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程、郭論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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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仁將軍終於回到了樊城。

  這是在漢中張繡敗退的第三天後的事兒。因為曹仁的大意冒進,不但損兵折將,痛失荊州。而後被周瑜連番布置,使得他終是難以快速返回,樊城便在這種情況下,被漢中張繡圍攻兩天後,終於拿下。

  幸好曹操一接到曹仁的稟告,便及時的派出了徐晃接應。但就算如此,襄陽還是未能保住,但卻正好趕上張繡剛占了樊城。

  趁著張繡立足未穩,兵力折損未復之際,徐晃激戰半日,終是大敗漢中軍,張繡方倉惶而退。

  而後,三日後的黃昏,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曹仁,在幾個親衛的相互扶持下,來到了城下叫門。

  當看到出門來迎的徐晃時,曹仁忍不住的熱淚盈眶,痛哭失聲出來。而徐晃乍一見曹仁,卻是震驚了。

  這是我們曹大將軍嗎?面容枯槁污穢,身形瘦的厲害,在初秋的晚風中瑟瑟而抖,如同風吹殘荷,好似隨時都能倒下。

  身上並無任何盔甲,兵刃…..嗯,倒是有一件,貌似是傳說中的神器——打狗棒。鶉衣百結之下,褲腿兒已然絲絲縷縷的,露出半截滿是污穢的小腿,腳下倒是仍著一雙武將靴,只是卻早看不出本來面目不說,還露出倆腳趾頭……..

  再往後看看,幾個在一旁攙扶著相伴的所謂親衛,嗯,都差不多一個德行。介個,尼瑪是不是太慘點了?

  徐晃就心酸了,「子孝,何以如此狼狽?」並不嫌他邋遢,搶上幾步將曹仁扶住,徐晃嘆息著問道。

  「我…我….,周瑜小兒害我,百般追擊堵截,此番險險不能再見公明矣。」曹仁又是忿忿又是羞愧的道。

  徐晃見他已然到了這個地步,實在也無話可說了,當即將他請入城中,讓他沐浴更衣,又安排酒食為他壓驚。

  曹仁這些日子以來,每天都幾乎穿行在窮山惡水之中,在丟了所有輜重後,吃喝便全要指望老天了。山中雖說有些鳥獸,但他們失了兵刃弓弩,空著兩手卻是只能幹瞅著咽唾沫。

  好歹後來嘗試著用石頭投擲,又削尖了樹枝,做了幾個簡陋的投槍、弓箭的,這才偶爾打個山雞麻雀之類的果腹,總算掙扎著走了出來。

  等到出了山,幾人也不敢冒然往城池附近去,唯恐遇上青州或是江東軍,只能選著偏僻小道而行。便碰上些百姓,自家都過得艱難,又哪裡有吃食滿足他們。

  就這樣,幾人飢一頓飽一頓的,一路上睡不安枕、食不果腹的挨著往回挪著,好歹是命大福大造化大,這才回來了。如今,這忽然再次有熱湯熱水的進肚,直把曹仁幸福的涕泗橫流啊。

  那啥,等哥有了錢,咱也一次買兩碗豆漿,喝一碗,潑一碗;回頭咱也辦個養雞場,養上它一山雞,見天兒的挑著吃……..曹將軍有些精神錯亂、語無倫次了。

  待到終是這逃荒而回的幾人有些緩和了精氣神兒,徐晃這才問起此戰前後詳細的細節。曹仁沉默半響,只搖頭說全是自己過錯,卻再不肯多說別的。

  讓他怎麼說?對於這次荊州之戰,他自己到現在都有很多疑惑解不開呢。除了很明確的知道,自己不該輕易而出,又中了周瑜的詐敗拖延之計,其他的根本就理不出個頭緒來。

  徐晃此刻問他,他又怎麼回答?徐晃眼見他默然,無奈之下,想想也不好過於逼迫。好在此時樊城一線防線已經穩固,荊州方向顯然也要消化這次的戰果,並無再往北上的趨勢。

  回到許都,兩人來見曹操。一進大廳,曹仁便大哭跪倒,自請治罪。

  曹操本極惱怒,暗思此番定要狠狠懲治一番這傢伙。但此時一見,卻見他形削骨立的,哪有曾經的半分威武將軍模樣?震驚之下,又是氣惱又是心疼。

  這畢竟是自家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呢。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錯兒,這都如此模樣了,還懲治個屁啊。當即嘆息一聲,讓人看了座,令他坐下回話。

  在樊城時徐晃問起這事兒,曹仁可以沉默,但此刻曹操親自問起,曹仁卻不能再不說了。

  當下,只得羞臊著臉,期期艾艾的將所有事情,俱皆和盤托出。不但將自己百思不解之處說了,甚而連當時蒯越勸阻自己,而自己不肯聽的事兒,也都一併說了。說完,再次低下頭去,等著曹操的怒火。

  只是等了半天,也沒聽到意料中的雷霆咆哮,曹仁心下忐忑,偷眼去看,卻見端坐上首的曹操,正自手捻鬍鬚,兩眼微眯的一臉沉思模樣。

  此次荊州之戰,原曹系人馬,大部都被曹仁或派了出去,或直接帶著上了前線,盡數葬送了。唯一剩下一個暫時主持荊州事務的副將史渙,襄陽一被拿下,便直接給斬了頭。


  從幾個僥倖逃脫的士卒口中得知,此次襄陽之變發生的極為突兀,幾乎是瞬間便大局底定,直接變天了。武陵鞏志的人馬根本就沒怎麼出力,說是攻占,倒不如說是直接入城接手更適宜。

  這麼看來,變故是來自於內,而非單純外力所致。也就是說,襄陽早已伏下內鬼,只是等著這麼個機會,裡應外合,才一舉奏功罷了。

  若照此推斷,這內鬼在襄陽城中的勢力絕對不小,而且必然是潛伏多時了。不然,也不會勝的這般利索。那這內鬼又是何人?是什麼時候潛入的?

  曹操細細的推敲著,再結合荊南此次的突然舉動,心中隱隱有所得,但那念頭卻是極為模糊,一時把握不定。

  微微晃晃頭,將紛雜的思緒拋開,目光在眾人面上轉了一圈兒,心中暗暗決定,這事兒不管怎麼著,虧可不能白吃了!

  縱然其中細節再怎麼撲朔迷離,但如今整個荊州,顯然都已落入青州劉璋手中乃是事實。好在經此一來,所有隱形之患也都浮上水面,再要相對,哥倆兒只能真刀真槍的對幹了。要想還玩這麼一手背後下刀子,那是再無可能了。

  唯一讓人顧慮的是,那漢中張繡究竟是個什麼章程?此次突然冒頭,攻占上庸,而後又越境而攻樊城,究竟是早跟劉璋有所勾結,還是這次兩邊有了什麼利益交換?嗯,這個卻要防備一二才是。

  想到這兒,曹操已是打定主意,張口便要召集眾人,制定反攻荊州的報復計劃。

  但正在此時,外面來報,正在四處催糧的郭嘉和程昱回來了。曹操大喜,急使人請了進來,便就此事向二人問計。

  二人聽完曹操所說,相互對望一眼,都是眉頭微微蹙起。程昱道:「丞相,這荊州現在打不打先不說,我等此次回來,正是因為聽聞青州那邊的一些舉動所致。」

  曹操微微一愣,隨即雙眉一軒,沉聲問道:「仲德何意?劉季玉又做了什麼?」

  程昱見曹操似有不樂之意,不由微微一頓,看了郭嘉一眼。郭嘉拱手一禮,上前回道:「丞相,今劉季玉令周瑜為江南大都督,以沮授為行軍司馬,麾下張合、高覽、黃忠諸將為爪牙,進駐荊州以鎮;又調關羽、張飛率軍十萬進駐沛城,以窺蕭、湘二關。

  除此之外,近聞西北之地,高順、張遼也有異動,長安外,各異族似有集結之相。

  此時,曹仁將軍新敗,折損無數,我方又剛剛遷都許昌,正是動盪虛弱之時,若遽爾一氣而攻荊襄,此以我之弱迎彼之強,誠智者不取也。

  為今之計,當忍一時之氣,收縮兵力,鞏固屯田良法,以富裕國庫軍實。如此三五年後,先向北收袁譚、劉備,一統北方之地,再轉而向南,方為上策!」

  曹操聞言,眉頭擰成一團,沉吟半響,才不甘道:「奉孝所言,雖是有理。但三五年間,我自發展,劉季玉又豈會原地不動?今不趁其在荊州立足未穩而伐之,之後待其站穩,荊州如何能再為國家所有?」

  「丞相。」旁邊程昱眼見曹操冷靜下來,這才上前一步,將話頭接過。

  「此番劉璋得荊州非一方之力,乃是和荊北四郡,以及漢中三方共相所謀。常言道:以利相合必以利分!今彼倉促媾和,得償小利,正是惴惴不安之時,此由漢中稍出即退便可見一斑。

  值此時機,若我構之急,則其必抱成一團以抗;但若我放任不理,對外做示弱無力之態,其三方之中,鞏志、張繡皆野心之輩,又豈肯久居人下?

  如此,時日稍長,必起變化。屆時,南方亂,我正可乘時以收北地。北地袁氏沒落,主昏臣庸,民多怨懟,此天賜之機也。若使我休養一年半載,天兵一至,冀州之民豈有不簞食壺漿以迎?

  而後使幽、冀之兵臨遼東,劉備雖梟雄,然內有公孫餘孽糾擾,外有異族窺伺,如何抗我大軍?不消多費手腳,必束手待擒耳。

  如此,以輕鬆之力而得北地,勢力激增,再回頭南下。待其變成後而擊之,一戰可定!豈不強似此時勉力而為?此中利弊,還望主公三思。」

  程昱一番話有理有據,曹操靜靜聽著,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終是微笑頷首不已,遂罷立即發兵之念。

  至此,此次荊州之戰暫時落下帷幕。然,程昱、郭嘉固然謀略無雙,所思所謀若按常理而論,確大智大善之計。又怎料,世上事本多不以常情度之。至少,他們面對的對手,原就不是個正常存於這個世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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