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好事與壞事
「您，也是貴族嗎？是來自卡塔萊納？還是哪位分封出去的領主？」
珂琳娜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她之所以會這麼問，其原因，便是見到了方才林恩於魔馬上的表現。
無論是翻身上馬的動作，還是於跨坐在馬匹上的身姿，甚至是跳下來的落地牽馬的姿態，她都覺得好像有點眼熟。
而稍微仔細一想，她便發現，這和她們學習的「馬上禮儀」，簡直不要太像。
唯一的區別只在於，林恩的動作，更為繁瑣一些。
這讓她感覺很是意外。
難道說，林恩也是萊茵的貴族？
可在她的記憶中，萊茵內並沒有哪位貴族的姓氏是「霍德索斯」。
珂琳娜很奇怪，所以發出了疑問。
對此，林恩只笑笑：「是啊。」
珂琳娜臉上綻放出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的欣喜：「真的？！」
「假的。」
「.......」
「這樣的謊話您都會信，嗯，下次換一個編好了。」
「？」
迎著對方像是關愛兒童般的目光，珂琳娜滿頭黑線。
一番糾纏之後，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問不出來真相了，只有悻悻止住。
這時，特拉奧雷小少爺等人也挑選好了自己的坐騎，大家已經重新聚在了一起。
「珂琳娜姐姐。」他隔著老遠向珂琳娜打招呼，「你選完了嗎？」
她早有準備。
對於一位騎士來說，選擇一匹聽話的坐騎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那好。」小少爺高興地笑著，「我們出發吧.......咦？」
他左顧右盼，怎麼也找不到加納西的影子：「加納西去哪兒了。」
「我......在這兒.......」灰頭土臉還帶著點擦傷的加納西緩緩從角落裡扒著牆走出。
這狼狽的模樣，把小少爺嚇了一跳。
「你做手腳被發現了，然後挨了一頓打？」
「不是.......」加納西滿懷愧疚地說，「不過，您給我的任務，我大概是完不成了.......」
「哦，這樣啊。」小少爺很大度的擺擺手，「沒事，我們也沒指望你真能做到。」
「.......」
原本加納西已經抱著了挨罰的想法，準備承擔責任，現在不用受罰，他應該很開心才對，可為什麼他就是笑不出來呢？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您真要和那兩個平民一起嗎？」
「這.......」小少爺的眼神忽然開始閃爍起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他生澀地為自己做著辯護：「剛剛你們也說了，那兩個人是珂琳娜姐姐帶過來的朋友，所以，我們應該不能插手她朋友們的事......」
對於自家小少爺，他可是知道的。
別的不說，那一根筋是拽都拽不回來，認定的事情必須要有。
怎麼這下，突然變得圓滑起來了？
加納西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他便得到了答案。
在眾人拽著自己選擇的坐騎，一起離開莊園之後一段時間，珂琳娜突然主動湊到了他們這兒來。
「特拉奧雷少爺。」
聽到這聲蘊著冷淡的呼喚，小少爺暗道一聲「完蛋」，忙帶著討好的笑容轉過頭。
「怎麼啦，珂琳娜姐姐。」
他試圖用自己稚嫩的聲線展現屬於孩子們特有的可憐，但這對於珂琳娜來說並沒有什麼用。
她望著前方平坦的大路，冷聲問：「請告訴我，您的父親，他在哪兒呢？」
珂琳娜同意跟著小少爺等人一起出來狩獵，可不是真因為她喜歡這項活動或是跟他們待在一起。
她的目的，本就是為了見到侯爵而來。
現在走了這麼久，別說侯爵了，連大人的影子都沒看見幾個。
「他......」
小少爺愁眉苦臉地說：「父親.......父親並沒有準備與我們同路，他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所以，所以........珂琳娜姐姐你別生氣！」
他慌慌張張的伸出手想要拽住扭頭就走的珂琳娜，但少女很輕巧地便避開了他。
「抱歉，我不太喜歡和欺騙我的人共同而行。」
「我！我真的，我也是才知道，父親，父親之前並沒有跟我說起過！！」男孩語無倫次的辯駁著，連眼淚都快落了下來，「珂琳娜姐姐，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父親，他肯定，肯定待會兒就來了。」
「.......」
瞧著對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似乎不是在撒謊，珂琳娜微微沉默了。
周圍的目光盡數落在她的身上，她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理智告訴她，為了不使自己日後在特拉奧雷莊園裡天天迎來異樣的目光，只能捏著鼻子先進行完這次狩獵，之後再進行處理；可情感上，她非常厭惡這種將自己欺騙的行為，現在就連跟小少爺共同呼吸同一片新鮮空氣都感到抗拒。
陷入了糾結當中的珂琳娜駕著馬的速度不自覺放緩，很快便重新回到了隊伍末尾的阿麗莎與林恩身邊。
「小姐。」阿麗莎看著她的模樣，輕聲問道，「您似乎遇上了些麻煩？」
「嗯......一點兒小麻煩。」珂琳娜沒有掩飾地將自己所處的困境說了出來，「我受到了欺騙，所以我在想，現在要不要離開。」
「我的情緒告訴我，我在這兒會待得非常不愉快，但我的理智卻又在說，不能讓關係變得那麼糟糕。」
她抬頭看向阿麗莎，眼神中帶著些許求助的意味。
「我肯定是走了。」阿麗莎毫不猶豫地說，「沒什麼事情比自己開心更重要的，不喜歡待，走就是了。」
「可是，一旦走了，在我之後想做的方面上，可能會受到阻礙.......」珂琳娜很是憂心。
孩子，可不知道「後果」為何物，他們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滿足自己，而孩子們的自尊心又是意外的強，要是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落了他的面子，無論之前如何，他肯定會懷恨在心——即便他現在一口一個「珂琳娜姐姐」這樣叫著。
現在，她完全能捕捉到人流當中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如果自己扭頭就走，那視線，絕對會染上憤恨的情緒。
她可以肯定。
阿麗莎對她的問題感到無可奈何，只能攤攤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於是，珂琳娜又看向林恩。
「先生.......」
「還問我幹什麼呢。」林恩聳聳肩，「您拒絕了阿麗莎的他提議，不就代表著您其實已經在心裡做出了選擇麼，只是，您不知道如何解決這個選擇帶來的副作用罷了。」
「魚和熊掌，您都想要。」
「.......」珂琳娜一怔，似有明悟，旋即嘆了口氣，「您果真敏銳。」
「敏銳倒不至於，只是身為旁觀者，有時候看事情看的更清楚罷了。」頓了頓，林恩笑道，「您接下來的話，該不會是想問我，該如何解決問題吧？」
珂琳娜臉色稍顯窘迫，但還是坦然的承認下來：「的確，我想請教您，有什麼辦法能解決這份『副作用』。」
「先生！」珂琳娜嗔了他一眼，說，「我都從您的眼睛裡看出您有辦法了，可不能再逗我玩了。」
「嘖，果然，智慧是藏不住的麼.......」
「........」
珂琳娜對他這副自誇的模樣感到有些好笑，同時深感其經歷絕對不凡。
青年雖然總會說出些看似無意義的玩笑話，但時機把握的都恰到好處，總能將氣氛攪合成融洽的模樣。
馬廄里也是，現在也是，總是非常及時。
這份時機把握，可不只是老師能教出來的，它需要大量的閱歷作為基礎，才能施展地如此得心應手。
又掌握著貴族一些奇特的貴族禮儀，又能夠如此把握人際關係之間的關節點。
他，到底是什麼來歷？
林恩沒有給少女繼續思考的機會，而是將自己所想的拿了出來。
「小姐，我認為，您大可不必將這份選擇造成的結果，當做『副作用』，反而可以讓其成為達成您目的的『誘餌』。」
「儘管我不知道您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想來，應該和這所謂的『特拉奧雷』有關.......」
「是特拉奧雷侯爵。」珂琳娜接上了他的話頭，「我想見見那位侯爵大人，只是，他一直避著我，沒有機會。」
林恩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說：「那不就更簡單了麼。」
「這.......」珂琳娜還是很猶豫的樣子，「我方才，其實也想到了，但是，我感覺，這似乎不太好。」
「欺騙我這件事聽起來大，但實際上也就是他的信息出現了問題，僅此而已，用這個來脅迫他，可能.......再說了，這種稍顯暴力的行為，可能會讓之後的對話.......」
「........」
這下，就連阿麗莎都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
她算是明白了，林恩之前評價珂琳娜的「優柔寡斷」，到底柔到了什麼程度。
這也要考慮後果，那也要考慮可能帶來的問題。
難怪辦事效率這麼低。
換成自家少爺，怕是第一天就直接把侯爵的門踹開，大聲質問「你在害怕什麼」了。
別的先不提，這面，總是見到了吧？
只要見到面，其他的問題肯定也能想到解決辦法，而珂琳娜就死死的卡在這兒，連想辦法的機會都沒有。
另一邊，相較於阿麗莎的無語，林恩並沒有多少情緒表露。
他只輕笑道：「既然您做不出決定，那，我來幫您一把吧。」
「誒？！」
珂琳娜還沒反應過來，林恩便騎著馬加速而去。
「解決了。」
「你你你.......」珂琳娜手舞足蹈，一直保持禮貌的面龐之上盡顯語無倫次，「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林恩輕描淡寫道，「我只是跟那位小少爺說，您現在很生氣，如果他想不出解決辦法，她現在就會離開——他們一群人想了半天，想不出來。」
「然後，然後呢？」
「然後我就告訴他，他今天要麼把您帶到那位侯爵面前，要麼把侯爵拉來給您瞅上兩眼——那位小少爺選了第二個，說待會兒狩獵時候蹲不到侯爵，他就去侯爵房間裡鬧，說什麼今天死活也要讓你見到他拉過來。」
「.......」
珂琳娜沉默半晌，忽然感覺有點兒荒謬。
她糾結了那麼久的事，林恩僅靠一件在她看來很小很不起眼的事，就直接解決了大半？
這到底是他太強，還是自己太蠢？
「您並不是不夠聰明。」
輕緩的聲音將少女思緒拉回現實，她下意識偏頭看向比自己高出一些的青年。
此刻，他正側著腦袋，帶著笑看著她的眼睛。
「您只是擁有著現在人很難擁有的善心罷了。」
「善心......」
「萬事萬物皆為利往雖然可以成事，但若是總是如此，人們的眼睛便會失去五彩繽紛，世界的美好再也沒辦法映入人們的眼帘。」
「所以說，您不必為此而自責，它應該被您所稱讚才是......」
他悠然道。
「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您這樣的人，才會值得我們多看兩眼啊。」
「........」
珂琳娜的臉龐有些發熱。
她不知道為什麼林恩忽然會將這個普通人與「世界的美好」連接在一起，但對方確實飽含情緒的話語又做不得假，灌得她像是喝了一壇珍藏多年的美酒，暈暈乎乎的，思考不了太多問題。
「謝，謝謝.......」
林恩笑笑，任由少女因為羞澀而埋起頭來，不再搭話。
然後他一轉頭，便迎上了阿麗莎看怪物一樣的視線。
「您說這樣的話，您自己信嗎？」她低聲說。
在她看來，林恩自己就是個唯利是圖的人，還說什麼「善意」，什麼「萬事萬物皆為利往不好」。
這種話，簡直就和鱷魚說吃肉塞牙以後不吃了一樣，荒謬的像是個不好聽的冷笑話。
可面對阿麗莎的質疑，林恩只笑笑。
「為什麼不信呢？在世俗的認知當中，那確實不是什麼好事。」
「不是好事，那你還將它當成了自己的信條.......」
林恩看了她一眼。
「所以，人就必須得做『大眾認為的好事』才行，才能活下去，是麼。」
「額.......也不是.......」
「為什麼不是，難道你喜歡做壞事？」
「.......」
林恩笑笑，輕聲說：
「好事，是人應該做的，但它前面的『大眾認為』，不需要。」
「我自己覺得，這些行為方式挺適合我，所以。」
「——它就是好事。」
珂琳娜將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她之所以會這麼問，其原因，便是見到了方才林恩於魔馬上的表現。
無論是翻身上馬的動作，還是於跨坐在馬匹上的身姿，甚至是跳下來的落地牽馬的姿態，她都覺得好像有點眼熟。
而稍微仔細一想，她便發現，這和她們學習的「馬上禮儀」，簡直不要太像。
唯一的區別只在於，林恩的動作，更為繁瑣一些。
這讓她感覺很是意外。
難道說，林恩也是萊茵的貴族？
可在她的記憶中，萊茵內並沒有哪位貴族的姓氏是「霍德索斯」。
珂琳娜很奇怪，所以發出了疑問。
對此，林恩只笑笑：「是啊。」
珂琳娜臉上綻放出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的欣喜：「真的？！」
「假的。」
「.......」
「這樣的謊話您都會信，嗯，下次換一個編好了。」
「？」
迎著對方像是關愛兒童般的目光，珂琳娜滿頭黑線。
一番糾纏之後，她知道自己大概是問不出來真相了，只有悻悻止住。
這時，特拉奧雷小少爺等人也挑選好了自己的坐騎，大家已經重新聚在了一起。
「珂琳娜姐姐。」他隔著老遠向珂琳娜打招呼，「你選完了嗎？」
她早有準備。
對於一位騎士來說，選擇一匹聽話的坐騎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那好。」小少爺高興地笑著，「我們出發吧.......咦？」
他左顧右盼，怎麼也找不到加納西的影子：「加納西去哪兒了。」
「我......在這兒.......」灰頭土臉還帶著點擦傷的加納西緩緩從角落裡扒著牆走出。
這狼狽的模樣，把小少爺嚇了一跳。
「你做手腳被發現了，然後挨了一頓打？」
「不是.......」加納西滿懷愧疚地說，「不過，您給我的任務，我大概是完不成了.......」
「哦，這樣啊。」小少爺很大度的擺擺手，「沒事，我們也沒指望你真能做到。」
「.......」
原本加納西已經抱著了挨罰的想法，準備承擔責任，現在不用受罰，他應該很開心才對，可為什麼他就是笑不出來呢？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您真要和那兩個平民一起嗎？」
「這.......」小少爺的眼神忽然開始閃爍起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他生澀地為自己做著辯護：「剛剛你們也說了，那兩個人是珂琳娜姐姐帶過來的朋友，所以，我們應該不能插手她朋友們的事......」
對於自家小少爺，他可是知道的。
別的不說，那一根筋是拽都拽不回來，認定的事情必須要有。
怎麼這下，突然變得圓滑起來了？
加納西的疑惑沒有持續太久。
很快，他便得到了答案。
在眾人拽著自己選擇的坐騎，一起離開莊園之後一段時間，珂琳娜突然主動湊到了他們這兒來。
「特拉奧雷少爺。」
聽到這聲蘊著冷淡的呼喚，小少爺暗道一聲「完蛋」，忙帶著討好的笑容轉過頭。
「怎麼啦，珂琳娜姐姐。」
他試圖用自己稚嫩的聲線展現屬於孩子們特有的可憐，但這對於珂琳娜來說並沒有什麼用。
她望著前方平坦的大路，冷聲問：「請告訴我，您的父親，他在哪兒呢？」
珂琳娜同意跟著小少爺等人一起出來狩獵，可不是真因為她喜歡這項活動或是跟他們待在一起。
她的目的，本就是為了見到侯爵而來。
現在走了這麼久，別說侯爵了，連大人的影子都沒看見幾個。
「他......」
小少爺愁眉苦臉地說：「父親.......父親並沒有準備與我們同路，他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所以，所以........珂琳娜姐姐你別生氣！」
他慌慌張張的伸出手想要拽住扭頭就走的珂琳娜，但少女很輕巧地便避開了他。
「抱歉，我不太喜歡和欺騙我的人共同而行。」
「我！我真的，我也是才知道，父親，父親之前並沒有跟我說起過！！」男孩語無倫次的辯駁著，連眼淚都快落了下來，「珂琳娜姐姐，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父親，他肯定，肯定待會兒就來了。」
「.......」
瞧著對方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模樣，似乎不是在撒謊，珂琳娜微微沉默了。
周圍的目光盡數落在她的身上，她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理智告訴她，為了不使自己日後在特拉奧雷莊園裡天天迎來異樣的目光，只能捏著鼻子先進行完這次狩獵，之後再進行處理；可情感上，她非常厭惡這種將自己欺騙的行為，現在就連跟小少爺共同呼吸同一片新鮮空氣都感到抗拒。
陷入了糾結當中的珂琳娜駕著馬的速度不自覺放緩，很快便重新回到了隊伍末尾的阿麗莎與林恩身邊。
「小姐。」阿麗莎看著她的模樣，輕聲問道，「您似乎遇上了些麻煩？」
「嗯......一點兒小麻煩。」珂琳娜沒有掩飾地將自己所處的困境說了出來，「我受到了欺騙，所以我在想，現在要不要離開。」
「我的情緒告訴我，我在這兒會待得非常不愉快，但我的理智卻又在說，不能讓關係變得那麼糟糕。」
她抬頭看向阿麗莎，眼神中帶著些許求助的意味。
「我肯定是走了。」阿麗莎毫不猶豫地說，「沒什麼事情比自己開心更重要的，不喜歡待，走就是了。」
「可是，一旦走了，在我之後想做的方面上，可能會受到阻礙.......」珂琳娜很是憂心。
孩子，可不知道「後果」為何物，他們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滿足自己，而孩子們的自尊心又是意外的強，要是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落了他的面子，無論之前如何，他肯定會懷恨在心——即便他現在一口一個「珂琳娜姐姐」這樣叫著。
現在，她完全能捕捉到人流當中時不時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如果自己扭頭就走，那視線，絕對會染上憤恨的情緒。
她可以肯定。
阿麗莎對她的問題感到無可奈何，只能攤攤手，表示自己不知道。
於是，珂琳娜又看向林恩。
「先生.......」
「還問我幹什麼呢。」林恩聳聳肩，「您拒絕了阿麗莎的他提議，不就代表著您其實已經在心裡做出了選擇麼，只是，您不知道如何解決這個選擇帶來的副作用罷了。」
「魚和熊掌，您都想要。」
「.......」珂琳娜一怔，似有明悟，旋即嘆了口氣，「您果真敏銳。」
「敏銳倒不至於，只是身為旁觀者，有時候看事情看的更清楚罷了。」頓了頓，林恩笑道，「您接下來的話，該不會是想問我，該如何解決問題吧？」
珂琳娜臉色稍顯窘迫，但還是坦然的承認下來：「的確，我想請教您，有什麼辦法能解決這份『副作用』。」
「先生！」珂琳娜嗔了他一眼，說，「我都從您的眼睛裡看出您有辦法了，可不能再逗我玩了。」
「嘖，果然，智慧是藏不住的麼.......」
「........」
珂琳娜對他這副自誇的模樣感到有些好笑，同時深感其經歷絕對不凡。
青年雖然總會說出些看似無意義的玩笑話，但時機把握的都恰到好處，總能將氣氛攪合成融洽的模樣。
馬廄里也是，現在也是，總是非常及時。
這份時機把握，可不只是老師能教出來的，它需要大量的閱歷作為基礎，才能施展地如此得心應手。
又掌握著貴族一些奇特的貴族禮儀，又能夠如此把握人際關係之間的關節點。
他，到底是什麼來歷？
林恩沒有給少女繼續思考的機會，而是將自己所想的拿了出來。
「小姐，我認為，您大可不必將這份選擇造成的結果，當做『副作用』，反而可以讓其成為達成您目的的『誘餌』。」
「儘管我不知道您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想來，應該和這所謂的『特拉奧雷』有關.......」
「是特拉奧雷侯爵。」珂琳娜接上了他的話頭，「我想見見那位侯爵大人，只是，他一直避著我，沒有機會。」
林恩意外的看了她一眼，說：「那不就更簡單了麼。」
「這.......」珂琳娜還是很猶豫的樣子，「我方才，其實也想到了，但是，我感覺，這似乎不太好。」
「欺騙我這件事聽起來大，但實際上也就是他的信息出現了問題，僅此而已，用這個來脅迫他，可能.......再說了，這種稍顯暴力的行為，可能會讓之後的對話.......」
「........」
這下，就連阿麗莎都忍不住偷偷翻了個白眼。
她算是明白了，林恩之前評價珂琳娜的「優柔寡斷」，到底柔到了什麼程度。
這也要考慮後果，那也要考慮可能帶來的問題。
難怪辦事效率這麼低。
換成自家少爺，怕是第一天就直接把侯爵的門踹開，大聲質問「你在害怕什麼」了。
別的先不提，這面，總是見到了吧？
只要見到面，其他的問題肯定也能想到解決辦法，而珂琳娜就死死的卡在這兒，連想辦法的機會都沒有。
另一邊，相較於阿麗莎的無語，林恩並沒有多少情緒表露。
他只輕笑道：「既然您做不出決定，那，我來幫您一把吧。」
「誒？！」
珂琳娜還沒反應過來，林恩便騎著馬加速而去。
「解決了。」
「你你你.......」珂琳娜手舞足蹈，一直保持禮貌的面龐之上盡顯語無倫次，「你......做了什麼？」
「沒什麼。」林恩輕描淡寫道，「我只是跟那位小少爺說，您現在很生氣，如果他想不出解決辦法，她現在就會離開——他們一群人想了半天，想不出來。」
「然後，然後呢？」
「然後我就告訴他，他今天要麼把您帶到那位侯爵面前，要麼把侯爵拉來給您瞅上兩眼——那位小少爺選了第二個，說待會兒狩獵時候蹲不到侯爵，他就去侯爵房間裡鬧，說什麼今天死活也要讓你見到他拉過來。」
「.......」
珂琳娜沉默半晌，忽然感覺有點兒荒謬。
她糾結了那麼久的事，林恩僅靠一件在她看來很小很不起眼的事，就直接解決了大半？
這到底是他太強，還是自己太蠢？
「您並不是不夠聰明。」
輕緩的聲音將少女思緒拉回現實，她下意識偏頭看向比自己高出一些的青年。
此刻，他正側著腦袋，帶著笑看著她的眼睛。
「您只是擁有著現在人很難擁有的善心罷了。」
「善心......」
「萬事萬物皆為利往雖然可以成事，但若是總是如此，人們的眼睛便會失去五彩繽紛，世界的美好再也沒辦法映入人們的眼帘。」
「所以說，您不必為此而自責，它應該被您所稱讚才是......」
他悠然道。
「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您這樣的人，才會值得我們多看兩眼啊。」
「........」
珂琳娜的臉龐有些發熱。
她不知道為什麼林恩忽然會將這個普通人與「世界的美好」連接在一起，但對方確實飽含情緒的話語又做不得假，灌得她像是喝了一壇珍藏多年的美酒，暈暈乎乎的，思考不了太多問題。
「謝，謝謝.......」
林恩笑笑，任由少女因為羞澀而埋起頭來，不再搭話。
然後他一轉頭，便迎上了阿麗莎看怪物一樣的視線。
「您說這樣的話，您自己信嗎？」她低聲說。
在她看來，林恩自己就是個唯利是圖的人，還說什麼「善意」，什麼「萬事萬物皆為利往不好」。
這種話，簡直就和鱷魚說吃肉塞牙以後不吃了一樣，荒謬的像是個不好聽的冷笑話。
可面對阿麗莎的質疑，林恩只笑笑。
「為什麼不信呢？在世俗的認知當中，那確實不是什麼好事。」
「不是好事，那你還將它當成了自己的信條.......」
林恩看了她一眼。
「所以，人就必須得做『大眾認為的好事』才行，才能活下去，是麼。」
「額.......也不是.......」
「為什麼不是，難道你喜歡做壞事？」
「.......」
林恩笑笑，輕聲說：
「好事，是人應該做的，但它前面的『大眾認為』，不需要。」
「我自己覺得，這些行為方式挺適合我，所以。」
「——它就是好事。」