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出人意料的變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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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將正午,秋日漸趨虛弱的陽光,努力的發散著餘威,潑灑在皇城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絢爛瑰麗的光芒。落到眾人身穿的鎖甲上,便看的有些刺目耀眼。

  「喲,文將軍,您這是…….」看到這一行人過來,趙框從牆壁上挺起身子,眯著眼招呼道。目光卻在他身後那些人身上打量。

  「哦,趙頭兒啊,啊,這是我鄉里一些朋友,北邊最近不太平,這不,這回是投奔我來著。哦,我帶他們往衛所里坐會兒,呵呵,沒什麼不方便吧…..」文稷面色平靜,目光和身邊一個漢子對視了一下,口中淡淡的說著。

  趙框心中有些異樣,這內城守衛,雖說正如方才那些個手下卒子所言,很有些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的味道。但那是在正常情況下來說的。

  可如果一旦真箇出了事兒,該挨上的排頭,卻絕不會落下半點。這也正是眾內城衛守滿心怨懟的原因。

  如今內城裡,除了漢天子的皇宮和各部衙門外,便是朝中眾臣的官邸。限於許都本就是個小城,遠遠比不上雒陽的規模,所以,內禁便全依賴於宮內的禁衛,再就是整個內城的兵馬司。

  而如昔日雒陽那般,將東西兩園,整整十六營兵馬全數置於其中,已是不可能了。便連禁軍,也只是在裡面各處宮門設了簡單的衛所,不過是供輪值的禁衛,有個暫時的落腳處罷了。

  而文稷的鄉人來了,不帶著往自個兒家中去坐,卻帶去衛所,實在是大有古怪。

  只是趙框官小職微,又加上自打曹操挾持天子後,其中頗多禁忌之處,趙框心中雖覺古怪,卻不敢多做置喙。

  而文稷顯然也並太在意他的感覺,口中打著招呼,腳下不停,說話間,已是帶著一行人直往裡面而去。

  趙框在後面張了張嘴,終是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只低聲嘀咕了幾句算完。旁邊眾卒子圍上來,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都是對這些人的身份猜測不已。

  趙框心煩,喝斥著,揮手將眾人趕開。自前時各地騷動之際,許都已經兩番調兵出去。而今,這許都的防衛,相對當初剛來之際,已然捉襟見肘。

  尤其,在負責整個許都防衛的曹純、曹休,這二位最主要的將軍離開後,更是如此。雖說有世子坐鎮於此,但也只是力保整個許昌城的外圍防守穩固,而許都內防虛弱的現狀,實在並無任何改變。

  這種外實內虛的現狀,從近日街巷裡,潑皮們漸趨頻繁的活動便可見一斑。而市集上,也時有毆鬥騷亂發生,往往是這邊才彈壓下去,另一頭又鬧騰起來。這種現象,讓趙框這樣的,負責巡防的底層士官,深感不安。

  趙框嘆息著搖著頭,不再糾結這些煩心事兒,仍是往牆壁上倚了打發時間。

  天上日頭一點一點的移著,好容易盼著終是到了正午,趙框站起身來,懶洋洋的伸個懶腰,咽了口唾沫,兩眼放光的抬腳往門房走去。

  這個時代,產出極少,物資匱乏。除了極富貴的大戶之家,大漢之民,都是兩餐制。

  但似趙框這種軍中士官,雖也是規定兩頓正餐,但在午時,卻可額借著交班之際,謀些福利。多了沒有,兩三個小菜,一壺濁酒卻是滋潤的很。

  而這個時候,會做人的官長,一般也都會派下一壺酒,讓各自的士卒過過癮。所以,這午時便成了所有人每天的盼頭。

  吧嗒著嘴兒,趙框一手撫著肚子走進門房,一眼便看見一張案几上,早擺好了一碟醃黃豆,一碟滷豆干。案幾後面,交班的趙忠正笑眯眯的捏著個陶壺,往眼前的小盅里斟酒。

  趙忠大笑,一邊伸手餚客,點頭道:「你這廝便是狗鼻子,這都聞的出?正是老鋪子那邊壓箱底的寶貝,我可不知費了多少口舌,才討來這一小壺,今個兒便便宜了你。」

  趙框愈發歡喜,急火火就案幾前坐了,伸手搶過小盅,一仰頭便飲了下去。酒入喉頭,閉著眼回味半響,這才滿足的砸吧了下嘴兒,嘿嘿笑道:「好酒!卻不知今個兒什麼日子,竟讓大哥這般破費?」

  趙忠眼中閃過一抹兒幽光,隨即耷拉下眼皮,拿起陶壺又給他滿上,淡然笑道:「嘴饞了,哪有什麼講究。你再有兩個時辰下值了,便多飲一些,待會兒自在這小睡一會兒就是,外面便由我照應著…..」

  這內城守值,頗有些後世的賣場人員兩班倒的意思。第一班的從子時起,直到下午的申時結束。而第二班,卻要自午時起,一直到亥時為止。兩班中間便有兩個時辰的重疊時間,趙忠說讓趙框只管歇息,卻是將後面兩個時辰的執崗權限,全部接了過來。

  趙框大喜,連連稱謝,不多會兒,便已熏然。趙忠陪著吃了一會兒便起身出去安置下午的值守之事。


  趙框沒了心事,將一壺酒盡數喝了,這才踉蹌著往屋裡一張簡陋的榻上倒了,呼呼睡去。

  這一睡不知天昏地暗,直到隱約中忽聽似有金鼓之聲傳來,不由驀然驚起。使勁晃了晃頭,側耳聽去,卻聽外面一片亂聲入耳。不惟如此,遠處還有陣陣的鼓角之音傳來,從聲音上判斷,卻是來自於外城西北二門的方位。

  這一驚非同小可,只瞬間便已酒意全無,探手抓起一邊的兵刃便向外跑去。

  及待出了門,卻見自己原本那班手下一個不見不說,便後面接班的趙忠等也沒看到。而街上,卻有一隊隊士卒,面色緊張的往來巡視。但凡遇上行人,二話不問,全數抓了再說。

  不絕的呵斥之聲中,還有許多人搬抬著滾木,挑著大石等物往外急急而去,合著已然清晰的鼓角之聲,一派緊張的氛圍。

  趙框心頭急跳,伸手扯住一個過路的兵卒,指著那邊抓人的急問道:「何事擊鼓鳴號?這卻又是怎的?」

  「城外呂布來了!丞相府傳令,這都要往城頭去防守。那邊卻是盤查刺客的,說是皇宮那邊有賊人混入,燒了東閣…….」那士卒急急回了,轉身跑開。

  趙框額頭不由冒出汗來,先是聽到呂布來攻,便已嚇了一跳。再往後聽,不由的頓時心若死灰。一時間耳中只迴響著那句「皇宮有賊人混入」的話,那士卒後面說的,卻是全然聽不到了。

  他身負戌守內城之責,而處於內城裡的皇宮居然被人潛入,待得事後查起來,怕是罪責難逃。更何況,事發之際,還正當他輪值之時,偏他卻醉酒而睡,一旦查實,這顆腦袋九成九是留不住的。

  包括趙框在內,眾人齊齊面色大變。呂布才來,但不是說只在西北二門麼?怎麼這東面又打了起來?

  這一刻,整個許昌城徹底大亂。情勢不明之下,四下里腳步聲紛亂,到處都是奔跑的士卒。百姓們卻家家緊閉門戶,只有些膽大的,扒著門縫往外看,影影綽綽的閃著一些幽光。

  大街盡頭忽然傳來一陣馬蹄之聲,遠遠一騎飛近,卻是一員裨將帶著一隊士卒奔近。剛剛奔近,一勒韁繩,便在馬長嘶聲中,那將已是大聲喝斥著眾人,全數往東門去守。

  直到此時,眾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東城那邊,果然也打了起來。只不過那邊的情勢卻危急的多,此刻竟然被人開了城門,數千人馬便就城門那兒,展開了奪門之戰。

  這員裨將,正是來召集人手增援的。若不能快速將城門奪下,重新閉合。一旦等西邊的呂布發覺了,大軍轉過來,許昌休矣。

  所以,緊急之下,也顧不上這些人是搜什麼刺客的了。一聲令下,全數放下手頭之事,都往城東聚過去。

  正自滿街抓人的士卒齊齊應諾,趙框昏頭懵腦中,也被裹挾著往前疾奔。至於方才因受到懷疑被抓的,也都一併押著過去參加守城,這些人算是倒霉到了家。

  躲避不及被誤為刺客,本來還算有個辯解的機會,但到了此時,上了戰場必然成為第一批炮灰,生還的機率,幾乎可忽略不計了,可謂流年不利到了極致。

  這個年代,人權之說根本無從說起。更何況,戰火之中,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一刻,所有人,包括那位趙伍長在內,沒人知道自己下一刻的命運,究竟是何走向。生與死,全在天意了。

  戰鬥慘烈至極,從正午後起,及至日影西斜,天色昏暗時,許昌城四下的殺聲,終是漸漸沉寂下來。

  城中一片哀聲,蕭瑟的秋風中,無數的士卒相互攙扶著,面色木然的蹣跚而走,隨便找個角落坐下,握緊手中的兵刃,等待著下一次的搏命。

  許昌保住了。呂布軍退回了大營,東門那邊也終於打退了來犯之敵。而直到入夜,許昌方面也終於搞明白了東門這撥人的來路。

  為首的人叫劉三兒,人稱三郎。原屬河北袁軍舊部,在當日袁軍譁變後,糾集起一幫失散的部眾。借著自己的姓氏,詐稱漢室宗親,頗是聚集了些人氣。

  及至聽聞曹操遠征不在,又正好就在許都左近,竟爾膽大包天,想偷襲許都,妄圖取而代之。今日東門被打開,就是早先混了進來的人,內外呼應所致。

  而經過一番查察後也才知道,這些人竟頗有些謀略。分批潛入後,四下製造混亂。其中,當日內城守衛趙忠便是城內接應之一。

  也正是因為有內鬼作祟,也才導致了那場皇宮大亂。只是為何這些人能輕易進入了禁衛森嚴的皇宮,卻因另一個嫌疑人趙框,戰死於東門而終未得知。

  許昌眾人查明這批人的來歷,知道他們與呂布並不是一路的,總算鬆了口氣。

  因為這種巧合雖然很讓人鬱悶,但好歹只是些散兵游勇,沒有根基,沒有外援,終歸形不成氣候。此番打退這幫人,收復了東門,看他們倉皇而去的架勢就知道,這撥人已然破膽,必不敢再犯。後面,只要專心對付那呂布就行了。

  城中曹丕、劉曄、陳群、滿寵、呂虔等人皆額掌相慶,放下心來。只是待到戌時,負責內禁治安的執金吾毛玠,在對各處巡察完後,滿面驚惶的帶來一個消息時,所有人都是當即陷入石化狀態,一顆心徹底落入了無盡深淵。

  漢獻帝,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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