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雞同鴨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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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熙當即有些坐不住。

  不提這侍女說的話有多刁鑽,章熙只覺得這話就是說給他聽的,叫他對今晚的莽撞舉動更加後悔。

  正猶豫要走,就聽桑落用她那軟糯糯的聲音道:「少囉嗦,鶯兒走後你就能回去睡了。」

  青黛說了什麼他沒聽清,因為章熙聽了桑落的話,又慢吞吞坐了回去。

  他覺得他被這對主僕完全拿捏了。

  少頃,桑落進來,自然地好像兩人在書田齋,而不是她的閨房。

  指著臨窗的榻道,「趴上去,脫衣服。」

  事已至此,章熙只能破罐破摔,乖乖地聽從指揮。

  桑落又是一聲小小的驚呼。

  章熙整個後背就沒一處好地方,到處是淤青,好些地方破了皮,還往外滲血,紫紅交錯,看起來十分可怖。

  章熙轉頭看她,「害怕的話就別管了,我趴一會兒就好。」

  桑落問:「疼不疼?」

  怎麼可能不疼?

  方才尷尬上頭,還不覺得,這會兒趴在這兒,只覺得快疼暈了。

  可怕她擔憂,他也只說是「有點兒。」

  桑落便知他已疼到十分。

  說不心疼是假的,尤其是這傷還是為了去南邊尋她挨的,桑落心疼之餘,又有些愧疚。

  悄悄將眼底的淚抹去,她道:「你傻不傻,都被打成這樣,還出來亂跑。」

  一般人被打成這樣,怕是動都動不了,偏他又翻牆又跳窗的。

  桑落方才打開窗,原是要凶他,哪有人半夜裡不睡覺敲人窗戶的?

  等見到章熙那可憐的模樣,像只無家可歸的大狗似的,她又心軟了,開窗放他進來。

  章熙沉默一會兒,才道:「心裡不舒坦,不想呆在家裡。」

  桑落便知他又與相爺起了齟齬。

  「你忍著點疼。」

  說完她不再講話,安靜給他背上的傷口上藥。

  章熙最喜歡桑落這點。

  若是換做旁的任何人,哪怕是從小交好的太子,這樣的情景下也只會勸他與相爺好好相處,唯獨她不會。但凡是他做的決定,好與壞,她都肯站在他這邊。

  藥膏冰涼涼,抹在火辣的傷口,很快緩解了他的疼痛。

  房間很安靜,只有蠟燭偶爾爆開的蓽撥聲,在一片靜謐中,他漸漸睡著了。

  ……

  章熙常年習武,不到卯時便醒了。

  外面的天還暗著,伸腿才發現他睡在榻上,整個人都蜷成一團,身上蓋了一床被子。

  後知後覺,他想起了昨晚的事。

  也就是說,他目前仍在妹妹的房間!

  悄聲掀開被子,他下榻要走。

  一定不能叫人看到他在此處。

  自己倒沒什麼,卻不能壞了妹妹的名聲。

  可才走到窗戶旁,想起榻上凌亂的被子——若是桑落起晚了,侍女們進來,見到被子胡思亂想怎麼辦?

  他重新折返,將被子疊好,放在何處又犯了難。

  左思右想,他覺得還是放在妹妹身邊最靠譜,於是又做賊似的轉過屏風,放在桑落床邊的腳踏上。

  也不知她昨晚何時睡的?

  這會兒睡得倒沉。

  天氣漸冷,她整個人都縮在被中,唯露出一張粉妝玉琢的臉蛋,乖巧得很。

  誰能想到,這般甜美可愛的小姑娘,膽子這麼大!

  竟敢留他一個外男在房中過夜?

  雖說他當她是妹妹,可她一個女孩子,難道不知自己的名聲重要?

  說到底,還是太心疼他的緣故。

  他就知道,桑落雖時常說得他啞口無言,可論真心,沒人比得上她對自己好。

  在初冬的清晨,章熙帶著滿滿的感動,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他受傷頗重,自然不能去校場,索性天色尚暗,他繼續回房補眠。

  卻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他偌大的床鋪,竟比不上妹妹房中一張短榻舒服。


  章熙在胡思亂想中又睡了過去。

  天光大亮時,章明承親自找上門來。

  只因不孝子又不見了!

  他就不明白,這雙橋街有什麼魔力?昨日他狠狠用了家法,將柏舟打成那般,他竟還能跑出去!

  心中酸溜溜的,他再端不住架子,要親自看看公主府里吸引柏舟的地方。

  顧斯年卻不知章熙偷偷跑來的事,昨夜他跟桑落一樣,早早睡下。

  等到兩人見到趴在床上的章熙,章明承當時就要上前,被顧斯年及時拉住。

  書房裡,章明承滿臉疲色地坐在太師椅上,他幾乎一夜未睡,為那孽障發愁。

  顧斯年說,「不如你將柏舟帶回去親自教導。他跟我讀書這幾年,雖頑劣,但大處卻挑不出錯。父子倆總要將誤會說開,他不許你娶妻,還是當年的心結。」

  章明承又何嘗不知?

  前幾年他案牘勞形,抽不出身來教導兒子,只當長大柏舟就能明白。將兒子交給好友,他自認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如今卻已悔之晚矣。

  柏舟愈發不肯與他親近。

  顧斯年不過外出幾月,柏舟就能巴巴的攆上去,章明承酸溜溜的想,若是換做他,那孽障怕根本就不會在意。

  「等過完年,他滿十六歲,我就為他舉官,去御史台做巡案,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我親自教導他。」

  顧斯年聞言有些猶豫,「你要不要問問柏舟的意思?」

  他怎麼覺得,章熙那小子重武更勝文呢。

  章明承大手一揮,「他一味胡鬧,跟他商量什麼。巡案事務冗雜,正好能收斂那任性妄為的脾氣。」

  說到底,還是捨不得兒子,想要帶在身邊教導。

  顧斯年同為父親,雖教育理念不同,但愛子之心相似,也就不再多勸。

  他卻不知少提了這一句,將來惹出多少風波。

  章熙醒來後見到章相,父子兩相顧沉默無言。

  顧斯年夾在中間為難,有心說和兩句,可這父子兩氣人的毛病一個比一個厲害,他的話全掉在地上,徒留自己尷尬。

  正僵持著,桑落進了書房,總算緩和了氣氛。

  給眾人見了禮後,她問章熙,「你要回去了嗎?」

  章熙沉默搖頭,章明承見狀便是一陣氣血上涌。

  桑落在旁看得分明,便柔聲勸道:「柏舟哥哥,你才從南邊回來,又受了傷,好歹回去養一養,不然父親與我都會擔心的……」

  只有他們兩人時,她是斷不會叫自己柏舟哥哥的。

  章熙知道她關心自己,梗了半天的脖子終於低下去,他同意回家。

  桑落拍手,一派天真,「等有空了,我去相府看你。」

  章明承冷眼瞧著他那脾氣又臭又硬的兒子,竟也會溫溫柔柔跟小姑娘說話,「不用,過兩天我就來看你。」

  怪道柏舟一有空餘就往公主府鑽,敢情源頭在這裡。

  可看著身高只到少年腰際的小女孩,他又覺得不可能——

  公主還這么小,歲數差得也大。

  回府的馬車上,章明承看著趴在墊子上的章熙,後悔昨日家法打得太重,有心想說兩句什麼,卻被那張冷臉都給堵回去。

  只能幹巴巴道:「老太太說的那戶人家,為父並不知曉,今晨已經叫人退了小定。我並不想再娶妻,你不用為此離家。」

  章熙依舊趴在那兒,動也不動。

  「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小公主?」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卻叫章熙嗖的一下直起上半身,也不裝死了,擰眉看過去:

  「你別胡說,我當她是妹妹。」

  章明承看著兒子激動的神色,繼續幽幽道:「你的顧先生早就放話,公主不外嫁。」

  他本意是想提醒章熙,叫他不要對那小姑娘生出什麼不該的念想,他章明承的獨子不可能去做上門女婿。

  可落在章熙耳中,就變成若是他娶了妹妹,就能一直住在雙橋街,與先生、妹妹日日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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