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冀州問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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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廳中,劉璋這話一出,潘鳳登時面色大變,霍得退開一步,緊張的道:「啊!我…..我…..沒…..你…..你要捉我嗎?」

  得,劉璋一看這架勢,全明白了。當下緩和了神色,搖搖頭道:「我捉你作甚?你若到了我這裡,天下敢來捉你的,只怕也沒幾個了。我這般問你,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每次與人打鬥,都未盡全力?」

  潘鳳聽他不抓自己,心中大大鬆口氣兒。又聽說若能投到劉璋麾下,那意思便再沒人敢來抓他,不由的更是大喜。

  只是等劉璋最後那句話問出,不由大是驚訝,點點頭道:「是啊,主公怎麼知道?」

  劉璋苦笑。也不回他這個問題,便細細問起他打死人的事兒。一番盤問下這才知道,原來潘鳳本是青州人,幾年前因在家鄉跟人起了衝突,不慎一拳打死了那人。

  他家裡本有個老母,這下子連驚帶嚇的,就此去了。潘鳳心痛母親之死,自責之下便立下規矩,若非對陣殺敵,絕不輕易跟人相鬥,免得再惹出大禍。

  潘鳳說起母親,不由的放聲大哭。偌大一條漢子,霎那間竟如同一個孩童,眾人俱皆又是尷尬又是黯然。

  既然搞清了狀況,劉璋心頭更是起疑。轉頭低聲問沮授道:「先生說他臨陣悍勇,戰陣之上,可見他有留手之處?」

  沮授一呆,想了想搖頭道:「他殺敵無數,怎會留手。我觀此人,至情至性,卻並不呆傻,如何不知戰陣上留手是自取死路?主公這個卻不需多慮。」

  劉璋這才放心,轉頭對著終於稍抑悲聲的潘鳳道:「既如此,你且放心,我找個不弱於你的侍衛,你們比比看。只要你們各自心中有數,自也不會傷了性命。」

  潘鳳猶豫了一下,終是點點頭。劉璋回身看向顏良文丑二人,兩人一見劉璋目光看來,下意識的轉頭。東張西望的,就是不跟劉璋目光相接。

  劉璋哭笑不得,怒道:「你兩個夯貨,怕些什麼?可是不敢與他比斗?」

  這兩人最受不得激,一聽這話,同時轉頭,異口同聲的怒道:「哪個怕他?」

  只是兩人說完,不由的又是一窒。文丑偷眼看看劉璋,這才囁嚅著道:「這回兒可是主公要打?不會罰咱們去舉那勞什子石鎖了吧。」

  倆人剛才誤會劉璋意思,對沮授胡亂散發殺氣,被劉璋趕後面去舉石鎖。雖說最終沒真箇去舉,但那石鎖卻也看到了。

  百十來斤石鎖拿來鍛鍊鍛鍊自是不在話下。但是真箇直直的去連續舉上兩百個,那即便以他兩人這體格力氣,只怕也定然是悲劇。

  所以,打從回來後,倆人乾脆神遊物外。老子眼不見耳不聞,省的一個不好,又給罰去悲劇。反正這裡是老大的地盤,絕不會有什麼危險。就算有,一旦出現殺氣,以二人的反應,也必然感應的到。

  這種念頭之下,雖說潘鳳這兒鬧的熱火朝天,兩人卻是一個耳朵進,另一個耳朵出。整個經過是聽到了,但恍恍惚惚的,卻是沒往心裡去。直到剛才被劉璋一激,這才聯想起來,文丑不放心之下,又便多問一句安心。

  劉璋被這倆渾人氣的只剩無語了,暗暗尋思,以後找到合適的人,這倆傢伙還是扔到前鋒去衝鋒陷陣最合適。不然,護衛做不做的且不說,自己早晚被這倆活寶氣死。

  狠狠的瞪了倆人一眼,隨手指了文丑下場。文丑既得了劉璋的首肯,自然不會怯場,當下一擼袖子,站到了潘鳳面前。

  隨著劉璋一聲令下,場中兩人齊齊發動,砰砰啪啪之聲不絕入耳,卻是倆人都是兇猛路數。這一交上手,少有花哨,全是直來直去,一拳換一拳。

  來來往往十幾個會合過去,終是文丑力大,一拳將潘鳳打的趔趄著退了出去。

  劉璋眼見文丑面上也是眼圈烏青,而潘鳳竟能跟這凶人拼了十餘個會合,心中已然有數,便當即叫停。

  潘鳳驚訝的看著文丑,想是驚奇於對方的強橫。雖然心中還是有些不服,卻不敢不聽劉璋號令,只得悻悻收手。

  只是他卻不知,經了這番打鬥,他在劉璋心中,已然是從蛤蜊升級為蝦米了,倒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

  劉璋既然了解了他的本事,當即也用為校尉,暫歸顏川麾下。顏川與潘鳳俱皆大喜。

  閔純介紹的李歷卻是在河間,當日不可能迴轉。城中諸事也都按部就班的安置妥當,劉璋當即傳令開席,與眾人共飲。

  劉璋就於席上,向沮授請教天下事。沮授微微沉吟,看了他一眼,這才道:「今天下紛亂,民眾悽苦。或有言之,乃是黃巾作亂所致。然以授思之,就算沒有黃巾,也必然會有藍巾、綠巾之事。蓋致亂之由,非在民而在朝廷也。」說到這兒,沮授頓了頓,偷眼去看劉璋。


  劉璋微微一笑,舉杯勸飲,低聲道:「先生喝酒也要顧忌嗎?酒若不好便換酒,倘若酒盞不好,自然也是要換酒盞的。聖人有言,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璋不敢自詡飽讀之士,但聖人微言大義,卻是懂的。」

  沮授眼睛一亮,舉杯向劉璋一敬,仰頭飲下,這才拱手道:「此次大亂之前,授便有所思量。竊以為,病入膏肓的軀體,再染上風寒,實是崩潰之相。此次之亂,中原之地幾乎皆被波及,若欲平復,必各州皆動才可。然,這一來,只怕必然形成尾大不掉之勢。倘若朝廷英明,只消一紙諭令便可消除。但今日之勢,只怕卻是沒那麼容易了。」

  劉璋眼中有光亮閃過,並不置評,只靜靜的聽著。沮授眼底又是划過讚賞之色。

  「黃巾不可懼,亂民耳。雷霆之下,必為齏粉。然,黃巾之後,某料才是真正的大亂開始。中央暗弱而四周皆強,正如周末之勢。一旦諸侯爪牙鋒利,試問,更有幾人不懷齊楚之業?若一二州郡如此,尚可討之。然舉目天下皆是如此,不知主公將欲何為?」沮授侃侃而談,最後一句卻是向劉璋發問。

  劉璋目光閃爍,心中卻是暗暗吃驚。對於歷史的變化,他是後來人,自然知道的清清楚楚。但沮授乃是當世之人,竟能從諸般跡象中說出這麼一番話,其人之智慧、見識,果然非同小可。

  史書曾記,曹白臉打敗袁紹,抓住沮授,曾有言感嘆:孤早相得,天下不足慮也之言。由此可見其人的分量。

  想到這兒,舉杯一飲而盡。也不放下酒盞,便就把玩著,漫不經心的道:「璋本宗室,從不敢墮祖宗之志。遙想當日之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始有楚漢之爭,高祖滅楚建漢之事。究其根本,秦二世若不昏聵,安有天下紛起之機?而後,王莽篡逆,紛爭再起。推本溯源,亦是上位者不恤國民而致。光武果敢,以大智慧大勇氣平亂而復祖宗之業。其人其行,常令璋神往崇敬。璋何其幸也,身為此等不世英主子孫,雖不才,亦願效仿祖宗,平天下、安黎民,再建朗朗干坤,萬世之基!」

  劉璋淡淡說來,語氣平常,但其中睥睨捭闔,當仁不讓的豪勇之氣,卻是迸射而出,擲地有聲。沮授雙目閃亮,面色潮紅。胸臆間起伏不定,只覺得主若此,此生無憾矣。

  「主公與授,明言不欺,志存高遠,誠蓋世明主也!授今生得遇,實畢生之幸!今即明主公之志,敢不傾心竭力,以報英主乎?」就於席上,伏地而叩。

  劉璋心中大喜。知道這一回,才算是真箇讓這個大謀之才,死心塌地的認可了。

  當下連忙扶起,含笑道:「公與大才,腹有珠璣,遠見高識。璋欲伸大義於天下,正需賢才良將相助,安有相欺之理?方才所言,非唯璋之志,又豈不是公與之志?你我志同道合,遇此絕世之機,自當拋頭撒血,建不世功業!」

  沮授激動不已,兩手反握劉璋手臂,不住點頭。

  劉璋溫言撫慰,待他情緒平復後,轉頭先招呼眾人共飲,飲罷,這才又低聲道:「公與既明我心意,不知可有以教我?」

  沮授目中光亮閃爍,拱手道:「自古成大事者,必有五要素。一曰名,二曰財,三曰人,四曰權,五曰勢。」

  劉璋大感興趣,問道:「願詳聞之。」

  沮授笑道:「名者,身份地位,倡導大義之名也。主公身為漢室宗親,此點不足慮。」

  劉璋點頭。

  沮授繼續道:「所謂財,財富也。施政、招募、訓練、征戰皆需大量財力,若沒有財力支撐,一切皆空談耳。此點,主公可多交世家大族,借力而為。此需緩緩而圖,非一蹴而就之事。」

  劉璋目光閃了閃,並沒多說。

  「所謂人,人才也!今我主麾下,文威、伯典及不日將至的逐清,雖有政才,卻少謀略。武將中,顏良文丑皆萬人敵,臧宣高、徐文向並潘鳳,皆忠誠悍勇之士。雖以大勢論之,尚顯薄弱,卻足以支撐當前之局。主公當關注的,應是多多探訪謀略之士。」

  沮授正色搖頭道:「非是授自謙,授之才,應付目前之局堪堪夠用。然主公日後縱橫中原,所謀豈止一州一郡?內政、外交、軍事種種事務,又豈是一二人能顧及過來的?主公於此事上,萬不可輕忽視之。」

  劉璋正容道:「是,璋受教了。多謝先生正言教之。」

  沮授目中閃過欣慰之色,拱手道:「主公能善納諫言,虛心而受,此我等臣屬之幸,天下之幸。授進言,本分也。不敢當主公之謝。」

  劉璋心中感嘆,想了想,遂輕聲將自己已有的布置和人手,除了張任、張繡還有陳登幾人外,都一一明白告訴了沮授。


  張任、張繡二人牽扯到後面還未發生的局勢變化,現在說出來,沮授一旦追問,自己根本無法解釋。

  而且,張任那兒還好說,張繡那兒,究竟會不會仍如歷史軌跡般運行,便連劉璋自己都不敢確定,如何拿出來說?

  這兩人,退一萬步來講,大不了到時候一紙書信,將兩人調過來就是,最多不過是多兩個大將,或者多兩支部曲而已。現在說與不說,倒是沒太大妨礙。

  而陳登那邊,就更是存在很大變數了,現在說來,徒亂人意。但拋開這些,其他的安排,既然用了沮授為謀主,若對己方陣營沒個明確了解,如何能謀劃合理的大計?

  所以,趁著空擋,劉璋便和盤托出,以便沮授通盤考慮。

  沮授聽的愣怔半響,面上又是震駭又是敬服。他雖然已經感到這個主公天縱英才,但也絕想不到,他竟能謀劃如此深遠。

  沉默半響,沮授才嘆道:「如此說來,前面所說,便只有方才說的謀略之士,主公多多上心就是。其他的,暫時可不必多慮了。」

  劉璋點點頭,心中暗樂。他多年謀劃,雖然自覺安排的大是周全華麗。但一直以來,卻從不敢對人明言。各個環節,大多都是只知道自己那一堆事兒,對其他的卻是全然不知。

  這樣雖是穩妥,但事事都要劉璋一人費心,通盤謀算。其中苦楚,唯有他自己知道。而且,這般得意之舉,始終不能令人知道,便猶如錦衣夜行,這份孤獨,實是寂寞的很。

  如今,告知了沮授,能得沮授認同,於他來說,實在是極大的安慰。心中一瞬間,也忽然如同卸下萬斤,說不出的一種輕鬆。

  「前面三項,我已經明白。後面所謂權與勢,還請先生費神。」舉杯一邀,劉璋又飲了一杯說道。

  「先說勢吧。其實就是運勢!世上事,當應勢而為,順之則盛,逆之則衰。此中之道,須臨機決斷,非提前可謀。今說與主公,知道便好,卻無需多做思量。」沮授笑著說道。他得了劉璋告知所有暗棋,也是大覺輕鬆。

  劉璋聽的一怔,沒想到沮授所謂的勢,竟是說的這個。這豈非就是大家常說的運氣嘛。只是,這個運氣對別人來說,或許真的是玄之又玄,難以把握。但偏偏對劉璋而言,卻是他最大的依仗。

  試問,當世什麼人,能預先知道後面百年間的事情軌跡?預知世事,趨吉避凶,自然也就是所謂的運氣了。做為一個穿越者,這個運氣,卻是其最犀利、隱藏最深的必殺技。當然,這事兒那是打死也不能和任何人說的。

  「回頭再來說權。」沮授說到這兒,面色凝重了起來。劉璋收拾心思,端容聆聽。

  「所謂權,對於主公目前局勢來說,卻是重中之重!若要成事,則需具備一定的權利、實力。以當前來說,主公應該派人往朝中勾當。使得其人能為主公說話,能讓主公的意圖,通過朝廷以求達到實現的目的。除此之外,還要儘量取得一定高度的職位。掌朝廷口舌以令天下,此事若成,則事半功倍,大事定矣。」沮授面色鄭重的說道。

  劉璋聽的傻住,定定的看著沮授,心中一個勁兒的就剩喊牛了。結交大臣為他說話,為他的意圖奔波,獲得朝廷認可。這……這不就是後世所說的代言人嘛。

  沮授,一個兩千多年前的古人。腦子裡竟能謀劃出這麼一套路子來,誰要是敢說古人智慧低,劉璋相信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噴死他。

  至於後面取得職權,更是跟自己所說的政治資本完全吻合。而最後一句,掌朝廷口舌,擦!後面曹白臉挾天子以令諸侯,豈不是就將這句話詮釋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了嗎?

  可惜這個沮授歷史上卻落入袁紹那個超級蠢蛋的手中,憋屈一生,最後還愚忠的死掉。就這謀劃,什麼郭嘉,什麼諸葛亮,什麼司馬懿,想想也不過就這水平吧?奇才!奇才啊!

  劉璋心中感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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