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囚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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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43章 囚籠

  御前會議不出所料,爭辯了一場,毫無結果。

  裕仁不表態,其實就是表了態。

  軍部無所事事,只能重新聚焦中國戰場。

  外相和美國開始討價還價,不進攻荷屬東印度也可以,開出的條件有三。

  第一,美國在國際上承認日本在中國的占領區合法,承認滿洲皇室對滿洲擁有絕對的控制權。

  第二,承認日本軍隊在法屬印度擁有駐紮權,軍隊可以隨意進出。

  第三,解除進出口制裁。

  而外相給美國的條件是,只要答應這三個條件,日軍從中國腹地撤兵,除保留一些已經占有的海岸線城市和滿洲以外,其餘城市全部還給中國。

  其二,放棄法屬印度支那的占領,只駐兵,不摻和當地政務。

  其三,裁撤百萬軍隊。

  毫無意外,美國人不可能同意這個條件,談不攏那就接著談。

  美國人能談,外相能談,但是東條英雞等不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周清和親眼所見,東條英雞的脾氣是越來越暴躁。

  軍費在一天天燃燒,東條的心情一天比一天惡劣。

  哪怕石油的庫存實際上在增加,都不能改變這一點。

  這算是談判的一點成果,美國人和外相達成了一點一致,日軍先從法屬印度支那撤出來,而美國增加對日的原油出口。

  但原油大頭是海軍的,是美國賞給那幫幫他說話的商人的,關東條的大戰略屁事,東條的心情好不了一點。

  於是加大發配前線的喜好。

  辦公廳的人這個月又被送出去五個,挨罵的更多,就連掃地的清潔工都不被東條放過。

  周清和天天被人喊救命,這麼好的一個辦公廳的工作,接觸的都是軍隊的核心人物,完美的開拓人際關係的地點,搞得現在居然一堆人想方設法想要調走,這真的是離奇。

  砰,周清和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板著臉的東條入內,一開口就是:「你想個辦法,不能再等了!」

  「不敢有辦法。」周清和無奈一笑。

  「你怎麼會沒有.等等,你說你不敢有辦法?什麼叫不敢。」東條站的筆直。

  周清和唉的嘆了一口氣,看著他道:「陸相,現在是你和三井三菱之間的矛盾,你讓我想個辦法,事實上就是讓我想個主意對付三井三菱,可他們和你之間的關係,我怎麼敢有辦法?你說我敢有辦法麼?

  我怕是今天出辦法,明天就得被您發配到華北去。」

  周清和說完就繼續低頭辦公。

  東條黑著臉,「我已經想好了,你只管說,軍部的事務高於一切!」

  「真的?」周清和又抬起頭。

  「快說!」東條催促。

  周清和看著他道:「二二六政變,統制派和皇道派意見不合,皇道派派出數千名士兵對統制派人員進行刺殺。

  我要說的不是這兩派的事情,而是這件事情您自己也是親身經歷,有些矛盾靠說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您想要軍部聽你的命令,只有一個方式,大清洗。

  清洗陸軍省還不保險,還得連帶著三井三菱全部清洗,直到他們改邪歸正為止。」

  出的主意讓東條那叫一個腦淤血,「你是有什么小心思是吧?」

  周清和嗤笑:「絕對權在你手裡,你是陸相,我又不是。」

  「還有沒有別的主意。」東條隨口問。

  「有。」周清和點頭。

  還真有,東條驚奇:「快說。」

  「你去皇宮拜見陛下,在他面前哭一場,說清楚我們國家現在面臨的困境,只要他不同意,你就問他要賞賜,賜您一次自裁的機會。」

  東條瞪大眼睛看著周清和,不說話。

  周清和嘆笑:「死不了的,您跟天皇陛下關係這麼好,天皇陛下怎麼可能讓你自裁呢?又沒犯什麼錯。」

  「我哭不出來,我說你就不能想一點正常一點的方案出來?不用我自裁,也不用我對三井三菱來什麼大清洗?」


  「也有。」

  「嗯?」東條驚訝了,這藤田的方法居然有這麼多麼?

  周清和說道:「你想辦法弄到海軍的密碼本,用海軍的密碼本指揮海軍的艦艇,對著荷屬東印度來一次炮火覆蓋打擊,做成既成事實。」

  東條眼睛一亮,這個想法,好像確實正常多了,而且很不錯,那是海軍乾的,跟他沒什麼關係。

  東條笑了:「還有麼?海軍的密碼本還得是艦艇的,這可不好搞。」

  周清和繼續,「也有,如果你搞不到海軍的密碼本,可以從法屬印度支那過境,進軍緬甸,那裡是英國人的地盤,打了就視同和英國開戰,英國現在是廢物,不需要管他,只要美國人不反對,我們白拿一塊地,美國人反對,已經做成既成事實,三井三菱照樣得跟。」

  耶?這個好像也行啊,東條興趣大增,藤田和清的想法好像掏不完,他得繼續掏。

  他坐了下來,高興的問,「還有麼?」

  他高興了,那周清和就不說了,笑著道:「還不夠啊?其實就兩個方向,要麼解決國內的問題,大家齊心協力,要麼引爆國外的問題,逼的大家齊心協力。

  您要是想聽,我能給你說很多,比如,攻擊香港,那也是英國人的,效果同理。

  比如刺殺美國大使,或者您被美國大使刺殺」

  「行了。」東條笑容微微收斂,咳嗽了聲:「所以你覺得這裡最好的辦法是哪個?」

  「當然是最開始我告訴你的那個,清理三井三菱。」

  「為什麼?」東條皺眉:「難道海軍密碼和進攻緬甸的策略,都比不上這一個?」

  「當然比不上,不管是你去偷海軍密碼本又或者進攻緬甸,這都會有個隱患,您陸相東條始終是始作俑者,理論上只要國內統一意見,賜你一個自裁,這件事照樣能平息美國的怒火。

  你敢保證三井三菱在這件事上就一定會站在您這邊麼?

  而你對他們率先動手就不一樣了,攘外必須安內,這是重慶那個姓蔣的都明白的道理,只有國內齊心,我們才能一心一意對付美國。

  要不然你怎麼保證今天他們同意打美國了,明天美國又給點什麼好處,他們反手又把你賣了?

  商人只看中利益,資本沒有國籍。」

  東條默然的看著周清和,忽然有些感動,「原本我以為你是想借我的手排除異己,想不到你確實是為我考慮。」

  周清和嘆了口氣輕笑,「你就說我出的主意,哪一次不是為你考慮?我就是個醫生,我去哪任職都能活的很好,為你考慮,那是為了大日本帝國,國家為難,商人重利,這種不正之風不改,我們國家怎麼崛起?」

  東條點頭:「是時候做出選擇了,針對三井三菱的事情,你寫一個方案。」

  靠,這種事情你都要我寫方案?

  周清和瞪大眼睛,東條你可真行。

  東條像是知道周清和在想什麼,板著臉說道:「必須你出的方案,你應該知道,怎麼讓三井三菱再也不能妨礙我們的手腳。」

  東條說的話很有道理。

  而周清和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兩個字,殺人。

  說句不好聽的,現在全日本的軍警憲都在他和東條的手裡控制著,對付任何人都不需要跟他們玩什麼花花腸子。

  一句話,東條叛變,他們就不配。

  而整件事情里,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要激起太大的怨言,這次行動會殺很多人,牽涉到很多關係戶是真的。

  不過有東條頂雷,死多少個日本人,周清和又不在乎。

  名單的事情交給安田鍵一,並且把近衛喊了進來。

  這件事要拉近衛下水,誰讓他是內閣首相?

  以後擦屁股的時候,少不了他這個貴族領袖出面安撫。

  近衛聽聞此事,對襲殺三井三菱的高層沒有異議,就兩個問題,這件事情誰背鍋?而又怎麼去跟陛下解釋?

  「事情發生以後,陛下肯定會問詢於我,我要怎麼回答?」

  安田鍵一給他準備好了答案:「沒有人會為這件事情負責,如果非要找個理由,那就是國內的熱血青年乾的。

  他們看不慣這幫親美者叫囂的聲音太大,認為他們在浪費帝國的崛起機會,所以就對三井三菱的高層進行了襲擊。


  這種事情發生的也不是第一次,找個理由糊弄一下就行。

  如果實在糊弄不過去,陛下問起,你再說聽到些風聲,好像是東條乾的。」

  「東條沒異議嗎?」

  「他能有什麼異議?」安田鍵一淡笑:「本來就是為了貫徹他的意志,讓他順利掌控軍部,為了他的理想他背負個罵名怎麼了?背不起可以不干,沒人逼他的。」

  既然背鍋俠有了,近衛還是非常滿意的:「那誰去跟陛下解釋?」

  「藤田會去的。」安田鍵一笑了笑:「放心吧,到時候陛下問你接下來怎麼辦,你就找個由頭把藤田推過去,剩下的事情他來跟陛下解釋。」

  那就沒有問題了,雙方達成一致,襲殺的名單很快確定了下來。

  安田鍵一對自己的兩個老對手太熟悉了,可早就盼著他們死了。

  當晚,刺殺行動開始!

  事實上,這些高層的身邊都充滿了保鏢,尋常者想要刺殺根本不可能。

  而且現在的日本其實非常安全,有東條和藤田的憲兵加警察控制整個社會的秩序,隔個幾百米可能就會出現軍警巡邏,排查身份,搜查購買的物資,非常嚴格。

  但是今天,這些軍警都變成了聾子瞎子,而且是在行動開始的前一刻,才會被人通知閉嘴,免得提前通知,有人給這些達官貴人通風報信。

  軍權要出手,資本怎麼和軍權對抗?

  噠噠噠,噠噠噠,機關槍衝著剛下車輛的三菱高層掃射,洶湧的子彈如潮水般撞過去,眨眼間就把目標人物連帶一旁的保鏢瞬間撕成殘軀。

  就這樣,車上的槍手下來還不忘對著目標人物的心臟狠狠補上幾槍,這才上車,揚長而去。

  同樣的戰鬥發生在二十幾處場合,百戰老兵拿著衝鋒鎗殺人,不論是歌舞廳還是居酒屋,不論是茶社還是他們自己的家裡,通通殺個乾淨。

  一夜過去,天明。

  昨晚發生那麼大的事,消息靈敏的人早就收到了風聲,急忙購買今天早上的報紙,心理的猜測總算得到了驗證。

  四大財閥,軍部,政界,議會,昨夜皆有重要人物遇襲死亡!

  最為悲慘的是三井三菱的社長,全部慘死。

  這個消息如驚濤駭浪,席捲了整個日本上午的差錢飯後新聞。

  御前會議,貴族會議,內閣新聞,紛紛表態,會嚴查此事,並表明,這件事是美方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而在期間,又流傳出是重慶派遣了特工,肆意殺害日本高層人物,意圖打亂日本在工業方面的部署,特高課出動,已經抓捕到了兩個行兇者,並排查出了他們的偷渡上岸地點,其他人等還在追捕當中。

  種種小新聞,一個小時就能冒出兩個,主打一個什麼不可能的猜測都有可能。

  外面怎麼議論不重要。

  皇宮,御前會議結束以後,周清和就被深深憂慮的裕仁叫了過來。

  「陛下,看你氣色不太好,我給你查個體。」周清和進門就開始本職工作。

  這個裕仁倒也不拒絕。

  回到房間躺著,邊躺著邊說道:「最近煩心事太多了,很多人不安分,把國家搞的亂七八糟,朕煩得很。」

  「深呼吸吐氣再吸氣.憋住,哎,好。」

  周清和取下聽筒,笑道:「肺部沒雜音,身體康健。」

  誰聽到自己身體好不高興,裕仁笑了笑:「要是國家也能像朕身體一樣好就行了。」

  真挺像的,都挺畸形,都得他來修一修.

  「這個身體,不要老想著生氣,陛下,我跟你說以前我有個病人,年級挺大了,她得了癌症,您也知道這癌症不好治,我看她癌症到了晚期了,大概也就兩三個月的事人就該沒了。

  她兒子兒媳跟我說的,讓我不要跟她媽說得了癌症,就說有點脹氣,想讓她快快樂樂的走,那我就沒跟她說。

  大概過了一年,這個兒媳來看病,我記得,我就問她,她婆婆怎麼樣了?她說她婆婆走了。

  我問三個月?她說十個月。

  我大吃一驚,怎麼可能呢,她這病我看就三個月的命,結果她跟我說,本來她婆婆還能活的更久,一直以為自己就是脹氣,活的挺開心的,都能下地種地了。


  結果有一天鄰居一個大媽跟她說,你這哪是脹氣啊,你是長了瘤子了,她婆婆臉一沉回去了,當晚她婆婆就死了。」

  「後來呢?」裕仁聽的入迷。

  「沒後來了。」周清和搖搖頭:「這是人間事,又不是神鬼故事。」

  「那也很神奇了。」

  「是很神奇,我跟陛下說這個,就是想跟陛下說,放寬心,人體是一條奧妙的儀器,比最精密的儀器還精密,機器不會感應情緒,但是人體會,人的精氣神直接會影響到一個人的壽命和身體健康,保持心情愉快,這很重要。」

  裕仁深吸一口氣,再放鬆了微微笑笑:「可現在事這麼多,朕很難放鬆。」

  周清和微笑,繼續做腹部檢查:「我知道肯定是昨天的事讓陛下煩憂,這件事我想過,九成是內閣乾的,如果內閣乾的,那麼十成是東條乾的,三井三菱阻止他對付美國,他有下手的理由。」

  「朕早上問過他,不承認。」

  「當然不會承認,不過我覺得承不承認根本不重要。」

  「為什麼?」

  「承認了又能怎麼樣?這已經是過去的事情。」

  「可這麼做太肆無忌憚了,如此手段殺人,他讓別人怎麼想?」

  「陛下,您是天皇陛下,日本都是您的,您先不要管別人怎麼想,而是這件事您怎麼想,我們就當是東條殺了人。

  他殺人的理由是什麼?為了錢麼?不是吧,還是為了和美國開戰,貫徹東亞計劃。

  那我就得問陛下一個問題,您覺得東亞計劃要繼續麼?」

  說到這個裕仁又猶豫不決了,然後又把問題拋了過來:「你覺得要繼續麼?」

  周清和肯定的點頭:「當然要繼續,而且事不宜遲。」

  「理由呢?」

  「理由是我們日本要崛起,而美國就是阻擋我們的唯一攔路虎。

  陛下,我們和中國人打,把中國人打的節節敗退,美國人從來沒有斷了援助,想盡辦法給中國人援助,博取中國人的好感。

  但您覺得美國是為了幫中國人麼?不是吧?

  美國人如果是為了幫中國人,直接斷了我們的所有進口不就可以了?沒有石油,我們拿什麼打中國。」

  「確實不是。」這一點裕仁當然知道,「美國是為了讓中國把我們拖在中國戰場,讓我們無暇對別的地方動手,好專心收拾歐洲戰場。」

  「是啊,美國一邊援助中國各種物資,一邊賣原油廢鋼鐵給我們,不就是想我們和中國不斷互相消耗,然後他從中賺取巨額的利潤?

  我們在華爾街的高息貸款,中國把自己的鐵路,海關等等權益全部抵押給美國,美國一個兵都沒出,兩頭賺錢。

  他當然不希望我們跳出他給我們畫的這個囚籠。

  我們在中國怎麼打,美國都能源源不斷的賣給我們石油和鋼鐵,無非就是我們打的快了,美國賣的少一點,打的慢了,賣我們多一點,甚至還能自己找個理由賣的便宜一點。

  而我相信,他對重慶也是一樣的,重慶反擊猛了,他給的援助少一點,重慶反擊弱了,他給的援助多一點。

  真要是被我們打的都快亡國滅種了,我相信美軍都能被羅斯福調到中國戰場來,裝成中國軍隊和我們打仗。

  飛機都能飛到我們本土來,轟炸我們所有的工業基建,菲律賓的美軍機場,美國人到底是在防誰?又想要控制誰?

  從頭至尾,我們和中國打,石油這個命脈捏在別人的手中,真的打的贏麼?

  打贏的那一刻,我們的國庫里,還能有一噸石油麼?

  中國不產油!

  為什麼我們一進攻一個法國的屬地,美國直接勒令退軍,而且是必須不能進攻荷蘭領地?

  那地方真產油!

  被我們拿下,我們真的會跳出這個別人精心設計的牢籠!」

  裕仁聽認真了,坐直了,聽到了一些他從沒想到過的深層次問題。

  不是指產油,而是藤田和清所說的,日本和重慶的博弈問題。

  「中國指望趕走我們這個所謂的侵略者,而我們指望打下整個中國,但是從始至終,這個局就是別人布給我們的,我們和重慶雙方,根本不可能勝利,一個贏家都不會有。」裕仁喃喃,感覺這個真相讓人有些寒冷。


  在中國戰場打了這麼多年,蹉跎了這麼多年,耗費了多少將士,耗費了多少金錢,居然是一場空?

  !

  「太毒了!」裕仁咬牙切齒,隨即就看向周清和:「藤田,你是什麼時候看明白這個問題的,怎麼早不說?」

  周清和搖搖頭:「以前是猜測,也只有到了美國真的勒令停止的那一刻,所有的真相才會大白。

  美國人也許想拖我們到歐洲戰場分出勝負的那一刻,再嘲笑的告訴我們這個真相。

  他沒想到我們敢突然對東亞下手,他只能用石油警告,用親美者的利益警告。

  試問在以前,就算有人提出這個想法,陛下,又有什麼人會信呢?」

  「是啊。」裕仁深想也確實如此,再往前,軍部是一致認為能快速拿下中國,甚至還有三個月吞併的豪言壯志。

  怎麼可能覺得拿不下呢?

  說這話的,恐怕都要被軍隊當做廢物處理。

  有些事真的只有回過頭來想,才能想到。

  也不是人人都能想到,也不是人人想到就敢說。

  周清和看著皺著眉的裕仁繼續說道:「我們日本在亞洲崛起,對美國來說,就是一個潛在的競爭對手,而我們日本想要崛起,就必須奮力一跳,徹底跳出這個牢籠。

  我跟陛下說,為什麼不要管是不是東條英雞殺的人?

  因為只要我們的目標還是跳出這個牢籠,那東條英雞就是這個目標最堅定的執行者,他已經用事實證明,他會朝著這個目標一直前進!」

  裕仁頗為惋惜的嘆了口氣,「藤田,你要是早生幾年,早點就到軍部來,讓你執掌軍部,這該有多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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