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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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氏聽到小廝稟告,懸著的心終於死了。

  她眼神憤恨的瞪向顧青鳶,對方卻只抬眼朝她輕輕一笑,眼神中只有她才懂的挑釁。

  一定是顧青鳶這小賤人殺了馮媽媽!

  馮媽媽是她身邊的親信,是伺候她數十年的老人兒,顧青鳶她怎麼敢!

  顧善仁沒看到兩人眼中的交鋒,只心有所惑的喃喃道:「青鳶和兩個婢女都無事,那這具焦屍又會是誰呢?」

  顧青鳶輕輕彎唇,開口道:「父親,寶月院人手有限,只需一查便可知有無短缺。只青鳶有一事不明,不論此人是誰,她為何會在深夜出現在我的閨房,又為何恰好寶月院突然走水……」

  顧善仁聽出了顧青鳶的話外之意,他看了一眼坐在主位上面冷如霜的兩個男人,忙表態道:「你放心,此事為父定查個水落石出。」

  「多謝父親。」顧青鳶垂眸輕語。

  好用的刀自然多用,尤其這把刀割起章氏來才最疼。

  「看來今日這戲台是你親手搭起來,如此倒是我多事了。」蔣弦凝眸看著眼前嬌花一般的少女,只他心裡清楚,這枝花美極艷極,但身上的刺也毒極了。

  那日茶樓她捅的那一刀害他休養了數月,直至現在每到陰雨時傷口仍會痛癢無比。

  可在得知顧府走水後,他立刻便起身帶人前來,他還是不想見她出事。

  「那就請蔣指揮使日後不要再分神理會我的瑣事,那般我反倒要多謝你。」顧青鳶的神情依舊冷淡。

  蔣弦這個卑鄙小人利用三妹妹來設局誆騙她,還妄圖毀她清白,這種惡人自然離得越遠越好。

  蔣弦眸色陰鷙,明明他與容錦一樣在擔心她,明明他也親自趕來救她,可為何她就只對容錦和顏悅色,卻唯獨對他冷眼相待。

  「不過我這個人向來恩怨分明,今日還要多謝蔣指揮使。」顧青鳶淡聲開口。

  她沒有看蔣弦,所以未曾發現他眼中泛起的微光。

  蔣弦是惡人不假,但今日趕來救她也是真,她不想白承這個人情,「令妹臨盆在即,女子分娩猶如闖鬼門關,蔣世子若得空不如多去照拂一二,小心仔細些總是好的。」

  前世蔣蓉便是在分娩時難產而亡,她不知這是意外還是人為,看在蔣弦幫她的份上,她便提醒他幾句,至於他會不會放在心上或者能不能改變前世的結果,那便不是她能決定的了。

  蔣弦皺眉,覺得顧青鳶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還想再多問幾句,宋知安忽然闖了進來。

  他蹭了滿臉黑灰,唯獨一雙眼仍舊明亮皎皎,他見顧青鳶安然無事激動之下忘了改口,「青鳶妹妹,你沒事真的太好了!我方才真是被嚇壞了。」

  宋家與顧家比鄰,本來應由他最先發現火勢,可好巧不巧他今日宿在了大理寺,待發現時顧府已火勢滔天,嚇得他差點魂飛魄散。

  「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

  顧青鳶搖頭笑笑,「我沒事,倒是你的臉……」

  宋知安隨手抹了一把臉,反是將黑灰蹭得整張臉都是,引得眾人都忍俊不禁。

  蔣弦冷幽幽的對容錦道:「王爺的心還寬,就這般任由他與長寧鄉君獻殷勤?」

  容錦以前會吃宋知安的醋,是因為他不確定顧青鳶的心意,他擔心自己抵不過兩人的青梅竹馬之情,所以才會小心眼的去「針對」宋知安。

  可如今他們兩人既已確定了彼此的感情,他自不會再患得患失更不會對她存有懷疑。

  宋知安只是曾出現在她過去的一個人,僅此而已。

  而他才是要陪她走過一生的人。

  「宋知安秉性純良,非那等心思險惡的小人。」容錦聲冷如玉,意有所指。

  若換作眼前之人,定揮劍砍之。

  他只想著她幼時過得不易,這世上多一人待她好,便會讓她多開心一分。

  蔣弦冷哼一聲,只覺容錦虛偽得很。

  喜歡一件東西便要占為己有,喜歡一個人亦是如此。

  若是他定要將她囚於身邊,讓她的眼裡心裡唯有他一人方可!

  火勢撲滅後南陽伯府的人便先回了,南陽伯府世子魏東爍因檢舉科舉舞弊案有功,暫代吏部侍郎一職,雖這官職並未非從顧善仁手中直接奪來,但終究還是有些尷尬。


  祁安被人引進正堂時先是笑著喊了一聲「二哥」,他今日表現得這般好,二哥定會給他記功,說不定心情好了還會送他一匹獅子驄。

  旋即他偏頭看到了一旁的蔣弦,頓覺他出現在此有些突兀。

  「蔣世子,你怎麼也在這?」祁安走過去與蔣弦勾肩搭背,嬉皮笑臉的道:「難道你也惦記著二哥什麼東西?」

  蔣弦今日心情不好,冷冷拂開了他的手,「怎的,這裡王爺來得,我便來不得?」

  祁安不知他這怒氣從何而來,只笑呵呵道:「京城哪有你蔣世子去不得的地方,還不是你貴人事忙,我這才覺得好奇嘛!」

  蔣弦移開視線不理會他,祁安便訕訕的過去尋顧青鳶,「青鳶,你還真是福大命大,若非你今晚恰巧不在屋內,可真就大事不妙了。你是不知道那具焦屍都燒成什麼樣了,外皮兒就烤得跟炭似的!」

  「蠢貨。」蔣弦在一旁譏笑輕語。

  什麼恰巧,不過某些人順勢而為罷了。

  囂張狡猾的小狐狸!

  宋知安連忙示意祁安禁聲,「祁世子,您莫要與長寧鄉君講這些,女孩子聽了會害怕的。」

  可他話音剛落便聽顧青鳶笑淺笑著道:「是嗎?那我可得過去瞧瞧。」

  宋知安:「……」

  折騰的了一夜,天色已微微漸亮。

  大理寺的衙役救火之後便著手驗屍,是以馮媽媽的焦屍就那般沒有遮攔的呈現在眾人面前。

  顧二夫人看了一眼便嘔吐不止,被人架著回了院子,顧寶釵則是連看都不敢看,捂著臉便溜了。

  章氏臉色難看的望著屍體出神,就連顧青鳶走到她身旁都沒有察覺。

  「母親以前可曾見過燒焦的屍體?」

  章氏被嚇了一激靈,不待她回神便見顧青鳶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低聲在她耳旁道:「母親可要看仔細了才是,畢竟這等畫面實在難得。」

  「你可真夠惡毒的!」

  顧青鳶似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低低笑了起來,「母親謬讚了,若論惡毒青鳶怎能與母親相較。」

  如此赤裸直白的諷刺讓章氏覺得難以忍受,她想抬手狠狠掌摑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庶女,可一偏頭便看到了她身後立著的那些人。

  王爺、世子,沒有一個人是她能得罪的。

  她緊緊交握著袖下顫抖的雙手,只能用一雙飽含憎怒的眼死死盯著她。

  顧青鳶笑著移開視線,「父親,此人的身份可已查明?」

  顧善仁的臉色不算好看,遲疑了一下還是道:「目前看來有可能是馮媽媽。」

  顧府的下人不多,稍一排查便發現唯有馮媽媽不見了蹤影,而大理寺所判斷的死者年齡也與馮媽媽相差不多。

  顧青鳶做驚訝狀,「馮媽媽?她夜裡不在母親院中伺候,為何會跑來寶月院?而且我明明記得離開時屋內未燃燭火,馮媽媽又是如何葬身火海的呢?」

  顧青鳶幾句話便引得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的章氏,章氏慌忙道:「或許是你記錯了也未可知。」

  「那馮媽媽來寶月院可是受母親吩咐?」

  「你少血口噴人!你有什麼證據這麼說?」章氏矢口否認。

  顧青鳶唇角微彎,疑惑不解的問道:「我不過是問問母親可有派馮媽媽來尋我罷了,母親為何反應如此強烈?」

  章氏這才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激動,便支吾著道:「馮媽媽畢竟是我身邊的人,見她如此難免有些傷神。」

  「馮媽媽能得母親如此惦念,在天之靈定得安息,她一定會感念母親大恩永世不忘!」

  顧青鳶笑意幽幽,咬重了「永世不忘」四個字,驚得章氏驀然驚起一身的冷汗,再被寒涼的秋風一吹,頓時只覺身子乏軟無力,下一刻竟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下人手忙腳亂的將章氏抬走,顧青鳶唇角一勾,章氏看來要病上一陣子了,她正好可以安心做自己的事。

  「府里如今正亂著,母親又倒下了,我便先回公主府了,免得父親還要分神照顧我。」

  顧善仁自然不願放她離開,他還想和顧青鳶培養一下父女之情,而且有她在府中自己也有機會接近這些權貴。

  「你是我女兒,我照顧你還不是應該的,你安心留在府里便是。」


  顧青鳶抬起眼,就那般靜靜地望著他,「父親,您當真不覺這場火生得蹊蹺?若非女兒命大,今日或許就沒有辦法站在這裡與父親說話了。」

  顧善仁喉口一哽,明白眼前的女兒不像以前一樣好糊弄。

  「白霜,扶鄉君上車。」容錦逕自道。

  他掃了一眼臉色難看的顧善仁,語氣冰冷,「鄉君受驚過度,本王送她回公主府。火災真相一日不明,爾等便不允再去叨擾鄉君,否則……」

  後面的話容錦未言,但顧善仁已是冷汗涔涔。

  容錦收回視線,望向顧青鳶時又重新溢滿了溫柔,「我們走吧。」

  顧青鳶一笑,頷首應下,「好。」

  威風耍夠了,她也想念殿下和妙微姑姑了。

  「二姐姐。」

  顧念芝提著裙擺氣喘吁吁跑過來,卻正撞見顧青鳶要走。

  「二姐姐可還安好?」她有些侷促的捏了捏衣擺,小聲解釋道:「我這兩日染了風寒,昨夜睡得有些沉。」

  顧青鳶看了她一眼,輕輕「嗯」了一聲,「我很好,勞你掛念了。我要回公主府了,你好生養病。」

  顧青鳶不再多言,抬身而去。

  昨夜的火勢那般大,就連街里鄰坊都知曉了,一個宅邸的人便是睡得再沉也不可能一無所知。

  可有些事沒有必要挑破,彼此留一絲體面總歸不至於太難堪。

  顧念芝面頰一熱,咬了咬嘴唇。

  昨夜她自然聽到了響動。

  她聽下人來報說是寶月院著了好大的火,外面的人根本進不去。

  她以為二姐姐定凶多吉少,她心裡是難過的,可又怕出去後被嫡母以為她們兩人交好,因此礙了嫡母的眼。

  她一個弱女子既救不了火勢,也改變不了現實,便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只是不知二姐姐會不會因此惱她。

  她又悄悄偏頭看向那身穿墨青色大氅的冷俊男子,他便如這深秋的天色一般陰冷寒涼,可日光升起時滿目秋色卻又那般瑰麗耀眼。

  蔣弦移眸看向她,先只是覺得這少女有些眼熟,旋即才記起這就是那位顧三小姐。

  他牽唇頷首一笑。

  顧念芝眸色一晃,卻低下了頭。

  他怎麼能夠做出一副什麼事都未發生過的樣子,他算計了自己還險些害了二姐,他為何能夠毫無慚愧之心!

  或許真的像二姐姐說的那樣,他就是一個十足的惡人。

  但她同樣不懂的還有自己的心意,明明知曉他非良善之人,卻偏忍不住想來瞧他一眼。

  顧念芝咬了咬牙,轉身而去。

  不合適便莫惦念,她只再看他這一次,以後再不會有了。

  「三小姐。」

  這時有小廝快步追上顧念芝,在她茫然不解的目光下呈給她一個手爐。

  「這是蔣世子命奴才拿給您的。蔣世子說天寒地凍三小姐再出門要注意保暖,莫要著涼染了風寒。」

  顧念芝怔怔接過。

  手爐其實已不大熱了,只殘留著淡淡的餘溫,卻如一股暖流熱浪蔓延周身。

  這是她第一次被除姨娘之外的人惦念,這種感覺讓人心亂如麻卻又欲罷不能。

  她將手爐緊緊揣入懷中,似乎只憑著這一絲溫暖便足以抵禦寒風。

  她可以心有貪戀嗎?

  ……

  章氏被抬回房間後便甦醒了,她下意識想喚馮媽媽,卻才記起馮媽媽早已變成了一具焦屍。

  「啊!!!賤人!賤人!」章氏狀如瘋癲般掀翻了床邊的小几。

  顧青鳶裝得單純無害,可馮媽媽分明就是被她所殺!

  她做了這麼多年當家主母,今日卻敗給了一個小庶女!

  那小庶女今日敢殺她身邊的親信,明日豈不敢連她都敢殺!

  顧善仁走進來時便瞧見滿地狼藉,章氏本以為他來關心自己,誰知顧善仁遠遠站在一旁,冷聲質問道:「馮媽媽到底為何會出現在寶月院中?」

  章氏瞳孔一縮,「老爺,您這是在懷疑我?」

  顧善仁不置可否,此事疑點重重怪不得他心生狐疑。

  章氏自嘲一笑,「老爺,如今死的可是我身邊的老人兒,她不明不白死在了寶月院,顧青鳶主僕卻安然無恙,您不覺得她們才更古怪嗎?」

  顧善仁聞言心裡也有些動搖,畢竟顧青鳶對顧家人不甚親近。

  章氏方鬆一口氣,便聽顧寶瑜的聲音自外間傳來,「母親,為什麼死的是馮媽媽不是顧青鳶啊,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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