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9章 垂餌
樞密院內苑的廊道上，今日布滿了軍士。
所有無關人等，被全部驅離，甚至院中辦公的文吏，也被臨時調到其它官所。
右相孔攸站在堂中，面前是六米見方的長安沙盤，其中包含一百零八坊、三市、曲江等等景致，應有盡有，栩栩如生。
堂中另有兩位將軍，一位是隴右大都護（下轄河湟、大非川、祁連、合川四地）郭昕，另一位是河西節度使龍祁。
孔攸看向沙盤，開口說道：「再過半個月，便是陛下的生辰。長安城中，接連三日，都會舉行慶典。在慶典的最後一日，陛下會從宮中出發，擺駕去往城南的曲江，與民同樂。」
郭昕：「右相認為，桑赤若會趁著這次機會，來長安謀刺皇上？」
孔攸點頭道：「桑赤若已經被證實尚未身亡，而吐蕃國中，主戰、主和兩派正在爭吵不休。到了年底，吐蕃與大唐將會樹立界碑，再重開互市。到了那個時候，吐蕃中的主和派會徹底占據上風，而桑赤若也就再也沒有機會，重歸大論的寶座。所以，這次慶典，將是他最好、也是最後的一次機會。」
郭昕聞言，輕輕點頭。
缺少了一隻胳膊的龍祁，先是看了看左右，接著向孔攸問道：「右相，長安城中有錦衣衛，還有羽林等等近衛。為何抓捕桑赤若的行動，需要從隴右和河西調集軍卒？」
孔攸：「錦衣衛，還有北衙諸衛，其中官員或許存有異志，不可不防。」
龍祁聞言，有些吃驚。
錦衣衛是皇上麾下的近侍，而北衙諸衛，更是宮中的禁軍，右相居然說這兩股力量，已經不可放心使用，這自然會讓人驚訝。
然而，一旁的郭昕卻是表情如常。
郭昕的伯公郭子儀，如今雖然已經致仕，但是在朝中消息靈通，郭昕自然也聽過不少。
皇上抬高議員的地位，使得朝中官員不滿，錦衣衛和北衙又與不少官員有著聯繫。
所以，孔攸從外部調集軍卒來長安，這並不奇怪。
但是，讓郭昕想不明白的是，這次抓捕桑赤若，牽涉的是大唐的利益，朝中官員即便與議員之間的矛盾再多，也不可能藉此發揮，壞了國家大事。
想到這裡，郭昕多看了孔攸一眼，心中狐疑，難不成這次吐蕃人謀刺皇上，與朝中的官員也有聯繫？
孔攸指著長安沙盤說道：「兩位將軍，你們都與吐蕃人打過交道，對於桑赤若應當也不陌生。如果吐蕃人真的趁著這次慶典，謀刺聖上，照你們來看，他們會如何制定計劃？」
郭昕有些頭疼，對孔攸說道：「右相，論打仗，郭某有些本事，但是埋伏刺殺，實在不是我的專長。」
孔攸又將視線投向龍祁。
龍祁曾經是龍部的獵騎兵，擅長設伏追蹤一道，又在刺殺組織隱門的教導下，培訓出了大唐的第一批特種兵。
所以，在刺殺這一方面，他有著絕對的發言權。
龍祁來到沙盤前，看著長安城中的街道，思索良久後說道：「刺殺也分為兩種，分別是倉促設伏和蓄意設伏。所謂倉促設伏，指的是在未被發現的情況下遇到敵人，並在短時間內製定伏擊計劃；而蓄意設伏，則是提前知曉敵人的行軍路線，在預定地點對敵軍進行精心策劃的攻擊。」
龍祁先是指了指皇城的安上門：「慶典那日，皇上的車隊從這裡出發，先是經由朱雀大道向南，接著向曲江的方向行去。如果這條行進路線是固定的，那麼有很大概率，吐蕃人會發起一場蓄意伏擊。」
郭昕在一旁問道：「所以，你是想建議，慶典當日的皇帝車隊，臨時改變路線？或許乾脆設置多條線路，迷惑敵人？」
龍祁搖頭道：「即便改變路線，或者設置多個誘餌，但如果不除掉敵人，危險就會依然存在。」
郭昕：「那應當如何做？」
龍祁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向孔攸：「右相，對於吐蕃人的謀刺，皇上是如何說的？」
孔攸：「皇上交待，必須抓到罪首。」
說完這句，孔攸又補充道：「當然，皇上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龍祁點了點頭：「那麼我們就有兩個目標，首要目標是保證皇上的安全，次要目標是抓到桑赤若。所以，我建議，慶典當日的路線，不僅維持不變，而且也不要安排多條線路，只需固定的唯一一條。沿途還要設置景觀和裝飾，多多安排守衛，讓吐蕃人確信，皇上一定會從此地經過。」
郭昕聽到這裡，有點糊塗：「只設置一條路線？那樣的話，豈不是給吐蕃人機會，讓他們可以提前踩點，提前布置，制定方案？」
龍祁頷首道：「不錯，就是讓吐蕃人提前知道路線，從而給他們機會，事先就定下刺殺的方案。」
郭昕還在不解，但孔攸此時已經明白了龍祁的用意：「你是想反其道而行之，將這場謀刺作為一個圈套，引誘吐蕃人出來，從而讓他們露出破綻？」
龍祁拱手道：「是。」
郭昕問道：「郭某有些不懂，可否解釋……」
龍祁指著沙盤說道：「一個人如果想要對付刺客，最頭疼的是什麼？就是對方在暗，我方在明。如果吐蕃人打定主意，打算在慶典當日謀刺聖上，那他們當下怕是潛伏在城中，伺機而動。然而，長安城有一百零八坊，人口幾近兩百萬，想要找出刺客，無異於大海撈針。」
龍祁：「既然搜尋刺客極難，那不如設下陷阱，讓他們自己跳出來……只要事先公布路線，再做出各種假象，讓吐蕃人確認皇上當日必定會走這條路線，那麼敵人就會將這條路線作為蓄意伏擊的地點，從而圍繞這些地點，開始制定方案。」
孔攸此時笑道：「如果我們不公布路線，那麼吐蕃人就會龜縮在藏匿地中，一直等待到慶典當日，再開始動手；但如果我們公布了路線，再讓敵人確信這個消息正確無誤，那麼吐蕃人就會提前從藏匿點出來，前往這條路線，去考察、評估每一個可以用來伏擊的地點。」
龍祁：「不怕敵人出來行動，只怕他們一直躲在暗處，讓我們沒有機會可以找到他們。」
郭昕恍然：「故意公布路線，實際上就是吸引敵人去打探，然後我們再提前埋伏，找出那些可疑的人物，最後再一網打盡。」
龍祁：「我先前說了刺客的設伏，分為蓄意和倉促兩種。其中，蓄意設伏反而容易識破，倒是倉促設伏所引發的遭遇戰，任何一個預料之外的因素，都很有可能會引發嚴重的後果。」
郭昕：「郭某還有一問，既然提前公布了路線，那麼又如何保證皇上的安全呢？」
孔攸聞言，笑著對郭昕說道：「如果真的發現疑似刺客的吐蕃人，那麼慶典當日，皇上怎麼可能真的趕去曲江？」
所有無關人等，被全部驅離，甚至院中辦公的文吏，也被臨時調到其它官所。
右相孔攸站在堂中，面前是六米見方的長安沙盤，其中包含一百零八坊、三市、曲江等等景致，應有盡有，栩栩如生。
堂中另有兩位將軍，一位是隴右大都護（下轄河湟、大非川、祁連、合川四地）郭昕，另一位是河西節度使龍祁。
孔攸看向沙盤，開口說道：「再過半個月，便是陛下的生辰。長安城中，接連三日，都會舉行慶典。在慶典的最後一日，陛下會從宮中出發，擺駕去往城南的曲江，與民同樂。」
郭昕：「右相認為，桑赤若會趁著這次機會，來長安謀刺皇上？」
孔攸點頭道：「桑赤若已經被證實尚未身亡，而吐蕃國中，主戰、主和兩派正在爭吵不休。到了年底，吐蕃與大唐將會樹立界碑，再重開互市。到了那個時候，吐蕃中的主和派會徹底占據上風，而桑赤若也就再也沒有機會，重歸大論的寶座。所以，這次慶典，將是他最好、也是最後的一次機會。」
郭昕聞言，輕輕點頭。
缺少了一隻胳膊的龍祁，先是看了看左右，接著向孔攸問道：「右相，長安城中有錦衣衛，還有羽林等等近衛。為何抓捕桑赤若的行動，需要從隴右和河西調集軍卒？」
孔攸：「錦衣衛，還有北衙諸衛，其中官員或許存有異志，不可不防。」
龍祁聞言，有些吃驚。
錦衣衛是皇上麾下的近侍，而北衙諸衛，更是宮中的禁軍，右相居然說這兩股力量，已經不可放心使用，這自然會讓人驚訝。
然而，一旁的郭昕卻是表情如常。
郭昕的伯公郭子儀，如今雖然已經致仕，但是在朝中消息靈通，郭昕自然也聽過不少。
皇上抬高議員的地位，使得朝中官員不滿，錦衣衛和北衙又與不少官員有著聯繫。
所以，孔攸從外部調集軍卒來長安，這並不奇怪。
但是，讓郭昕想不明白的是，這次抓捕桑赤若，牽涉的是大唐的利益，朝中官員即便與議員之間的矛盾再多，也不可能藉此發揮，壞了國家大事。
想到這裡，郭昕多看了孔攸一眼，心中狐疑，難不成這次吐蕃人謀刺皇上，與朝中的官員也有聯繫？
孔攸指著長安沙盤說道：「兩位將軍，你們都與吐蕃人打過交道，對於桑赤若應當也不陌生。如果吐蕃人真的趁著這次慶典，謀刺聖上，照你們來看，他們會如何制定計劃？」
郭昕有些頭疼，對孔攸說道：「右相，論打仗，郭某有些本事，但是埋伏刺殺，實在不是我的專長。」
孔攸又將視線投向龍祁。
龍祁曾經是龍部的獵騎兵，擅長設伏追蹤一道，又在刺殺組織隱門的教導下，培訓出了大唐的第一批特種兵。
所以，在刺殺這一方面，他有著絕對的發言權。
龍祁來到沙盤前，看著長安城中的街道，思索良久後說道：「刺殺也分為兩種，分別是倉促設伏和蓄意設伏。所謂倉促設伏，指的是在未被發現的情況下遇到敵人，並在短時間內製定伏擊計劃；而蓄意設伏，則是提前知曉敵人的行軍路線，在預定地點對敵軍進行精心策劃的攻擊。」
龍祁先是指了指皇城的安上門：「慶典那日，皇上的車隊從這裡出發，先是經由朱雀大道向南，接著向曲江的方向行去。如果這條行進路線是固定的，那麼有很大概率，吐蕃人會發起一場蓄意伏擊。」
郭昕在一旁問道：「所以，你是想建議，慶典當日的皇帝車隊，臨時改變路線？或許乾脆設置多條線路，迷惑敵人？」
龍祁搖頭道：「即便改變路線，或者設置多個誘餌，但如果不除掉敵人，危險就會依然存在。」
郭昕：「那應當如何做？」
龍祁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看向孔攸：「右相，對於吐蕃人的謀刺，皇上是如何說的？」
孔攸：「皇上交待，必須抓到罪首。」
說完這句，孔攸又補充道：「當然，皇上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龍祁點了點頭：「那麼我們就有兩個目標，首要目標是保證皇上的安全，次要目標是抓到桑赤若。所以，我建議，慶典當日的路線，不僅維持不變，而且也不要安排多條線路，只需固定的唯一一條。沿途還要設置景觀和裝飾，多多安排守衛，讓吐蕃人確信，皇上一定會從此地經過。」
郭昕聽到這裡，有點糊塗：「只設置一條路線？那樣的話，豈不是給吐蕃人機會，讓他們可以提前踩點，提前布置，制定方案？」
龍祁頷首道：「不錯，就是讓吐蕃人提前知道路線，從而給他們機會，事先就定下刺殺的方案。」
郭昕還在不解，但孔攸此時已經明白了龍祁的用意：「你是想反其道而行之，將這場謀刺作為一個圈套，引誘吐蕃人出來，從而讓他們露出破綻？」
龍祁拱手道：「是。」
郭昕問道：「郭某有些不懂，可否解釋……」
龍祁指著沙盤說道：「一個人如果想要對付刺客，最頭疼的是什麼？就是對方在暗，我方在明。如果吐蕃人打定主意，打算在慶典當日謀刺聖上，那他們當下怕是潛伏在城中，伺機而動。然而，長安城有一百零八坊，人口幾近兩百萬，想要找出刺客，無異於大海撈針。」
龍祁：「既然搜尋刺客極難，那不如設下陷阱，讓他們自己跳出來……只要事先公布路線，再做出各種假象，讓吐蕃人確認皇上當日必定會走這條路線，那麼敵人就會將這條路線作為蓄意伏擊的地點，從而圍繞這些地點，開始制定方案。」
孔攸此時笑道：「如果我們不公布路線，那麼吐蕃人就會龜縮在藏匿地中，一直等待到慶典當日，再開始動手；但如果我們公布了路線，再讓敵人確信這個消息正確無誤，那麼吐蕃人就會提前從藏匿點出來，前往這條路線，去考察、評估每一個可以用來伏擊的地點。」
龍祁：「不怕敵人出來行動，只怕他們一直躲在暗處，讓我們沒有機會可以找到他們。」
郭昕恍然：「故意公布路線，實際上就是吸引敵人去打探，然後我們再提前埋伏，找出那些可疑的人物，最後再一網打盡。」
龍祁：「我先前說了刺客的設伏，分為蓄意和倉促兩種。其中，蓄意設伏反而容易識破，倒是倉促設伏所引發的遭遇戰，任何一個預料之外的因素，都很有可能會引發嚴重的後果。」
郭昕：「郭某還有一問，既然提前公布了路線，那麼又如何保證皇上的安全呢？」
孔攸聞言，笑著對郭昕說道：「如果真的發現疑似刺客的吐蕃人，那麼慶典當日，皇上怎麼可能真的趕去曲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