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及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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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北風吹,萬里彤雲厚。

  這是梁父吟中的唱詞,卻也正合眼前的景象。自滎陽通往雒陽京師的大道上,劉璋面色陰鬱,縱馬如飛。身後顏良文丑與拔都等山部眾人,俱皆拼命跟住。

  接到南陽軍報的當日,劉璋一番手段下,終是收得了他制霸之路上的第二個謀士,陳宮陳公台。

  陳宮既認了主,自也不再藏私。當下與劉璋、沮授二人就南陽之事,細細商議一番。

  第二日,劉璋令趙云為帥,太史慈為副,陳宮為行軍司馬,率兩千血旗軍,繞嵩高山、宜陽,經轘轅關而出,直插魯山。

  這個位置,正位於南陽腰肋,也處於潁川波才大軍的側翼。劉璋與沮授、陳宮商議之後,終是定下尋隙而進的策略。

  南陽秦頡與趙弘如何打不去插手,若秦頡勝,則共擊趙弘,擴大戰果。若趙弘勝,則遊動而戰,好歹保留些南陽漢軍的實力。

  河南一地,儘是平原,最利於騎兵衝突。血旗軍久經大戰,便兩千騎軍,若是運用得當,甚至能正面擊潰兩萬步卒。以一當十,絕不是什麼神話。

  再加上黃巾雖號稱二十萬,實則不過十三萬,其中老弱婦孺估計要占多半。如此,血旗軍兵力雖少,只要充分發揮出騎兵的一擊遠颯的速度優勢,雖不說能擊潰對方,但想脫身,卻也不是太大問題。

  尤其血旗軍的兩員統帥,趙雲與太史慈皆萬人敵,有這兩人親率,血旗軍的整體實力更是強悍。

  如今劉璋到了中牟,兀蒙那邊已然聯繫上了,自蒲州往中牟的地界,都仍在漢軍控制之下,馬匹的運送問題,早已解決。所以,此番出擊,可謂後顧無憂。只消放開手腳,瞅准空子撿便宜就是。

  如此計劃之下,第三日,血旗軍便整備而發。但就在大軍離開後不久,劉璋卻忽然接到京中老父的家書。

  書中言劉璋的母親柳氏病危,只怕多半撐不了多久了。如今已然轉過年了,劉璋也到了加成人禮的年齡。

  老頭劉焉讓劉璋儘快入京,冠禮後便與吳莧成親。其中之意,雖然有希望能借這番喜事沖沖的意思,更多的,卻是想讓柳氏在臨死前,看到自己最小的兒子成家成人,也算了了老人家的心愿。

  劉璋接到家書,心如刀絞。將軍中事務盡付沮授,自己帶著親衛便馬不停蹄的往京中急趕。

  火雲駒雖腳力非凡,但終須照顧著顏良文丑等眾親衛的坐騎,但就算如此,也不過一天之後,便出了滎陽,踏上了雒陽地界。

  一路上,北風撲面如刀,眾人心中沉重,卻似全然感覺不到。打尖也都在馬上簡單對付,如此,到得第三天,雒陽城已然在望。

  「主公,老夫人吉人天相,天神必會庇佑,你也無須太過憂傷。眼下隨時都能進城,但主公當先稍作收拾才是,不然,這般模樣回去,只怕老夫人見了,更要擔憂了。」猶豫了半響,拔都終是趕上劉璋,拉住他韁繩勸道。

  這幾日連續趕路,又加上劉璋心中悲痛,此刻已然是雙目發紅,眼窩深陷,便一直以來光潔的下頜上,都青慘慘的冒出一圈胡茬。

  得了拔都的勸解,劉璋轉頭看看眾親衛,只得點點頭。他自己倒也沒什麼,但這一番急趕,拔都等人就算草原出身,都一個個的面色憔悴,可見極是辛苦。

  當下,眾人尋了處小店,稍作洗漱。這才重新上馬,待得半天過去,踏著冬日的斜陽,進了雒陽城。

  雒陽北臨邙山,南系洛水,東壓江淮,西挾關隴;四周群山環繞,東據虎牢,西控函谷,北通幽燕,南對伊闕,向有「山河拱戴,形勢甲於天下」之稱。

  雒陽城整個呈長方形,東西長六百步,南北長九百步。城內有南北二宮,乃是漢帝治政居住之所。

  整個城中縱橫二十四條長街,南宮第四街盡頭有兩具純銅鑄就的銅駝,夾路東西相對,高有九尺,此街便也名銅駝街。

  太常府便在這銅駝街的最前端,占地極廣,連綿出去竟有數里。往日多有朝中大臣世家進出,著實熱鬧。只是近些日子,偌大的太常府頗見冷清之氣。

  蓋因老太常的夫人病重,老太常劉焉前不久才遭喪子之痛,此刻又臨髮妻垂危,實在沒有精神應客了。

  傍晚時分,銅駝街東頭響起一片急促的馬蹄聲,隨著蹄聲漸近,劉璋帶著二十騎衛士,旋風般馳近。

  此番進京,劉璋尚是首次。在城門處,好一通詢問,這才找到自己家門。原本雒陽極為繁華,處處景觀,但這次劉璋入京,心中全是悲戚之意,哪還顧得上賞景?


  太常府門上的,正是老家人劉安。聞聽蹄聲出來,一眼便見到劉璋正從馬上跳下。眼眶兒一紅,登時便流下淚來。

  急急趨前幾步,伸手接過馬韁,哀聲道:「少爺,你這可算是回來了。老夫人這幾天,便是念叨著你……..」說著,已是哽咽難以為繼。

  劉璋眼睛也紅了,點點頭,強忍著不使眼淚落下,啞聲問道:「我娘現在可還好?我爹爹呢?」

  劉安一邊領著他進門,一邊點頭道:「老夫人眼下還算無礙,老爺一直在房中守著,老奴這邊領少爺過去。」

  劉璋點頭應了,隨在劉安身後,一路直往後面轉去。將將兩刻鐘功夫,才到了內院。

  內府中自有下人使喚,劉安到了門口便住了腳,劉璋也顧不得多說,幾步便搶了進去。

  門口小丫鬟眼見他面上慘然,流淚不止,也是輕泣不已。裡面柳氏忽似有了感應,努力抬手指向門外,眼中露出期盼之色。

  劉焉見老妻模樣,心中一動,邁步走出房門,一眼便見站在外面的兒子,不由的忍不住老淚縱橫。

  劉璋眼見老頭比之當日分開時,似是又老了幾歲,心下難過。當下連忙轉頭將淚擦乾,勉強笑著給劉焉躬身見禮。

  劉焉見他臉色,知他心意。悲傷之餘,卻也大是欣慰,輕輕拍拍他肩,輕聲道:「進去見過你母親吧。」

  劉璋應了,先是深深吸口氣,儘量使自己面容放鬆,這才掛上一絲笑容,推門走了進去。

  只是當目光落到錦榻上那個老太太時,胸中驀地升起一股淒楚,鼻子酸酸澀澀的,再也矜持不住,搶上幾步,噗通跪倒榻前,握住柳氏乾枯的手,大哭道:「娘,不小孩兒季玉,回來給您請安了。」

  這一聲喊,房中侍立的丫鬟婆子,盡皆忍不住落下淚來。身後劉焉將身子側過,仰首向天,任老淚恣意橫流。

  柳氏望著眼前的劉璋,眼中湧出無限憐愛之意。口雖不能言,一隻手卻是努力的握緊劉璋。半響,又抖抖顫顫的舉起,想要往劉璋臉上撫去。

  劉璋心如刀絞,急忙兩手扶住,將柳氏的手貼到臉上。柳氏眼中便現出欣喜安慰之色。

  劉璋跪在榻前,努力的做出笑臉,柳氏目光瞅向他雙腿,又看看榻上。劉璋明白,起身坐到母親身旁,眼淚卻是怎麼也忍不住。

  母子二人靜靜而坐,柳氏精神竟是好了許多。直到半個時辰,才漸漸顯出倦意。

  劉璋輕聲安慰,哄著母親睡去,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起身,隨劉焉出了房門。

  轉過一處角門,便是劉焉設在內府的書房。父子二人坐了,劉焉問起別後經過,劉璋一一說了。

  此時天色早已黑了,劉焉算著時間,知道兒子必然是奔了一天,便叫下人將飯菜直接端來書房。父子二人難得的一起吃了個飯。

  席間,說起劉焉求外放之事,劉焉微微皺眉,搖頭道:「為父表章遞上去很久了,只是天子一直不肯答覆,卻也莫可奈何。不過……..」說到這兒,停了下來,臉上有一絲絲憂色。

  劉璋一驚,忙問道:「怎麼?可是京中有什麼變化?」他這麼問,正是想到揭露王芬謀反的那位御史。生怕那人已然知道,現在若直接捅了出來,怕是劉家一家,都要有些麻煩了。

  劉焉看他一眼,知道他的心思。微微搖頭,蹙眉道:「你上次派人來說的事兒,我已知道。放心,不是那事兒。既然那廝已被你控制了,想來也不敢折騰。唔,為父剛剛憂慮,是因為近來有些傳言,道是蜀中郄儉那邊,似是大有麻煩。天子似乎有意遣人過去,有人傳言,這人選,似是選定為父。卻不知是真是假,其中,禍福難料啊。」

  劉璋聞聽,先是一愣,隨即大喜。當年史書上記載的劉焉究竟怎麼入蜀的,他實在記不清了。但是貌似劉焉上任之前,好像很有些波折倒是真的。

  模模糊糊中記得,似乎正是因道路不靖,被賊所阻而致。結合著此刻劉焉所說,看樣八成這事兒不假。

  當下,連忙安慰道:「這事兒以兒看來,怕是不假。郄儉其人我早有所聞,殘民以逞,搜刮很是厲害。只怕早晚必死於民亂!若真如此,如今天下紛亂,西蜀重地,怕是天子也不肯讓一般人過去,多半是要從宗室中派人。以父親的官聲名望,當是最合適不過的。我看父親應早早準備,一旦旨意下了,還當早早動身,離了這是非之地才是。」

  劉焉聽他說的篤定,心中大是鬆快。連日來身心俱疲,今日方有了一絲輕鬆。

  這事兒既然有了些脈絡,心中安定之餘,又將劉璋及冠與大婚的事兒說了說。父子二人就細節斟酌一番,這才各自歸房安歇。

  第二日,劉璋早早去看過母親,便在劉焉的帶領下,往宗族祠堂中受禮。朝中諸王公大臣聞聽老太常家小兒冠禮,自是紛紛前往。一番套路下來,直到未時才算結束。

  期間,劉璋留心觀察,卻是不曾發現什麼人有異樣。心下漸漸安定,想必是因為自己橫插了一槓子,那王芬定然是還沒來得及跟那位御史聯繫。

  之後數日,與吳莧的婚事準備,自有劉焉派人安排。吳懿兄妹也知道劉家之事,雖說如此倉促,心中多少有些遺憾,但也算徹底了了心事,也自順其自然了。

  劉璋便整日陪著母親,柳氏精神一天好過一天,眾人盡皆心喜。這一天,仍是跟往常一樣,跟母親說這話,下人來請,道是老父劉焉讓他去書房相見,他的兩個哥哥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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