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終未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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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當日李白自白帝城出發,一路順水放舟,不過一日間便到江陵,期間雖是流放,心情卻是豪放。但在今日,立於舟頭迎風而立的劉璋來說,心情卻除了想要快點,再快點,實在沒半分領略那種愜意的感覺。

  他接到孫堅終於還是在峴山而傷的消息,難以估量後面局勢,心中焦急,當日便令多桑將任岐等人帶返成都。又一再囑咐,讓法正、張松小心盯著趙韙那邊,自己率甘寧、顏良、文丑、拔都、袁勝等人,一路急趕,直往荊州而來。

  法正、張松二小雖不舍與劉璋分開,但得了監視趙韙的任務,陡然感覺身上責任重大,這才忍著離別之情,送了劉璋,戀戀不捨而回。

  自益州往荊州而來,雖有大江水路,但前半段水道落差極大,卻不能全程行舟。若全程走陸路,則需在白帝折向北去,直線距離雖近,但山路崎嶇,反而不易於行。

  所以,劉璋等人自陸路奔到白帝,便登舟而行。從江陵而入襄江,逆水而上,入漢江進入襄陽地界。那峴山,便在襄陽西南。

  如此,幾經周折,待到眾人趕到時,已是七日後了。等到靠近後,劉璋抬頭看到那滿營掛孝,登時一陣心悸,勉強在馬山定了定神,這才翻身下馬,大步往裡闖入。

  早有小校報了進去,不待走到半路,前方一眾人擁了出來相迎。最先一人一身孝服,年約十六七歲,生的劍眉朗目,虎背熊腰,望見劉璋一行大步而來,疾趨幾步上前跪倒拜見,話不及出,已是放聲大哭。

  「孩兒孫策,叩見叔父。叔父何來太遲,父親,父親苦候叔父不至,已然…..已然去了。」

  劉璋雙目通紅,看著跪在眼前的孫策,恍惚間猶如當年初見孫堅模樣,心中難過,強忍著淚,一把將他拉起,喝道:「大丈夫,哭哭啼啼個甚!且帶我去見…….去見文台。」說到最後,自己眼淚卻終是忍不住,潸然而落。

  孫策被他喝住,不敢再哭,可抬頭卻見劉璋滿面淚水,真情流露,哪裡還忍得住,只得忍著哭聲點頭,帶著他往孫堅停棺處而去。眼見劉璋腳下微有踉蹌,連忙在旁扶住,旁邊轉過關羽,亦在一邊扶了。

  進的帳中,孫堅之棺便停在後面,因著先前有話盼著劉璋來見,所以一直便未封棺。也幸虧此時天已入秋多時,孫堅又極力挺著,前日才堅持不住,散了最後一口氣,故而,屍身未壞。

  眼見棺中孫堅面目栩栩如生,眉宇間似仍有萬丈英豪之氣,劉璋心思激盪,遙想當日二人並肩縱馬,破黃巾、戰西涼、謀董卓,東征西討,一路何等快慰。不想如今再見,竟是天人永隔,心中霎那宛如刀割一般。

  兩臂忽的猛然一振,力到處,孫策、關羽齊齊仰翻出去,劉璋卻如未覺,跨前一步,雙手扶著棺槨,盯著棺中孫堅,拍棺而哭道:「孫文台,孫文台,你一世英豪,多少險厄都闖了過去,今日怎的就這麼個小坎兒卻過不去了?當日你約我後會之期,如今為何卻又毀約?如今天下他媽的更亂了你可知道?你當殺了董卓便萬事大吉了嗎?那些個狗屁的諸侯,個個自顧自家,你這走的倒是痛快了,卻留個爛攤子給我一人擔著,你這算什麼兄弟?算什麼兄弟,啊?你說話啊!」

  大帳中,孫、劉兩家眾將團團圍著,眼見他站在孫堅棺旁,鬚髮戟張,又哭又罵,如癲如狂,顯然是心中傷痛到了極點。

  有心要上前勸慰,但卻被他氣勢所攝,竟無人敢多言半句。原本壓抑了許久的情緒,此刻被他這狂暴悲忿之氣所激,再也忍耐不住,大帳內頓時哭聲一片。

  「主公,是關羽該死,未能完成主公所命,主公要殺要打都由得主公,只是但請主公身系天下安危,萬祈稍止悲傷,千萬莫要傷了身子。」人群中,關羽眼見劉璋痛哭,想想當日離別時的囑咐,又是慌愧又是擔憂,噗通一聲,跪倒劉璋身前,伏地哭勸。

  「你當然該死!」劉璋心中悲慟,霍然轉身,猛然一腳,已是將關羽踢了個跟頭,大怒喝罵道。

  「當日分手之時,我囑咐你什麼來著?我給了你近兩萬大軍,我青州幾乎所有精銳都給了你,只讓你護得孫文台周全。你向日精細,心思不在子龍之下,我又一再告訴你,千萬留意別讓他中人暗算。如今,你卻做了什麼?你給了我什麼?」

  他這一刻暴跳如雷,關羽伏地半句不敢辯駁。旁邊孫家眾將,並孫策卻是聽的感動不已。

  眼見劉璋暴怒之下,只怕就此真的斬了關羽,程普等人急忙推著孫策上前護住,俱皆跪倒,連連叩頭道:「叔父息怒,叔父息怒。此事怪不得關將軍啊,若非關將軍死命護住,我父只怕當日便要去了,如何還能容得孩兒得見父親最後一面?還望叔父開恩,饒的關將軍性命啊!」


  關羽感動,只是心中那口氣愈發憋的厲害,一張紅臉竟如紫靛一般,忽然昂然道:「主公,此番關羽無能,終未護得孫破虜性命,這便求主公允我提軍南下,定斬了那劉表人頭回來,以祭孫破虜之靈!」說罷,再次拜倒。

  此話一出,旁邊孫策雙目驀地一亮,也是噗通跪倒拜道:「叔父若肯為父親報此大仇,孩兒願為前鋒,此生也不敢忘叔父大恩!」

  孫家眾將齊齊跪倒,俱皆請命。帳中一時間,群情憤憤,一片聲的喊殺。

  劉璋雙目寒光閃爍,目光挨個的看了過去,眾人但凡觸到那目光的,都覺霎時間如置身冰窟,大氣也不敢出,帳內不過片刻便安靜下來,都只靜靜的望著他。

  「這仇,要報!此生若斬不得劉表老賊之首,我更有何面目見文台兄於九泉之下?只是,你等以為,咱們的仇人,便只一個劉表嗎?嘿,那人只怕巴不得咱們現在就跟劉表去打生打死呢,想要耍著咱們當他鷹犬,需放著劉璋不死!」

  目光在看過眾人後,劉璋面上顯出冷厲之色,嘴中的言語,如同冰碴子一般吐出,眾人聽得都是驚懼不已。

  孫策尚不知其中糾葛,他自打接到父親病危召見,來後幾日,孫堅時昏時醒,根本未曾多說什麼。他除了知道父親中了荊州之計,被亂石擊中頭部,終至傷重不治外,再無所知。

  等到後來,孫堅死前忽然迴光返照,只是諄諄囑咐他,定要等劉璋前來,讓他投奔劉璋方可談及報仇一事,待他應了,這才放心的咽下最後一口氣去。

  如今,忽聞劉璋口中,竟然還有仇人,不由兩眼血紅的看著劉璋,等他說明。

  劉璋仰首向天,面上神情變幻,半響,輕輕吁出一口氣,擺手道:「先給文台發喪,萬事待文台喪事完後,咱們再做計較。嘿,此番我若讓他們漏下一個,便隨了他姓!」

  眾人見他主意已定,只得暫時按下激憤,領命應諾。隨後,蓋槨封棺,一邊往曲阿孫堅兩個妻子處報喪,一邊奏表報知朝廷。大小一應事宜,在劉璋到後,悉聽他調遣安排。

  待到頭七過後,劉璋命孫策扶棺回曲阿安葬孫堅,囑咐他安排好後事,直接來青州見自己,孫策含淚應下,帶著眾家將灑淚去了。

  劉璋打從接報,直到此刻才算消停,便在原地駐紮修養了兩日,隨即拔軍而回,數日後,終於返回青州。

  青州得報,戲志才、沮授帶領一干文武出城十里接著,兩下相見,自有一番歡喜。只是說起孫堅隕落,都是唏噓不已,平添一份悲戚。

  劉璋即回了青州,消息傳出,天下諸侯放心之餘,又都心頭惴惴,各方眼線紛紛踏入,不知這個攪動天下的皇叔,下一步要怎麼做。幾家原本動身往京中去的,包括兗州的曹操在內,也都不約而同暫時停住動作,以觀青州動作。

  要知道劉璋身份特殊,如果他要入京,其他人便是先自接了,一旦劉璋不同意,那不論從明面上還是暗中相爭的,都將陷入尷尬被動之局。

  此時天下局勢,形成一種微妙的平衡。劉璋不能挾天子以令諸侯,能並且迫不及待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卻又忌憚他忽然出面干涉。畢竟,從如今的聲望和名義上,劉璋的意見,已然能左右天下局勢了。他一天不表態,有些事兒便總存著不可預知的變數。

  劉璋自然早知其中關竅,回到青州後,卻並未立刻做出什麼舉動,而是只顧拜訪親朋好友。直到數日後,忽然有消息傳出,劉皇叔因為大半年在外奔波勞累,又心傷好友孫堅之死,終於病倒。

  據說,病勢極為沉重,此刻已然拒絕任何人的探望,只傳話關東諸公,唯望以天下為重,休負了漢家歷任天子之恩云云。

  消息傳出,眾諸侯雖皆有猜疑,卻也都鬆了口氣。蓋因這番舉動暗含之意,其實也是置身事外,不願參與之意。

  暗流激盪,關中京洛之地,風雲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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