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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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一九七年,這一年,後世許多歷史研究者都將其單獨劃出,著重分析,認為這一年,是整個漢之一代的轉折點。

  因為這一年,自北至南,從遠處塞外的白山黑水之間,到四季繁花的江南之地,期間發生的每一件大事,都幾乎與當時還是大漢皇叔,而後被稱為振武大帝的劉璋,有著千絲萬縷的連繫。

  期間,每件事都帶著一種撲朔迷離,迷霧重重的味道。

  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兒…………

  浮陀河蜿蜒流淌,千古不變。這是條由山中冰雪消融而成的小河,冬日裡由於極淺,便會被埋於厚厚的積雪冰層之下,每年春後,又會如同冬眠而醒的長蛇,恢復它的生機和活力。因著這種規律,所以在地圖上,也一般不會載錄其上。

  河水清亮,尚未完全消融的冰凌,在歡快的流水中激濺著悅耳的清音兒。兩岸邊蒿草及膝,春暖花開之際,便有了許多小獸、鳥雀藏身其中。

  初春尚有些發白的日光,將光芒傾灑而下,在水面上恍如度上了一層金粉,合著旁邊的白山和周邊的綠樹,如同人間仙境。

  蘇圖嘴中叼著一根草梗,靜靜的趴伏在岸邊的草叢中,日頭照在身上,有著一股愜意的暖融融的感覺,讓他兩眼不覺有些微眯起來。

  據說漢使已經到了這邊,從這浮陀河分界,往北來就是迦葉原,往東去就是高句麗了。

  王帳里那位別磻可汗早早傳下令喻,提前安排一隊斥候在這兒,其意不過是想搶在漢使到達時,先高句麗一步將漢使請到扶餘這邊。但又顧忌高句麗橫加一槓子,臨來時,千叮嚀萬囑咐,此事只可悄悄進行,只要將漢使引到王庭,便是大功一件,卻修要驚動了高句麗。

  蘇圖微微撇嘴,使勁的嚼了嚼口中的草梗,讓那股春後青草的氣息,更多的刺激著味蕾。

  對於眼下這位別磻可汗,他面上雖然恭敬有加,心中卻是不知有著多大的痛恨。他是忠於老汗王的,是老汗王給了他一家牛羊,讓他一家有了落足之地,這才得以生存下來。對於老汗王,他一直感恩於心,總想默默的報答。

  但是,後來別磻突然發動,扶餘一夜變天,大勢已定。蘇圖不是沒想過是不是去刺殺了那個別磻算完,但冷靜下來卻知道,若真去了,也不過只是搭上自己一家的姓名。

  好在葛思大人和小王子,還有小公主都逃了出去,想來後面必然會有一些舉動,屆時,這內部若是沒了接應之人,只怕也難成事,自己反倒不如隱藏其身,在關鍵時刻出手,效果才更好一些。

  眼下,聽說葛思大人的蹤跡時有出現,這讓別磻可汗極為憤怒,總怕葛思大人和小王子,不知什麼時候就領兵殺了回來。由此,近來脾氣之暴躁,已經有些神憎鬼厭的味道了。

  蘇圖認為,時機,到了。

  漢使要冊封什麼金瓶可汗他不明白,他只知道,如果借著此事,能挑起扶餘和高句麗兩邊的仇視,便可斷了別磻的外援,對小王子復國大業,乃是極有利的事兒。

  高句麗豈能有好心真箇幫扶餘?蘇圖再次撇撇嘴。那個別磻蠢如豬狗,只顧爭權奪利,就算明白高句麗的野心,只怕早晚也會落到高句麗的算計之中。

  這次,他要悄悄的進行此事,蘇圖心中便有了定計。他帶著人沒往預定之處等候,卻在高句麗使者必經之處潛伏下來。

  他的獵物,不是漢使,而是高句麗的接應使。

  來了!

  蘇圖眼中閃過異彩,嘬唇發出一聲短促的鷹啼。高空上,一隻雄鷹優雅的划過,微微振翅,呼應般也是輕鳴一聲,破雲而上。

  高墩兒手搭涼棚,抬頭仰望,河水輝映的陽光刺入眼瞼,如同被利箭連成一串的彩球,絢麗而多變。

  作為大王的近侍,又身為外戚,這次接應大漢使者的美差,便落到了他的手中。

  是的,在他,以及所有高句麗王公大臣的心中,都認為這是一樁美差。

  不過帶著一隊儀仗,出來溜達一圈兒,便能得到大王的厚賞,為高句麗拿回大漢天子的封賜,還有什麼差事比這更美的?他如是想著。

  至於說危險,他從未想過。扶餘剛剛內亂,新登位的那個別磻只不過一個莽夫,整個國內在他接手這麼久還不能統一聲音,若不是外面有咱們高句麗的震懾,怕是連晚上睡覺都不能踏實吧。

  高墩兒想起別磻來,就是滿面的不屑。「那匹被閹了的種馬………」,這是高墩兒給別磻的稱呼,他總覺得別磻眉宇間的陰鬱,跟王庭里那些太監沒什麼兩樣。唯一的差別就是,別磻身子壯碩,那身體裡似乎藏著不小的破壞力。


  但那有什麼?一匹被閹掉的鍵馬,只能孤單的跑完短暫的餘生,就算有些衝擊力,也再稱不上真正的王者了。

  而這一片土地上,除了那匹被閹了的種馬外,除了那個現在滿是內亂不定的扶餘外,更有哪個部落,敢來與高句麗叫板?現在的扶餘也不敢!

  嗚——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低沉的號角,正眯著兩眼,享受著暖洋洋日光沐浴的高墩兒,不由的微微一愣。

  仍自坐在馬上,轉身待要向後隊侍衛喝問是哪裡吹號時,猛然間但聽一陣咻咻之聲大作。

  一側的林中,無數削尖了的刺槍劃空而至,整個接應儀仗隊中,登時響起一片聲的慘叫。馬匹嘶律律長嘶不已,蹦跳著驚撞起來,整個隊伍剎那間亂成一團。

  高墩兒只覺的身上一陣劇痛襲來,意識失去前的一刻,扶餘人的身影,正如出閘的猛虎般,從林中爭先恐後的殺來。

  「那匹被閹了的種馬……..」

  高墩兒又驚又怒,心中怒喝了一聲,黑暗下一刻如潮水般掩來,將他昏然吞沒。

  …………………………………………

  「別磻!!!」

  高句麗王殿之上,低頭細細察看了一番高墩兒的模樣,高建成滿面鐵青,自牙齒縫中迸出了別磻兩字。

  不知是高墩兒就是命大,還是扶餘人疏忽了,被壓在一匹司馬之下的高墩兒,終是被人發現,並送回了高句麗。

  前往迎接漢使的高句麗使臣對,被殺的乾乾淨淨,哦,除了這個幸運的高墩兒除外。

  在被救醒之後,高墩兒強撐著說出了遭到扶餘人的襲擊後,再次陷入了昏厥中。但,這已經足夠了。

  高建成揮手令人將高墩兒抬下去,目中閃著莫測的光澤,似是一條欲要擇人而噬的毒蛇。

  「寡人慾發兵扶餘,一舉拿下別磻,丞相有何建議?」良久,高建成負手站在階上,語聲如同冰沫子般向薩隆問道。

  薩隆恭恭敬敬的立在下面,自始至終並未發話。這是他聰明的地方,他知道,貿然進言絕不是一個聰明的臣子所為,或者,那樣做應該是一個盡心的臣子。

  但只知道盡心的臣子,一般多半沒好下場,因為,盲目的盡心,有時候,多半只是站在國事上,而不是君王的角度考慮。他要做的,只是做一個聰明的臣子就可以,一切,以君王的意志為轉移。

  在君王還沒確定目標前,便算有天大的計謀,也要藏著掖著,不能稍露半分。

  此刻,在終於聽明白了高建成的言語後,薩隆這才恍如睡醒了一般,兩眼微微睜開,淡然道:「大王何須勞師動眾?要想拿下別磻,只要做兩件事便可。」

  高建成雙眉一軒,霍然轉身,問道:「哦?哪兩件事兒?」

  薩隆躬身道:「別磻之所以能有今日,非是他自己德望達至。一半利用其國內新舊交替,正值混亂之時。另一半,卻是仰仗我高句麗大軍在外,幫他壓制了邊軍,這才使他得以登上王位。如今要想拿他,如果硬要開戰,一來勝負之數難定,二來,正值漢使北來,若有傷損,其人倒也沒什麼,但萬一那玉冊金瓶有損,豈不是白費一番功夫?故而,以臣之見,只要我們派出細作,大肆將別磻謀害帶蘇,篡奪王位之事宣揚開來,同時,撤回兩方邊境之軍,並表示聲援扶餘原老汗王血脈復國,則別磻在扶餘就再無一日安寧。只要不斷有人鼓動,大亂一起,別磻離了我高句麗外面牽制,如何應付扶餘邊軍清君側?如此,其人便是不死,也就只剩逃離扶餘一條路了。到那時,他外無爪牙,內無可托,便只數十小軍便可擒之,何勞大王再去費力?」

  高建成聽完這席話,面上不由漸漸放緩下來。來回沉吟半響,這才點頭道:「好,就依丞相所言,按計而行吧。只是如今那漢使只怕已在別磻小兒處,卻好生令人著惱,此事由當如何?」

  薩隆聞言不由一窒,他方才百般巧言,就是想要避開這一問。那別磻既然下手了,又哪會放過漢使一行,偏生現在實在沒好辦法,一來就算大軍去打,不見得就能打勝。二來,就算能打,也絕非一時半會兒的事兒。只怕不等分出勝負來,一切早已塵埃落定了。

  扶餘有了漢天子封賜,再藉此發出徵召,趕上漢使正在其手,很難說周邊各部落將會如何行止。作為丞相,他若是考慮不到這些,那可就早該回家抱孩子了。

  也正是因此,高建成此問,讓他實在是大大為難了。只是,正在他為此撓頭之時,殿外忽然傳來探報,大漢天使,軍師中郎將,賈詡將軍一行,已然進了高句麗境內。

  高建成聞報大喜,一時也未多想漢使怎麼就忽然而至,當即傳旨,著令丞相薩隆親自相迎,並派出大都督高建武親自率殿前司禁軍隨同,務必保證漢使的安全到達。

  高句麗王殿內外,一時間上下都動了起來。便在同時,遠在迦葉原的扶餘王庭上,斥候也正在向別磻稟告,漢使者,大漢皇叔、威侯、領青州牧、驃騎將軍劉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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