有,還是被這條大河劈開瓦山,一路沖刷出來的?

  這是一股「意」,由瓦山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石記錄下,如今共情給了清歡。

  整個瓦山在告訴清歡,山上有一條滔滔不絕,能劈山開道的大河!

  原來是他!

  清歡垂下眼皮,抬起腳,一步步沿著山道開始登山。

  ……

  一路來到山腰崖坪,看到那熟悉的山洞,熟悉的梨樹,熟悉的涼亭,以及涼亭下熟悉的人,清歡咧嘴一笑,快步上前,跪下道:「大師,我回來了。」

  岐山大師過著厚厚的棉服,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清歡的頭,道:「這些年,苦不苦?」

  清歡道:「不苦,反倒別有一番樂趣!」

  岐山大師笑了,道:「險些忘了,你叫「清歡」……起來吧。」

  清歡起身,朝坐在岐山大師對面的中年男子合十,道:「貧僧清歡,見過柳閣主!」

  看到瓦山告訴自己的那條大河,清歡就知道來的人是誰了。

  南晉劍閣的閣主,劍聖柳白!

  柳白一直在看清歡,銳利的眼神在清歡身上打量著,換做一般人,根本扛不住他的眼神。

  因為他的眼神,真的是利劍,刮在身上,生疼!

  「很了不起的小和尚。」

  柳白點點頭,聲音也如利劍一般斬釘截鐵,道:「我只出一劍!」

  然後,他就出劍了!

  簡單,直接,直指核心!


  如果連他一劍都接不下來,那不論清歡將來會有多了不起,現在也只需乖乖的聽話就行,沒有說話的資格!

  儘管這天下能接下柳白一劍的總共也沒幾個人。

  清歡站在岐山大師身邊,距離岐山大師一尺,柳白坐在岐山大師對面,距離清歡三尺。

  柳白是在三尺外對清歡出劍的。

  柳白說出劍,並沒有真的出劍,而是朝清歡點了一指頭。

  然後清歡就看到了一條洶湧的大河,仿似從天而降,成了天河,撲面而來!

  清歡見過很多修行者,其中以月輪國的和尚居多,別看那些和尚嘴上一個個掛著佛法,但用出來的手段,無一例外都是元氣!

  他們把天地元氣變成風,變成水,變成泥土……染成金色,染成白色,染成青色……

  亦或者把天地元氣裹在身上,拿在手裡,舉在頭頂……

  他們用著天地元氣,他們只是使用天地元氣的工具人。

  但眼前的柳白不一樣,大河是他的意,天地元氣反而是大河沖刷時,無意中引起的河風。

  河風吹在身上很舒服,但真正恐怖的,是這條大河!

  清歡抬起了手,他的袈裟半披在身上,隨著抬手,袈裟掛在手臂上,就遮住了身前,遮住了半張臉。

  就好像一個羞澀的大家閨秀,用寬大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只留下一雙含情脈脈的眼睛。

  柳白是個男人,還是個老男人,清歡自然不會含情脈脈,但他的眼睛很亮,眼中的光芒,這一刻甚至比天上的太陽還亮。

  連帶著,袈裟也被他的眼神照亮了,反射著光芒。

  能衝垮一切的大河,就這麼衝到了百衲袈裟上……然後一去不回!

  這一刻,清歡的袈裟仿佛變成了深不見底的深淵,無論多少河水,最終只會流入深淵中。

  滔滔不絕的大河,流入了深不可測的深淵!

  廣而無邊,無可計數,是為「無量」!

  柳白的眼睛瞬間亮了,就好像看到了令他驚喜萬分的事情,讓他的心開始波動起來。

  平靜而冷冽的劍,突然變得炙熱,淘淘大河,也變成越發洶湧的激流。

  柳白的表情很驚喜,但清歡卻面色發苦,哪怕眼神中的亮光更盛,但面前袈裟上的光沒辦法更強了。

  而且原本如深淵入口門戶的袈裟,劇烈的抖動起來,仿佛從遙遠的深處,傳來隱約的河水衝擊聲。

  之前柳白用的是「大河」,河水再多,無量也能裝得下。

  但現在柳白用出了「劍」,既然是劍,必然要刺破一些東西。

  所以大河哪怕沖入了「無量」,依舊趨勢不盡,覆水難收,在「無量」中,一往直前,誓不回頭!

  瀑布從九天落下來,會停下來,堆積形成水潭,取代崖底青石,繼續接受瀑布的沖刷,所以潭底青石能安然無恙。

  如果瀑布地下沒有積水的水潭,瀑布將會一直衝刷到地底九幽,永無止境!

  水滴石穿便是如此!

  大河也不會停下來,一直保持著一往無前的衝擊,直至永恆……「無量」也承受不住!

  「撕拉——」

  清歡的袈裟破了個洞!

  柳白放下手指,滿眼都是讚賞。

  清歡抱著自己的袈裟,如喪考妣,心疼的嘴角直抽抽,渾然顧不上自己嘴裡不停地吐血。

  就好像自己的袈裟,比自己的血還貴重。

  「壞了……壞了……」

  清歡不顧自己吐血,用顫抖的雙手捧著袈裟,看著上面碗口大的破洞,跟死了親人一樣難受,道:「破了好大一個洞!」(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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