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邪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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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院牆深,兩人的身影在偌大的長廊之下顯得纖薄又渺小,似隨時都可以被高牆的陰影所吞沒。

  可他們的身影又那般緊密相連,似無論什麼風浪都無法將其分離。

  顧青鳶沉默的行走著,容錦偏頭看她,聲音溫和,「牡丹步搖很適合你。」

  顧青鳶抬手摸了摸髮鬢上的步搖,她以前不曾戴過這般奪目的首飾,哪怕入了公主府也一直謹小慎微。

  是他讓她知道,她值得世間美好的一切。

  她咬了咬嘴唇,輕呢出聲,「王爺方才說的那些話可是為了替我解圍?」

  他頓下腳步看她,墨色的眸子雖沒有外露的灼熱,卻深沉而又溫柔,似平靜幽深的墨海一眼萬年,「心之所想,言之所出,我與你說過的每一個字眼都不曾有假。」

  「可是……」她心有戚戚。

  他總是極儘可能地給她安穩,她知道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她自重生之後一向有的放矢,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唯有面對他時眼前是一片迷霧。

  「沒有可是。你只管確認自己的心意,其餘瑣事都由我來解決。這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會成為你我的阻礙,除非,你不喜我。」

  容錦遲疑片刻,還是輕輕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在錯愕的目光下,將那隻手覆在自己心口,「我不知你們女孩子喜歡聽什麼,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承諾。若我容錦有違諾言辜負於你,必將萬箭穿心,死無葬身之地,屍骨無存。」

  「不行!」顧青鳶聞言心中急切,慌亂地抬手覆住他的嘴唇,不想讓他發這種毒誓。

  無論他們日後如何,她都相信這一刻他的心意真誠純粹。

  可世上並非所有事都能如人所願,即便日後他無法信守承諾她也不會怪他,又怎麼會希望他落得誓言中的境地。

  少女的手指柔軟細嫩,猶如花瓣一般落在他的唇上。

  幽深海底瞬間掀起巨浪,所有的平靜沉斂似乎都在這一刻變成了不受控制的狂暴。

  然則他終究沒有做出更唐突的舉動,只看著她羞赧無措地收回手,還有頰邊那一抹緋紅美若歸霞。

  「在擔心我?」他溫聲開口,聲音里噙著笑。

  顧青鳶羞紅著臉攥著手指,她方才情急之下便忘乎所以了,蹙著眉心道:「王爺以後不要再說這麼不吉利的話了。」

  「好。」他眼含笑意,從善如流的應了下來,

  他在戰場上向來無懼生死,因為他對這人世並無留戀,他為自己擇定的歸宿便是馬革裹屍。

  但從今以後他不會了。

  他會為了她,而珍惜自己的生命。

  「待你及笄,嫁我為妻,可好?」

  她咬了下嘴唇,千言萬語最後也變成了輕輕一個「嗯」字,饒是如此仍舊讓他的墨眸中亮起了萬千星輝,沉浸多年的眸光也在這一刻變得瀲灩生輝。

  兩人都沒再多言,無聲的走向宴席,只地上的影子越來越近,直至交融於一體。

  ……

  顧青鳶方回到御花園,蘇晚晚便滿目擔心的迎了上去,「青鳶,你還好吧?」

  她擔心祁太后會為難顧青鳶,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顧青鳶揚起一抹笑意,安慰她道:「我沒事,太后娘娘只喚我過去問幾句話。」

  蘇晚晚鬆了口氣,笑著道:「我就知道,你這般聰慧,太后娘娘也會喜歡你的。」

  顧青鳶笑而未語,心想這倒未必。

  她看了看腕間的金鐲,方才太后的態度就是看到這鐲子後才轉變的,想來這便是長公主讓她一定要將鐲子戴到宮宴的原因。

  「這鐲子可是永樂姑母給你的?」

  身後傳來少女清脆的問話聲,旋即便是眾人的行禮問安聲。

  「參見公主。」

  顧青鳶也隨之見禮,心裡已經清明對方的身份。

  朝華公主的生母實則是樂府的胡姬,因容貌美麗被明昭帝臨幸,只可惜誕下她不久後便過世了,後朝華公主被慧貴妃接去宮裡撫養。

  她出身雖不高,但做為皇宮裡唯一的公主卻十分受寵愛。

  朝華公主一身霞色廣袖留仙裙,裙擺曳地,髮髻上珠翠滿頭熠熠生輝,一雙眼泛著些許墨青色,當真美麗絕倫。


  朝華公主也端詳著顧青鳶,高挑的眉眼擰了擰,鼻中發出一聲輕哼,「長得也不怎麼樣,竟能入了姑母的眼,也不知道是不是使了什麼下作手段。」

  顧青鳶也沒想到這位朝華公主一開口便來者不善,略挑了下眉,不咸不淡的開口道:「長公主殿下睿智英明,豈是能被旁人隨意欺瞞哄騙的。」

  如此一來,朝華公主若再說她居心不良,便是在折辱永樂長公主愚昧。

  朝華公主反應了一會兒才品出意思來,氣惱的瞪著眼,「你故意拿話堵本宮是吧!」

  顧青鳶忍俊不禁彎了彎唇角,「殿下真是聰慧。」

  「那是自然。」朝華公主得意的翹了翹嘴唇,她就喜歡別人誇她聰明,還算這顧青鳶有些眼力。

  直到聽到周圍隱有笑聲,朝華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瞪著顧青鳶道:「你在諷刺本宮?」

  「青鳶不敢。」

  朝華公主翻了她一眼,「哼!本宮諒你也不敢,否則當心本宮拿鞭子抽花你的臉!」

  語落她眼珠一轉,又上前附耳在顧青鳶耳旁,笑得燦然如花,「你生得真讓人討厭,不過討厭你的可不知本宮呢!你等著瞧著吧,會有你吃苦頭的時候。」

  說完她神情自得帶著一眾宮婢揚長而去,好像已經討到了什麼便宜一般。

  「當年陛下本有意讓永樂長公主教養朝華公主,但被長公主回絕了。」蘇晚晚道出了顧青鳶被針對的理由。

  「原是如此。」顧青鳶笑笑並未計較,誰讓這朝華公主委實美麗,卻是個十足的笨蛋美人。

  這時蔣夫人帶著蔣瑩走來與蘇夫人交談,蔣夫人將蘇晚晚從頭到腳誇了一個遍,言語間儘是喜歡之意。

  蔣弦尚未婚配,蔣夫人的目的不言而喻。

  蘇夫人並未表露出什麼,只溫柔耐心地與之寒暄。

  蘇晚晚面上不露分毫,私下裡暗暗勾了勾顧青鳶的手指,以表示無語。

  自她入宮赴宴後,為她說親的人便未曾間斷過。

  顧青鳶倒是可以理解,畢竟蘇晚晚才貌俱佳家世又好,任誰看來都是個寶貝。

  蔣瑩始終繃著臉不發一言。

  她恨不得立刻告訴母親顧青鳶這小賤人勾了哥哥的魂,但她向來不敢言語有哥哥事,只能用滿是殺意的眸子盯著顧青鳶。

  哥哥也好,靖安王也也罷,都是這張臉害的!

  蔣瑩每次都會刻薄羞辱顧青鳶,沒想到她今日會這般安靜,反倒讓顧青鳶覺得有幾分不習慣來。

  聯想到朝華公主方才的話,只想著她莫不是在暗地裡在打什麼念頭。

  這時帝後入席,眾人紛紛收斂自己的心思跪拜請安。

  一襲繡著進宮的明黃色行於正中,左右兩邊分別是明黃和海棠紅的裙擺,

  待明昭帝命眾人平身,顧青鳶才敢悄悄窺見聖顏。

  明昭帝未至天命之年,正值強健硬朗之際,生得威儀俊朗,幾位皇子臉上或多或少皆有他的影子。

  而那身著海棠色宮裝的想必便是寵冠六宮的慧貴妃了,她容貌談不上美艷,卻溫婉秀麗,如一枝紅梅綻放於宮牆之內,怎能不惹人垂憐。

  只她身上的宮裝與正紅色相差無幾,若非祁皇后今日穿著明黃色的宮裝,一眼望去倒是難辨身份了。

  「皇后娘娘覺得臣妾這身宮裝如何?臣妾其實覺得這顏色委實艷麗了些,不適合臣妾這般年歲,但陛下覺得好看,臣妾這便斗膽穿了出來。」

  言外之意便是就算她這身不合規制,但只要陛下寵她,便沒有她所不能做之事。

  祁皇后暗暗在袖下攥了攥拳,面上卻依舊笑得寬和端莊,「褪盡東風滿面妝,可憐蝶粉與蜂狂。自今意思誰能說,一片春心付海棠。貴妃容貌依舊,自是穿得了這顏色。」

  慧貴妃蹙了下眉心,祁皇后看似在誇讚她,但這詩卻是詩人鬱郁不得志時而寫,聽起來實在不吉利。

  兩人言語之間已交鋒數次,眾人都聽得清明,唯有明昭帝笑呵呵的道:「今日是貴妃壽辰,大喜之日眾位不必拘束。」

  接下來便是幾位皇子獻禮,容征自是最為盡心送的是一座白玉雕琢的觀音像,其他皇子送的也都是符合規制之物,唯有四皇子容斂送了一套筆墨紙硯瞧著有幾分寒酸。

  明昭帝的臉色顯然不悅起來,他本就對這個出身卑微的兒子無甚好感,如今再看他行事小氣更是不喜。

  眾人見龍顏不悅皆屏氣凝神,等著龍威降下,這時蘇晚晚卻站了起來,不顧蘇夫人對她的怒目而視,笑著道:「臣女久聞貴妃娘娘才華橫溢,一直仰慕至今,更是在閨中時時臨摹娘娘的詩作。今日得見娘娘,臣女甚至欣喜,只望娘娘能賜臣女一幅墨寶以供瞻仰。」

  明昭帝皺眉問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待聽蘇晚晚自報家門後,明昭帝眉頭鬆動了兩分。

  蘇尚書是他下令從江南提回的,能力出眾又是個難得的通透人,便愛屋及烏並未出口責難。

  而慧貴妃在閨中時曾被譽為第一才女,才學一直都是她引以為傲的資本,如今聽蘇晚晚這般仰慕自己,彎唇道:「這有何難。」

  說罷便命人將容斂準備的筆墨紙硯呈了上來,洋洋灑灑的為蘇晚晚寫了一幅字。

  蘇晚晚如獲至寶,歡喜不已。

  慧貴妃見她這般模樣,心裡更是滿意。

  明昭帝見狀心情也好了起來,將容斂之事拋之腦後。

  蘇晚晚拿著慧貴妃的墨寶與容斂相視一眼。

  容斂心知她是在為自己解圍,頷首以示謝意。

  蘇晚晚頰邊微微一熱,垂著眼眸回了座位。

  蘇夫人不好在宴上說什麼,強壓下心中的怒氣。

  顧青鳶也忍不住低聲道:「你太衝動了。」

  蘇晚晚何嘗不知,可四殿下是個品德出眾的好人,不該因出身遭人責難。

  蘇晚晚俏皮眨眨眼,「下次不會啦。」

  這段小插曲很快被歌舞帶過。

  顧青鳶環顧四周。

  慧貴妃獨愛菊,是以周圍擺滿了各種顏色品種的菊花,甚至就連難得一見的墨菊也被隨意擺放在腳邊當作裝飾,可見明昭帝對慧貴妃的寵愛。

  一曲舞罷,慧貴妃執起酒杯,目光灼灼動容的對明昭帝道:「陛下日理萬機還要為臣妾操辦壽宴,臣妾無以感激唯有一杯清酒敬陛下。」

  明昭帝就是喜歡慧貴妃這般不爭不搶的性子,不過一場宴席便足以讓她感動不已,「愛妃喜歡便好。」

  兩人執杯對飲,倒是顯得一旁的祁皇后格外多餘。

  三皇子容譽見狀神色不虞,容征睨了一眼笑著道:「父皇和母妃還真是恩愛不疑,令人艷羨啊。」

  容譽聞言眉目更冷,「恩愛不疑」是被用來形容夫妻感情的,慧貴妃一個妾室怎麼配!

  正當此時殿外忽有宦官來報,說是乾清宮突然走水。

  明昭帝放在酒樽尤為不悅,「好端端的怎麼會走水?可是哪處的宮人粗心打翻了火燭?」

  小宦官神色惶恐的道:「回陛下,並非殿內走水,而是後殿的一棵枯木不知怎麼便自燃了起來,而且……」

  「而且什麼!」

  小宦官硬著頭皮道:「太后娘娘得知此事後立刻命欽天監去查看,結果欽天監說……說是有邪祟作亂,這才會引來天火示警。」

  「放肆!」容征怒聲開口,「今日乃是貴妃壽辰,何來邪祟作亂,本宮看分明是有人意欲破壞貴妃壽宴!」

  容譽微不可察的勾起了唇角,溫聲勸道:「大皇兄勿惱,欽天監也是各司其職,畢竟國運為重,萬一當真有邪祟誤國豈不有損我明昭國運。」

  慧貴妃母子實在太過張揚,如此正好打消他們的氣焰。

  慧貴妃眸色冰冷的看向祁皇后,懷疑此事乃祁皇后所為,故意打她的臉面。

  可這時殿內忽響起驚呼聲。

  上官若華突然站起身,目光驚恐的指著顧青鳶的方向。

  「那裡的菊花怎麼都枯萎了!」

  眾人順勢望去,滿園的花草,竟只有顧青鳶腳邊的幾盆花肉眼可見的枯敗起來。

  上官若華眼裡泛著寒霜,面上卻驚愕掩唇,恍然無知地道:「這是怎麼回事啊?該不會那邪祟跑來這裡作亂了吧!」

  原本在看熱鬧的朝華公主轉眸想了想,突然笑道:「本宮知道了,那邪祟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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