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比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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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噯,武將軍此言差矣。將軍乃是萬人敵,而季玉不過一讀書人,將軍以己之長凌人之短,安有是理?不妥不妥!」

  院子裡,武安國要與劉璋比試武力,不等劉璋說話,旁邊臧洪已然先開了口。

  臧洪其人,向來耿直有氣節。不但治政突出,也有一身不俗的武藝。對於武安國,他雖不願得罪,但見武安國明顯是想欺侮劉璋,當下便按捺不住,挺身而言。

  眾人見臧洪出來說話,也都紛紛從旁附和。

  武安國心中愈發焦躁,瞪著一雙牛眼左右看看,面孔憋的發紫。忽的怒道:「你們便見我欺辱他,如何不見這廝欺辱我?」

  他這話一出,眾人都是一愕。武安國是真氣急了,也不顧忌再重複一遍劉璋那些惡毒的話了,暴跳如雷的將兩人之間發生的事兒一一說出。

  眾人聽他說著,瞅瞅他那胖大的體格,跟他一比,再看看劉璋那顯得更弱的身板兒,肚子裡不由的笑的直抽。

  那武安國固然是蠻橫霸道,出口傷人,但這劉季玉也是刻薄刁毒到了極致,哪有那般羞辱人的?

  而且,看著劉璋從頭到尾一直一副人畜無害,笑吟吟的模樣,分明是料到在這孔府之地,必不容武安國動粗,這才有恃無恐。這份心機算計,武安國這莽夫又如何是他對手?

  眾人又是好笑又是無奈,都是搖頭苦笑。人群中,陳登卻是暗暗打量劉璋,眼中若有所思。

  「好,你們便說我欺負他。那咱就不比武藝,便比比軍陣之道。哼,你可莫要說紙上談兵也不會吧。若真如此,你也不過一朽木廢物一個,某再欺你,真也失了身份,不比也罷。」武安國說完前事,眼見眾人不復先前眾怒之勢,又再逼了一句。

  他先前聽孔融介紹劉璋時,說劉璋十歲起就去學藝。如今回來了,如果真的學成,以他的家世,怎會不直接入軍中博取功名?此番卻來青州,又學什麼經義。可見那什麼學武云云,不過是富家子打發時光的遊戲而已。

  而他自己,一直便是在軍中效力,大小戰事歷經不下百餘。對於軍陣之道極為熟悉,自覺便算不得天下數一數二,卻也是能數的著的幾個了。以這種實力,對上那個連戰陣都沒見過的豆芽丁兒,自是手到擒來。到時候,好好羞辱他一番,也算去了心頭一口惡氣。

  他這裡自大狂妄,卻真應了那句坐井觀天了。別說他那點道號,去天下數都數不上。即便真的有些本事,便以劉璋眼下的水準,幾已能與當世大家比肩了,他又哪有半分勝算?

  武安國故作大方的這番話一說,眾人雖然仍覺不妥,卻也實在說不出別的,相互對望一眼,只得沉默。

  劉璋從頭到尾就是一言不發,擺出一副受壓迫受欺辱的弱勢模樣賺同情。這會兒眼見武安國步步緊逼,才做出一副惶惶的神色,滿面無奈的勉強點頭。

  武安國見他點頭,不由大喜。眼珠轉轉,忽的大步走到園中一個大石墩子前,挽起袖子,俯身兩手抱住,大喝一聲,已是將那百多斤的石墩子抱起,眾文士盡皆面露驚色。

  騰騰騰大步走入亭中,咚的一聲巨震,將石墩子放下。武安國得意的掃了一眼四周面有驚色的眾文士,這才傲然道:「咱們便在這上面擺擺陣勢,隨便耍上兩把就是。」

  他出去舉石,回來又刻意扔下,就是存了顯擺嚇唬之心。此刻收了先聲奪人的效果,大是得意。

  「唉,這樣不太好吧。」在他得意的凌視下,劉璋面上愈發顯出一份憂色,沉吟半響,有些遲疑的說道。

  「怎麼不好?你要是怕了,現下求饒,給老子磕頭賠罪。老子看在你家老太常和文舉公面上,就此罷了,倒也使得。」武安國見他滿面為難,心中簡直要樂開了花。先前諸般鬱悶,盡數化去不見。

  「呃,磕頭賠罪嗎?唉,那也不必了。」劉璋抬頭蹙眉看看他,手掌撫摸著那個大石墩,想了想,慢慢搖了搖頭嘆息道。

  「我所說的不好,是說這裡乃是孔府。孔府乃是文聖人之居,今日所在,又全是當世名士。咱們只這般直來直去的,就將殺伐之事在這兒操演,一來有不敬先賢之處,二來,也實在不合今日之氣氛。」一直搖著頭,劉璋再次暗暗的拍了眾人一記馬屁。

  眾人聞言,都是連連點頭。便是孔融那兒也是面現嘉許之色,只覺此子重禮尊賢,真世之君子也!

  武安國見他不過幾句話,又把場面搞成了一邊倒,將所有人的感情都拉了過去,心中那鬱悶「呼」的一下,又全回來了。瞪著兩隻大眼,雙手拽著自己鬍子怒道:「那你要怎的?」


  「嗯,將軍力氣好大,比我家那驢子力氣都大,竟然馱進來這麼大一塊青石,嚇,厲害!厲害啊!」劉璋點點頭,沒立即回答他,卻滿面真誠的誇起他的力氣來。

  嗯,很真誠!除了比較的對象有些特殊外……….

  眾人聽他將武安國和他家驢子拿來比,不由的都是面上一片古怪,強忍著肚子裡快要抽筋了的笑。

  武安國身子微微發抖,缽兒大的拳頭握起又放開,放開又握起,氣如牛喘。

  「我這兒呢,恰好有些小玩意兒,倒也與軍陣兵法相通。便借著這塊大青石,搞出來獻獻醜。不為什麼輸贏,但求博得諸位先生一樂吧。」也不看他,劉璋面上忽的微微一笑,淡然站起身來笑道。

  眾人見他這一刻,忽然顯出一份從容沉穩,不由的都是一愣。陳登、臧洪二人目中也都不約而同的划過一道異彩。

  「文舉公,小子要做些小玩意兒,需要取下你家這棵樹上的一段岔枝來用,還望文舉公莫怪。」踱步到一株芙蓉樹前,指著一截橫岔,劉璋回頭對孔融請罪道。

  「但取無妨。」孔融也被他激起了好奇心,當下擺擺手,含笑應道。

  點點頭,劉璋回身,左右觀察一番,這才向一邊侍立的僕人要了一把劍,揮手間,便截取了兩段桐木。

  陳琳等人看的奇怪,臧洪、張超、陳登三人卻是目光一凝,相互對望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驚色。

  劉璋揮劍斷木,毫不見他作勢用力,長劍起落之際,一塊塊圓木便紛紛切開。他們三人都是允文允武之輩,瞬間便捕捉到其中的蹊蹺。這個劉季玉,絕不似外表那樣文弱,而是身負不俗的武技才是。

  笑嘻嘻的往大青石前一坐,將那堆圓木塊散在其上。輕輕一抖大袖,手中微動。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劉璋手掌中,已是多出了一把小刀。那刀三寸長短,刃鋒處閃著藍幽幽的光色,顯然極是鋒利。

  這麼一把鋒利的刀子,也不知他竟是如何藏在身上的。眾人沒一個傻子,想到這個問題,不由的心下都是一窒,面上神色凝重起來。便是武安國那莽漢也是不由的瞳孔一縮,面上有些驚疑不定起來。

  三指捏起一塊圓木,略微翻看一下,右手中的小刀忽然動了。刀刃蜿蜒遊走,剎那間,仿若一個活物一般轉成一團光暈。

  明媚的日光折射下,藍影流彩,光華刺目。那刀鋒在圓木上,忽如巨斧開山,忽如蜂蝶蹁躚,小小的方寸之上,竟是變化無方。

  輕重急緩之處,饒是在轉成一團的光影中,也給人以清晰顯現的感覺。便如是唱作大家,雖然是腔板驟急,但唱詞卻是段落清楚。

  眾人呆呆而望,但見他那修長的手指,玄妙的轉動。沉滯處,如拖動千斤重的泥沙,輕柔處,卻似輕彈花瓣上的微露。

  清風徐來,花樹搖曳。朱色小亭之中,少年白衣如雪,十指輕動不停。某一刻恍惚中,眾人眼中的劉璋,竟如同拈花微笑的大士,雍容華貴,丰姿懾人。

  園子裡一片寂寂,唯有小刀划過木頭的嗤嗤聲。木屑紛落之際,不多時,三十二枚圓形的扁木塊,便呈現在眾人面前。

  大袖輕揮,將碎屑盡數劃到地上,劉璋又將制好的木塊拿起,提刀在上開始刻了起來。

  他刻的極快,數息之間便刻好一個,隨即再拿起下一個。眾人好奇,紛紛圍上前來觀看。但見圓木塊上,分別刻著將、帥、車、馬等字,不由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眾人中,陳琳涉獵最廣,拿起一枚劉璋刻好的棋子翻看了下,微一沉吟,忽然道:「季玉所制,莫非象戲乎?」

  眾人聞聽他這一說,眼中都閃過一絲恍然。隨即,卻又是更深的迷惑泛起。

  陳琳所說的象戲,正是後世象棋的前身。象戲起源於戰國,流行於士大夫之間。只不過,所用棋子,只有十二枚。兩方各執六枚,取六爻之數,在特定的棋盤上廝殺。

  棋子之上,所刻並不是今日的車馬炮,而是梟、盧、雉、犢等字。規矩也與後世象棋相差頗多,由棋、箸、局三種器具組成。

  古之象戲與今日象棋相似之處,便是外觀差不多,也是有寸許方圓,半寸多厚的圓木所制。故而,陳琳才有此猜測。

  陳琳問完之際,劉璋也堪堪將所有棋子刻好,抬頭微微一笑,道:「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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