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4章 割裂
天空中落下的陽光，點亮了大明宮中的黑夜，卻如何也驅不散紫宸殿中的陰霾。
太子周逍的屍體靜靜躺在殿中，皇帝坐在前者的身邊，看向屍體上覆蓋的白布，眼神空洞，靜止不動。
郭子儀、范吉年等一眾人，站在殿內，表情中滿是憂慮，但卻無人敢上去勸說。
就在此時，風塵僕僕的郭昕，來到殿外，朗聲說道：「啟稟聖上，叛賊已經全部剿滅，賊首駱安源押在殿外，等候發落。」
郭子儀看了眼門口的郭昕，接著低下頭來，沉默不語。
郭昕許久沒有等來旨意，以為自己沒有說清，剛打算再說一遍，殿中傳來了皇帝嘶啞而又沉重的話音：「帶進來。」
郭昕應了一聲。
不多時，渾身血污、披頭散髮的駱安源，被押入殿中。
駱安源被禁衛強按在地上，當他看見安然無恙的皇帝時，先是一驚，再看見那具被白布覆蓋的屍體時，稍加思考，臉上頓時浮現出絕望的神情。
周鈞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站起身，試了兩次沒有成功。
范吉年見狀，連忙跑過來，攙扶著皇帝站了起來。
周鈞滿眼都是血絲，臉色蒼白，不見血色。
他走到駱安源，無視後者顫抖不止的身體，沉聲問了一句：「你可有至親？」
駱安源不敢答，身體戰慄，口中只道自己罪該萬死。
周鈞盯著駱安源的頭頂：「你也有至親，並將其視若珍寶，但這種情感，卻從未嘗試施捨給他人，難道不是嗎？」
周鈞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駱安源的肩膀，說出來的話，如同寒冬中的堅冰一般冷酷：「既然你學不會，那麼朕就來教教你。」
說完，周鈞向郭昕問道：「駱家有多少人丁？」
郭昕：「駱氏本家，共計三百一十五口。」
周鈞：「太少了……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共計九族，給朕仔細去查，但凡駱家連枝的人丁，全部押往刑場，斬首示眾！至於賊首駱安源，朕要他親眼看完所有人的行刑，最後一個上路！」
聽完這些，郭昕心中一緊，不敢有所質疑，大聲應了下來。
駱安源趴伏在地上，用額頭叩地，痛哭流涕，不停求饒。
周鈞絲毫沒有理會他的哀求，只是將視線轉向了太子的屍首，補上了一句話：「太子妃駱艾青，死罪可免，令削髮為尼，終生不得離開尼庵。」
郭昕稱喏。
癱軟在地的駱安源，被禁衛架出了紫宸殿。
整個大殿，再一次回歸到死寂之中，殿中的眾人不敢去看盛怒中的皇帝，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周鈞邁著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御座。
沉思良久之後，周鈞突然開口說道：「郭太尉。」
郭子儀出列，躬身道：「臣在。」
周鈞：「北衙諸衛、錦衣衛還有朝中臣工，但凡與叛亂有干係的，都要一一甄別出來，不能留下後患。」
郭子儀：「請陛下放心，老臣知道如何做。」
周鈞點了點頭。
郭子儀離開之後，周鈞低聲說道：「吉年。」
范吉年一個激靈，連忙躬身道：「老奴在。」
周鈞：「請皇后來紫宸殿，另外……將太子安置到後殿裡。」
范吉年應了下來。
很快，內侍和宮婢們進入大殿，有條不紊的清理著一切痕跡。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整個紫宸殿變得一塵不染，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又過了一會兒，尹玉在下人的陪同下，踏入了紫宸殿的大門。
當她看見周鈞的時候，臉上浮現出疑惑、不安、恐懼、忿怨多種情緒。
周鈞看著尹玉走到自己的面前，未等後者行禮，沉聲說道：「逍兒死了。」
尹玉聞言，先是一愣，接著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臉上的五官瞬間扭曲在了一起，整個人就如同喪失理智一般，作勢就想撲向御座上的皇帝。
范吉年雖然站在旁側，但眼睛一直盯著皇后。
眼見後者突然暴起，范吉年連忙指揮一眾內侍，攔住了皇后。
尹玉此時狀若瘋狂，對周鈞大聲質問道：「是你下旨殺了他？！」
周鈞：「我沒有殺他，他是自戕而亡。」
尹玉：「我不信！」
周鈞：「他的屍體就停在後殿，稍後你可以去看他，但在這之前，我有話要問你。」
尹玉掙脫內侍的阻攔，雙眼之中充滿憤怒和怨恨，直直盯著御座上的皇帝。
周鈞面色平靜，問道：「逍兒謀反，你是何時知曉的？」
尹玉怒道：「當初，你不允逍兒上朝，又想將他發配到安西去做事，從那時起，我就知曉逍兒心中已經有了反意！」
周鈞先是點頭，接著突然問道：「你和逍兒，曾經去過安西嗎？」
尹玉一愣，回道：「沒去過，那又如何？！」
周鈞：「安西每年歲貢，折算成金銀，可達兩千三百萬貫，是中原地區的三倍，光是一條大磧商路的商貿金額，就等同於整個長安的經濟總值。安西大都護府下轄七節二十九鎮，控兵三十萬，論軍力遠遠高於關中、江南等地。此外，安西軍工廠每年可以生產百萬斤炸藥，三萬隻火槍，一千門長炮。」
「安西無論經濟、民生、軍事力量，已經隱隱蓋過中原地區。安西大都護甚至不止一次的上奏，建議將安西軍工和部隊，部分東遷，藉此來平衡大唐東西兩部的戰力，確保安西未來不會一家獨大，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說到這裡，周鈞向尹玉搖頭說道：「你試想，如果我真的打算疏離逍兒，去奪他的儲君之位，又怎會把他送去安西那樣的兵家重地？如果我真的想毀掉他，只要把他送到江南做事，那裡杏色霏霏、夜夜笙歌，不出半年，逍兒便會被磨去意志，再也不可能想回長安了。」
尹玉聽到這裡，先是怔在原地，隨即大哭道：「二郎為何不早說，為何不早說啊？！」
周鈞嘆道：「逍兒率兵叛亂，兵敗被俘之後，以命作保，求我寬恕皇后。」
尹玉聞言，哭的更是傷心欲絕。
周鈞：「言已至此，再說也是無益。依逍兒的遺願，你的皇后之位，朕不會褫奪。但是你德行有虧，從今日起搬出含元殿，去西內苑反省吧。」
太子周逍的屍體靜靜躺在殿中，皇帝坐在前者的身邊，看向屍體上覆蓋的白布，眼神空洞，靜止不動。
郭子儀、范吉年等一眾人，站在殿內，表情中滿是憂慮，但卻無人敢上去勸說。
就在此時，風塵僕僕的郭昕，來到殿外，朗聲說道：「啟稟聖上，叛賊已經全部剿滅，賊首駱安源押在殿外，等候發落。」
郭子儀看了眼門口的郭昕，接著低下頭來，沉默不語。
郭昕許久沒有等來旨意，以為自己沒有說清，剛打算再說一遍，殿中傳來了皇帝嘶啞而又沉重的話音：「帶進來。」
郭昕應了一聲。
不多時，渾身血污、披頭散髮的駱安源，被押入殿中。
駱安源被禁衛強按在地上，當他看見安然無恙的皇帝時，先是一驚，再看見那具被白布覆蓋的屍體時，稍加思考，臉上頓時浮現出絕望的神情。
周鈞掙扎著想要從地上站起身，試了兩次沒有成功。
范吉年見狀，連忙跑過來，攙扶著皇帝站了起來。
周鈞滿眼都是血絲，臉色蒼白，不見血色。
他走到駱安源，無視後者顫抖不止的身體，沉聲問了一句：「你可有至親？」
駱安源不敢答，身體戰慄，口中只道自己罪該萬死。
周鈞盯著駱安源的頭頂：「你也有至親，並將其視若珍寶，但這種情感，卻從未嘗試施捨給他人，難道不是嗎？」
周鈞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駱安源的肩膀，說出來的話，如同寒冬中的堅冰一般冷酷：「既然你學不會，那麼朕就來教教你。」
說完，周鈞向郭昕問道：「駱家有多少人丁？」
郭昕：「駱氏本家，共計三百一十五口。」
周鈞：「太少了……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共計九族，給朕仔細去查，但凡駱家連枝的人丁，全部押往刑場，斬首示眾！至於賊首駱安源，朕要他親眼看完所有人的行刑，最後一個上路！」
聽完這些，郭昕心中一緊，不敢有所質疑，大聲應了下來。
駱安源趴伏在地上，用額頭叩地，痛哭流涕，不停求饒。
周鈞絲毫沒有理會他的哀求，只是將視線轉向了太子的屍首，補上了一句話：「太子妃駱艾青，死罪可免，令削髮為尼，終生不得離開尼庵。」
郭昕稱喏。
癱軟在地的駱安源，被禁衛架出了紫宸殿。
整個大殿，再一次回歸到死寂之中，殿中的眾人不敢去看盛怒中的皇帝，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周鈞邁著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御座。
沉思良久之後，周鈞突然開口說道：「郭太尉。」
郭子儀出列，躬身道：「臣在。」
周鈞：「北衙諸衛、錦衣衛還有朝中臣工，但凡與叛亂有干係的，都要一一甄別出來，不能留下後患。」
郭子儀：「請陛下放心，老臣知道如何做。」
周鈞點了點頭。
郭子儀離開之後，周鈞低聲說道：「吉年。」
范吉年一個激靈，連忙躬身道：「老奴在。」
周鈞：「請皇后來紫宸殿，另外……將太子安置到後殿裡。」
范吉年應了下來。
很快，內侍和宮婢們進入大殿，有條不紊的清理著一切痕跡。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整個紫宸殿變得一塵不染，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又過了一會兒，尹玉在下人的陪同下，踏入了紫宸殿的大門。
當她看見周鈞的時候，臉上浮現出疑惑、不安、恐懼、忿怨多種情緒。
周鈞看著尹玉走到自己的面前，未等後者行禮，沉聲說道：「逍兒死了。」
尹玉聞言，先是一愣，接著身體止不住的顫抖起來，臉上的五官瞬間扭曲在了一起，整個人就如同喪失理智一般，作勢就想撲向御座上的皇帝。
范吉年雖然站在旁側，但眼睛一直盯著皇后。
眼見後者突然暴起，范吉年連忙指揮一眾內侍，攔住了皇后。
尹玉此時狀若瘋狂，對周鈞大聲質問道：「是你下旨殺了他？！」
周鈞：「我沒有殺他，他是自戕而亡。」
尹玉：「我不信！」
周鈞：「他的屍體就停在後殿，稍後你可以去看他，但在這之前，我有話要問你。」
尹玉掙脫內侍的阻攔，雙眼之中充滿憤怒和怨恨，直直盯著御座上的皇帝。
周鈞面色平靜，問道：「逍兒謀反，你是何時知曉的？」
尹玉怒道：「當初，你不允逍兒上朝，又想將他發配到安西去做事，從那時起，我就知曉逍兒心中已經有了反意！」
周鈞先是點頭，接著突然問道：「你和逍兒，曾經去過安西嗎？」
尹玉一愣，回道：「沒去過，那又如何？！」
周鈞：「安西每年歲貢，折算成金銀，可達兩千三百萬貫，是中原地區的三倍，光是一條大磧商路的商貿金額，就等同於整個長安的經濟總值。安西大都護府下轄七節二十九鎮，控兵三十萬，論軍力遠遠高於關中、江南等地。此外，安西軍工廠每年可以生產百萬斤炸藥，三萬隻火槍，一千門長炮。」
「安西無論經濟、民生、軍事力量，已經隱隱蓋過中原地區。安西大都護甚至不止一次的上奏，建議將安西軍工和部隊，部分東遷，藉此來平衡大唐東西兩部的戰力，確保安西未來不會一家獨大，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
說到這裡，周鈞向尹玉搖頭說道：「你試想，如果我真的打算疏離逍兒，去奪他的儲君之位，又怎會把他送去安西那樣的兵家重地？如果我真的想毀掉他，只要把他送到江南做事，那裡杏色霏霏、夜夜笙歌，不出半年，逍兒便會被磨去意志，再也不可能想回長安了。」
尹玉聽到這裡，先是怔在原地，隨即大哭道：「二郎為何不早說，為何不早說啊？！」
周鈞嘆道：「逍兒率兵叛亂，兵敗被俘之後，以命作保，求我寬恕皇后。」
尹玉聞言，哭的更是傷心欲絕。
周鈞：「言已至此，再說也是無益。依逍兒的遺願，你的皇后之位，朕不會褫奪。但是你德行有虧，從今日起搬出含元殿，去西內苑反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