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玉蘭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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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6章 玉蘭花林

  富安盛世,梁十七年,東海淵縉王攜十萬匪兵逼宮謀反失敗,自戕。

  匪兵將軍辛舉松在地牢撞壁而死,追隨主去。

  十萬匪兵拒不收編,被朝廷羈押入嶺南礦山。

  淵縉王謀反翌日,崇文帝明赫駕崩於宿龍殿,傳位於五皇子明楽,擇日登基。

  明楽未登基先頒旨,宣上天鑒聖主玉如意入宮擔任監國之職,感玉氏一族為水患勞心散財,特請玉氏重遷回京。

  由玉氏族人所建之堤壩,不命名為二十四里長堤,只稱「山水玉堤」。

  事了,明公主梵嵐再度離宮,奔向香山明氏皇族太廟,立誓永不出山。

  梅承庭辭官,去往香山下的梅家祖墳外的偏院。

  那偏院外,種著上百棵玉蘭樹,時下正是玉蘭盛開的季節,白燦燦的花誘著香氣,伴著雨後新鮮泥土的味道,殷羅聞著,有種記憶深處的愜意。

  玄衣男子打了桶水,正想回院裡,卻望見紅衣少女迎面走來。

  她恢復了他們初見時的樣子,穿著那水紅色綴繡著青色的荷的廣袖裙,眉眼不再像之前那樣總是凝著,好像有想不完的心事。

  「殷丫頭。」梅承庭有些驚喜,以為她是來看望他的,他擦擦手想招呼她回院子吃些玉蘭花糕,但他這話還沒說出口。

  殷羅抬眸望著那枝繁葉茂但大小不一的玉蘭樹,它們無一例外的開了花。

  「梅叔叔,我小時候聽我爹說,人在愧疚的時候,會一直回想那件讓他愧疚的事,然後做一些不能改變事實的無聊事情,給自己找安慰。梅叔叔,你愧疚的時候,就是來這種樹嗎?」

  梅承庭被她問得一愣,過了一會兒,他垂頭,「是我對不起你爹和你……」

  「我今天來,是想知道一件事。」殷羅不想聽他道歉。

  梅承庭看她,等著她下文。

  「在靈州的那次,你都做過什麼呢?」殷羅表情平和,「按照我姑姑的武功和心性,怎麼會被關進石牢呢?我猜,這件事情,跟你有關係吧?周武官的妻女又在何處?」

  梅承庭吸氣又呼氣,「那天,是梵嵐替我進的石牢。周武官的妻女,被我安頓在了秦淮,如今開了紡織生意,無性命憂患。」

  「實不相瞞,周武官死的那日,我與池臨靜在他屍體旁發現了我姑姑的牡丹金針。」

  梅承庭手指微動,「不是她。靈州暴民之亂,這件事其實本就是憑空捏造,是我讓周武官把這個消息散播出去的,梵嵐知道端倪,那夜去逼問周武官真相,我當時就在房樑上聽,眼看周安岳的嘴鬆動了,我擔心他在梵嵐面前說出我,便出劍將他殺了,梵嵐那金針,是衝著房頂上的我來的。後來想想,她好像早就知道那是我,要不然不會只出一針後就離開了。」

  「梅叔叔,很厲害。」殷羅微笑,「你瞞得很好,若不是陰差陽錯,我們在白州萬里山郊發現了明矜的屍身,她手裡攥著一塊枯木色的布,我怎麼也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

  「你說什麼?明矜公主,手裡攥著枯木色的布?」梅承庭疑惑。

  「沒錯,你將她屍體運回你家密室的時候,沒有發現嗎?」殷羅說到這,忽然頓住。

  梅承庭倒是秒懂了,「明之渡心細如髮,做到此步,引他人為明矜出頭……但確實是我誤殺了明矜公主,我有愧於明氏皇族。」

  殷羅停了兩秒,轉身向那玉蘭林外走去,並沒再多說一句。

  在那林子的盡頭,青袍公子靠在樹上,如先前一般,等著她出來。

  「怎麼樣?他說了嗎?」他抬手撣落她肩上的葉。

  「說了,跟咱們料想的一樣。」殷羅彎唇,「罷了,也是都過去了。周武官的妻女被安頓在秦淮做紡織生意,這個想必他不會騙我。哦對,聽說阿玉昨日傳信來了?」

  「對啊,他說他們查到江南水疹疫病是因為木料中的白蟻是被人用毒投餵大的。玉如意帶人抓了一個逃竄在外的東海匪兵,瞎貓裝上死耗子,被抓的那匪兵是四江轄域本地人,叫阿金,他心疼家鄉,玉如意問他什麼,他就都說了。」

  殷羅好奇地對上池臨靜那桃花眼眸,又聽他道:「阿金說,在東海匪軍營帳里,有一位先生,複姓端木。」

  「端木醫使?」殷羅與他並肩走著,「是他做出疫毒?才造成這水疹病?真是氣煞我也!他本是皇宮中的太醫,怎麼能助紂為虐?幫著淵縉王幹這樣的壞事?玉如意那傢伙派人去找這端木醫使了嗎?」


  「當然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性子,他帶人在熊刺嶺蹲了一夜,終於找著了這端木,現在應該正押著他流轉江南,為各城池染病的百姓解毒呢吧?」

  殷羅笑了起來,壓在身上太久的重量終於輕了,她如重獲新生,一貫冷然的面上帶了些期待,「總算是過去了,希望大梁以後都能太太平平的。」

  池臨靜點頭表示贊同,「還有一個好消息。」

  「是什麼?」

  「不愚、谷上花和常應蓮一起,查到了逐丹王父子倒賣軍火、強搶民女等一系列罪證,而且啊,不愚還在王庭一老臣府中搜到了徵仁世子的親筆信,他在信上教唆老臣支持他們父子即位……是不是很傻?我料想他寫下這信的時候沒準兒是醉了酒的。」

  「然後呢?不愚怎麼處理的?」殷羅嘴角有些難壓。

  池臨靜讀懂她眼底的狡黠,「不愚能怎麼處理?按照南夏律法把他們這旁支的一族給流放了,去死人谷,但是,」他眼底和殷羅一樣狡黠,「谷上花半路把逐丹王父子劫了。」

  他話到此已不必多說,殷羅嘿嘿一笑,豎起大拇指,「好樣的。」

  紅衣少女腳步輕快,她摸了摸乾癟的肚子,「餓了,咱們去聽閒樓找聶人犀吃點好的?」

  「好啊,他早備好了酒席,說要給咱們慶功呢。」

  久違的晴天日頭高照,斑駁花影映在青衣公子臉上,他睫毛纖長,在光下像是扇動的蟬翼,微帶紅暈的眼瞼低垂,他含情望著殷羅,她沒有躲閃,「那你……什麼時候回南夏?」

  「快了。」池臨靜笑意加深,「等我再做完最後一件事。」

  「什麼事啊?用我幫忙嗎?」殷羅湊上來。

  「你猜猜。」青袍給她留下一個大大的疑問後就踱步走開了。

  「池臨靜,你倒是說啊!」

  「你先猜猜。」

  「我不猜!」

  「那你等等吧。」

  「為什麼啊?」

  「過幾天不就知道了嗎?」池臨靜高深莫測。

  殷羅白他一眼。

  白玉蘭林受風落花,花瓣旋著繞在兩人身側,在嬉戲打鬧聲里歸於塵埃。

  如這一十四年來,大梁無數的風波,最終都埋藏在了那名為過去的史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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